第一章 見到你,真高興

“你快過來呀,毒要來了。”

“我不,等我一跑肯定有人來打我。”

褚悠抱著把M416躲在石頭後麵瑟瑟發抖,這個遊戲的體驗感真的是極差!

刺激戰場是近幾年最火的一款射擊類遊戲《絕地求生》的正版手遊,諢名“吃雞”,遊戲類似於電影《饑餓遊戲》,100名玩家隨機匹配,投放到一個海島上,玩家需要在遊戲地圖上收集各種物資,並在不斷縮小的安全區域內對抗其他玩家,讓自己生存到最後。

褚悠自從暑假被她表妹帶著入了這個遊戲的坑,就在被各路人馬瘋狂虐菜的道路上一去不回。

因為死法實在千奇百怪,被隊友當成了重點保護對象,槍可以不要,急救包止痛藥一定要有,要是搜到了三級頭三級甲,第一個就要給她。

饒是在善良的隊友如此溫暖的關懷之下,她的死亡率也絲毫沒有下降,全隊“奶”她一人,她還是那隻盒子精。

隊友一個沒有注意褚悠,她就落在了兩百米後,眼看倒數第二個毒圈馬上要縮了,她卻像隻被母親忘在了窩裏的傻鵪鶉,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一探頭就成了別人的囊中物。

褚悠表妹管姣恨鐵不成鋼,打開麥咬牙切齒地催她:“快過來,這個圈挺痛的!”

褚悠看了看自己的物資,發現急救包已經沒有了,隻剩下幾瓶飲料,她打開一瓶喝了,扔瓶子的動作還有幾分壯士一去不複返的瀟灑意氣。

跑就跑吧,總不能被毒死吧,沒那麽背吧,說不定沒人了呢,褚悠心想。

圈果然縮了,藍色的毒氣開始從後方彌漫開來,穿著毛線衫和百褶裙的女人收起手中的槍,開始全力向隊友的方向跑去。

可就在這時,一發悄無聲息的馬格南子彈從後方穿胸而過。

你被跟爸爸跳傘剛槍使用AWM所擊倒。

褚悠:……

有生之年還能被這把怪物大狙擊倒,也算死得十分有尊嚴了。

單北楊看到滿屏都開始刷“身敗名裂”。

他作為虎喵平台的百萬主播,在吃雞這個遊戲中最擅長的不是剛槍,而是打狙。前麵那人趴在一塊石頭後的草叢裏,像個機器人,動也不動,還把空門留給了他。這麽一個固定靶他都沒一槍爆頭,確實是有些身敗名裂。

他也沒說什麽,收了手中的AWM,換成把AKM準備上前把那個滿地亂爬的人給補死。

褚悠一手捂著傷口,準備爬到掩體後麵,以防那背後陰人的孫子再給他來一梭子,她覺得她其實可以再挽救一下,等她親愛的戰友來扶她。

可還沒等到隊友來,那罪魁禍首卻來了,“跟爸爸跳傘剛槍”兄穿著一身猥瑣的吉利服,居然還配了把鋥光瓦亮的平底鍋,簡直要亮瞎她的狗眼。

那人正一步三跳地往她這邊跑來,很明顯是要給她最後一個痛快。

與此同時,她那群隊友,其中還有她血濃於水的親表妹,在耳機那頭大喊:

“我的天啦,被AWM狙倒了。”

“是個狼人,我們還是別扶了先跑路吧。”

“好的,好的,姐你安息吧,那裏風水挺好的。”

褚悠:“……”

這垃圾隊友遲早要完!還有沒有點戰友愛!

褚悠慘遭隊友拋棄,看著離得越來越近的那坨綠油油的兄弟,隻覺得像是死神來臨。

她玩刺激戰場已經兩個多月,本來生死早已看淡,但這把好像隨時會掉下來的臨頭一刀切激起了她最後的求生欲。

她打開全部的講機,將她所有的尊嚴團成團兒放到一邊,掐尖了嗓子,用她覺得此生最甜膩的聲音開了麥:“小哥哥,不要殺我好不好?”

