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半路殺出的男人將差點踩進閻王殿的女孩擋在身後,溫文爾雅地點了點頭,目光卻比刀鋒還冷:“顧琢,東海大學文學係教授,郭莉是我學生。”

“郭莉?”殺手眯了眯眼,隨即像是想起什麽,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噢,你說那個小賤皮,你是她老師?這還真是……”

他話音未落,突然一個側身,飛腳踹上顧琢胸口。誰知那看似弱不禁風的男人居然敏捷的嚇人,身形微微一晃,也不知使了個什麽走位,悄無聲息地到了殺手身後。

殺手:“……”

見鬼了嗎!

他就地一滾,把方才摔落的匕首搶在手裏,然後合身撲上,刀光密密麻麻的交錯在夜空中,織成一張水潑不透的網,對著顧琢當頭罩來。

好幾次,刀鋒險伶伶的擦著顧琢要害過去——僅僅隻差一分,可這一分的距離卻似隔著一條天塹,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

殺手低罵一聲,突然一腳飛踹,這一下凶狠至極,如果被踹中了,胸骨非開裂不可。顧琢不知是氣力不濟還是怎的,不想和他硬碰硬,順勢側身讓過這一腳,就見殺手回手一甩,匕首帶出尖銳的風聲,呼嘯著射向角落裏的夏懷真。

顧琢眉頭微擰,眼神異乎尋常的凝重起來,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場,就能分辨出這男人已經動了真怒。隻見他屈指一彈,一絲極細的銀光刺穿夜色,後發先至的撞中匕首,就聽“叮”一聲輕響,匕首仿佛被一堵看不見的牆擋了下,斜刺裏一個拐彎,擦著夏懷真臉頰飛過去。

女孩的臉龐被匕首刀鋒帶出一道極細的血痕,她卻顧不上後怕,脫口叫道:“小心!”

顧琢突然意識到什麽,驀地一抬眼,眉心正對上一把黑洞洞的槍口。

殺手不慌不忙地拉開保險,猶如貓戲耗子似的,一點一點扣緊扳機:“本來你不用死,可惜啊,這是你自找的……”

他話音沒落,眼睛忽而瞪圓了,瞳孔凝聚成一個針尖大的小點,倒映出一道快到幾乎沒法用肉眼分辨的殘影。

下一瞬,鮮血四濺,慘烈的嚎叫聲響徹夜空。

沈愔剛跳下警車就聽到一聲慘烈至極的嚎叫,饒是他向來冷靜,有那麽一瞬間,還是差點魂飛天外。

他不顧一切地發足狂奔,跟在他身後的刑警使出吃奶的力氣也追不上,被遛成一串呼哧帶喘的哈巴狗。剛拐過巷角,就見昏暗的路燈下,顧琢半蹲在地上,托起那女孩的下巴,用濕紙巾替她溫柔擦去臉上的灰土和血跡。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衝沈愔簡單地打了個招呼:“沈警官,又見麵了。”

這位顧教授不知是什麽路數,自帶“泰山崩於頂而麵不改色”的氣場,沈愔自問性格也算冷靜,跟他一比卻隻有自歎弗如的份。

他一顆瀕臨逃獄的心被顧教授兩米八的氣場強行鎮回胸口,倉促地點了下頭。恰好這時,那背靠牆角的女孩聽到動靜,下意識轉過頭,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對上,中間隔著千重夜色與一把麵目全非的舊塵。

沈愔猛地刹住腳,剛摁下去的脈搏猶如澆了一瓢涼水的熱油,再次沸反盈天地鼓噪起來。

相距五六步,那女孩回頭看來,臉上的灰土被濕巾擦淨,露出清晰的五官輪廓——她有一副十分清秀的眉眼,杏核眼,眼角修長,雖然記憶中總是褪不盡的嬰兒肥被風霜生計熬幹了湯,隻剩薄薄一層皮肉繃在顴骨上,卻依然能看出稀薄的“美人”影子。

