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邋遢大叔”竟然是風雲人物

九月,盛夏正濃。按照慣例,開學日都要這般的火辣辣。

為了表現獨立自主的優良品質,路小臨拒絕了路氏伉儷的陪同,一個人坐了十個小時的長途汽車趕赴 K 大報到。

K 市的汽車總站人潮擁擠,看不到來接新生的隊伍,路小臨當機立斷,打了車直奔 K 大後門。

為什麽要走後門呢?

來 K 大之前,路小臨在網上下載了一份《K 大開學攻略》,攻略上清楚地寫著:後門風景宜人、空氣清新、環境清幽,有別於正門的熱火朝天,是避開新生報到**的絕佳休閑場所。

在不舍不棄地兜了第四個大圈之後,路小臨迷路了!

路小臨是個有素養的人,所以她隻是盯著十五分鍾前才見過的雕塑,默默地在心裏問候了《K 大開學攻略》的作者。

後門通往新生報到處的路是用迷宮的地圖建的嗎?太落後了,給個路標好不好嘛?

九月的 K 市依舊熱氣騰騰,太陽是毒辣的,此地是荒涼的,人影不見,隻有滿樹的知了熱情洋溢。

路小臨暈車,從昨晚到現在,隻在車上勉強啃了一個麵包。眼看已經中午,她的前後肚皮已經突破了世俗的觀念在熱情相擁,路小臨覺得這個大學生活的開始真是讓人絕望。

更讓人絕望的是,路小臨發現自己的古董手機沒電了,連打開網頁問問度娘都做不到。

前路茫茫,此刻她多麽希望有個人跳出來喊句“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那麽她絕不會反抗,乖乖撲過去抱大腿,請快把她帶走吧!但這隻是想象,現實是她又熱又餓,還找不到去新生報到處的路。

就在她拖著行李箱遲緩前進的時候,前方的小樹林前出現了一抹灰色的身影。

垂死掙紮的路小臨猛地活了過來,有人!

那人穿著灰色馬甲,卷著一隻腳的褲腿,及肩的幾縷長發正隨風飄舞。

路小臨推斷,能把形象搞得這麽瀟灑不羈的,應該是學校裏的環衛大叔。

再走近,路小臨就看見他一臉的絡腮胡子,隻露出眼睛鼻子,簡直是燕赤霞再世。

路小臨連連驚歎於這驚世駭俗的形象,刷新了她對這所學校的觀感。但情況緊急,為了快點兒報到然後吃飯,就算是遇到黑山老妖她也照問不誤。

路小臨一個箭步向前,好不容易找到個人問路,她激動得連聲音都變了:“大叔,你知道新生報到處怎麽走嗎?”

大叔震了震,大概是沒想到,居然有新生愚蠢地跑到了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後門來。

似乎是路小臨突然的出現讓他受到了驚嚇,他回過頭,冷冷地皺起眉毛,卻隻打量著路小臨,並不作答。

路小臨在心中感歎,高等學府就是高等學府,連環衛工人都這麽高冷。

但出門靠朋友,路小臨咧開嘴笑:“大叔,我是大一新生,今天來報到,不小心迷路了。” 大叔嘴角抽了抽,但依舊沉默,也不搭理她,隻盯著前方。

路小臨抬頭望去,那邊是一個小樹林,種著形形色色的樹,平凡無奇,並沒有任何值得觀賞的地方。

路小臨不由得有些惱,大叔你別調皮好嗎?給指條正路啊!

也許是察覺到她惱怒的表情,大叔終於幽幽地開口,聲音出奇的清朗動聽:“這裏是學校的開發區,還沒完全建好,你走錯路了。”

路小臨震驚了,開發區?大叔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嗎?難道“開學攻略”是純屬虛構的嗎?路小臨痛苦地揪住了頭發。

也許是她一驚一乍的樣子太過駭人,大叔又提醒她:“錄取通知書裏有夾著地圖。”

路小臨憤憤不平,那個是地圖嗎? K 大的地圖簡直是山路十八彎,以她的智商,完全看不懂啊。

路小臨想起把她害得如斯田地的《K 大開學攻略》,憤憤地拿出來,胡亂翻了翻,竟在最後一行看到幾個蚊蠅小字:本攻略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雷同。

這攻略居然是山寨貨?禽獸!路小臨咬牙切齒地把攻略揉成一團。

大叔的目光瞥過她手裏那團廢紙,眼裏似乎蘊起了笑意:“這種東西你也信?”

路小臨看向他的眼睛,正要反駁,卻莫名一怔,嘖,大叔很年輕呀,一條魚尾紋也沒有,保養得真好,看來 K 大的水土還挺養人。

似乎是察覺到路小臨打量的目光,大叔不耐地蹙眉:“這裏的路比較複雜,你自己走不過去的,跟我來吧。”說罷,他轉身,快步走進了小樹林裏。

終於出現了領路人,為了早點兒吃上飯,路小臨喜滋滋地點頭:“好啊好啊。”

更何況,這位大叔看起來好歹也是一臉正氣,怎麽也算個正派角色,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路小臨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鼓起勇氣跟著大叔鑽進了樹林裏。

這片樹林是人工種植的,千奇百怪,什麽樹都有,路小臨卻隻覺棵棵相似。

大叔雙手插在口袋裏,走得飛快。

大叔,你慢點兒走啊,體諒一下帶著行囊的孩子好嗎?

路小臨拖著笨重的行李箱,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恨不得伸出爾康手呼喚他。

小樹林果然是一條捷徑,大約走了二十分鍾,路小臨已經可以聽到外頭的人聲鼎沸。

踏出小樹林的時候,入眼的是一條開滿了小店的小街,醬香餅、烤串、煎餅果子的香味撲鼻而來。

路小臨精神為之一振,這莫非就是 K 大著名的小吃街?

