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是一本地理練習冊,簡月隨手翻開一頁,看到滿頁娟秀的鋼筆字,紙張上還散發著淡淡的青檸香味。一道填空題的答題框沾了一滴藍色墨水,旁邊貼了一張小熊便利貼,答題的人在便利貼上寫了本應寫在答題框裏的答案,還在一旁畫了一張卡通人物哭泣的臉,配了一行小字:對不起!老師,我把答題框弄髒了。

簡月不禁露出微笑,想看看這本練習冊的主人是誰,她還沒翻到寫著姓名的扉頁,練習冊就被周行拿走,放回一摞練習冊的最上麵。

周行側過頭瞥了簡月一眼,要她別開小差,然後繼續問竇老師:“李紫暇沒來上課那天,是你給李紫暇的父母打電話的嗎?”

竇老師:“對,李紫暇平時很少遲到,但是16號早上已經過了早讀,她還沒到校,我就給她媽媽打了一個電話。”

周行:“她在學校裏的朋友多不多?”

竇老師:“她性格很開朗,還是學生會副主席,朋友挺多的。”

周行:“我就直接問了,你作為她的班主任,有沒有發現她有談戀愛的跡象?”

竇老師露出驚訝的表情:“談戀愛?沒有沒有,她是個學業心很重的孩子,把成績看得很重要,我還給她放過口風,隻要她保持現在的成績,就有機會被保送國內一流大學。她很珍惜這個機會。”

簡月微微笑道:“但這和她談戀愛並不矛盾。學業和戀愛她都可以顧全也不是沒有可能。”

竇老師麵帶疑慮地搖頭:“我沒有發現李紫暇有早戀的跡象,和她關係好的男同學很多,但是我相信她是個有分寸的好孩子,知道和異性相處的界限在哪裏。”

簡月聞言,想起了李紫暇左股的紋身,那一串黑色的英文字母:Mean Girls。竇老師口中的李紫暇是一個知道和男同學保持距離的好女孩兒,但是李紫暇心中的自己是壞女孩兒……她們之中誰對李紫暇的判斷出了偏差?或許她們都沒錯,偏差出在她們接納的李紫暇都不夠完整。簡月看著竇老師,竇老師很確定自己的判斷,臉上露出類似乎保護自己學生的嚴肅的神氣,仿佛警察猜測李紫暇早戀,是對李紫暇的一種侮辱。

周行還是讓竇老師寫下了和李紫暇關係好的男同學的名字,很快,他拿到一份名單,在名單裏找到了此行的目標:“趙文郡?他和李紫暇同班嗎?”

竇老師:“是的,他們都是我班上的學生。”

周行把名單工工整整的折了一下,露出溫和的笑容:“我有幾個問題需要問趙文郡同學。”

趙文郡很快來了,穿著一身藍白色的校服,顯得挺拔又英俊,他背著雙手規規矩矩地站在辦公桌旁,明亮的雙眼溫柔又略顯憂傷。

按照規定,詢問未成年人需要監護人在場,周行特意選到學校和趙文郡見麵,一是可以暫時避開趙文郡具有敏感身份的父親和大伯,為偵查減少些許阻力,二是在學校老師的陪同下,警方可以依法詢問未成年人。

竇老師向趙文郡介紹了簡月和周行的身份,並對他說:“你別緊張,警察問你什麽你就如實說。”

趙文郡漆黑濡濕的雙眼非常漂亮,雙目油亮、唇紅齒白,清秀得有些女相。周行打量他兩眼,問:“你是趙文郡?”

趙文郡點點頭:“是的,您好!警官。”

周行習慣性地曲起手指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看著趙文郡問:“9月15號放學後,你是不是和李紫暇一起離開學校,帶著李紫暇回家了?”

趙文郡鼻尖微紅,抽了抽鼻子,道:“是的,紫暇在我家待了一個多小時就走了。”

周行:“她在你家的一個小時裏,你們都做了什麽?”