這情形實在太熟悉,仿佛午夜夢回描摹過無數遍的畫麵轟然落入現實,恍惚中簡直難分真幻。錯失三年的光陰呼嘯著上了沈愔的身,他就像當初手機信號乍然斷開似的,腦子裏一片空白,等到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走到跟前,一隻手猶猶豫豫地探出,想去觸碰那女孩的臉。

唯有體溫和顫動的脈搏,才能給他一種“不是做夢”的安心感。

然而指尖還差一線時,被人半途接截住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顧琢擋住他的手,神色凝重,“有人想殺這孩子,被我攔住了,他剛才聽到警車聲,從巷子後麵跑了,你們抄近路趕去也許還來得及。”

剛剛趕到的丁紹偉還沒喘勻氣,冷不防聽到這麽一句,登時驚了。他和沈愔搭檔多年,配合極為默契,隻得了對方一個眼神,已經心領神會:“嫌犯剛離開不久,馬上封鎖各個路口,一定要把這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王八羔子揪出來!”

刑警們自動忽略了丁少爺呼哧帶喘的粗口,訓練有素地四下散開,外勤封鎖住幾條岔道出口,痕檢抽取現場的血液樣本,友情捧場的警犬大隊也沒閑著,幾條黑背湊到血跡旁聞了聞,又在現場兜了幾個圈,搖頭晃腦的往巷子深處追蹤而去。

等“閑雜人等”散得差不多,沈愔一副不知飄到幾重天外的魂靈兒才悠悠****地歸了位。他幹咳一聲,在滿地狼藉的腦袋裏刨了幾把,總算刨出一線岌岌可危的理智:“你……咳咳,和嫌犯動手了?”

托他總是麵無表情的福,以顧琢的眼力竟也沒看出異樣,一五一十地答道:“我趕到時,凶手正想對這孩子下手。我報了警,本打算盡量拖延時間等你們趕到,沒想到他帶著槍……我沒辦法,隻能劃傷凶徒右手。”

沈愔:“……”

顧琢說到這兒,居然還有點不好意思,眼神微微閃爍了下:“說來慚愧,方才一時氣盛,也是想給凶徒一個教訓,下手失了分寸,可能傷到了他的手筋,算是故意傷害嗎?”

沈愔正想問“你用什麽弄傷嫌犯的”,就聽旁邊的痕檢喊了一聲:“誰這麽不講究,把手術刀片丟這兒了……等等,沈隊,你快來看!這刀片上還沾著血,搞不好就是嫌犯傷人的凶器!”

沈愔永遠七情不上臉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嫌犯”。顧琢幹咳一聲,難得心虛地垂下眼,用眼神和表情傳達出“一時手滑,以後不會了”的意味。

沈愔不知該感慨這位看似文弱的大學教授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還是慶幸這位“高人”沒把那副神鬼莫測的身手用於反社會犯罪。極度的震驚中,他所有的自製力隻夠維持住表麵上的不動聲色,八風不動地問道:“就連市局也是剛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他們在這兒,顧教授從哪得到的消息,居然比警方還快了一步?”

顧琢似乎十分習慣於和警方打交道,不論沈愔怎樣拐彎抹角地試探,他的態度永遠是無懈可擊的溫和從容:“我拜托了幾個當地的朋友幫我打聽這姑娘的下落——郭莉畢竟是我學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不能眼看著她枉死。這孩子是郭莉的室友,說不定會知道什麽線索。”

老師當到顧琢這份上,實在是仁至義盡,拿放大鏡都挑不出毛病。沈愔不知說什麽好,隻得揉了揉眉心,目光越過顧琢肩頭,隻見蜷在角落裏的女孩也正怔怔地望著他。

那女孩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異樣,仿佛震驚,又像是難以置信。許久,她嘴唇輕輕動了動,沒發出聲,隻是將那兩個字含在舌頭底下。