作為一個餓了大半天的吃貨,路小臨的肚子受到了食物的感召,不顧路小臨的鎮壓,歡快地叫喊起來。

路小臨站在原地,盯著眼前的各路美食邁不開步伐,並努力提醒自己矜持些,不要流口水。

大叔回頭看了看一動不動的路小臨,微微蹙眉:“你很餓?” 何止很餓,再不吃東西她就要與世長辭永垂不朽了。

路小臨嚴肅地交代:“大叔你等我一會兒,我買張餅!”

說罷,她義無反顧地向她最愛的醬香餅衝了過去。賣餅的大媽十分熱情,手腳麻溜地給路小臨煎了張餅,還多撒了點兒蔥。

路小臨接過餅,已經感動得不能自已,香味撲鼻,一定是人間美味。

在路小臨咬上餅的那一刻,大媽溫柔地提醒她:“同學,打卡哦,不收現金。”

路小臨順著大媽的手,望向那個顯示著四塊五毛錢的校園通打卡機,嘴裏的餅差點兒沒掉下來。

校園通卡?她都沒去報到哪裏來的卡?

路小臨用可憐的小眼神哀求地看向大媽,大媽卻笑吟吟地指指打卡機,對路小臨的苦肉計視而不見。

正當她咬著餅欲吐不吐的時候,就聽到“嘀”的一聲,一隻修長的手拿著綠色的校園通卡從打卡機上離開。

路小臨大喜,咦?莫非有人拔刀相助?

路小臨回過頭,就看到剛才還站得離她很遠的大叔,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她的身後,他骨節分明的手裏夾著一張校園通卡。

好人哪!路小臨感激涕零地仰望他,頓時覺得他那淩亂的胡須也在刹那間變得傾國傾城。

大約是路小臨感激的目光太過灼人,大叔垂下眼簾別開頭:“你吃快點兒,我還有事。” 她口齒模糊地說:“謝謝大叔,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大叔卻轉身抬腿就走,聲音有些不自然:“我叫司哲。”

路小臨沉醉在醬香餅的美味中無法自拔,絲毫沒在意司哲說了什麽。

跟著前方的身影走了差不多五分鍾,餅吃完了,新生報到處也到了。

眼前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滿地的行李,學生家長都擠在新生報到處前,熱火朝天,十分壯觀。整個場麵就像“愛瘋”麵世銷售時那樣熱鬧,就連蠢蠢欲動的炙熱空氣,都像在宣告一個新的開始。

路小臨想,她也是個大學生了,算是有頭有臉有身份地位的祖國棟梁了呀!路小臨感歎了好一陣,才想起剛才帶路的大叔。

誰知她一轉頭,卻發現剛才還在身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路小臨左顧右盼,周圍都是神清氣爽的大學生,好在大叔的形象夠特立獨行,她往後看去,就看見來時的路上,一個灰色的身影背離人群默默走著。

路小臨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那個背影很孤獨,就好像《大話西遊》裏最後,那個扛著金箍棒、吃著香蕉孤獨離去的孫悟空。

那個人,好像一隻狗啊……

路小臨為自己跳躍的思維抓狂,急忙扭轉回來,這才想起自己還欠他錢。

路小臨摸了錢包就要追上去,卻被一個笑容和藹的師姐擋住了去路:

“同學,看你天庭飽滿、骨骼精奇,是外語係的吧?”

路小臨倒吸一口冷氣,居然能從她的骨骼看出她是外語係的,這位師姐你練過葵花寶典吧?莫非下一刻就要說她是練武奇才,然後兜售八毛錢一本的《如來神掌》了?路小臨雖誹腹著,還是正色道:“師姐說得對!我的確是外語係的!” 師姐興高采烈地拉過路小臨:“我是迎接新生的,你跟我來。” 千辛萬苦,總算是被接應她的人找到。

師姐熱情如火地把她拉往報到處。

路小臨被師姐拉著走出了一段,再回過頭,那個灰色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哎,她還欠他錢呢!

K 市天空的藍像是被水兌過的顏料,路小臨整個人貼在宿舍的書桌上,望著窗外讓人心神**漾的藍發呆。

不知不覺,開學已經快兩個月。

大學的生活太新鮮了,大一課不多,除了在軍訓的時候差點兒曬成非洲人民,就是大大小小的講座和社團招新。

路小臨這種武學奇才,走在校道上都要被發社團招新傳單的師兄師姐攔住:“這位小師妹,看你骨骼精奇,簡直是我們尋覓已久的人才,一定要加入我們 ×× 社啊!”

每每如此,路小臨都不得不感歎一句,每個社團的廣告語都一樣,有點兒新意好嗎?

就跟武林大會搶人似的,他們對人才如饑似渴的眼神,讓路小臨感到深深的惶恐。所以,她決定出其不意劍走偏鋒,選了一個奇葩又冷門的社團,傳說中的躲貓貓社團。

據說,該社團的現任團長躲得太深入太隱蔽了,到現在還沒找到人。

路小臨頂著團員的身份,不用開會不用參加活動,隻需躲在宿舍裏,將躲貓貓社的宗旨貫徹實施就好。

於是在不上課的時間裏,路小臨就會目光呆滯地趴在宿舍的書桌上,斜著眼睛,透過窗戶仰望天空,假裝癡呆版的文藝青年。

“哇,這個師兄的打扮也太有創意了吧!嘖嘖嘖……”

“亮瞎了!”

在路小臨發呆的空隙裏,宿舍裏正圍在一起刷校論壇的女人們發出一聲驚歎。按照這聲驚歎的分貝,路小臨斷定這是一個值得圍觀的八卦。

路小臨的八卦之魂被成功喚醒,她毅然決定放棄繼續假裝文青,一把抓過桌子上的恰恰瓜子,把頭擠入女人們的包圍圈內。

被路小臨推崇為八卦天後的林棠坐在電腦前,正津津有味地展示她從網上淘來的精品帖—校十大傳奇人物。

路小臨一直覺得,能有時間精力寫這種帖子的人除了閑得慌,就是閑得慌。

但此刻八卦的欲望戰勝了她的理智。

路小臨拉下視線,就看到屏幕上一張被放大了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穿著灰色衣服,滿臉的絡腮胡子,目光冷冷地望向鏡頭,明明一身邋遢裝束,但眼神犀利,莫名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路小臨的第一感覺竟然是—高冷!

