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雷門往事

而此時望著長安朔月的雷梓鈺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她穿著一件淺色緊身短衫，站在窗前，望著天上那輪圓月，身後是爺爺留下的偌大的書房，牆上掛滿了各色牽星圖譜，正中的那張八仙桌上麵平放著那張讓她刻骨銘心的牽星圖，整個屋子裏都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而眼前則是水榭亭台的花園，此時正是繁花似錦的季節。雖然此時已經是深夜，但是那淡淡的花香依舊悄然暗送。這墨香和花香一相遇，形成了一種人間絕味，而這絕味和雷梓鈺此時的心境十分暗合。

貞觀開年以來，皇帝李世民雖然征服了陸地，卻也更對無垠的大海充滿了向往。而那張神秘牽星圖的出現就像是一個契機，讓皇帝蠢蠢欲動。所以皇帝親自召見了自己的爺爺雷經來研究那張牽星圖。雷經是這個國度最厲害的牽星術大師，雷梓鈺始終記得當爺爺剛看到那張牽星圖的興奮。這麽多年來，雷經自詡沒有任何牽星圖能夠難住他，他這一輩子最煩惱的事情就是難逢對手。

而這張神秘牽星圖的出現真正成為了雷經的對手。雷經自此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每日隻有雷梓鈺給他送來膳食，幾乎不眠不休。整整用了一年的時間，雷經終於破解了那神秘的牽星圖。可是雷梓鈺始終無法忘記爺爺雷經當時的神情，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興奮，取而代之的是憂心忡忡，唉聲歎氣。

這種情緒足足持續了一個月有餘，之後雷經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麽一般，讓這雷家唯一的傳人雷梓鈺進入房間。他讓雷梓鈺將這張神秘的牽星圖牢牢記在腦海中。雷梓鈺是雷經唯一的傳人，這是雷經最遺憾的事情，多年前雷梓鈺的父親得到一張牽星圖，與雷經商討數日，兩個人各執一詞，最後雷梓鈺的父親竟然帶著人尋著那張牽星圖出海了，從此要無音訊。

那時候雷梓鈺隻有兩歲，父親在她的印象中隻有閣樓中的那張畫像，還有畫像前麵刻在桌子上的那張牽星圖。這件事她從小就知道，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便開始勵誌學習牽星術，不過，這雷家的牽星秘術一直是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雖然雷經對雷梓鈺頗為寵愛，但是每每當雷梓鈺提到牽星術的時候，雷經便不再搭話。

為了能夠讓雷家的牽星術不失傳，雷經在唯一的兒子失蹤之後回到了老家，尋了幾個雷家的後輩，想要在這些雷家的後輩之中選擇一人，將這牽星秘術傾囊傳授。後來他選出了三個人，這三個人都極為優秀，但是無論雷經怎麽傾注心血，這些雷家後人就是無法將雷家的牽星術融會貫通。

而就在雷經為這神技後繼無人的時候，他忽然發現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孫女雷梓鈺。這孩子竟然在幾年前看遍了書房內所有的藏書，這些藏書都是雷家無數仙人拚盡畢生精力的心血。雷經將雷梓鈺叫到身邊，隨意考了雷梓鈺幾個問題，沒想到雷梓鈺對答如流，而且其中不乏一些新奇的想法，這些想法甚至連雷經都不曾想到。

最後雷經決定讓雷梓鈺與那些雷家後輩一同學習，沒想到這一經點撥，雷梓鈺的牽星術竟然突飛猛進，這讓雷經驚訝不已，最後終於決定將雷家這密不外傳的牽星秘術傳授給孫女。

而當雷經讓雷梓鈺記住那牽星圖的時候，雷梓鈺瞬間感覺那牽星圖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她看過的牽星圖真是浩如煙海，她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見過。不過既然是爺爺雷經的命令，雷梓鈺也就照辦了。她將那張牽星圖一點點都記錄在了心裏，也暗自興歎，這牽星圖與之前見過的所有牽星圖都不一樣。

牽星圖講究五行和天幹地支的變化。橫為五行，縱為天幹地支。而眼前的牽星圖卻多了一種變化，那就是陰陽。這種陰陽的變化將本來就變化無窮的牽星術變得更加變化莫測了。她雖然將刻在了腦海中，卻始終無法破解其中的奧妙。

她本希望爺爺能夠指點一二，不過很快他發現爺爺自從破解了那張牽星圖之後變得越來越怪異。他不是整日將自己鎖在書房中，就是早出晚歸，而且爺爺的性格大變，每次雷梓鈺向爺爺打聽他去處的時候，總是會遭到爺爺的一頓謾罵。這十幾年，爺孫兩個人相依為命，爺爺從未對自己如此嚴厲過。

