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豪門大戲在自己麵前上演，大家都需要一段消化時間，陳萱也不著急，表示了自己的誠意就留下了U盤走了，壓根就沒提需要他們怎麽做的事情，看上去真的挺靠譜的。
鄭宇憂心忡忡地看過所有隊友，試探性道：“大家覺得她可以相信嗎？”
司念望向鄭宇，鄭宇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還沒答應她什麽，就是想著大家一起討論可能更好，所以……我今天才帶她來的。”他紅著眼睛，模樣又開始變得有點脆弱了，“你們不會怪我吧？”他吸了吸氣道。
司念無奈地搖搖頭，沒言語，倒是易琛，直接對他說：“也許你之前做過錯誤的決定，但今天這個我認為是對的。”他看向其他人，“你們怎麽看？陳萱的話聽起來離我們有點遠，不是我們平時會接觸到的戲碼。”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茶幾邊，“但我覺得她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假。之前在CW基地的時候，我也見過她，她在陳旭陽身邊的時候看似恭敬，眼神總帶著一股子其他的力量，我那時候猜不透是什麽，現在似乎有解釋了。”
語畢，不等大家對他的話發表看法，易琛便彎腰拿起了陳萱放在桌上的U盤，淡淡道：“不過她可不可信，還是要等看過U盤裏的內容之後再做決定。”
易琛拿了U盤就去了訓練區，大家三兩步跟上，圍在他身後看他將U盤插在電腦上，開始讀取裏麵的內容。
葉蜚聲拉了把椅子坐在易琛身邊，易琛將U盤打開，就看到了裏麵的視頻文件，他直接點開播放，畫麵是彩色的，非常清晰，要不怎麽說是有錢人呢，為了無後顧之憂和爭議，把錢花在最關鍵的地方，陳萱看著可不陳旭陽有心計多了，這錄像畫麵高清、直接對著陳旭陽惡心的嘴臉，看著跟電視劇畫麵一樣。
視頻裏，鄭宇和其他兩個隊員站著，陳旭陽立在他們麵前，隨著易琛拔了耳機插上音響，把聲音調大，大家也聽見了陳旭陽充滿銅臭味的聲音。
“你們還在猶豫什麽呢？有什麽可拒絕的呢？”他望著鄭宇道，“阿宇啊，你不應該是最識時務的那個嗎？你為什麽也跟著他們倆一起拒絕我啊？當初你都沒跟著你那些不識抬舉的前隊友滾蛋，還知道留在我手下謀生活，難道不知道現在該選擇什麽才是對的嗎？”
畫麵裏，鄭宇低著頭，畫麵外，在他們身邊的鄭宇卻抬起了頭，緊蹙眉頭盯著視頻畫麵，雙拳緊握，像是努力克製自己心中的怒火。
果然，視頻畫麵上很快就出現了讓人無法接受的一幕。
陳旭陽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鄭宇頭上，完全把火氣灑在了他身上。
“你個混小子！”陳旭陽微怒道，“你該不會是留下給你那些前隊友當間諜的吧？那都是一群不知感恩的王八蛋！我給他們高薪水，高回報，讓他們留在隊伍裏好好發揮，他們居然為了一個隊友和一個教練就要集體出走！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你信不信我明天一個電話就可以讓所有比賽主辦方拒絕他們參賽？”
視頻裏的鄭宇聽到這句話抬起了頭，生氣道：“你打我就算了，為什麽要斷了他們未來的路？！”
陳旭陽啼笑皆非道：“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你不聽話了！你知道我捏死他們多簡單嗎？好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我隻要讓比賽主辦方以一個小小的理由拒絕他們參賽就可以了，比如說資質不夠，比如說報名表填寫錯誤或者提交失敗，你看看多簡單，不是嗎？”
鄭宇憤怒地望著陳旭陽，氣得哭都哭不出來，陳旭陽看他這樣笑得更開心了：“怎麽樣？你到底肯不肯？你不肯的話，我可就真的那麽做了。據我所知，他們接下來要參加海亞讚助的一場比賽，你信不信我讓他們連報名頁麵都提交不了？隻要，一點小小的手段就足夠了。”
陳旭陽的表情太自信，語氣太自然，仿佛做過無數種這樣的事情，鄭宇一個小青年，所有時間都放進了比賽和訓練裏，怎麽和他鬥？
兩人僵持了數十秒，鄭宇再次低下了頭，他咬著牙，一字一字道：“是不是隻要我答應你打假賽，輸給LCK的隊伍，你就不再對他們使陰招？”
這話問得太直接，聽得現場看視頻的眾人都白了臉，易琛目不轉睛地盯著視頻畫麵，雙手交握放在唇邊，呼吸都有些凝滯。
葉蜚聲直接轉開了頭，似乎視頻畫麵太汙穢，他根本不想讓它們進入自己的視線。
司念則沉默地望向了身邊的鄭宇，他渾身都在發抖，這樣的畫麵被重放，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為難的境地裏，他幾乎有些窒息，臉色通紅，卻身體顫抖，看上去特別不好。
猶豫再三，司念閉了閉眼，終究還是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他的手攥著拳，被司念握住的時候驚了一下，猛地看向了她，司念慢慢歎了口氣，加大了握著他手的力度，鄭宇感覺到，眼睛一熱。
