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許舒榮本以為丁紹偉要開回警局,上了路才發現方向不對。她憋了五分鍾,實在沒憋住,小心翼翼地問道:“丁哥,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丁紹偉沒來得及開口,沈愔忽然偏頭掃了她一眼:“你覺得呢?”

那一眼的殺傷力堪比恐怖分子端著AK47無差別掃射,許舒榮猛地挺直腰杆,把自己從頭到腳繃成一截棺材板。

沈愔沒有情緒波動的眼睛裏泛起一點不甚明顯的笑意:“你也是刑偵專業畢業的,對這個案子有什麽想法嗎?”

許舒榮戰戰兢兢,隻覺得五百噸的壓力憑空落在自己肩頭,整個人都斯巴達了——她在警校時就聽說過沈愔的光輝事跡,什麽“獨闖毒販老巢臥底兩年全身而退”“勇鬥炸彈狂人搶在爆炸最後一刻轉危為安”,種種傳說仿佛閃瞎人眼的金箔,一層層貼在沈支隊肉體凡胎的身軀上,活活塑造出一副高居神壇的不壞金身。

她咽了口唾沫,把要說的話在腦子裏飛快地過了遍,小聲道:“那個……您剛才說要排查死者的社會關係,我想起丁哥提到過,死者生前是在KTV打工,那地方龍蛇混雜,什麽人都有,也許、也許能發現線索?”

她就像課前沒預習功課,突然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的小學生一樣,戰戰兢兢說完自己的想法,也不知是對是錯,坐立不安的等著老師點評:隻見“丁老師”從懷裏摸出一包軟芙蓉王,用一隻手駕輕就熟的抽出一根,叼在嘴裏,隻要摸打火機時,“沈老師”猝不及防地一伸手,將煙奪了下來。

“警車裏不準抽煙,”他冷冷地說,“影響不好。”

丁紹偉連聲叫屈:“咱隊裏統共二十八項紀律,我閉著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什麽時候多了這一條?”

沈愔神色不變:“我剛加的,你有意見?”

丁紹偉:“……”

雖說威武不能屈,可副駕上這位太過“威武”,不屈不行。

二十分鍾後,警車呼嘯著停在KTV門口。這個時點,KTV還沒正式營業,KTV老板大約認識丁紹偉,一聽說丁少爺的的大名,立都不用小許警官亮證件,立馬馬屁顛屁顛迎上前,又是端茶又是遞煙,將三位警察同誌好言好語的請上座。

“郭莉是吧?”KTV老板抓著腦門上的“地中海”,“記得記得,她是今年年初來我這兒打工的。其實我也不缺人,隻是看她急著用錢,怪可憐的,就答應了。”

丁紹偉惦記著沈愔新立的“規矩”,沒敢接老板遞來的煙,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喲,看不出來,您還是個厚道人?”

老板臉皮厚如牆板,一點不心虛的全盤笑納:“那可不,就當行善積德了。”

丁紹偉笑容倏斂:“少在這兒打馬虎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店裏做的是什麽生意——就前兩天,雲港分局接到舉報,說你這店裏有人‘溜冰’,我們今天又在郭莉家裏發現兩袋‘肉’,你敢說不是你小子幹的好事?”

老板連連叫屈:“哎喲丁警官,我這可是比竇娥還冤,吸毒藏毒都是犯王法的,我一個小本良民,哪敢跟這些個勾當牽扯在一起?您可千萬別冤枉了好人!”

他倆有來言有去語地掰扯半天,沈愔越聽越不耐煩,直截了當地問道:“郭莉平時有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這兩天有可疑人士來找過她嗎?”

他和丁紹偉都穿著便裝,看不出誰是領導誰是小兵,但KTV老板也是人精,從沈愔身上察覺到某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自然而然地鄭重了神色:“可疑人士?哦,好像是有一個,就昨……前天、前天下午,快到傍晚了,我這兒正準備開店呢,有個男人上門來,點名要找郭莉,見了人二話不說,強把人拉走了。”

沈愔和丁紹偉對視一眼,丁紹偉問道:“是什麽人?長什麽樣?”

老板冥思苦想了一陣:“聽口音不像本地人,之前也沒怎麽見過,三十來歲模樣,看著文文弱弱的,像個大學老師,具體幹什麽的就不清楚了。”

丁紹偉又問:“你既然不認識他,怎麽讓他把郭莉拉走了?”

老板拍著大腿:“我當時想攔來著,可那人說自己是郭莉的老師,郭莉好像也認識他,還管他叫‘顧老師’,我一走神,他就把人拖走了。”

丁紹偉緊緊追問:“然後郭莉就再沒來上班?”