然而沈愔“聽”懂了,她是在喚……老師。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人眼可見地一沉。

警車浩浩****地趕來,將河網般錯綜複雜的巷子搜了個底朝天,依然沒撈著凶嫌的頭發絲。沈愔沉吟片刻,讓外勤警員去調小巷的監控錄像,自己帶著顧琢和撿回一條命的夏懷真,一陣風似地先回了市局。

誰也沒想到,一起看似尋常的“自殺案”不僅驚動了市局,還讓整個刑偵支隊奔波了兩天一宿。等沈愔從路況複雜的巷子裏撈出個活的夏懷音,再把人全須全尾的帶回警局,連市局副局長趙銳都被驚動了。

“羅局聽說這事,連著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瞧見我眼角這幾根皺紋沒?就是被他吼出來的!”趙副局長唉聲歎氣,“幸虧你把人帶回來了,否則就羅局那暴脾氣,非拆了我辦公室不可。”

趙副局長將近天命之年,長相慈眉善目,說話慢條斯理,訓起人來也是春風化雨、不溫不火,頗有處變不驚的“大將風範”。相形之下,鐵麵無私雷厲風行的市局局長羅曜中就是個“活閻王”,局裏的小年輕敢跟趙銳嬉皮笑臉,可到了羅局跟前,十個裏有九個腿肚子打顫。

沈愔還沒從“夢回成真”的恍惚中緩過神,眼角眉梢掛著一點不甚明顯的心不在焉:“郭莉的案子疑點不少,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這個夏懷真——既然有人追殺她,就說明這女孩確實知道些什麽,等我跟她聊過,再向您做詳細報告。”

他站姿挺拔,語氣從容,說起話來有條不紊,整個人就是大寫的“靠譜”二字。趙副局長看著他,活像看見好女婿的丈母娘,怎麽瞧怎麽滿意,臉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你心裏有數就好……唉,當初提拔你當支隊一把手時,底下有不少人不服氣,都覺得以你的年紀,再過三五年也嫌年輕了。還是羅局力排眾議,說破案靠的是能力,不是論資排輩,這才堵了那些人的嘴。”

沈愔一聲不吭地聽著,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這讓趙副局長的“慈祥”指數又上了一個梯度。

“以你的能力,四十歲提上副局級領導崗沒什麽問題,”他拍了拍沈愔的肩,“好好幹,也不必有什麽後顧之憂,有我們幾個老東西在,好歹能替你兜著。”

沈愔知道這話的分量有多重,一絲不苟地抬手敬禮。

打發了“刺探”消息的趙副局長,沈愔三步並兩步地趕回審訊室,此時夏懷真已經坐在裏頭,雙手搭在桌麵上,十根細瘦的手指如膠似漆地絞在一起。

“她很緊張,不僅是出於剛剛死裏逃生後產生的應激反應,更像是戒備著什麽,”單麵玻璃後,丁紹偉摸著下巴,不解地自語,“奇怪,她怕什麽呢?那殺手再有能耐,還能追到市局不成?”

沈愔關心的卻不是這個:“她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丁紹偉“啊”了一聲,解釋道:“這姑娘在垃圾站裏藏了好幾天,身上那味道叫一個銷魂。她問我們有沒有地方洗澡,想借身衣服換,我難道說不嗎?隻能帶她去支隊值班室將就洗一把,又隨便給她找了身換洗衣服。”

沈愔麵無表情:“那襯衫是我的。”

丁紹偉:“……”

丁少爺就像被一個九天驚雷當當正正劈中頭頂,表情瞬間無縫切換到“沉痛默哀”狀:“老大我錯了,我看那襯衫搭在椅背上,問了一圈也沒人認領,隨手就拿了——要知道它是您老人家的貼身之物,打死我也不敢染指啊……哎對了,你倆這算不算有了間接的肌膚之親?”