……

褚悠似乎看到了對麵那個人頓了一頓,拿槍的手好像都有些不穩了。

下一秒,她看見那位兄弟把手中的槍收了起來,褚悠心中一喜,沒想到她之前吐槽過的這個方法真的有用,那些“大豬蹄子”偏偏就吃這一套。

可就在她覺得小命尚且能保的時候,那位大豬蹄子拿起了掛在他身後的平底鍋,左右夾擊,一鍋一鍋地把她給拍死了。

你被跟爸爸跳傘剛槍使用平底鍋所淘汰。

……

哇咧,你是哪個莊裏來的啊大兄弟?

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啊。

穿百褶裙的女人慘叫一聲,隨後變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小盒子還冒著嫋嫋升起的綠煙。

毒氣已經擴散,大豬蹄子先打了個急救包,然後樂嗬嗬地開始收集戰利品。

褚悠把手機丟開,躺在**捶胸頓足,涕淚橫流。

垃圾遊戲,毀她青春!

不玩了,再也不玩了,這是欺負人啊!

單北楊一出意外的操作,讓彈幕又炸了鍋,“666666”的評論開始滿天飛。

“離總萬年單身狗,居然連妹子都殺啊。”

“這妹子跟你什麽仇什麽怨啊?”

“秀兒,放下你手中的平底鍋。”

“妹子都不放過,主播喪盡天良。”

“妹子好慘啊,可是我好想笑怎麽辦,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跑毒啊跑毒。”

……

單北楊剛剛舔完地上的包,隔空瞟了一眼電腦屏幕,漫不經心地說:“大家都是一百滴血,憑什麽是妹子就要讓她,是吧?”說完還“嘖”了一聲,帶著點嫌棄的意味嘟囔了聲“這麽窮”,然後就戴著剛剛繳獲的三級頭三級包開車跑毒去了。

彈幕又是一陣狂刷。

“果然是鋼鐵直男。”

“離總你這樣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離總這麽渣以後女朋友可怎麽辦,哈哈哈哈哈哈!”

“樓上那位,離總不會找女朋友,他是我們承讓的人好吧?”

“活捉一隻讓離cp粉!”

“我離這樣真的很渣,可是我卻還是覺得他帥怎麽辦嚶嚶嚶……”

單北楊不再理那些彈幕,專心打遊戲,他直播時不怎麽說話,看過他直播的人都知道,習慣了也不再逼他說話。偶爾他也會說幾句話,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如大提琴撥弦般動聽,觀眾們都好像中了彩票一般興奮。

這就是所謂的“抖M”。

而與他寡言的性格不同,單北楊人狠槍剛,他經過的地方猶如鬼子進村般半隻活物都不留,一手狙擊槍使得出神入化,百米之外取人頭,被粉絲稱為“狙神”。

又因為他外形相當出色,是遊戲主播裏少有的美男子,遊戲又那麽厲害,簡直是傑克蘇本蘇,遊戲ID又叫“修離”,也有粉絲戲稱他為“離總”。

離總最終1v4十九殺吃雞,隨著屏幕上出現“大吉大利,今晚吃雞”的祝語,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今天就直播到這裏,大家早點睡,明天不直播請不要等我。”說完,他也不顧彈幕裏那些人的哀號就摘了耳機關了電腦。

他伸展了一下身體,準備換身衣服去夜跑。

起身時,忽然想到彈幕裏說他鋼鐵直男連妹子都不放過,以後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那個被他用AWM狙倒的明顯是個男的玩女號,遊戲ID名叫哥的胸肌給你靠也就算了,居然還用那把讓他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嗓子求他放過他,妹子哪裏會這樣,真正玩遊戲的妹子髒話說的比他還溜,根本就是個不要臉的死人妖。

這樣的人,用AKM補他,簡直是對AKM的侮辱。

而且他才不是鋼鐵直男,他要是有女朋友,單北楊不禁想到前不久“貓的報恩”咖啡廳裏那個小姐姐,他心裏一甜,心想,他要是有女朋友,三級頭醫藥箱八倍鏡全給她,嗯,如果她要AWM的話,那他還是得考慮一下。

“唉!”褚悠一邊歎著氣,一邊將手中剛做好的小狗慕斯遞給了兼職小妹。

那隻白色瓷盤中的法鬥臊眉搭眼,沒生氣得很,一看就是狗隨主人,不知道又搭錯了哪根善感傷懷的腦神經。

坐在吧台邊玩手機的艾沐今天不知道聽她唉聲歎氣了多少回,隻好秉著人道主義精神問候了她這位老姐妹:“你咋的了今天,‘大姨媽’造訪啊?”