老板實誠地點點頭。

丁紹偉和沈愔交換了一個眼神,互相從搭檔臉上看到了狐疑:且不管這個“顧老師”是什麽身份,他帶走郭莉是前天傍晚,就在二十幾個小時後,郭莉遇害,時間銜接的如此緊密,讓人想不多想都不行。

就在這時,服務生把幾杯飲料端上來,精致的高腳杯裏加了冰塊,杯口插著水靈靈的檸檬片。

許舒榮跟著丁紹偉奔走一天,滴水未沾,嗓子早冒煙了。她眼巴巴地看著丁紹偉,眼底的渴望攢成一把星輝,丁紹偉隨手撈過一杯檸檬紅茶,往她麵前一擺,扭頭轉向老板:“我看你門口裝了監控錄像頭,那晚的監控應該能找到吧?”

老板巴不得洗清自己的嫌疑,一疊連聲道:“有有有,我這就找給你們。”

丁紹偉擺手攔住他:“不急在一時,我問你,平時和郭莉要好的、走的近的小姐妹都有誰?”

老板不假思索:“要說走得近的,那肯定是小夏了,畢竟她倆住一塊兒,平時上下班都搭伴走……”

平時住一塊兒!

丁紹偉眼底閃出一絲隱秘的小火花,迫不及待地接口道:“你說的這個‘小夏’,跟郭莉是室友?”

老板沒聽出他的試探之意,隨口道:“可不是!小夏又不是本地人,一個女孩子來西山打工不容易,偏偏這兩年房價漲的比他媽過山車還快,她一窮逼丫頭,哪來的錢租房子?隻能找人湊合擠一擠。”

丁紹偉:“這個小夏全名叫什麽?今天來上班了嗎?”

老板擺擺手,嘿了一聲,“全名好像叫夏……對,夏懷真!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那丫頭也有兩三天沒露麵了。”

他突然嗷一嗓子:“小王,小夏今天來了嗎?”

遠處一個濃妝豔抹穿著暴露的年輕女人揚聲道:“沒來,那小蹄子不知道死哪去了,打從兩天前就沒見著人影,跟什麽野男人跑了也說不準。”

丁紹偉剛懸起的心忽悠一沉,飛快地轉過頭,迎麵對上沈愔的視線,彼此都是驚疑不定。

兩天前,這個時間點實在太微妙了,意味著夏懷真前腳失蹤,她的室友郭莉後腳就遇害。

如此湊巧,讓人想不多想都不成!

沈愔垂落眼簾,萬千思緒都被深鎖在一雙晦暗不明的瞳孔裏:“你有這個夏懷真的照片嗎?”

老板又是一嗓子:“小王,你有小夏照片嗎?”

隻聽“叮咚”一下,那年輕女人不耐煩地回道:“發你手機上了,可能不大清楚,湊合看吧。”

沈愔和丁紹偉兩雙眼睛湊到近前,隻見黑漆麻黑的背景板上,一群年輕男女被炫彩燈光打成群魔亂舞。右下角的暗影裏縮著一個年輕女孩,隻有半邊臉對著鏡頭,就這還被頭發擋去大半,隻露出一段鼻梁和一個小巧的下巴尖。

丁紹偉摸著下巴,臉色有些難看:“這燈光暗的,連她親媽估計都認不出,鬼知道她長什麽樣?我說你們,就沒有清楚點的照片嗎?好歹存個檔啊!”

老板喪著臉:“您也知道,我們這的員工都幹不長,今日聚明日散的,費那力氣做什麽?”

丁紹偉不知是氣的還是怎麽,說話呼哧帶喘:“那行,把你們KTV的監控都調出來,我就不信了,還能沒一個鏡頭拍到正臉不成!是吧沈隊……沈隊?”

他猛地一扭頭,隻見沈愔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手機屏幕,視線是難以形容的專注,像是要把那隻露出半張臉的女孩摳出一個邊來,憑一雙肉眼掃描進大腦,進行銳化處理。

丁紹偉不著痕跡的捅了他一下,發現這人沒反應,於是撈過一杯冰紅茶擱在沈愔麵前,放手時刻意加重了力道,高腳玻璃杯和桌麵相撞,發出“砰”一聲響。

沈愔如夢初醒——

“通知轄區派出所,讓他們幫忙,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這個夏懷真找出來……這女孩失蹤的時機太巧了,說不定知道些什麽,”他斬釘截鐵地說,“還有,馬上調取監控,查出這個‘顧老師’是何方神聖!”

很快,從KTV調來的監控錄像送到市局技術組,誠如KTV老板所說,這位不知來頭的“顧老師”的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錄像上看,他比郭莉高出約半個頭,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穿一身長風衣,雖然沒拍到正臉,但從露出的大半張臉來看,這人五官十分斯文儒雅,確實像個孱弱文秀的大學老師。

“就是他!”丁紹偉一拍桌子,磨了磨牙關,“把照片發到各轄區派出所,就是把市區翻過來也要找到人!”