照片的像素不高,但路小臨隻瞥了一眼,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差點兒就要唱起來,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

記憶被喚醒,路小臨驀然記起,這不就是給她指路的那個大叔嗎?路小臨隻覺痛心疾首,這是一所怎樣的學校啊,居然連環衛大叔也能上榜“校十大傳奇人物”。

那她明天就可以出任 CEO,嫁給高富帥,從此走上人生巔峰了嘛!路小臨低呼:“哎,是他呀,這大叔是我救命恩人哪。”

下一秒,她就被全宿舍鄙視了,鑒於她從開學那天就念著被環衛大叔拯救的事跡,宿舍裏的人對這個救命恩人可謂如雷貫耳。

路小臨每次遇到形象類似的都會過去“嗨”一聲,嗨得大叔大爺們滿腦袋汗,現在的小姑娘都太熱情。然而,每一個看起來相似的背影,都不是他。

然而在這個平凡無奇的日子裏,他突然出現在電腦屏幕上,還成了校十大傳奇人物。

路小臨感歎,真是隱藏得有夠深的。

林棠推了推路小臨的腦袋,怒吼:“拜托!這個是音樂係的師兄顧司哲,你見過這麽有才華的環衛大叔嗎?有點兒見識好不好?” 顧司哲?路小臨努力回想,這名字有點兒耳熟啊。

當時大叔好像跟她說起過這個名字,但是,大叔怎麽就變成師兄了呢?

那銷魂的胡須、淩亂的半長發,還有那走在潮流尖端的土灰色馬甲,走出校門誰會相信他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大學生?這不科學。

路小臨表示無法接受,於是她決定繼續回到癡呆版的文藝青年狀態,她趴回了桌子上思考人生。

但八卦的力量是不可小覷的,路小臨當天就被洗腦了,一直到隔天上課,路小臨的腦海裏已經裝滿了有關顧司哲的各種傳聞。

在昨天的臥談會上,宿舍裏的妹子們簡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路小臨懷疑她們都是混狗仔隊的。

路小臨很沉痛,要知道,她隻是隨口問了一句:“你們誰知道他在哪裏上課嗎?我還欠他買餅的錢呢。” 之後關於司哲的傳說就紛遝而至,攔都攔不住。

根據知情人爆料,司哲是大二音樂係的師兄。通常音樂係的男生都容易受到追捧,但司哲是個例外,隻因他的外在形象實在太銷魂,而今時今日重口味的大學生也並不多。

司哲創作過一首曲子,清新脫俗,意蘊深沉,曾打動了不少少男少女的心,名噪一時。但隻有這一曲,之後就寂寂,再也沒有新作品。

他為人孤傲,不輕易給人作曲。許多慕名而來求曲的,都铩羽而歸。司哲在 K 大有一個牛哄哄的外號,叫山頂洞男。隻因他的外形絕對是不同尋常,那濃密的胡須簡直驚為天人,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據說他活得就像流浪漢,從不打理自己,洗澡洗衣服都是可有可無的事情。

路小臨覺得,司哲能活到現在實屬不易。但同時又很疑惑,那天和司哲走在一起,她沒覺得有什麽幾個月不洗澡導致的難以忍受的臭味啊。

萬事皆有因,司哲之所以會成為山頂洞男,都是因為一個情字。

據說,他是因為跟音樂係的係花求愛未遂,繼而頹廢消沉,從此失魂落魄,一蹶不振。路小臨很痛心,這也一蹶不振得太徹底了吧!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邋裏邋遢。

下課鈴響的時候,路小臨還托著腮沉思著,一想著她入學遇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這樣一個人物。

林棠靠過來掐她的腰:“還在想你的司哲呢?”

本來隻是一句玩笑話,聲音不大不小,卻讓平時喧鬧的教室猛地安靜下來,群眾的目光紛紛朝她投來。

路小臨一驚,沒想到司哲在 K 大還是個知名人士。

班長劉瑩瑩幾乎第一時間撲了過來:“小臨,你認識司哲啊?” 看來司哲的名字果然眾所皆知。

劉瑩瑩眼裏如餓狼撲食般的光芒讓路小臨打了個冷戰,她斟酌了下,決定坦白從寬。於是她誠實地點頭:“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在吃貨的世界裏,幫助自己解決了口腹之欲的人,都是救命之恩啊!劉瑩瑩笑得更燦爛了:“原來你們還有交情。”

劉瑩瑩在路小臨對麵坐下,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小臨啊,有件事想讓你幫幫忙。”

路小臨這樣的女漢子,最無法拒絕水造生物嬌滴滴的請求了,更何況,劉瑩瑩還是個美女,於是她在林棠鄙視的目光下,當場舉起了白旗。

她瀟灑地開口:“什麽事,你盡管說!”

“很簡單的一件事,就是想麻煩你幫我去跟司哲師兄要一樣東西。” 路小臨眨巴著眼睛:“就這麽簡單?” 劉瑩瑩笑得溫柔似水:“就這麽簡單。”

於是,路小臨在林棠恨鐵不成鋼的目光下,帶著錢包興高采烈地出發了。

從小到大她最怕欠人家錢,如今可以還錢了,借錢必還這是美德啊。

還順手為美女出力,沒準以後請假什麽的可以事半功倍,何樂而不為。

路小臨在路上思考著說辭。

據劉瑩瑩透露,她想請司哲出山完全是因為班級風采大賽。

眼看其他班都雄心壯誌、準備充分,而他們班裏除了一堆嬌滴滴的林黛玉,雖然有的能唱能跳,但就是少了點兒新意。

於是劉瑩瑩決定請外援來增加這一點新意,讓司哲為主題音樂操刀。

劉瑩瑩準備出一個中國古風英語音樂劇,光聽著名字路小臨就覺得威震八方。試想一群女人在台上演一出英語版的《紅樓夢》,你喊我寶玉 brother,我喚你黛玉 sisiter。

隻是想想,路小臨都要抖三抖,果然是十分有創意。

路小臨雖然很疑惑為什麽一定要指定由顧司哲操刀,但美女有求,她就爽快地答應,不問緣由。

按照她看過的電視劇,知道得太多,下場會很悲慘。

路小臨按照劉瑩瑩給的地址,往男生宿舍區走去,途中她接到了林棠的電話。

林棠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做賊:“小臨,我收到了最新情報!” 路小臨歡快地往男生宿舍方向走:“說!”