沈愔:“……”

什麽亂七八糟的!

說話間,許舒榮一陣風似地跑過來,手裏抱著她片刻不離身的小本子。冷不防看見沈愔,實習警花似乎受到莫大的驚嚇,趕緊來了個急刹車,聲音發著顫:“沈、沈隊好!”

沈愔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心說:我有那麽嚇人嗎?

他波瀾不驚地看向丁紹偉,後者打了個哈哈,拍了拍許舒榮的肩:“這個案子,我打算交給小許主審。”

許舒榮被他拍得一哆嗦,都快哭了。

沈愔微微一皺眉。

他認識丁紹偉二十多年,知道這貨平時有點三不著兩,遇到正事卻是絕對靠譜,因此一般不怎麽幹涉他的工作方式。然而這一回,沈愔有些猶豫:“你確定?”

丁紹偉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又衝審訊室裏揚了揚下巴:“那姓夏的小姑娘剛受到驚嚇,現在就是一截繃緊的發條,不管誰進去都隻有讓她更緊張的份——整個支隊隻有小許一個女生,不讓她去,難道……”

他故弄玄虛地頓住話音,引得沈愔看過來,這才一臉賤相地拋出大雷:“難道,讓你男扮女裝?”

沈愔:“……”

許舒榮:“……”

沈支隊一早料到這嘴欠人賤的貨色吐不出象牙,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尚且能八風不動地站在原地。小許警官卻生怕自己聽到太多,被惱羞成怒的領導滅口,連忙擰開審訊室的門,逃也似的鑽進去。

雪亮的白熾燈下,夏懷真抬起麵無表情的臉,慘白的燈光打在她臉頰上,這女孩的臉色比身後刷了白粉的牆壁還難看。

被趕鴨子上架的許舒榮看起來比她更緊張,戰戰兢兢的在桌對麵坐下,一邊哆嗦著翻開小本子,一邊按事先列好的提綱依次往下問:“姓、姓名。”

“夏懷真。”

“多大了?”

“二十四歲。”

“籍貫?父母是做什麽的?”

夏懷真停頓了一瞬:“我沒見過父母,是在海坊福利院長大的。”

許舒榮忍不住看向她,留意到這女孩正無意識的用手摳著指甲。

“她在緊張,甚至是輕微的焦慮,”許舒榮匪夷所思地想,“為什麽?是在怕我嗎?”

一個剛從警校畢業,前一天出現場時吐了個稀裏嘩啦,頭一回進審訊室甚至緊張的腿肚子打哆嗦的菜鳥實習生,有什麽好怕的?

這麽一想,許舒榮的“審訊綜合症”奇跡般地無藥自愈,她挺了挺背脊,努力讓自己顯得更高大一些,繼續問道:“你跟麥樂迪KTV女員工郭莉是什麽關係?”

夏懷真垂下眼簾,從許舒榮的角度看過去,隻見她濃密的睫毛受驚似的顫動不休:“我跟她是室友,也在同一家KTV上班。”

“郭莉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和她關係怎樣?”

夏懷真摳著手指,肩膀往裏縮著,表情畏縮又溫馴,剛受過驚嚇的小臉上寫著“我是麵團,我沒脾氣,趕緊來搓扁我啊”一行字,還是正楷加粗。

隔著一堵單麵玻璃,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在沈愔眼中,有那麽一時片刻,他腦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另一個身影,透過他的眼睛,現實和虛幻中的女孩彼此對視,一模一樣的麵孔宛如雙生鏡像。然而仔細推敲,細微處又帶著顯而易見的分別。

至少,沈愔沒在當年那人臉上見過這副綿羊般沉默又溫馴的表情。

隻聽耳麥中傳來夏懷真的聲音:“她……她是個好人,又溫柔又熱心,而且比我有文化。我聽說她在一個很有名的大學裏念書,心裏挺羨慕的。”

許舒榮:“她平時都做些什麽?跟什麽人來往?”