褚悠還沉浸在昨天被人用平底鍋拍死的悲傷裏不能自拔,她的一顆自尊心被人踩在腳下來回**又丟到泥濘裏,早已不辨原形,如今顫顫巍巍地從泥濘裏勉強立起來,期望她的親親閨蜜能好好安撫一下她這顆玻璃心。

她睜著一雙如墨般漆黑的眼瞳,像一頭無知闖入密林的懵懂小鹿,可憐兮兮地問艾沐:“賽男,我玩吃雞是不是真的很菜?”

早已更名改姓行走江湖多年的艾老板輕抬素手,一臉慈愛地摸了摸褚悠的頭,語氣卻陰森森得像是要把她的頭蓋骨掀起來。

“乖,你吃雞菜不菜我不知道,但你要還是這麽叫我我就把你當成一顆菜蘸醬吃。”

雖然已是夏末,S市氣溫依然居高不下,褚悠在“貓的報恩”強勁的冷氣下,硬生生地打了個寒噤。

同一時間,窗邊,胡來快要被他室友單北楊給逼瘋了,單北楊不知道又抽哪門子風,右手食指不緊不慢地摩挲著白瓷杯的杯沿,唇邊含著點若隱若現的笑意,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仔細看一雙俊眼還亮晶晶的,像隻看見了肉骨頭的大狗。

誠然單北楊長得十分對得起群眾,這樣看著也非常賞心悅目,可他並不想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做這樣的事,他餘光裏已經看見好幾個妹子在衝他們指指點點了,他似乎還聽見了什麽“校草好帥”“宅男小白臉”什麽的。

什麽玩意兒!

單北楊才是小白臉好吧,他可是很威武雄壯的。

“哥們兒,你別再這麽看我了。”胡來實在是忍受不了了。

單北楊卻突然笑了一下,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頓時引起了咖啡廳裏一眾女生的小聲驚呼。

“胡來,她玩吃雞,她居然玩吃雞呢。”低沉的嗓音裏,還帶著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驚喜和小甜蜜。

小劇場1

單北楊第一次見到褚悠,是在S大新學期開學的時候。

他那會兒正和胡來吃完雞公煲準備回宿舍,S大北門一向人山人海,各種小攤小販屢禁不止地頂風作案,水果攤煎餅果子攤燒烤攤沿道路兩邊排成一排,使本來就不寬的馬路更加擁擠,機動道人行道根本不分,這時候不管你是寶馬奔馳還是小電驢,一律都得憋屈地堵在路上,讓各種亂穿馬路的人狗先行。

單北楊就在這人聲鼎沸的背景裏,第一次見到了褚悠。

她穿著一身深藍色的洛麗塔洋裝,配著白色過膝襪和小皮鞋,頭上還戴著一個黑色蕾絲的貓耳朵發箍,唇色是車厘子一般的果漿紅,像一個從中世紀穿越而來的小女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那麽嘈雜喧囂的煙火氣裏,他隻看得到她一個人,周邊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等他走到她麵前時,他才發現她臉上居然還畫了幾根可愛的胡須。她遞給了他一張傳單,禮貌地衝他微笑,左邊臉頰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歡迎您光臨‘貓的報恩’。”

隨後又說了一句日語。

後來,單北楊才知道她說的那句日語的意思,是“見到你真高興”。

見到你,真高興。

單北楊一句話不著五六的,讓胡來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猶豫著開口:“她玩吃雞,然後呢?”