“你知道嗎?司哲怕女人!”

“What ?”

“聽說他從不和女人打交道,劉瑩瑩她們幾個去找了司哲好幾次,都吃了閉門羹,不然這種重要的任務會落到你頭上?”

路小臨表示懷疑:“這不科學,我也是女人,可當時他和我一起的時候他的表現很正常呀。” 除了高冷了點兒,嗯。

林棠沉寂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沒覺得你像女人,師兄和我的看法一定是一致的!”

對於林棠這種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傷人行為,路小臨選擇果斷地掛斷了電話。即便她有著漢子一樣的行動力,但不代表她有一顆像漢子一樣堅硬的心,世人總是不懂,其實她也很柔弱的好嗎?路小臨加快腳步拐了個彎,就看到男生宿舍的大門了。

她興衝衝地跑過去:“宿管阿姨,幫我叫一下 302 的司哲。”

宿管阿姨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他剛出去了,你白來了。” 路小臨鍥而不舍:“他出去多久了?要不我再等等?”

宿管阿姨痛心疾首地看著路小臨:“你這個小姑娘跟的什麽潮流,

302 司哲那個人,不就是個殺馬特嗎?嘖嘖,他是給不了你幸福的。” 路小臨一腦門汗,宿管阿姨果然走在潮流尖端,居然連殺馬特都知道。

但司哲……

應該和殺馬特不是一個段數的吧。

路小臨接受了宿管阿姨一頓教育,最後被轟走了。宿管阿姨一邊鼓勵她好好讀書找個正常點兒的男孩子相愛,一邊告知她,司哲已經離開宿舍好幾天了,估計也不會太快回來。

路小臨灰溜溜離開的時候,看見兩個踩著高跟鞋的美女探頭跟宿管阿姨打招呼:“阿姨,302 的司哲回來了嗎?”

嘖,沒想到司哲那麽搶手,看來和劉瑩瑩有一致想法的人還不少。隻

是一首曲子就讓這些人趨之若鶩,那這曲子到底是有多驚豔啊?

路小臨覺得肩膀上的擔子重了些,她開始懷疑,司哲真的會看在他們四塊五毛錢的交情上,幫她作曲嗎?

都怪班級風采大賽的獎勵太豐富,贏得冠軍,整個班的學生都可以加學分,引無數班級競折腰啊。

路小臨下了定論,想必司哲是不勝其擾,跑路了。

路小臨蹲在男生宿舍門口愁眉苦臉,現在還個錢都這麽艱難,這讓她如何是好。

她把身上帶著的四塊五毛錢捏了又捏,突然想起她遇見司哲那會兒,他不正在後門那裏思考人生嗎?

與其幹坐著,不如去碰碰運氣!路小臨是行動派,她一躍而起,估摸了一下後門的方向,抬腿就走,直衝後門。

後門依舊是遙遠的,好在在學校裏混了兩個月,她那認路的渣技術總算有了一點兒提升。

但也隻是一點點而已,路小臨冒著再度迷路的危險,一路兜兜轉轉,總算走到了後門。天色已近黃昏,夏日的風吹過空曠的後門廣場,除去風聲,一片靜逸,路小臨覺得自己已經能聽見內心的哀號。

人呢?說好的司哲呢?

按照劇情發展,不是應該在這裏碰見思考人生的司哲嗎?然後她憑著她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幫自己班裏作曲,皆大歡喜。

但事實是,這裏空空如也,依舊如初見那樣,別說人了,連個影子都很難尋見。

還是撲了個空,路小臨哀愁不已,不如回宿舍洗洗睡吧。

她正想著往回走,一甩袖,一轉頭,卻看到了遠處舉步匆匆朝著她走

來的……司哲?路小臨眼睛一亮,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真是“猿糞”(緣分)啊!她也舉步朝他走去,已經醞釀好情緒和他來個相認。誰知還沒走近,就看到司哲身後居然跟著幾個麵色不善的女人—“喂,顧司哲,你給老娘站住!” 哇,如此氣勢洶洶,莫非是尋仇?

明哲保身是路小臨做人的原則,她生生停住了腳步。

司哲卻對身後的人置之不理,那領頭的大姐如怒目金剛似的瞪了司哲一眼,居然加快步伐追了上來,張開手臂擋在了司哲麵前。路小臨似乎可以看見她袖子下麵那隱隱的肌肉。

嘖嘖嘖,聽說這學校的女大王都不是蓋的,一根小拇指就可以按死一個路小臨。司哲究竟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啊?

路小臨退了退,又退了退,退到一尊雕塑旁邊。各種曆史先例告訴她,強出頭是沒有好結果的,所以尋仇的大姐請無視她吧。

帶頭的大姐很生氣:“顧司哲,你以為我們願意來找你?想到要和你說話我就一陣惡心!又醜又髒!”