沈愔沒吭聲,沉吟良久才道:“這個人,我好像見過。”

丁紹偉,連著一旁的圖偵小哥,四隻迷茫的大眼眨巴眨巴的盯住他。

沈愔沒有多解釋的意思,從兜裏摸出手機,低頭擺弄了一陣,片刻後調出一張照片。他高舉手機,和監控錄像中的男人擺在一起,丁紹偉跟圖偵小哥不約而同地湊上前,兩隻毛茸茸的腦袋頭並頭,同時發出一聲感慨:“哇塞,一模一樣欸。”

沈愔涼颼颼地睨了他倆一眼。

手機的照片質量比監控錄像高清了不知多少倍,這一回,丁紹偉終於看清嫌犯的長相。讓他沒想到的是,照片上的男人居然頗為年輕,說他三十來歲沒問題,說他二十來歲估計也有人信。五官清俊臉色蒼白,眉眼間透著一股弱不禁風的書卷氣,別說殺人,就是讓他提刀殺隻雞,丁紹偉都懷疑他會被奮起反抗的暴走雞啄趴下。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丁紹偉喃喃自語,拍了拍圖偵小哥的肩,“看到沒兄弟?二十一世紀的衣冠禽獸,這位就是行走的範本!”

圖偵小哥和他四目相對,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

“顧琢,東海大學文學係教授,今年……四十歲?”丁紹偉將那張照片放大,上下左右仔細端詳許久,皺眉道,“看不出來啊,這照片難道是他十年前拍的?等等,網頁上寫的是‘第X屆中國古典文學高端論壇’,所以顧琢是參會嘉賓?有你的啊沈隊,這是怎麽找到的?”

沈愔很淡定:“我托朋友搞了張票,本想去現場聽的,隻是出了郭莉的案子,沒去成。”

雖然他語氣平穩八風不動,從小跟他廝混到大的丁紹偉還是從這四平八穩的敘述中分辨出一絲隱藏極深的惋惜。

丁紹偉:“……”

丁少爺偏科偏得厲害,高二分班時義無反顧的投入數理化的懷抱,這輩子一聽到“古文”倆字就犯心絞痛,從沒想過這世上還有因為不能去聽古典文學論壇而捶胸頓足的物種。

“這貨真是我一起長大的發小嗎?”他匪夷所思地想,“我當初到底是怎麽跟他成了兄弟的?”

既然知道了“顧老師”的身份,剩下來的事就好辦了——前來參加高端論壇的特邀嘉賓都被安排在西山瑞麗酒店住宿,刑偵支隊隻需派輛車趕到酒店,再把顧琢“請”回市局就行了

當然,“請人”這種簡單粗暴的工作用不著刑偵支隊隊長親自出馬,趁著這個空當,丁紹偉效率奇高地泡了兩碗麵,並且極有同事愛的將紅燒牛肉味的那碗分給了沈愔。

“對了,你之前讓我去查郭莉的背景,當地派出所已經把資料發來了,”丁紹偉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含混不清地說,“你猜怎麽著?這個郭莉還真是顧琢的學生,她是東海大學古典文學專業XX級的研究生,導師就是這個顧琢。”

沈愔正在拆鹵蛋的包裝,聞言瞟了丁紹偉一眼:“東海大學畢業的?那怎麽會在KTV打工?”

倘若將中國的大學分為三六九等,刨除金字塔尖的北大清華,再往下就是東海大學。尤其是文學專業,在全球都能排上號,每年都有無數學子玩命削尖腦袋,試圖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進東大的血路。

當年擦著投檔線被警校錄取的丁紹偉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但聯係起郭莉的檔案,他又釋然了。

“因為郭莉還沒畢業,去年九月份申請了休學,”他說,“這姑娘也挺命苦的,剛出生就沒了爸,母親身體又不好,一直吃藥臥床,隻能打點零工糊口。幸好這姑娘懂事,自小品學兼優,一路拿獎學金上了東大,母女倆相依為命多年。眼看要熬出頭了,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去年年初,她母親的身體情況急轉直下,去醫院一查才知道,是胃癌晚期。”

沈愔攪拌調料的手不易察覺地一頓。

“這姑娘為了給她母親治病,把自己這些年獎學金的積蓄全拿出來,末了還是不夠,隻能借了高利貸。可惜她母親身體一向不好,拖了小半年,終於撒手人寰,留下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兒和一筆天文數字的高利貸。”丁紹偉歎了口氣,“郭莉被地下錢莊的打手騷擾了大半個月,實在忍無可忍,隻能賣了住了十幾年的老房子,又去KTV打工還債。”