單北楊此時心情好,也不怪好友居然沒有抓到他的重點,甚至有些嗔怪地刮了胡來一眼,讓胡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能教她。”說完,他又補充道,“她玩得不好。”

遲鈍如胡來,居然都讓他從這話裏聽出了些許寵溺味道。

不是他腦補過度,單北楊遊戲玩得好,脾氣卻臭得很,跟單北楊玩《絕地求生》時如果菜雞的話一時怒殺隊友也是有的。胡來無數次被他罵到懷疑人生,現在人家隻是簡簡單單一句“玩得不好”確實是有些寵溺的意味了。

等他弄清楚其中細節,他開始操著一顆紅娘的心慫恿單北楊去搭訕。

天可憐見的,自從單北楊一顆芳心被那位酒窩小姐姐縱了把滔天大火,他已經被單北楊壓到這家貓咖喝了三個星期的咖啡,就算是皇家咖啡他也喝膩了呀。

“那你上啊,用你精湛的技術俘虜她!傾倒她!”

單北楊睫毛一抖,有些遲疑。

“這樣……是不是有些輕浮?”

“這有什麽輕浮的啊?兄弟,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要不是你不讓我出馬,她微信號我早就給你弄來了。”

單北楊一顆心如擂鼓,剛鼓起了點勇氣,很快又像皮球般卸了氣。

他自暴自棄地說:“還是算了吧。”

聞言,胡來嘴裏立即泛出一股咖啡的苦味。

他實在不知道,像單北楊這種條件的男孩子,不應該招一招手女孩子就趨之若鶩的來了嗎?怎麽還這般純情,搭個訕都要扭扭捏捏,你是哪個次元來的傻白甜啊兄弟?

“大哥,就你這小臉蛋兒,就你這身板兒,盤靚條順的,哪個妹子不會從了你啊?”

單北楊沒好氣道:“她才沒那麽膚淺。”

“現在的妹子都喜歡遊戲打得好的男生,你有這先天條件,還怕不能手到擒來?”

麵前的單北楊依舊沒精打采,宛若一朵被秋霜淩虐過的黃花。

胡來實在迫不得已,直接下了一劑猛藥。

“你要再不出手,你就沒戲了,我看那小姐姐跟他們店裏那咖啡師好像挺聊得來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麵的單北楊終於抬起頭,睜大了眼。

我負責剛:吃雞否?

褚悠打開“相親相愛吃雞小分隊”微信群,就看到了她表妹管姣發來的一條信息。

她被勾起傷心事,幽幽地又歎出口氣。

我負責躺:不了,我決定戒掉這個遊戲了。

她又發了張表情包,是一張荷花含苞欲放的圖片,旁邊還配了字“我自閉了”,十分符合她現在的心情。

我負責苟:真的嗎?

這位“我負責苟”是她表妹的室友,經常帶她一起打遊戲,褚悠在遊戲裏受她照顧頗多,是個親切溫柔的妹子,但現在她好像從苟妹語氣裏聽出了點竊喜的味道。她正想問苟妹是不是聽到她戒遊戲很開心,然後苟妹就彈了條消息出來。

我負責苟:太好了姐姐,你終於肯放棄了,我覺得還是“消消樂”更適合你呢,聽管管說你“消消樂”玩通關了?

把消消樂玩通關的褚悠:……

我負責扶:+1。

……

扶兄你長年累月不吭聲,現在又是來湊哪門子熱鬧?

看破不說破,這群人還能不能好啦?而且不要瞧不起單機遊戲好吧,玩兒消消樂不需要智慧嗎?

褚悠一怒之下,想退出這個塑料情誼群,卻聽到頭頂突然傳來一道好聽的聲音。

“你好。”

視線往上抬,入眼的先是一件幹淨的白T,然後是男生好看的喉結,最後是一張眉眼修長的俊臉—正是不懷好意前來搭訕的單北楊。

他個子很高,因為褚悠坐在吧台內,身高懸殊太大,不得已躬了身子。

褚悠覺得這有些不太禮貌,於是從椅子內站起身來,身邊的艾老板去了洗手間,她這個兼職甜點師不得已攬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

“你好,請問有什麽需要的嗎?”

事實上,單北楊確實高褚悠一大截,就算她站起來了,他還是不得不低頭才能直視她的臉。

他銘記來時胡來的諄諄教導,一定要打直球,現在的女孩子喜歡直接點兒的。

他緊張得連手心都汗濕了,耳朵也開始發熱,心髒不規律地跳動著,甚至能聽見胸腔中那恍若雷鳴的聲響。一橫心,他便說出了那句來時琢磨了好久的開場白—

“小姐姐,你吃**?”