路小臨一陣搖頭,這位大姐長得人模狗樣,沒想到如此毒舌,負分差評。

司哲皺著眉頭不回話,側過身子想躲開那個大姐,誰知後麵跟上來的那幾個女生迅速地左右包抄,擋住了他的去路。

左右都被人圍住,司哲一下就陷入一個女人的包圍圈內。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裏一眼望去就有五個,路小臨默默在心裏為司哲點起一支蠟燭,然後選擇繼續旁觀。

帶頭的大姐逼近司哲:“你以為許筠婷會親自來找你嗎?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麽樣子,別裝模作樣了。這次大賽我們拿定冠軍了,你給我們班作曲,許筠婷也許還會對你刮目相看。” 許筠婷又是何方神聖啊?

不知道是不是路小臨的錯覺,提到許筠婷的時候,司哲的眼神明顯一暗。

難道傳說中,司哲求愛未遂的音樂係係花,就是這個叫許筠婷的神秘人?看著司哲孤零零地站在那裏,路小臨登時生出一種憐惜感。

女人們的包圍圈沒有動,但都一致地捂住嘴巴鼻子,仿佛司哲身上有什麽病毒。帶頭的大姐動作最為誇張,她本來靠司哲最近,司哲一轉身,

她就猛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嘴裏嚷嚷著:“你副業是乞丐嗎?真是髒死了!” 司哲抿緊嘴唇,一言不發。

路小臨突然想起林棠說過,司哲怕女人。

夕陽下,周圍的女人皆露出嫌棄的神情,而司哲傲然立在那裏,神色冷清淡漠,路小臨看不到他臉上有一絲恐懼,更多的是冷漠。

帶頭的大姐又開口說話了:“你啞巴啊?爽快點兒,一句話,你究竟幫不幫我們班作曲?” 司哲依舊不回應。

帶頭大姐怒了:“就你這樣,作過一首曲子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許筠婷是不會喜歡你這種髒不拉幾的人的!” 她說話時那神色讓路小臨莫名地怒火中燒。

真是“熟可忍,生不可忍”!路見不平一聲吼,路小臨擼起袖子就衝了出去,把剛才自己對自己不能強出頭的告誡拋到了腦後。

路小臨發揮出了平時所不具備的女王氣勢,她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了司哲跟前,麵對帶頭大姐,說話擲地有聲:“幾個女人欺負一個大男人,算什麽英雄好漢!”

此話一出,麵前幾個女生不約而同地黑了臉。

路小臨覺得帶頭大姐袖子下的肌肉更加健碩了,她何時麵對過這種場景。她一回頭,司哲正用探尋的目光看著她。

帶頭大姐瞪眼看她:“你誰啊?”

這眼神、這氣勢,路小臨覺得自己的手心開始冒汗。

敵強我弱,敵眾我寡,俗話是怎麽說的,打不贏,還不能跑嗎?

路小臨貫徹實施了這一真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深呼吸一口氣,就當帶頭大姐以為她要有什麽動作的時候,她伸手猛地抓住司哲的手。

那個瞬間,她能感覺到司哲的手猛地顫動了一下,又往後縮了縮,似乎有掙脫她的意圖。

嘖,這個時候鬧什麽情緒。路小臨加大手上的力度,馬力全開,拉著司哲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路小臨覺得自己高中考八百米的時候都沒這麽賣力,一口氣跑出老遠。路小臨氣喘籲籲地停下來,慌慌張張地往後望。

呼,還好沒追上來。

“鬆手!”

咦?路小臨回過神,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拉著司哲手腕的手和司哲的手指交纏在一起,變成十指緊扣。而司哲低垂的目光盯著兩隻交握的手,眉毛已經高高蹙起。

路小臨打著哈哈鬆開了手:“意外,意外!”

她的心裏淚流滿麵,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牽男生的手,不但對象不是喜歡的人,還要若無其事地跟對方解釋,避免別人以為她是在吃他豆腐。

唉,她的人生為何如此讓人憂傷。

路小臨自顧自憂傷著,司哲卻隻是皺著眉頭不說話。

路小臨立刻采用了話題轉移術:“你也不用感謝我了,路見不平,人人有責,還有那個……第一次見麵把你錯認成大叔真是不好意思……”

路小臨在心裏默默說完,雖然你真的長得很像大叔!

司哲果然一點兒感謝她的意思都沒有,他收回了手,目光澄澈地看向她:“你剛才在那裏幹什麽?”

哈?她是來找他幫忙作曲的啊,但經過剛才那一幕,路小臨隻覺得自己說出這個事實就變得跟剛才那群女人一樣了,這樣恐怕隻會受到司哲的鄙視。

但路小臨還有一個正當理由:“我是來還你錢的!你給我的醬香餅打過卡,還記得嗎?” 司哲皺眉,似乎是在思索是不是真有其事。

最後他伸手:“錢呢?”

路小臨摸了摸口袋,咦,錢呢?

路小臨的心猛地一痛,她剛才手裏捏的四塊五毛錢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啊!一定是剛才逃跑的時候掉了。可以買醬香餅的四塊五毛錢啊!真是作孽!路小臨臉上肉痛的表情很精彩,仿佛她掉的是一張中了頭獎的彩票。

“不小心……掉了。”

那泫然欲泣的表情讓司哲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就在路小臨以為司哲會大方地說“算了,不用還了”時,他卻拍了拍手:

“算了,明天再還吧。” 路小臨沉默了,果然好大方。

天已經黑透,路小臨雖然姓路,但認路的本領完全沒有,更別提在路燈稀疏的夜晚認路,她現在連東南西北都辨不清楚。

最終她在司哲淡漠的眼神下厚著臉皮說:“師兄,天黑了。”看了看司哲沒什麽表情的臉,她繼續鼓起勇氣,“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啊,不如你送我回去吧!”

司哲怔了怔,估計被她豪邁的邀請驚嚇到了。他沒有回答,卻大步向前走去。

路小臨隻好在後麵緊緊跟著:“喂,等等我啊!”

周圍很安靜,路小臨努力地找話題:“師兄,傳說你怕女人的事,是真的?”

