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刺蝟
一條陋巷中,真金正好整以暇的喝著從醉香樓裏順出來的白水燒。
白水燒很烈,但很契合蒙古漢子的口味,很多狼逐衛第一次喝就迷上了。
真金也不例外。
一個狼逐衛小跑到真金旁邊,匯報了絲綢鋪那邊的情況。
狼逐衛們都是從蒙古大軍和色目軍中挑選的優秀兵士,上陣廝殺自然不在話下。
但真正比起盯梢功夫來,與真正的江湖人士比起來,差得卻不是一星半點。
雖然帖木兒請了劍癡等人專門訓練,但要迎頭趕上自然還有一段距離。
真金讓手下的狼逐衛離得很遠,確保圈內的人不會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技術不夠,人手來湊。
蒙古人都是天生的獵手,以狼為圖騰的他們,雖然沒有學過孫子兵法,但對於狼的天性掌握得卻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存在。
圍而獵之,是屠殺羊群最好的戰術。
真金覺得,現在包圍圈中的那群人就是一群羊。
自己已經將一百狼逐衛和同時進城的四百兵士全部用上了。
帖木兒那邊,此刻隻有邦察和墨跡兩人保護,但真金並不擔心帖木兒的安全。
如果帖木兒真出了什麽事,他們這幫家將自然是要自殺謝罪,但可能最先倒黴的就是醉香樓旁邊的吳法言,所以吳法言雖然嫉恨帖木兒的到來,卻也無比關心帖木兒的安全。
也可以理解為,帖木兒是親身前往醉香樓坐鎮,讓一眾隱藏在幕後之人摸不清帖木兒的意圖和護衛力量,絲毫不敢有異動。
畢竟醉香樓已經吃了一次虧了,會不會願意再賭一把呢?
醉香樓或者上次引出之人,顯然不是一個賭徒。
裏麵的那幫人非常神秘,神秘到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至少狼逐衛絲毫沒有找尋到他們的蹤跡。
但好在有人通風報信。
再嚴密的堡壘,也架不住從內部攻破。
真金並不知道其中誰是叛徒,也不知道是誰在出賣他們,所有的線索就是突然擺到帖木兒桌上的一封信。
一封非常大膽,而且張狂的信,越過了他們一眾狼逐衛的嚴密封鎖。
真金想起來都異常膽寒,如果送信的人是想要取帖木兒的命呢?他們在場的人會幸存下來麽?
真金絲毫沒有信心,哪怕是帖木兒請來的幾個武林高手同樣如此。
信上隻有短短幾個字,“城東,綢緞鋪,鈔法。”
信很短,分量卻很重,有人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就為了送一封戲弄人的信麽?顯然不可能。
所以當帖木兒麵對著一眾臉色鐵青的侍衛打開信封時,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是的,帖木兒似乎絲毫沒有想到這封信突然出現在他的桌麵意味著什麽,但一眾親衛都知道帖木兒知道。
但他不在乎。
“真是天助我也,原本想著我帖木兒要自己打天下,但耐不住他們內部分贓不均啊。”
帖木兒將所有的侍衛都派了出去,雖然也有人質疑是否有必要,但麵對帖木兒冰冷的目光,誰也沒有敢繼續質疑。
冰天雪地裏,最怕的事情就是時間。
時間越久,對於人來說就越是折磨。
一些兵士已經開始出現**,迫不及待想要回營休息。
真金搖搖頭,畢竟不是本族勇士,曾經跟隨太祖出征的蒙古大軍,何等殘酷的場麵和惡劣的天氣沒有見過。
但眼前的軍士很多都是色目人,而蒙古人一向是瞧不上色目人的。
真金示意自己的手下前去彈壓。
控製了隊伍的小小騷亂,圈子裏的人也動起來了。
真金眼睛一亮,將空酒瓶就地一扔,站起身來。
所有兵士原地不動,狼逐衛逐漸縮小著包圍圈。
一眾黑衣人有序的從地堡中走出,如果真正觀察,可以發現連間隔的時間都是一致的。
黑衣人出來之後,有扔掉鬥篷的,有繼續帶著鬥篷的,但沒有任何人去看那些臉,因為都知道,麵上都帶著麵具。
這是盟裏的規定,彼此之間誰也不知道誰是誰。
有可能剛才的鄰座之人,就是平日裏醉香樓裏的知己好友,當然也有可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敵人。
但戴上麵具,覆上鬥篷,再適當改變聲音,所有人都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
朋友當然可以繼續做朋友,敵人當然也可以從新做朋友。
他們,隻是一個臨時組織罷了。
按照召集人趙老板的意圖,所有人用百家姓排位取姓,彼此不通姓名。
因而,這個臨時的聯盟就叫做百家盟。
至於到底誰是誰,誰姓什麽,叫什麽,或許隻有盟主趙老板方才知曉底細。
但顯然,所有人都非常信任趙老板,所以願意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與他。
每個黑衣人都帶了,而且僅帶了一個親隨,這是盟裏議事的規矩。
為了保密,親隨同樣覆了麵具,以確保身份的絕對保密,可見召集人心思之縝密。
但再縝密,也無法留意到所有人。
當首先出來的陳老板按照自己選擇的方向潛行時,親隨一把拉住了他。
擦著他額頭過去的,是一支利箭。
顯然,如果不是親隨拉了他一把,此刻的陳老板,已經是箭下亡魂了。
親隨已經和撲來的三名狼逐衛戰在了一起。
陳老板沒有往前衝,誰也不知道後麵等著他的是什麽。
他選擇回到地堡,或許在他認為,堅固的地堡是他最後的庇護所。
“有官兵。”“有官兵。”陳老板一邊跑,一邊撕心裂肺的喊道。
此刻,他也管不得自己的聲音是否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眾剛剛出來的黑衣人立刻警覺起來,首先做得是就是彼此張望。
他們的行蹤,絕對不會被官兵探知,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人中出了叛徒。
畢竟,這個所謂的百家盟,組建也不過僅僅半年時間而已。
彼此之間的絕對保密,帶來的是安全,也可能是絕對的不信任。
“哼,此刻不是內訌的時候,先迎地。”趙老板最後出來,還沒出門口,就聽到了陳老板淒厲的喊聲。
趙老板絲毫沒有慌張的神情,他一出場,一下就鎮住了場麵。
所有人似乎都有了主心骨,指揮自己的親隨向往迎敵。
一些會武功的黑衣人已經從親隨手中接過刀劍,時刻準備著衝殺出去。
趙老板趁著這個間隙,四處打量了一番盟內人的動作,有些時候,細微的動作比神色更容易暴露人的真實想法。
趙老板輕哼一聲,抬眼向前方的巷子中望去。
無論是誰放出了消息,但確定所來的這些官兵,真的能吃下這麽多肥肉麽?
畢竟,一隻刺蝟就已經足夠讓狼頭疼,更何況是一群刺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