褚悠:“……”

失敬,以為你是哪本漫畫裏走出來的單薄少年,卻居然是青天白日下一個小流氓。

褚悠內心腹誹,一腦袋的黃色廢料,麵上卻一派純良,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含笑看著單北楊。

單北楊單身十八年,原本是個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的大好青年,然而在猥瑣室友日複一日的熏陶下,此時竟和褚悠那個女流氓詭異的腦神經搭到了一根線上,他無師自通地明白了中華語言的博大精深。

他慌忙擺手否認,擺動的幅度太大,甚至都帶了點虛影兒。

“不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吃**……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吃雞嗎?就那個絕地求生?”

耳朵上的紅漸漸蔓延到了脖頸,越發顯得他膚色如玉,唇紅齒白。

他有些難堪地看著褚悠,眼睛裏帶著點兒小懊悔,像隻可憐巴巴的大狗。褚悠忍不住笑了,露出了左臉上的那隻酒窩。

褚悠看著麵前這位臉紅得像是要沸騰了的少年,他剛剛誇下海口,說可以帶她吃雞。

開玩笑,她妹還有苟妹、扶兄三人段位都不低,三個人“奶”她一人依然帶不動,這位少年好大的口氣!

“你很厲害嗎?”

單北楊認真地點了點頭,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謙虛,隻好又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一般厲害。”

褚悠挑了挑眉。

這家夥,年紀不大,吹牛的本事倒不小。

她正想以一種不失禮貌的姿態拒絕,卻又突然想到剛剛苟妹她們毫不掩飾的嫌棄,一顆玻璃心又碎成了七八瓣兒。

湊合著過吧,還能單排咋的?有人肯帶她就是好的了,她總有一天能在相親相愛吃雞小分隊揚眉吐氣,稱霸刺激戰場的。

這位女士早忘了先前信誓旦旦要戒掉垃圾遊戲的宣言。她笑吟吟地看著單北楊,以一種驚喜的語氣說道:“真的?你真的願意帶我?”

單北楊的小心髒又被這甜美的笑容晃得抖了三抖,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接著又按胡來教的那樣試探著問:“那我們……加個微信?”說完抿出個靦腆的笑,像是有些羞於自己這昭然若揭的心意。

剛從洗手間出來的艾沐正好聽到這句話,衝褚悠拋了個曖昧的眼色過去,隨即又識相地滾回洗手間去了。

總之,最後出師不利的單北楊首次搭訕總算勉強告捷,拿到了褚悠的微信,他揣著手機像揣著塊金磚,盡量穩住自己輕飄飄的步伐走出了“貓的報恩”。

艾沐總算出了洗手間,她意味深長地撞了撞褚悠的肩膀。

“可以啊,那麽帥的小哥哥都被你釣到了。”

褚悠正在給單北楊備注,剛剛單北楊介紹了他的名字,北方的北,白楊樹的楊。聽到艾沐的話,她抬頭看了艾沐一眼,有些無奈地說道:“什麽呀,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一款的。”

艾沐當然知道她喜歡什麽款,褚悠家裏有個小她十歲的弟弟,她從小就給她弟弟又當爹又當媽,尿布片子更是從小洗到大,這給她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對那種弟弟型的男人敬而遠之,喜歡的“愛豆”都是那種一看就曆經滄桑的大叔型美男,單北楊一身幹淨的少年氣,都不知道滿二十歲了沒有,確實不是褚悠會喜歡的類型。

但是,人家長得帥啊。

艾沐覺得有些可惜。

褚悠卻早把這股子風月拋到了腦後,她剛打上“單北楊”三個字,突然又想到了剛剛那個男生挺拔如白楊的身形,性格也如白楊樹一般,直率得可愛。

北山有楊,南山有桑。

樂隻君子,邦家之光。

褚悠心頭一動,刪掉單北楊三個字,重新輸入了“小白楊”三個字。

下午五點半,“貓的咖啡”就打烊了,艾老板開個店開得十分不走心,咖啡廳何時開張何時打烊全憑她老人家心情,有時興致來了還把店門一關,組織員工一起去踏個青、蹦個迪什麽的。