沈愔咬了一口鮮香四溢的玉米腸,沉默不語。

“沈隊,我有時候覺得命運這玩意兒挺操蛋的,”丁紹偉往嘴裏賽了一口小雞蘑菇味的泡麵,鼓著兩個腮幫子,眉目間壓著一段風吹不散的陰霾,“那麽艱難的環境,這姑娘還能憑自己的本事考上東大,是得有多優秀?想我當年可是擦著投檔分數線的邊進了警校,差一點就被倒進社會這口大洪爐裏煉成人渣。”

沈愔濃密烏黑的睫毛輕輕閃爍,小口小口的咬著玉米腸。

“這麽優秀一姑娘,眼看能熬出頭——憑她東大的文憑,哪家公司不搶著要?等工作一兩年後,她大可以把患病的母親接到西山市,母女倆從此安穩度日,憑什麽一場飛來橫禍,就把她對未來所有的規劃和希望都砸得粉碎?憑什麽好端端的姑娘,落得個這麽一個下場?憑什麽一個不知從哪來的凶徒,就能把她往後幾十年的人生一把掐斷?”

丁紹偉端起麵碗,將湯汁一口灌了個幹淨,末了一抹嘴:“行吧,我知道說這些沒用,要是所有人都清白無辜,這世上沒有不義沒有罪惡,還要咱們這些警察幹什麽吃?我就隨口說說,你聽完就算,不用往心裏去。”

沈愔琢磨片刻,自覺所有的話都被丁紹偉說完了,連個標點符號也沒剩下,隻好板著一張高深莫測的老幹部臉,低頭默默吃麵。

一頓泡麵鹵蛋加香腸的晚飯剛吃到半拉,支隊長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第一天報到就被迫加班的許舒榮從門縫裏探進半個腦袋,小聲道:“沈隊,丁哥,那姓顧的已經逮回來了,現在就在審訊室裏。”

沈愔和丁紹偉對視一眼,隨手將還剩大半的塑料麵碗丟進垃圾箱:“走吧。”

市局審訊室。

隔著一堵單麵玻璃,沈愔背手打量著審訊桌後的男人,他看上去甚至比照片上還要年輕,因為照片上的男人似乎有一點鏡頭恐懼症,表情十分僵硬,眼角和嘴唇抻得很緊,泛起幾縷細細的紋路。

但是審訊室裏的男人是放鬆的,姿勢十分舒展。可能是剛從某個會場趕來的,他穿著一身熨燙平整的深藍色條紋西裝,鑄銅雕花的袖扣扣得整齊,領口露出一截銀灰色的領帶,腰板筆直的坐在那兒,仿佛古文中“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的字句轟然落入現實。

反正光憑第一眼的印象,丁紹偉打死也沒法將眼前這個男人和謀殺案的嫌犯聯係起來。

“是一場硬仗啊,”他一邊在心裏搖頭晃腦的感慨,一邊拉開椅子,在顧琢對麵坐下,“姓名?單位?”

顧琢撩起眼皮,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他一眼。就在丁紹偉等得有點不耐煩,打算拍著桌子給他一個下馬威時,他忽然笑了笑,說:“顧琢,東海大學文學係教授。”

“多大年紀?”

“四十。”

“來西山市做什麽?”

“作為特邀嘉賓,參加X屆古典文學高端論壇。”

這些情況丁紹偉其實都知道,故意再問一遍不過是例行流程。他一邊飛快的做著筆錄,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顧琢,發現這男人嘴角含著微微的笑意。

丁紹偉覺得有點古怪,他敢用自己從警多年的信譽擔保,那個笑容沒有絲毫惡意,就像一個溫和的長輩看著無理取鬧的熊孩子,因為心存憐愛,所以不覺得惱火,隻是有點頭疼無奈。

雖然這麽說沒有絲毫根據,但他就是有種直覺,這不是“嫌犯”該有的表情。

就在這時,耳麥裏傳來沈愔的聲音:“直接問他郭莉的事。”

丁紹偉一個激靈,瞬間回魂了。

“你跟郭莉什麽關係?”

這句話一拋出來,丁紹偉眼尖地發現顧琢繃緊的肩膀稍稍鬆弛了少許,仿佛在用肢體語言說“終於來了”。

“郭莉是我的學生,”他言簡意賅地說,“準確的說,她是東海大學古典文學專業XX級新生,前年九月份正式入學。這孩子家境不太好,但是品學兼優,如果沒出岔子,她本應該在明年七月份畢業。”

丁紹偉立刻逮住他話裏的漏洞,追問道:“岔子?什麽岔子?”

顧琢像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去年九月份,新學期開學,郭莉卻沒按時回學校報到。我當時就覺得不對,曾向院係領導反映過情況,卻被告知郭莉家裏出了點事,申請休學一年。”

丁紹偉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睛:“你知道她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大概知道一點,”顧琢說,“她母親患病,欠了一大筆錢,需要打工還錢。這大半年來,我試著聯係過她,但是她換了手機,一直聯係不上。我手頭工作也多,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