趙文郡:“那天出月考成績,我的英語考得不好,但紫暇的英語一直是全年級第一,她經常幫我補習英語。我們說好了,放學後她去我家幫我改卷子上的錯題,周末我請她吃肯德基。”說到這裏,他低下頭,眼淚從眼眶裏摔落,“她本來答應留在我家吃晚飯,但是她突然說有事,作業沒寫完就走了,說是約了朋友。我不知道她會出這樣的事,早知道我就讓司機送她了。”

周行臉色平靜地從紙巾盒裏抽出幾張紙巾遞給他,對趙文郡說:“她不是在回家路上出的事,她回到家不到半小時又出門了。”

趙文郡接過紙巾,意外地抬起頭看著周行:“她不是在回家路上出事的嗎?”

周行沒有耐心再解釋一遍,道:“她走之前親口對你說她晚上和別人有約?”

趙文郡:“不是的,她走的時候我和安姨去鄰居家了,我收到她的微信,她說有事先走了,我和安姨回到家時她就已經走了。”

簡月聽到這裏覺得奇怪:“你沒有親眼看著李紫暇離開?”

趙文郡搖搖頭:“沒有,她走的時候我和安姨都出去了。”

簡月:“你們去哪兒了?”

趙文郡:“鄰居胡阿姨給她女兒買了一架鋼琴,那天晚上鋼琴送到了,胡阿姨知道我一直在學琴,就讓我過去試試鋼琴的音色。”

簡月:“準確的時間。”

趙文郡:“嗯……大概是8點多吧,我們去了半個多小時,回到家已經9點了。”

簡月:“你和喬安娜出門的這半個小時裏,你家裏隻有李紫暇一個人?”

趙文郡:“我和安姨到家的時候爸爸已經回家了,可能爸爸和紫暇碰麵了,紫暇覺得和爸爸待在一起比較尷尬,所以才提前走了吧。”

周行把這幾句話記在心裏,又在排查名單裏添上了趙江明和這位胡阿姨,暫時略過這一需要查證的問題,又問道:“李紫暇有沒有告訴你她和誰有約?”

趙文郡回想片刻,搖頭:“沒有,她沒告訴我。”

周行:“你再仔細回憶一下,從你帶李紫暇回到家開始,直到李紫暇離開,她有沒有做過任何反常的舉動?”

趙文郡沉吟道:“反常的舉動……她出去了一趟算嗎?”

周行:“她去哪兒了?”

趙文郡:“我不清楚,不過她出去的時間不長,也就十幾分鍾,很快就回來了。”

周行皺眉想了想:“你和你兩個堂兄弟是不是住在同一個小區?”

趙文郡:“對,我和文彬哥還有文荃都住在天城佳苑,而且我們的家離得很近,步行的話隻需要幾分鍾時間。”

趙海升兄弟三人都在天城佳苑買了房子,每家離得很近,家庭之間來往密切。

周行問到這裏,簡月也懂了他的意圖——周行懷疑李紫暇和趙文郡回到天城佳苑後和趙文彬及趙文荃有過接觸,畢竟她的母親馬玉琴就在趙文彬家裏做工,趙文荃家則離趙文郡家最近,她和趙文荃碰麵也很有可能。

周行向竇老師問道:“趙文荃和趙文彬在幾班?”

竇老師道:“趙文彬比他們高一級,是高三實驗一班的學生,趙文荃是高二四班的學生。”

周行:“我想見見這兩個學生。”

竇老師稍顯為難:“他們不是我班上的學生,我去問問年級主任吧。”

竇老師離開辦公室去找年級主任,上課鈴恰好打響了,趙文郡聽到上課鈴聲,眼神往門口瞟了一眼。

周行道:“你先回去上課,有問題我們會再找你。”

趙文郡答應了一聲“好”,正要轉身出去,簡月突然把他叫住:“文郡。”

趙文郡返過身,彬彬有禮地看著簡月:“警官。”

簡月托著下顎看著他微笑:“你家裏養狗了嗎?”

趙文郡懵了一下,點頭道:“養了。”

簡月:“什麽狗?”