這樣的店居然還沒倒閉,也得虧她祖上鴻運庇佑,再加上如今擼貓之風盛行,她那些貓兒子貓閨女長得有模有樣的,時不時地撒個嬌賣個萌,才總算把那些恩客給留住了,不至於讓褚悠喝西北風。

店門一關,兼職小妹就回學校去了。

褚悠本想和艾沐一起去吃個飯,但艾沐毫不留情地拋下她去找男朋友了。褚悠和咖啡師林澤這兩個渾身散發著清香的單身狗隻好相偕著去吃了個肉蟹煲。

吃完飯兩人閑來無事又壓了個馬路,看完了江邊放的煙花才各自滾回了自己的家。

到了宿舍,已經快九點了,褚悠卸完妝,拿著衣服去洗了個澡。等她洗完澡出來時,單北楊就給她發了條消息。

小白楊:吃不吃雞?

小白楊:期待•jpg!

表情包是一隻大胖豬興奮地跺腳,大胖豬兩邊的腮幫子粉粉的,和下午單北楊羞澀緊張的樣子有些微妙的重合。

褚悠可恥地收下了這張表情包,畢竟女流氓也是有一顆少女心的。

“來!”

褚悠打開了刺激戰場,選擇微信登錄,最近她和管姣她們打遊戲常常去QQ區。

她現在玩微信區就不會碰到他們,免得那一群人又陰險地觀戰,然後又大肆地嘲諷她。

進入刺激戰場後,單北楊很快給她發來了遊戲邀請。

“您的朋友流水的蜜桃邀請您加入隊伍。”

褚悠:“……”

看不出來少年你表麵看著一表人才,原來骨子裏竟如此**。

單北楊清了清嗓,開麥解釋道:“名字是妹妹取的。”

這個遊戲賬號就是他妹妹單南桑的,他的賬號段位太高,用他的賬號和褚悠玩匹配到的玩家也是高段位,他怕到時候保護不好褚悠,隻好拿了單南桑的賬號,就是這ID名難以啟齒了點,等他有了改名卡,他一定馬上改掉。

沒有聽到回應,他試探著叫了一聲:“褚悠?”

嗓音和緩動聽,伴隨著細微的電流聲在褚悠耳邊炸裂開來,她一顆老流氓的心差點兒把持不住。

看著唇紅齒白,一臉的少年意氣,卻沒想到有這麽一個男友力爆表的好嗓子。

他還隻是個孩子啊。

褚悠心中響起雞籠警告,裝模作樣地開了麥:“你是S大的學生吧?”

遊戲中的飛機起飛了,單北楊給褚悠發去跳傘跟隨邀請。

“是的。”

褚悠在耳機那頭慢悠悠地問他:“哦?那你是大幾的?”

飛機的轟鳴聲讓她的聲音有些模糊,單北楊溫順地答道:“大二了,臨床醫學的。”

褚悠有些驚訝,S大雖說是個綜合性大學,但除了材料科學與工程專業外,臨床醫學也算是王牌專業了,更何況S大附屬醫院全國都有名,看來這孩子還是個學霸。

她挑了挑眉,說道:“哦,我研一了,叫學姐。”

單北楊:“……”

他剛剛跳下飛機,就聽到褚悠要他喊她“學姐”。他當然知道褚悠是學姐,還知道是精神醫學那邊的,第一次去“貓的報恩”的時候胡來就幫他打聽清楚了。

可他不想叫她學姐啊。

單北楊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好像和遊戲裏那個人物一起跳下去了,三萬英尺的高空,一顆蠢蠢欲動的少男心,吧唧一聲摔得粉碎。

單北楊這一把跳了機場,這裏物資非常豐富,富得流油。但競爭也激烈,是剛槍的首選之地。隻要能活著走出機場,基本上人人都是一身好裝備。

褚悠在天上的時候就看到了好幾支隊伍,遊戲菜雞沒見過大世麵,頓時就了。

“這麽多人,媽耶,我要落地成盒啦。”

單北楊輕聲安撫她:“別怕,跟在我身後就沒事。”

他跳傘技術很好,一下就跳到了富有的C字樓樓頂,落地就撿了把AKM和紅點瞄準鏡,對準天上一個還沒落地的哥們兒一個掃射。

你的隊友流水的蜜桃使用AKM突擊步槍淘汰了別扶我了快來舔包。

還在搜物資的褚悠:“……”

空中成盒,這遊戲還能這樣玩的嗎?