前方的背影僵了僵,路小臨覺得自己一定是餓了,不然為何智商下降得如此厲害,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已經做好了司哲會勃然大怒拂袖而去的準備。

但司哲的表現卻還是很平淡:“算是吧。” 他的聲音很輕,但路小臨還是聽得真切。

果然是啊。得到了回應,路小臨心裏登時燃起了八卦的熊熊烈火,她問出了折磨她很久的問題:“我也是女的,那你為什麽不怕我啊?”

前方的身影徹底停了下來,司哲轉過頭上下打量路小臨,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容:“原來你是女的……”

“……”

路小臨人生中受過的打擊無數,司哲這句話在這個夜黑風高的夜晚,猛地突破重圍,進入了前三名,路小臨當場淩亂在風中。

路小臨的心情跌落穀底,一路上愁眉苦臉。

為什麽一個對性別如此敏感的人會覺得她不像女人,那麽在那些對性別不那麽敏感的人眼中,她不是更不像女人了嗎?人生好憂傷。

她沉默不語,司哲也沉默不語。

路小臨鼻子裏出氣,就讓氣氛尷尬去吧,她此刻是如此憂愁!

一直到女生宿舍附近,司哲才停下了腳步。路小臨猶自低著頭在自怨自艾,司哲停下來,她一腦袋便撞了上去。

等她揉著腦袋抬起頭,就見司哲不出意料地蹙著眉毛。

司哲本身就是毛發濃密的人,每次他眉毛湊成一堆,路小臨都理所當然地想起燕赤霞,而且還是午馬版的。

但司哲的眼睛真亮啊,像被水洗過,又鍍上了光,在黑夜裏熠熠生輝。

路小臨覺得再多看一會兒,就會被他眼裏的光芒吸進去。

“你在看什麽?”司哲的聲音冷冰冰,顯然是不高興了。

路小臨猛地意識過來,她居然盯著司哲看了好久,她甩了甩腦袋,再看向司哲。

呃,淩亂的半長發束成一條披在肩膀,濃密的胡須幾乎占據了整張臉,這形象、這造型,剛剛被美色所惑一定是錯覺。

沒有等到路小臨的答案,司哲瀟灑地轉身要走:“你宿舍在那邊,我走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司哲轉身的瞬間,路小臨才想起她拜托司哲作曲的事情還大業未成!她立刻伸出了爾康手:“師兄,等等!” 司哲停住了動作,卻沒有轉身:“有事?”

路小臨不好意思地囁嚅:“那個……那個……”

司哲微微側了側頭:“你來找我,也是和那幾個女的一樣,為了曲子吧?”

路小臨登時想起剛才那會兒,司哲被圍在中間,被人無情地數落的場景,孤立無援,仿佛世界上隻剩下他一個人,沒有同盟,沒有戰友,隻有他一個人。

即便她很想承認,很想趁機提出要求,但她的臉皮終究不夠厚。

路小臨頓時大義凜然起來,開玩笑,她怎麽會和那幾個女人一樣,她拍著胸脯:“不是還欠你錢嗎?我明天去哪裏找你?”

司哲怔了怔,剛才清冷的眼神似乎有些軟化:“明天你到我宿舍來,

C 棟 302。”

K 大有個奇葩的規定,女生可以自由出入男生宿舍,而男生卻隻能止步在女生宿舍五米範圍之外,引得無數男同學仰天長嘯:男女不平等,校方不公啊!

但男生宿舍這種地方,是她路小臨可以隨便去的嗎?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啊。

路小臨猶豫了,但司哲明顯沒有耐心陪她一起猶豫,他抬步向前走去:

“明天見。” 不知為何,路小臨覺得司哲的聲音裏,竟難得地帶上一點兒愉悅。

路小臨回到宿舍時,第一時間是去照鏡子,攔都攔不住。

她前陣子剛剪掉了頭發,如今頂著一頭細碎的短發,雖然沒有長發飄飄,但這眼睛、這鼻子,合在一起好歹也算是清秀,究竟哪裏不像女生了?林棠從**探出頭,兩眼發光地看向路小臨:“為什麽一回來就照鏡子,你去整容了嗎?”

路小臨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司哲真的怕女人,但是……他不怕我。”

林棠指著她鳥窩一樣淩亂的頭發:“大概他覺得你是他的同類,還是整容失敗的同類。”毒舌一番之後,林棠才想起正事,“對了,劉瑩瑩剛才來找過你,讓你到她宿舍找她。” 路小臨一個激靈,大業未成,她哪裏有臉去見班長。

路小臨苦著臉去開門,門一打開,急切的劉瑩瑩就朝她撲了過來。

聽說司哲脾氣極差,對待同學們如同冬天般寒冷,每每有人來找他幫忙,都是熱臉貼了冷屁股,铩羽而歸。更有甚者,受了打擊後哭著回了宿舍,幾天幾夜形容憔悴、食不下咽。

所以劉瑩瑩哪裏能不急。

她一把抓住路小臨的手:“成功了嗎?” 路小臨很是憂愁:“主公,大業未成!”

劉瑩瑩的臉上寫滿“我就知道會這樣”。路小臨立刻拍著胸脯許諾:

“但我會再接再厲,司哲說了,讓我明天去他宿舍找他!”

她路小臨絕不是輕言放棄的人,即使去還錢,也可以趁機打好關係的吧!劉瑩瑩的眼睛登時又亮了,有戲!

最後劉瑩瑩千叮萬囑,傳授了路小臨一套狗腿大法之後才戀戀不舍地走人。

路小臨送走了劉瑩瑩,正準備投奔她美麗可愛的床,卻見林棠睜著一雙星星眼看著自己:“來,我們談談人生……司哲的人生。” 唉,女人都是八卦的動物,深藏功與名啊!

