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的欲言又止

陳清妍抬起頭看了一眼許修遠那欲言又止地隱忍樣子,心裏麵有著濃濃的好奇,不顧許修遠那看向自己的警告般的眼神,有些挑釁地回視了他一眼。

她雖然別的本事沒有,作為一個對新聞以及周邊消息反饋敏感的記者來說,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從剛才許修遠和這位叫劉伯的幾句話相處來看,她能夠感受到許修遠對這位腿部有傷的老者那濃濃的尊重。

當著他的麵去問,她知曉許修遠即使不滿也不會說些什麽。

劉伯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哈哈地笑出了聲音,對著陳清妍說道:“那是因為這小子小的時候那真的是長得很是漂亮,像是古代王庭裏麵的公主姬一樣,一度都被人認為是女孩子呢,所以周圍跟他一起的小夥伴,都小姬小姬地喊他,久而久之也成了他一個小名了……可是誰曾想到,本以為冰場上麵的公主姬的,現在倒成了媒體口中和大家口中的冰上王子了……”

聽著劉伯那說話聲音裏麵帶著濃濃遺憾的樣子,陳清妍不由得抬起頭便看到了許修遠那果然隱忍到太陽穴地青筋隱忍的在微微地凸起。

不由得覺得心中好笑,點了點頭,拉著長長的聲音“哦”了一聲,於是才調笑地看了許修遠一眼,兩個人一瞬間四目相對。

許修遠一怔,看著她清亮的眼神,不由得心裏麵微微一緊,緊跟著撇開了自己的眼睛,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輕咳了一聲,他竟然覺得有些羞愧。

視線落到了那偌大的冰場上麵,許修遠看著那空無一人的寂寥樣子,眼神微微暗了暗,心裏麵一沉,轉過頭看著劉伯說道:“現在都沒有人了,為什麽還要在這裏待著?你的腿年輕的時候受過傷,明明知道不能被凍著!”

劉伯哈哈地笑了兩聲,緊跟著伸出手擺了擺手,“這裏我待了十七年了,我哪一次不是待到晚上十點鍾再走的?你要是讓我提前走,我還是適應不了呢?沒人怎麽了……即使沒人,我看著這冰場我也開心……”

說著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將目光投向到了那遠處的冰場上,陳清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仿佛看到了那張已經老去的麵龐上麵的那雙清澈的眼睛,仍舊帶著少年般的激動和純真。

這樣子的眼神讓陳清妍好奇且震撼。

“今天不在冰場上運動一下?”劉伯問道,卻看著許修遠搖了搖頭,緊跟著臉上一臉可惜的樣子,喃喃地說道:“那真的是太可惜了,我還想在我這冰場上聽聽那冰刀劃開冰麵的聲音呢,我這都一周沒有來人滑了……”

剛才那激動和純真仿佛像是海市蜃樓一般,他看著許修遠好脾氣地蹲在了劉伯的麵前,溫柔小心地給他合了合軍大衣,然後安慰道:“下次我來這裏,再滑了一下好嗎?!今天我是剛從訓練場上下來的,來到這裏是帶這個姑娘來這裏看看的……”

劉伯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看著他,麵上的表情滿滿的都是不滿,不由得訓斥道:“你這小子!追女孩子,不帶人家去逛街看電影,帶人家來我這個廢舊的滑冰場幹什麽?!怪不得你一直都沒有女朋友,原來都是方式不對……”

劉伯雖然年邁但也還算是聲如鍾聲,格外響亮,即使陳清妍不想去聽,但是那話語也不由得跑到了陳清妍的耳朵裏麵。

她在心裏麵輕歎了一聲,不由得覺得微微有些納悶,怎麽現在去到哪裏都有人把她和許修遠湊在一對了呢?!

她垂下眼,餘光便掃到了許修遠那俊美的側臉,正微笑著仰了仰頭,緊跟著站直身體彎下腰,湊到了劉伯耳邊說了些什麽。

陳清妍沒有聽清楚許修遠到底說了些什麽,但是可以明顯地看到劉伯剛剛那慍怒的表情微微緩和了下來。

抬起頭一看便看到了許修遠雙手插兜走到了自己的麵前,說道:“我帶你在這逛逛……”

陳清妍一怔,雖然有些疑惑許修遠帶她來這裏的目的,但還是點了點頭,跟著他繞著這冰場的周邊往前走去。

“我五歲的時候第一次接觸到花滑,便是在這個冰場上……”