“趴下。”

褚悠混跡刺激戰場這麽久,趴下和舔包簡直是她最熟練的兩個動作。聞言,她想都沒想,迅速地趴在了地上。

單北楊趴在地上,又是一陣掃射。

你的隊友使用AKM突擊步槍淘汰了別舔包了快來扶我。

趴在地上的褚悠:???

敢情和天上那哥們兒還是一隊的?

褚悠懷疑自己是不是瞎了,她連人都沒有看清。

她終於成了有大佬罩的小弟,褚悠熱淚盈眶,想著等下一定要多撿點包,給大佬遞包遞藥,做一個合格的醫療兵。

“跟我來。”

大佬一聲令下,褚悠頂著個綠油油的摩托車頭盔,端著把剛剛撿到的M762,哼哧哼哧地跟在了大佬後麵。

C字樓樓頂空曠,視野極好,適合觀察敵人,但因為沒有掩體,也容易被人打到,單北楊帶著褚悠快速地下了樓。

樓裏物資更豐富,單北楊把手中的AKM換成了Scar-L,又撿了幾個倍鏡和一把M416。

“褚……”

“嗯?”

“學姐,你過來我這邊,這裏有個三級頭。”

“好嘞。”

褚悠剛想出去,忽然聽到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那橘色的小腳印三麵環繞,日常“苟雞”的褚悠簡直要嚇破了膽。

褚悠縮在牆角,如同一隻驚弓之鳥,抖著嗓子呼叫大佬:“學弟,這兒……有人啊,我不敢出去。”

單北楊看了眼她的位置,開麥說道:“別怕,我離你不遠,你拿著槍,如果他進來就打他。”

說完,他就向褚悠的位置跑去。

過了幾十秒,躲在房子裏的褚悠隻聽見幾聲激烈的槍聲,然後單北楊的低音炮就在耳邊響起:“出來吧,都死幹淨了。”

褚悠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打開門,就看見三個冒著綠光的盒子擺在走廊上。

她歡快地舔包:“歐耶,一家人,果然就是要整整齊齊。”

單北楊以一對三,身上隻有一層薄薄的血皮了,正蹲在邊上打藥,聽到她這句話,不由得笑出了聲,惹得對麵的胡來後背發涼。

包裏正好有一個三級頭,褚悠換掉腦袋上那個綠得發光的一級頭,換成了鋥光瓦亮的三級頭,整個人都體麵了許多。

之後就是單北楊單方麵的一場屠殺秀,褚悠看著擊殺公告裏不斷出現流水的蜜桃這個ID,才知道自己傍上了一條多麽粗壯的大腿。

“毒來了,快來上車。”

“好的,好的。”

一輛紅皮小轎車一個漂亮的漂移停在了褚悠身邊,褚悠利落地跳上了車。

隻是她一打開小地圖,卻意外看到整個機場已經被紅色的轟炸區所籠罩,她提醒單北楊:“我們快開車走,這裏是轟炸區。”

單北楊沒放在心上,轟炸區他不知碰上多少回了,也沒有哪次是被炸死的。

“別怕,炸不死。”

話音剛落,他隻聽見一聲轟鳴聲在耳畔響起,心道不好,正要把著方向盤往右開時……

“你被空襲擊中重傷了。”

十幾秒後,兩個盒子整整齊齊地擺在了地上。

單北楊:“……”

褚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我說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我跟你說了你不信,我有這方麵的經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單北楊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在褚悠魔性的笑聲中,忍不住也笑出了聲。

隨後兩人又開了把遊戲,這一盤單北楊總算帶著褚悠挺進了決賽圈,途中他還幫褚悠架槍,在一代狙神的幫助下,就憑著褚悠這夕陽槍法,居然也順利地拿了幾個人頭。褚悠自信心爆棚,等到決賽圈隻剩下最後一個人時,她自告奮勇地說:“我來,我來。”

單北楊幫褚悠標了一個前方有敵人,褚悠依然沒有看見,是個十足的“小聾瞎”。

“哪兒呢?哪兒呢?”