趙文郡:“是黑背。”

周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李紫暇被你養的狗咬過嗎?”

趙文郡忙道:“沒有沒有,我家狗的性格很溫順,紫暇常去我家,也和它很熟,它從沒襲擊過任何人。”

周行:“李紫暇的腳踝上有一處狗咬的傷口,是她出事前不久留下的,你怎麽解釋?”

趙文郡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她真的沒有——”說著,他的目光一閃,貌似想起了什麽。

周行嚴肅地看著趙文郡:“說下去。”

趙文郡道:“文彬和文荃也養了狗,我們三個養的都是黑背,而且我和文荃的狗是文彬家裏的母狗生的小狗。”

上課鈴響了第二遍。

簡月微笑著道:“沒事了,你回去上課吧。”

趙文郡還想著重闡明自己的無辜,但最後還是向兩位警察欠了欠身,回教室了。

辦公室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簡月和周行兩個人,簡月把那本被周行移到一旁的練習冊拿回來,掀開書頁,道:“有什麽想法?”

周行嚴肅又慎重地道:“暫時沒有想法。”

這一次,簡月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這本貼著小熊貼紙的練習冊的主人:冷微粼。看到冷微粼三個字,她捏著書頁的手指驀然收緊了,看成了冷微瀾,稍微放鬆下來看認清這個名字不是冷微瀾,而是冷微粼。

“……冷微粼也在這兒上學?”為了不讓周行發現她方才瞬間的失態,她先發製人。

周行瞥了一眼書頁上用藍色墨水寫的名字,道:“對,但是自從冷微瀾被通緝之後,她就請假了。”

簡月用指尖往後挑了一頁:“看來冷微瀾嫌疑人的身份對她的影響不小。”

這句話沒什麽信息,不需要接話,周行本來也是這麽打算的,但是他沉默了片刻,還是說:“冷微瀾和父母的關係很冷淡,但她對冷微粼很有感情,和冷微粼的感情很好。”

簡月把手輕輕按在書頁上,看著周行。

周行又說:“我把我們的人從冷微瀾的家裏撤出來了。”

簡月聽周行用的是“撤”,就問:“暗中監視?”

周行點頭:“冷微瀾很有可能會放心不下冷微粼,和她見麵。”

簡月心裏微微一沉,忽然想起昨天冷微瀾擅自外出取錢,此時不免懷疑冷微瀾或許不止取了錢,還做了一些別的事情……

周行的電話響了,是留在局裏的師小冉打來的,師小冉道:“周隊,我問清楚了,那筆錢是王麗麗讓她表弟去取的。”

周行的手機有些年頭,通話漏音,周行又把通話音量開得很大,簡月離他很近,能清楚地聽到通話內容。

周行無意避著簡月,道:“她那張卡是兩個月前開的,開通後隻有冷微瀾的賬戶給卡裏轉過兩次錢,一次10萬元,一次5萬元。她怎麽解釋?”

簡月若無其事地把練習冊往後翻了一頁。

師小冉道:“王麗麗說那15萬元是她向冷微瀾借的,她本來打算和男朋友結婚買房付首付,但是前幾天她姥爺生病住院要做手術,需要錢,就把錢取出來了。”

簡月把垂到胸前的頭發挽到耳後,心裏的危機感消失了一半;這個理由一定出自簡騁,笨拙的王麗麗想不出這麽恰當的借口。看來簡騁是用錢收買了王麗麗,王麗麗才夥同表弟欺瞞警方。

周行繼續追問:“查到繳費記錄了嗎?”