陳清妍一怔,側過頭抬眼看向許修遠那帶著回憶的眼神,有些發愣。

隨後便看到了許修遠轉過頭去瞅了瞅那仍舊穿著軍大衣孤獨地坐在那凳子上麵的劉伯,輕笑了一聲,說道:“那是我第一次被媽媽帶到這裏,第一次看到劉伯在冰場上麵那如此精彩的花樣滑冰,像是一條在冰麵上飛舞起來的龍……”

陳清妍眸光裏麵閃現過的都是濃濃地詫異,她轉過頭目光落在了劉伯的腳上,剛才站起身來那微顫的樣子,還讓她曆曆在目。

“可是他的腳……”

許修遠的眼神暗了暗,低聲道:“在一次比賽當中,摔倒在地了,腳踝被摔傷了,再也沒有辦法滑冰了……”

陳清妍心裏麵頓時一緊,心裏麵的那種極度不舒服感讓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聽著許修遠繼續說道:“所以從不能滑冰了之後,他仿佛變成了這塊冰場的守望者,每天都在這裏待到晚上十點鍾,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在這冰場上麵滑著……”

陳清妍站在了許修遠的麵前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好半響才說道:“為了一項摧毀自己身體的運動付出一生,真的是值得嗎?”

她微微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問出了這個自己一直想要問出來的問題,抬起頭很是認真地看著許修遠,發現他眼神裏麵的詫異和迷惘,似乎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問出這樣子一個問題。

半響,他抿了抿嘴唇,問道:“這也算是這次采訪的目錄問題嗎?”

陳清妍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不是,這算是我以我個人的名義問你這個問題的……”

許修遠輕笑了一聲,目光越過了她落在了那空無一人的冰場上麵,“你從一開始就對花滑有偏見……”

陳清妍搖了搖頭,否認道:“不,我是對所有的奧林匹克運動都有偏見,不……不算是偏見,而是質疑!”

許修遠歪著頭看著眼前這個小女生,輕聲說道:“質疑?”

陳清妍點了點頭,“質疑這項運動到底是不是正確的,質疑那所謂的奧林匹克精神是否真的是至高無上的……”

許修遠看著她那認真的眼神,隨後搖了搖頭,便不再發一言了,抬起腳步,繼續往前走著,不再繼續著剛才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像是被他遺忘了那般,他伸出手指著不遠處冰場角落裏麵,幽幽地說道:“我小時候在這訓練的時候每次摔倒,不知道怎麽的,像是有磁場一樣,都會摔倒在那個地方,甚至有一段時間,那個地方旁邊的牆壁上麵寫著許修遠摔倒專用區……”

說到這的時候,許修遠像是回憶起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嘴角微微揚起,笑得極其好看。

陳清妍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眼神裏麵帶著隱隱地頑劣,有些調皮地問道:“確定是許修遠摔倒專區?而不是小姬摔倒專區?”

看著許修遠那頓時僵硬下來的麵容,陳清妍覺得自己後麵說的才是事實的真相。

許修遠側過頭看著她那般開心的樣子,有些好笑地問道:“看到我被調侃,你就這麽開心啊……”

陳清妍挑了挑眉,雙手合十做出了一個恭敬的手勢說道:“挖掘被采訪者的真實性是我們媒體記者一貫遵守著的準則……”

許修遠眸光含笑看著她問道:“媒體記者一貫遵守著的準則,還是你自己一個人遵守的準則?”

陳清妍一怔,然後隨機撇開了自己的眼睛,低聲說道:“忘了在媒體記者後麵加上我的名字……”

許修遠看著陳清妍這般樣子,嘴角不由得往上揚起,轉過頭看著那角落,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這個地方記載了我前期認知花滑的心裏路程,承載了我全部的辛苦和汗水,知曉我所有的不甘心……”

“對這個地方,不知道是愛多一點,還是酸澀感多一點……”

陳清妍看著他那幽怨的樣子,半響問道:“那你為什麽今天要來這裏?”

許修遠的眼神變得微微恍惚了起來,然後轉過身看著陳清妍說道:“我三天之後就要比賽了……”

陳清妍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知道……”

許修遠一怔,看著陳清妍的眼神很是深沉,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閉上了嘴巴,最後隻是輕笑了一下,緊跟著轉過眼神幽幽地看了一眼那冰場,眼神裏麵是那樣子的懷念和眷戀。

那個時候陳清妍還不明白,那個時候他眼神中暗湧的東西到底是什麽,直到之後她才明白,當時的許修遠默默看著自己那欲言又止。

許修宇仿佛來到這裏就像是重溫的,在他那樣子欲言又止當中,他們兩個人之間沉默了好一陣。

兩個人就在站在冰場外邊,肩並著肩膀,從背後看起來,是那樣子一副和諧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