“在那棵樹後麵,看到沒,趴在草叢裏呢。”

褚悠打開倍鏡,終於看到了一雙腳。

“他探頭了,打他。”

褚悠也看到了那顆鬼鬼祟祟從樹後麵探出來的三級頭。她對準準星,連忙按下子彈鍵。

沒打中。

“啊!有人打我!”

褚悠宛若一個機器人,非常講文明懂禮貌,從不背後放人槍子兒,打人一定要站起來堂堂正正地打,這樣的人別人一打一個準兒,不打她打誰。

單北楊趕忙道:“快到石頭背後來。”說完就打算幹掉那堅持到最後的兄弟。

褚悠忙阻止道:“別別!我來我來!我同這兄弟杠上了。”

要平時單北楊直播時碰上這樣事兒多的隊友,他是管都不會管的,但這是褚悠,他覺得這樣的隊友除了可愛還是可愛。

還能怎樣,隻能寵著唄。

“好,那你來打。”

褚悠揚揚得意地打開全部語音道:“兄弟,樹後麵的那個兄弟,你快投降吧,我們有兩個人,你別負隅頑抗啦!繳械不殺啊!”

樹後麵的人無動於衷。

褚悠繼續喊道:“兄弟,別堅持啦!你已經被我們包圍……哎?”

你被落蒂成盒使用破片手榴彈所淘汰。

“快跑!扔雷了!”

褚悠:你還可以喊得更晚一點。

少了褚悠的妨礙,單北楊很快將最後的那個兄弟給殺掉了,伴隨著“大吉大利,今晚吃雞”的祝語,單北楊溫柔的嗓音傳入了褚悠的耳朵。

“吃雞了。”

褚悠雖然今天也沒活到最後,但好歹還是吃了雞,重要的是她終於突破了零殺,擺脫了躺雞萌妹的恥辱稱號,成了個“迷你雞王”。

她趕緊截了張圖,又順手給流水的蜜桃點了個讚。

“感謝大佬帶我吃雞。”

單北楊也給她點了個讚,柔聲說道:“不用謝。”說完看了看時間,又叮囑她,“不早了,你早點睡,我們改天再玩。”

最後,他又補充一句:“什麽時候你想玩了微信我就可以。”

褚悠一看才晚上十一點,當代青年沉迷朋克養生,十一點正是精彩的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她心道這小學弟生活作息還挺規律。

她一邊點頭應好,毫無留戀地退出了刺激戰場,一邊又悄悄地摸去微信發了條朋友圈。

她將那張截圖發了出去,旁邊還配了句“使勁誇我,不要停”。

她朋友圈裏的那些夜貓子很快評論了她。

管姣:開掛是會被封號的。

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苟妹:姐姐你不是說戒了遊戲嗎?原來去微信區了呀。

人艱不拆啊苟妹。

金主爸爸艾老板:你怎麽起流水的蜜桃這麽個破名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個玩吃雞就暈菜的弱雞就不要來湊這個熱鬧了好嗎?

管姣回複金主爸爸艾老板:艾姐,你弄錯了。

金主爸爸艾老板回複管姣:哈哈,是這樣的嗎?/抽煙jpg/

褚悠:……

林澤:今天不當盒子精啦?哈哈哈哈!

扶兄:你隊友挺厲害的,12殺,認識的嗎?改天一起打個遊戲?

……

您重點抓得真準。

她想刪好友了怎麽辦?

就在褚悠被這群損友氣得吐血三升之時,她收到了來自單北楊的一條評論。

單北楊:真厲害。

看看人家小天使,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難道不痛嗎?

褚悠抱著手機側了個身,夜色裏手機發出的幽光灑在她的臉上,照亮了她那抹掛在唇邊的姨母笑,她快速地回複了單北楊。

“一般厲害。”

這兩人一個恬不知恥地發朋友圈,一個心懷鬼胎地刷對方的朋友圈,完全忘了之前相約一起不要熬夜的鬼話,相聚在褚悠那一片譏諷的朋友圈下,竟然沒有絲毫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