師小冉:“查到了,她今天淩晨三點多交了2萬元手術費。”

周行想了想,道:“讓她拿出銀行卡和取款憑證。”

簡月聽到這裏,放下練習冊站起身在周行身後慢慢踱步。

師小冉:“稍等。”大約半分鍾過去,師小冉又說,“周隊,她說沒帶銀行卡和小票。”

周行麵無表情地道:“你跟她回家找,如果她拿不出來,無論她有什麽理由,都把她扣住。”

簡月的腳步一頓,停住了。她不認為王麗麗會有和警察周旋的智慧和勇氣,如果王麗麗沒有及時發現包裏的銀行卡和取款小票,和警察長時間的對峙很快就會耗光她為數不多的自信心,到那時她麵對警察的詢問一定會心虛、緊張,師小冉則一定會識破她在撒謊。如果王麗麗失了陣地,那她將滿盤皆輸。

師小冉:“我明白,我現在跟她回家找銀行卡,如果……周隊,她找到卡和小票了,在她包的側兜裏。”

簡月微微低頭,閉上眼長呼一口氣。

周行則有些氣餒,手指在桌上用力點了幾下,道:“把取款機和醫院的監控全都調出來。”

掛了師小冉的電話,周行還未來得及把手機收起來,去了有些時候的竇老師回來了,道:“教導主任同意了,我帶你們去找趙文彬同學。”

高三年級在教學樓五樓,實驗一班正在上數學課。簡月和周行站在教室後門處,透過後門上的一扇小窗可以看到教室裏麵。簡月很快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找到了趙文彬的背影,趙文彬很高,坐在前排會擋住其他學生看黑板,他往前塌著腰,頭也低著,沒有看講台上的老師,也沒有聽課,眼中沒有焦點的目光顯示他正在走神。

竇老師推開教室的門和正在講課的老師打了招呼,然後將趙文彬叫出教室。

趙文彬站在周行和簡月麵前,臉色陰沉。

周行拿出警官證給趙文彬看了一眼,道:“我們是警察,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趙文彬沒有看他的警官證,在警察審視他的時候,他也在審視警察。

周行直接問:“9月15號晚上7點到8點半之間,你和李紫暇見過麵嗎?”

趙文彬繃得緊緊的嘴唇動了一下,慢悠悠地開口說話:“沒有。”

周行:“我問過趙文郡,那天下午放學後李紫暇跟著他回到了天城佳苑,你和趙文郡的家離得很近,你沒見到李紫暇?”

趙文彬:“沒有。”

周行眉心往下一壓:“說清楚一點,9月15號晚上7點之後,你在哪裏?都做了什麽?”

趙文彬:“下午放學後我去上補習班,晚上11點才回家。”

周行:“誰能作證?”

趙文彬:“補習班的老師,還有我家的司機。”

趙文彬過於沉默寡言,周行不得不引導他說出更多的信息:“你家裏養狗了嗎?”

趙文彬的眼睛眯著,目光無神,在用表情回答周行:這是個蠢問題。

周行看懂了趙文彬的眼神,反倒笑了笑,道:“說話。”

趙文彬:“養了。”

周行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現在距離放學還有30分鍾:“你的學習成績怎麽樣?”

趙文彬又露出厭煩的表情:“還好。”

一旁的竇老師補充道:“趙文彬同學的成績很好,上次月考是全年級第二。”

周行讚許地點點頭:“那翹一節課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麽。”

趙文彬:“你要帶我回公安局嗎?”

周行:“送你回家,我對你養的狗很感興趣。”

道別竇老師,走出教學樓,簡月回頭看了看跟在她和周行身後的趙文彬,道:“你要去趙海升家裏嗎?”

周行:“你一直催我盡快調查李紫箏墜樓案,現在李紫暇和趙文彬的狗扯上了關係,我有了去趙海升家裏走訪的理由,當然要去看看。”

午後的陽光十分猛烈,簡月抬手擋在額頭處遮陽光,笑道:“周隊,我特別欣賞你言出必行這一點。”

周行輕輕一笑:“是嗎。”

簡月道:“趙海升是我的導師,我和他來往密切,我調查他,既不合規矩又不合情理。我主動要求回避。”

周行看她一眼,搖搖頭,道:“你總是樂此不疲地給我出難題,而且還管殺不管埋。”

簡月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誇獎我的覺悟高。”

回到周行的車上,簡月依舊坐在副駕駛,趙文彬一個人坐在後座。

周行問簡月去哪裏,簡月把車頂的小鏡子扳下來,用手撥弄自己的頭發:“聽你吩咐嘍。”