路小臨不顧自己還沒洗澡,義無反顧地滾上林棠的床,把這一天發生的事情都娓娓道來,其中當然包括自己英勇救人的場景。

林棠“哇哇哇”了一陣,等路小臨唾沫橫飛地講完,她卻安靜下來,眼神裏有淡淡的哀傷:“我聽說,司哲師兄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朋友,一個人住,班裏活動也沒有人通知他,他真的很孤單。” 這麽憂傷的林棠,路小臨表示不習慣。

但下一刻林棠卻龍精虎猛地翻過身來:“所以我覺得,你應該犧牲小

我,把司哲究竟為什麽一蹶不振的原因挖出來共享!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做女人做到如此八卦,林棠果然不愧對上天給她的禮物。路小臨沒有理會林棠,她翻了翻白眼,自顧自地睡過去。

第二天路小臨醒來的時候,發現林棠睡在自己**,而自己霸占了林棠的床。看了看功課表,今天早上沒課,正好去找司哲。

走去男生宿舍的路上,路小臨已經有了全盤計劃。

隻要和司哲先打好關係,以後慢慢提起讓他幫忙作曲的事情,機會還是有的。一個月後就是班級風采大賽了,劉瑩瑩給的期限是下周周末,她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路小臨一邊在心裏打著算盤,男生宿舍不知不覺就到了。

還是昨天那個宿管阿姨。

路小臨綻放出自認最迷人的笑容:“阿姨,我是來找 302 的司哲的。” 阿姨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沉痛:“小姑娘啊,學校裏好男生那麽多,你說你怎麽執迷不悟呢?” 路小臨沉默。

“你又不是非主流,怎麽能和殺馬特相愛,回頭是岸啊。” 麵對宿管阿姨的全方位“關愛”,路小臨選擇繼續沉默。

路小臨如蒙大赦,一臉黑線地直奔樓梯,司哲做人如此失敗,就連阿姨都不看好他。

一個來找男朋友的同班同學剛好下樓來,狹路相逢,同學的目光很是曖昧。

路小臨剛想開口解釋,同學卻又露出一個“沒事,我懂”的笑容,風一般從她身邊走過,噔噔噔下樓去了。

路小臨望向 3 樓 302 的門牌,突然意識到來男生宿舍找司哲果然不是什麽好主意,隻是上個樓梯的時間,就把清白給毀了。

敲門之前路小臨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按照路小臨對司哲的了解,他宿舍的髒亂差現象估計是十分嚴峻的,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路小臨深呼吸一口氣,狗腿法則第一條,要微笑,甜美地微笑!路小臨笑著敲了敲門:“司哲師兄,我是路小臨。”

話音剛落,路小臨就猛然想起她好像從沒跟司哲介紹過自己,報出大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連忙加上一句:“我欠你四塊五毛錢呢,我是來還錢的!” 剛才還緊閉的門,迅速被打開了。

看來金錢的力量是偉大的,雖然隻有四塊五毛錢!

司哲的臉出現在門後,似乎剛睡醒,睡眼蒙矓的樣子帶著些許暴躁:

“進來!”

呃,這高高在上的壓迫感是怎麽回事?他昨天在那群女人麵前的表現完全就是個弱受啊,為什麽到了自己麵前,突然就憑空生出那麽多優越感!路小臨有些不憤,她很想抬頭挺胸地讓司哲對她客氣點兒,但她不但欠他錢還有求於人,本來就矮了一截兒,當下什麽氣勢都沒有了,隻好灰溜溜地走進他的宿舍。

一踏入司哲的宿舍,路小臨當場就震驚了。

幹淨整潔的書桌,書架上的書排列有序,門邊的鞋雖然有點兒髒但整整齊齊地放著,牆上掛著幾幅國畫,窗戶旁邊甚至還放了兩盆小花,如此清靜幽雅,沒有亂丟的臭襪子,沒有幾天不洗的**,沒有一丁點兒生活垃圾,簡直堪稱最佳宿舍。難道這就是司哲的“狗窩”?這沒道理,路小臨覺得自己一定是走錯了宿舍。

“坐!”司哲遞過來一把木質的靠椅。

路小臨一屁股坐下。好舒服的椅子,跟學校派發的硬邦邦的凳子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啊!

這生活質量,跟司哲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喝什麽?”司哲走到一個櫃子麵前,轉身望向路小臨。

路小臨還沉浸在對這間宿舍的震撼中,下意識地應:“巧克力奶,謝謝!”

說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現在是在男生宿舍啊,還點菜呢!有口白開水喝就不錯了。但司哲卻很淡定地應了一聲“嗯”,緊接著打開那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櫃子。

路小臨這時才看清,這哪裏是櫃子,這明明就是個迷你冰箱,真沒想到 K 大的生活水平已經提高到可以在宿舍裏放冰箱了,怎麽她們宿舍連插個電飯鍋都要被宿管吼三吼,差點兒還要在宿舍樓下的公布欄通報批評。

這樣的人居環境,實在太幸福了!

路小臨忘記了自己是來還錢的,竟興高采烈地和司哲聊起天來:“師兄,你的舍友呢?” 司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一個人住。”

“呃,為什麽?”

司哲頓了頓,似乎已經有些不耐,但還是回答:“沒有為什麽。” 路小臨怔了怔,想起林棠昨晚說的,司哲在這所學校裏沒朋友,他獨來獨往,任何小組的作業,他都是以個人為單位完成。

雖然許多人說過大學會比高中孤單,但是像司哲,已經不是孤單了吧,簡直是像被孤立。

如果因為一個人的外在形象就否定一個人,那未免太過偏頗,但按照路小臨到如今對司哲的了解,這個人不但外形獨特,性格也獨特。說穿了,就是傲嬌到不行。

路小臨一邊想著,一邊打量司哲的宿舍。

小陽台上種著一盆小小的蝴蝶蘭和一盆茉莉,不似別人的宿舍,都是在走廊裏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路小臨宿舍,就堆了一堆臭烘烘的鞋子和幾把布條都要掉光了的拖把。小陽台上還放了一個半人高的掛晾衣架,旁邊就是一張坐起來一定比看起來舒服的藤椅,藤椅上還放著一本看不清封麵的書。

這麽小資的日子一定十分滋潤,要不是男女有別,路小臨恨不得立刻拋下林棠那群家夥,搬進來和司哲分割領土。

這樣五星級的宿舍,路小臨表示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人不願意和他同住,實在是愚蠢至極。

路小臨自顧 YY 著,絲毫沒注意到手中的巧克力奶已經被她吸得見底,正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路小臨一抬眼,就對上司哲若有所思的目光:“你很渴?”