雷梓鈺想不明白，終於就在前夜，爺爺在此在夜裏歸來，這一次與以往都不太一樣，他喝得酩酊大醉。雷梓鈺和傭人一起將爺爺攙扶回到了房間，因為有了之前被罵的經曆，雷梓鈺沒有問爺爺的去處。她將爺爺的杯子蓋好，正欲離開，誰知爺爺忽然從**坐起來，對雷梓鈺說道：“孩子，我大限已至！”

雷梓鈺聞言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怔在了原地。

這時候雷經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轉身躺在**睡著了。

誰知道第二天一早皇上召見的旨意便到了雷家。雷梓鈺匆匆推開雷經的房門，那一瞬間一股燒焦的味道衝進了雷梓鈺的鼻孔，她柳眉微顰，順著那味道的方向望去，隻見此時有什麽東西正在鐵盆裏燃燒著。雷梓鈺緩緩走進門，正準備看個究竟的時候，隻見雷經已經換好了衣服，精神抖擻地站在了雷梓鈺的麵前。

“梓鈺，爺爺今天如何？”雷經穿著官服精神抖擻，雷梓鈺記得這身官服是皇帝第一次召見雷經的時候禦賜的，爺爺一直舍不得穿，平日就掛在房間內供奉著。

“嗯，爺爺穿上這身衣服更顯得精神矍鑠！”雷梓鈺說著上前幫爺爺整理著衣服，猶豫了一下問道，“爺爺，您今天是準備給皇帝回旨嗎？”

雷經聞言一怔，臉上的皺紋微微抖了抖，然後哈哈大笑著走出了門，雷梓鈺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瞥了一眼鐵盆裏已經化作了灰燼的東西，片刻之後跟著爺爺來到了門口。

平日爺爺進宮總是孤身一人，可是這一次卻不一樣，他竟然讓雷梓鈺跟著自己一起進宮。這雖然不是雷梓鈺平生第一次入宮，但是卻依舊按耐不住內心中的興奮，畢竟他們即將見到的是大唐最至高無上的統治者，那個叱吒風雲，扭轉乾坤的男人。

可是後麵發生的事情是雷梓鈺這一輩子也忘不掉的，那就是一場噩夢，爺爺在朝堂上竟然飲鴆自殺。這世事的變化實在是太快，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想到這裏，雷梓鈺潸然落淚。她覺得自己的心裏有些壓抑，緩緩邁步走出房門，來到庭院之中，這庭院全部是爺爺親手設計的，處處透著機敏，到處都是玄機。這也是雷經在教給雷梓鈺牽星術的第一課，牽星秘術包羅萬象，博大玄妙，必須要天文地理，水文曆史無所不知。所以當時雷經在設計這庭院的時候，就將觀星術融入其中，這每一個亭台，每一個樓閣都與天上的星星相對應。一般人如果不懂這觀星之術的話，進入這庭院之中便如同是進入了迷陣一般，根本無法走出去。

這一來是為了鍛煉雷梓鈺，二來也是為了安全起見。畢竟雷家在這京城中也算是貴族，難免有人會惦記。

雷梓鈺順著亭台樓閣緩緩邁著步子向外走，這時候她忽然停住了腳步，抬起頭前麵是一個獨立的二層小樓，名曰：探星樓。這之前是父母的居住之所，但是自從父親失蹤，母親過世之後，就一直關著，隻有每年清明和中元節雷經才會打開探星樓，讓雷梓鈺進去拜祭他的父母。

望著眼前的探星樓，雷梓鈺悲從中來，現在雷家隻剩下她一個人了。父親出海不知所蹤，幾年之後母親撒手人寰，而相依為命的爺爺也已經去了。雷梓鈺心想雖然生在貴胄之家，可是沒想到這老天卻像是給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淚眼朦朧地望著探星樓這幾個字，一瞬間腦海中像是閃過了什麽。她趕緊擦幹了眼淚，快步向探星樓的方向走去。

來到探星樓前麵，她掏出爺爺留下的那串鑰匙，打開了門鎖。隨著“吱呀”一聲響，探星樓的門被雷梓鈺緩緩的推開了，一陣刺鼻的灰塵的氣味瞬間衝進了她的鼻孔，她連連打了兩個噴嚏。這二層小樓的第一層是客廳，雖然桌椅板凳上已經落滿了灰塵，但是裏麵的擺設卻從未有過絲毫的變化，就像是在等待著它的主人一般。

雷梓鈺環顧一周，順著旁邊角落的樓梯向二樓的方向走去。木質的樓梯隨著雷梓鈺的腳步在這空曠的房間內發出一陣怪異的回音，雷梓鈺急匆匆地上了二樓。二樓有兩個房間，一個是父母的臥室，另外一個是父親的書房。雷梓鈺猶豫了一下，邁步向父親書房的方向走去，輕輕推開書房的門，裏麵的黴潮味很重，這期間還夾雜著一些墨香。雷梓鈺站在門口環伺了一圈，最後目光停在了父親的那張畫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