周行稍一沉思,道:“李紫暇消失之前去的最後一個地方是汽車城,如果15號晚上她真的約了人見麵,那人把她約在汽車城見麵也是夠蹊蹺的。你去汽車城看看,盡量把李紫暇當晚的行動軌跡查清楚。”

簡月:“汽車城太遠了,送我回單位,我開車去。”

周行繞了點遠路,把她送到單位大門口。簡月回到大院停車場,坐在自己的車上給師小冉打電話,讓師小冉和她出去一趟,師小冉說很快下樓。

她掛了電話坐在車裏等著,又撥通了簡騁的電話,簡騁的手機沒人接,她又撥簡騁辦公室的座機,轉到了助理那裏,簡騁的助理接了電話:“你好,青瀚心理谘詢中心。”

簡月微笑道:“你好,小婭助理!”

小婭:“是月姐呀,找老板嗎?”

簡月:“嗯,他在忙嗎?”

小婭:“老板現在有客人,不太方便接電話。”

簡月沉默了一下:“等他有時間了,你記得提醒他給我回電話。”

小婭:“好的好的。”

掛了電話,簡月憂心忡忡地捏了捏眉心。周行的確夠縝密也夠敏銳,盡管簡騁已經編造了一個恰當的謊言,這個謊言足以騙過除周行以外的所有刑警,但是周行還是不肯放過冷微瀾露出的一丁點破綻。如果被周行繼續查下去,周行遲早會發現那天取錢的人不是王麗麗的表弟,而是冷微瀾本人。簡騁為了亡羊補牢和王麗麗有了接觸,到時就算她能把冷微瀾藏起來,也堵不住王麗麗的嘴。

想起冷微瀾,簡月又想起了冷微瀾的妹妹冷微粼,她想給冷微瀾打個電話問清楚,冷微瀾到底有沒有私自和家人見麵。一邊想著,她已經撥出了留給冷微瀾的手機號,但是卻顯示對方關機,她頓時感到不妙,又打了一次冷微瀾的電話,依然關機……

正在簡月聯想著冷微瀾將手機關機的一萬種可能時,車窗玻璃突然被敲響。沈冰站在外麵,篤篤篤地敲著車窗玻璃。簡月放下車窗看著沈冰,隻微笑,不說話。

沈冰麵無表情地說道:“周隊讓我和你去汽車城。”

簡月道:“是嗎?我剛才叫了小師。”

沈冰道:“小師在調錄像,沒時間。”說完,他繞到另一邊拉開副駕駛車門,正要上車時停住了,問簡月,“我坐前麵還是後麵?”

簡月臉上維持著客氣的笑容:“坐前麵吧。”

沈冰上車坐在副駕駛,拉上了安全帶。

簡月拿出手機啪啪啪打字,道:“稍等一下。”

她知道周行安排沈冰和她搭檔的目的,周行想調和她和沈冰的關係,但是她不想領情,於是給周行發了一條微信:“你看過許地山先生的小說《春桃》嗎?裏麵有句話你應該抄寫三百遍,貼在床頭日夜自省。”

周行回複的很迅速:“恰好看過,哪一句?”

簡月:“我不做缺德的事。”發完微信,她扔下手機,把車開出公安局,車子沒開出幾步遠,手機又響了。

簡月騰出一隻手拿起手機,看到周行回複了一條微信:“這句我記得,如果我沒記錯,前麵還有半句話,要不要我一起抄寫自省?”下麵配了一張截圖,截的是小說電子版的閱讀頁麵,周行還特意把他們提到的那句話用紅色的下劃線標注出來,非常顯眼。

簡月看到那句話,眉毛一挑,輕輕地笑出聲。她沒想到一向正經又紳士的周行竟然也會和她開這種無傷大雅的玩笑,不過她相信周行這一遭反擊絕對事出有因,或許是為了報今早被她戲弄之仇。

周行標注出來的是一句台詞,完整版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做缺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