路小臨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真是失常,她是來求曲的,起碼得給司哲留下個好印象不是。這樣想著,她立馬換上狗腿的笑容,剛笑了笑,又覺得這樣太沒氣勢,於是她收斂了笑容,嚴肅地回答他:“不渴。” 司哲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你不是來還錢的嗎?” 呃……

路小臨摸了摸口袋裏的錢包,她的正事八字還沒一撇,如果還了錢,從此她就失去了來找司哲的理由,那她還怎麽求他幫忙作曲?

任重而道遠,為了放長線釣大魚,路小臨脖子一梗,厚著臉皮撒謊:

“我忘記帶錢了!” 司哲被嗆了一下,無言以對。

氣氛突然有點兒尷尬,路小臨捏著手裏的飲料盒,不自在地左顧右盼,突然,她瞄見書桌角落裏放著一個精致的實木相框。

相框裏是一個女生的照片,是一個背影,女生微微側著頭,隻能看見半張側臉,但就隻是這半張側臉,讓路小臨驚為天人,美人啊。

然而路小臨的手還沒碰到相框,那相框就“啪”的一聲,正麵朝下被司哲扣在了桌上。

司哲此刻的表情豈止不和善,簡直猶如冬天般寒冷:“我有允許你碰我的東西嗎?”

室內氣溫突然劇降,路小臨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好歹她坐在他宿舍裏,也算是有了點兒交情,客氣一點兒真的不行嗎?但司哲此刻的表情冷若冰霜,路小臨甚至感覺到了殺氣。

她的小心髒撲通撲通跳了兩下:“那個……不好意思……”

“你該走了。” 下逐客令了。

路小臨看著司哲的側臉,他的眼神帶著冰碴兒,就好像校論壇上那張照片,那麽疏離冷漠、傲視世間,好像他自己隻是個局外人,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路小臨莫名想起昨天那個帶頭大姐口中提起的許筠婷,也許她就是照片裏那個女生。司哲的反應這般強烈,看來當初受的絕對不是皮肉傷那麽簡單。

因為外貌形象,司哲一定被許筠婷狠心拒絕,空有一腔愛意,卻被生生摔碎,從此一蹶不振,無法再愛上任何人,隻能在遠遠的地方苦苦守候。

就在路小臨自動自發進入虐心虐肺虐膽囊的言情劇模式時,司哲已經大步走向了門口,打開了門。

他臉上寫著“慢走,不送”。

路小臨心知戳別人的痛處是不道德的,她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學生,慢吞吞地挪向門口。

就在她踏出門口的那一刻,門“砰”的一聲關上,毫不留情。

嘖,連個再見都不說。

作曲的事情她還是沒有提,簡直是出師不利!

雖然有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孔明出山的故事,但古人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路小臨比較相信後者,這次吃了閉門羹,第三次肯定徹底沒戲了,這樣想著,路小臨突然下定決心,她回過身,用力地拍門。路小臨拍打得太用力,門內的人終於不勝其煩,皺著眉打開了門。

麵對那冷若冰霜的臉,路小臨深呼吸一口氣:“師兄,我決定請你吃飯!”

路小臨按著口袋裏的錢包,一點兒也沒察覺到自己臉上此刻的表情有多麽悲壯,簡直就像要去炸碉堡前的決絕。司哲挑了挑眉:“你不是說沒帶錢?” 呃……

路小臨一咬牙:“我帶卡了,要刷多少有多少!”

她說話的聲音甚至都帶上了哭腔:“師兄,看在我這麽有誠意的份上,給個麵子吧。”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請人辦事,都要在吃喝間搞定,人一放鬆,就可以攻其不備。路小臨就是這樣無數次在飯桌上被人搞定,所以她深諳其道理。

門後的人那冰凍三尺的臉有所柔化,甚至難得地微揚嘴角:“好,我給你麵子。”

由此可見,司哲不是一般人,路小臨在心裏偷偷下了定論。

路小臨提出建議:“師兄,你想吃什麽?不如我們到……”

“華榮居。”

“……”

路小臨默默在心裏搜索了這個飯店的名字,然後她就不淡定了。

華榮居!華榮居耶!學校附近最高級的食府,雖然與社會上所謂的五星大飯店比起來還有些距離,可是對於路小臨這種窮學生來說,是不是太奢侈了點兒?!

路小臨隱隱感覺到司哲是在獅子大開口,她摸了摸身上扁扁的錢包,她從來就沒喂飽過自己的錢包,如今簡直是要讓它絕食了,她心疼。

路小臨已經暗自決定,回去就跟劉瑩瑩申請公費報銷。

路小臨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司哲:“好,我們去華榮居。” 華榮居就在學校東門口附近,走個十來分鍾就到了。

路小臨站在華榮居裝潢精致的大門口,深切地認識到自己將要被宰的事實。再轉過頭看看司哲,他也正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估計司哲覺得這麽對視下去也不是個事,於是他越過路小臨,率先走了進去。

路小臨的臉開始抽搐,走得那樣快,她又沒有想反悔。

她甩了甩頭,捂著口袋裏的錢包艱難地挪了進去。

這是路小臨第一次踏足華榮居,唔,裝修得很漂亮,想必菜單上的價格也和裝潢一樣的漂亮。

路小臨跟在司哲身後,他走得格外從容,好像自己是這裏的熟客。看來身後跟著她這個冤大頭,他連走起路來都自信了些。

此刻的司哲看起來多麽像那磨刀霍霍的屠宰手啊。路小臨沒有想到,一個四塊五毛錢的醬香餅,居然要用一頓昂貴的大餐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