夏懷真的聲音輕輕細細,帶著一點不太明顯的鼻音:“我們在KTV是輪班製,我倆排班不一樣,她上前半夜,我上後半夜。有時我淩晨回家,她還沒回來,不知道上哪去了。我問過她一兩次,但她不肯說。”

一句“不肯說”就把許舒榮後麵的話堵得一幹二淨,頭一回上陣的實習警花噎了片刻,手指順著事先列好的提綱飛快往下滑,終於挑出一個能問的。

許舒榮:“你知道郭莉平時吸毒嗎?”

刹那間夏懷真抬起頭,表情似乎有所震動,卻沒露出太多驚愕,做錯事似的翕動鼻翼:“不、不是很清楚……”

許舒榮緊緊盯著她:“你和她同住一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麽可能不清楚?”

“我不習慣打聽別人的私事,怕給人添麻煩,”夏懷真輕聲說,“我們倆作息時間也不一樣,我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她做了什麽、見了哪些人,我真的不太清楚。”

這解釋不是說不過去,許舒榮為難地咬了下唇,正覺得棘手時,忽聽耳麥裏沈愔開口道:“問她殺手的事。”

許舒榮精神一振:“三月七日晚上,有個陌生男人去KTV找你,這之後你就從KTV裏消失了,能說說發生了什麽嗎?在垃圾站附近追殺你的,是不是那個男人?”

夏懷真輕輕點了下頭。

許舒榮:“他為什麽要追殺你?”

夏懷真咬緊嘴唇,沒說話。

她畢竟隻是個沒什麽城府的鄉下姑娘,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沈愔和丁紹偉飛快地交換一個眼神,刹那間決定賭一把:“告訴她郭莉遇害的事。”

許舒榮:“就在你逃離KTV的第二天,也就是三月八號晚上,郭莉在家中遇害——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被人追殺和郭莉遇害,這兩者是有關聯的。”

夏懷真瞳孔顫縮了下,這一回,她終於露出貨真價實的震驚。

“你、你說什麽?”她話音發著顫,“郭莉……死了?”

許舒榮微微前傾身體,以壓迫性的姿態趁勝追擊:“凶手不會無緣無故地追殺你,肯定是出於某種理由,你必須告訴我們實話,否則出了市局的門,你可能就是第二個郭莉!”

夏懷真摳指甲的動作幅度明顯變大,連手指被摳出血都渾然未覺。

許舒榮低下頭,按照丁紹偉的告誡,盡量保持水平角度直視她的雙眼:“你……是不是知道郭莉為什麽遇害?”

夏懷真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刻,不論是審訊室裏的許舒榮,還是審訊室外的沈愔和丁紹偉都屏住了呼吸,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久,才聽到那女孩輕而沙啞地說:“嗯,我知道。”

果然!

許舒榮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追問道:“為什麽?是誰殺了她!”

夏懷真卻再次閉上嘴,看了看眼前的小女警,又不著痕跡地往上瞄了眼,一聲不吭地低下頭。

沈愔順著她的目光一抬頭,瞥見審訊室一角的監控攝像頭,長眉刀鋒似的壓住眼角。

“這女孩在戒備小許,”他若有所思地自語,“她不信任我們,為什麽?”

整個刑偵支隊奔忙了兩天一宿,憑著蛛絲馬跡找到垃圾站,驚險萬分的將她從殺手刀下搶了出來,而她依然不能信任救了她的警方。

為什麽?

丁紹偉眉頭緊鎖,顯然也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換作平時,他們當然有千百種手段讓嫌犯開口,可眼前這個不是什麽罪行累累的嫌疑犯,而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丁警官那一肚子和犯罪分子鬥智鬥勇磨出來的壞水沒地方倒,憋屈的死去活來。

就在所有人束手無措之際,隻聽夏懷真囁嚅著問道:“我……我能和那個救我的警官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