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背叛者之死

與醉香樓的平靜不同,此刻的白城,波濤洶湧。

被官兵搗毀的地堡又重新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連桌椅擺放都還是曾經的位置,似乎之前的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無論人為怎麽努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趙老板和孫老板二人坐在空****的桌前,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空****的地堡中回**著吱唔吱唔的聲音,但兩人都沒有回過頭去看一眼。

卻是一個人被綁在一把鐵椅上動彈不得,隻能不斷扭著身軀想要掙得一點自由。

浸濕的牛皮繩隨著他的掙紮,已經深深的陷入了肉中。

他已經顧不得疼痛,畢竟接下來可能要麵對的,是死亡。

地堡的門開了,走進來一個背弓的人,臉上同樣帶著麵具,蒙著黑巾,隻能從其身形上看出是一個身材高大之人。

來人走到鐵椅身邊,伸手揭開了被綁之人蒙麵的布罩,赫然是曾經在烏衣巷出現的陳大掌櫃。

見到了光明,陳大掌櫃扭動得更厲害了,兩隻眼睛猶如銅鈴一般睜得大大的,似乎在無聲的質問眼前的是什麽人。

來人拔掉了陳大掌櫃嘴中的口塞,“你們是誰?”無論是誰,身處陳大掌櫃的境地,所問出來的第一句話永遠是這樣,十分的沒有新意,似乎也正是這句沒有新意的話,讓來人失去了興趣,扔掉手中的口塞走到了椅子前坐下。

原本沉默的兩個人,現在變成了沉默的三個人。

地堡裏又進來了一個人,提著一口箱子。

來人不高,是常稱的五短身材,身上穿著一件五彩斑斕的衣服。

來人沒有帶麵具,更沒有帶麵巾,似乎根本不在意被誰看到自己的麵容。

“二當家的,你可要說話算話,幹完這趟活,就得痛快的減免我的三年奴期。”來人朝著首座上的趙老板說道。

趙老板揮了揮手,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

矮子嘎嘎一笑,麵容扭曲地朝著鐵椅上的陳大掌櫃走去,猶如一條毒蛇見到了最新鮮的獵物一般。

陳大掌櫃看著對方恐怖的麵容,不禁瘋狂的打起了寒戰。

“乖,不要怕,很舒服的。”矮子將箱子放在一旁,用手撫摸著陳大掌櫃的臉安慰道,不同於母親對孩子的安慰,情人對情人的安慰,眼前的一幕讓人不禁心中發寒。

先前進來的背弓人打了一個惡寒,趕緊扭過頭去不再看眼前的一幕。

“乖,你告訴爺爺,你到底知道多少東西?”矮子溫聲問著陳大掌櫃。

陳大掌櫃驚恐地掃視了一眼場中的布置,心中已經認定,這裏就是自己被抓走之前開會的據點,那麽眼前這些人的身份,已經是顯而易見了。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孫老板當初找到我,說有一筆好買賣,然後拉我入股,我相信孫老板的眼光,就跟著來啦,其他什麽都不知道。”陳大掌櫃聲音顫抖。

矮子轉過頭看向趙老板,趙老板揮了揮手,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

矮子打開箱子,從中掏出了一個藥瓶,“乖,來,聞聞這個,這個可是爺爺精心調製的動魄散,平常人爺爺可不願意讓他聞。”

“不,我不。”陳大掌櫃極力掙紮。

矮子麵容猙獰,雖然個子小,但力氣顯然不是陳大掌櫃能夠抗拒的,直接將瓶子湊到陳大掌櫃的鼻間,隻是一瞬間,就見陳大掌櫃眼睛泛白,再也沒有剛才反抗時的力氣了。

“乖,告訴爺爺,你到底知道些什麽?”矮子重複問了剛才的問題。

“孫老板找到我,說他們準備趁著朝廷改革鈔法,靠著新鈔入市,價值不穩的機會,囤積貨物,以貨欺市,壓低鈔價,再倒賣貨物大賺一筆。”

“孫老板之前和我打過幾次交道,他出手很大方,底子也厚實,我也信得過他的眼光,就決定跟著他幹。”

“你見過孫老板嗎?”趙老板打斷了陳大掌櫃的敘述,插話問道。

“沒見過,孫老板很神秘,每次見麵都感覺是換了一張臉似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是他。”陳大掌櫃神色呆滯,機械的回答著各個問題。

趙老板示意矮子接著訊問。

“後來孫老板就把我帶到了一個地方,在那裏,我見到了其他合作的人,他們每個人都很神秘,但都出手很大方。”

“當時第一次出資的時候,孫老板就說要靠著出資的多少決定位份,我出錢很多,但也隻占到了中間的褚姓。”

孫老板抬手打斷了這些無謂的絮叨,站起身來問道,“你是怎麽投靠官府的?”

“當時孫老板那個狗日的想把我們都殺了,老子運氣好,雖然也中針了,但不致命,後麵被官兵回來收屍是發現我還有氣,就把我帶回去了。”

背弓人忍著笑,拉住了要發怒的孫老板。

“你都跟他們說了什麽?”

“我本來什麽都沒說的,但他們抓了我兒子,我唯一的兒子。”提到兒子,陳大掌櫃情緒激動了起來,矮子趕緊按住陳大掌櫃的腦袋,又給他聞了聞瓶子裏的藥末。

“有一個當官的過來,帶著我的兒子,跟我說如果我還是什麽都不說,就把我兒子帶到草原上去喂狼,怕我不信,還砍斷了我兒子的兩根手指,我兒子還小啊,才剛剛五歲,我能怎麽辦,我能怎麽辦?”矮子按住情緒再次激動起來的陳大掌櫃,卻不敢再給他聞藥瓶。

“他要再聞一遍,整個人就傻了。”矮子搖搖頭,顯然對於此次交流對象甚是不滿意。

矮子從箱子裏取出一包銀針,挑出兩根紮在陳大掌櫃太陽穴,讓陳大掌櫃暫時安靜了下來。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趙老板問道。

“二當家,我倒是有辦法,但奈何人不爭氣啊。”矮子聳聳肩,滿不在意的說道。

“問題還沒問完,接著把他弄醒。”趙老板狠下心來。

矮子看了一眼趙老板,似乎這與平日裏平和的二當家有些不相像。

一直銀針從陳大掌櫃的百會穴插下,陳大掌櫃立時慘叫出聲,驚得趙老板三人立即捂住了耳朵,反而是矮子一臉的享受。

陳大掌櫃醒了過來。

“你見過帖木兒嗎?”矮子按照趙老板的要求接著問道。

“我不知道誰是帖木兒。”陳大掌櫃雖然意識清醒了,但此刻也認了命了。

準確說,當被人突然從烏衣巷劫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認命了。

在官府麵前不認命,自己的兒子肯定活不成,但當他認命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他太知道孫老板的能量了,從他踏入烏衣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孫老板的人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他,其他的,都是死之前的活命掙紮罷了。

“是誰審問的你?”

“是吳法言,吳縣尹。”當陳大掌櫃提起吳法言時,一直坐在一旁的背弓人手掌一顫。

陳大掌櫃的回答讓趙掌櫃二人吃了一驚,按照他們之前的猜想,應該是帖木兒親自提審陳大掌櫃才是,或者也應該派出自己的親信,卻為何派出了吳法言?

這個問題顯然無法問陳大掌櫃。

“之後呢?”

“其他我什麽都不知道,等我把問題都回答完,吳縣尹還寬慰我,一定保證我的安全,還會差人保護我的生意,讓我好好養傷。”陳大掌櫃慘笑一聲,“七天後,我才得知上差賞識我,要把我抬舉到烏衣巷,還專門賞了一間大宅子給我,說我是有功之人,當重賞。”

“我何嚐不知道這是想要以我作為誘餌,調趙老板他們出來,但我已經沒有辦法,隻能聽他們安排。”

隻聽哐當一聲,卻是孫老板狠狠砸了桌子一下,“陳時中,你個狗雜碎,你就這樣把我們兄弟都給賣了,你知道我們要損失多少錢嗎?”

陳大掌櫃聽聲音,整個人一個激靈,才知道原來就是孫老板當麵在訊問自己。

陳大掌櫃愣了愣,緊接著就破口大罵,“去他媽的孫老板,要是你狗日的安排得當,怎麽會有今天。”

“你損失多少錢,你知道我損失了什麽嗎?你知道陳老板他們損失了什麽嗎?”

“老子現在就剩下爛命一條,你想要就拿走吧。”陳大掌櫃也不含糊,絲毫沒有了平日裏舞文弄墨、故作風雅的姿態。

“嘿嘿,你當老子不敢嗎?吳法言隻是砍掉了你兒子兩根手指,你說我砍幾根合適呢?”孫老板一臉惡笑。

陳大掌櫃聽著孫老板的話,頓時沒了剛才的氣焰,一下委頓下來,“我求求你們,你們有什麽衝我來,別動我的兒子,別動我的兒子。”話到後麵,已經帶著哭腔了。

孫老板吐了一口濃痰,“他媽的晦氣,一個大男人,這樣扭扭捏捏。”

突然陳大掌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趙老板,是你麽趙老板,求求你,看在我一直盡心盡力的份上,幫幫我,救救我的兒子。”陳大掌櫃朝著趙老板聲嘶力竭的苦求道。

“二當家的,怎麽辦?”矮子問趙老板。

趙老板揮揮手,“好嘞。”矮子從箱子中拿出一把奇形怪狀的小刀,絲毫不顧陳大掌櫃的哀求,獰笑著緩緩插入陳大掌櫃的胸膛。

“趙老板,求求你,求求你......”直至毫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