接下來，視頻裏就是陳旭陽威脅其他兩個人了，他們無一例外的都被陳旭陽抓到了把柄，最終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在全明星賽上故意犯錯，輸給LCK賽區的隊伍，然後……慘敗而過，被大家罵的、調侃得抬不起頭。
其他兩個人被威脅，無非是因為平日裏的一些事情，或者未來的規劃。鄭宇被威脅，卻是為了不想再因為自己而讓曾經並肩作戰仿佛家人一樣得隊友被陷害。
他冒著自己無法在圈子裏走下去的風險，保存了他們可以參加海亞那場比賽的資格。
然而，他們卻輸掉了那場比賽，等於說輸掉了鄭宇為他們千辛萬苦才得來的機會。
易琛直接關閉了視頻。他坐在椅子上不言語，大家也沒人說話，他們都不知道現在該說點什麽才好。事已至此，似乎總要有個人站出來做一個結論，但誰也沒站出來做這個結論，他們沉默了許久，每個人心裏都有每個人的想法，最後的最後，是易琛先動了。
他依舊沒說話，隻是站起身轉過來看著鄭宇，他沉默了很久，上前抱住了鄭宇，手掌在鄭宇的肩膀上拍了拍，那種安撫的意味鄭宇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他自從今天到了就一直在努力克製自己，但這會兒，被教練抱在懷裏的時刻，鄭宇終於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他越哭越厲害，哭得渾身顫抖，哭的滿屋子人心都碎了。
饒是葉蜚聲那般仿佛沒多少感情的人，也在鄭宇的哭聲中抬起了手，輕輕放在了他身上，隨後，是每一個人的擁抱，所有人都上前抱住了他，鄭宇哭著靠在易琛懷裏，仰著頭，覺得不管自己這次是死是活，是得救還是徹底毀滅，都他媽值了。
到了這一刻，他已經清楚意識到，他真正需要的是什麽。
不是什麽見鬼的比賽，不是什麽垃圾名譽，而是這些並肩作戰的隊友，是和他們一起獲得勝利的那種體驗。
當天鄭宇就沒有再離開。
他一點行李都沒帶，別說是衣服了，洗漱用品也沒有。
晚上七點多，易琛把車鑰匙給了司念，對她說：“去給他買點日用品和換洗衣物，現在的CW已經不是過去的CW了，那種地方他不要再回去了，放在那的東西也不用了。”
司念毫不猶豫地接過鑰匙答應下來，直接就要下樓去辦事，葉蜚聲卻不知道從哪個次元冒了出來，擋在她麵前說：“我也有事出去，你順路的話帶我一段。”
司念愣了一下，望向易琛，遲疑了幾秒才回答說：“我去商場，大概和你不順路。”
葉蜚聲看著她平靜道：“我也去商場附近。”
司念：“……你可以打車去，我還要帶東西，恐怕沒你地方。”
“教練那是商務車，你放多少東西也有我坐的地方，而且，打車要錢，順風車不用錢。”
看著葉蜚聲一臉吝嗇刻薄的樣子，司念仿佛看見了剛認識的時候的他，嘴角不由勾了勾，點點頭道：“那行吧，帶你一段。”
語畢，轉身便下樓了。
葉蜚聲立在原地回頭看向一直圍觀的易琛，沉默了一會說：“教練會不會覺得我們暫時分手了，你就有機會了？”
易琛安靜地看著他，臉上不悲不喜：“你覺得呢？”
葉蜚聲幹脆地搖頭：“你不會。”
易琛聞言微微笑了一下，似乎無奈又似乎欣慰，語重心長道：“知道自己錯在哪之後就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沒有人會原諒你兩次。當然，我也不是說你錯了，隻是你以後要學會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不要那麽直接說出來，會讓人誤解你的真心，也會很傷人。”
葉蜚聲平常都是挺不服管教的，但今天他沒有。
他認真地聽完易琛的話，最後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易琛滿意地笑了：“快去吧。”他說完，進了自己的房間。
葉蜚聲凝眸，不再遲疑，下樓追上司念。
今晚天氣不錯，沒有那麽冷，司念上了車，熱了一會車，葉蜚聲就也跟著上來了。
他上車，係好安全帶，司念好整以暇地看著，跟他說：“我都沒說我去哪個商場，你怎麽就知道我們順路呢？”
葉蜚聲目視前方淡定道：“這附近就一家銀泰算是比較大的商場，你肯定是去那裏，還用問嗎？”
司念驚奇地看著他：“我都不知道你除了打遊戲好之外，推理也不錯。”
葉蜚聲：“這算什麽推理？我要是推理好的話，我就該知道什麽話該怎麽樣說，不然也不會說出來惹你生氣。”
司念聞言笑了一下，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道：“那不一樣。會推理和情商低並不矛盾，你看福爾摩斯情商也並不高，不是嗎？”
葉蜚聲糾正道：“歇洛克·福爾摩斯情商並不低，隻是不屑與對其他人和善罷了。”
司念愣了一下，竟然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兩人這個時候的談話，就跟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一樣和諧，有一瞬間司念甚至覺得，其實他們並沒有分開，他們還在一起。
想到這些，好不錯的心情瞬間低落了幾分，司念開車的時候就不再言語了，葉蜚聲多少也感覺到了，跟著一起保持著安靜，直到她行駛的路線接近他的目的地。
“到前麵停車場停車就可以了。”葉蜚聲這樣說道。
司念看了一眼說：“我不去停車場了，這邊路邊把你放下我就走，我要去前麵商場。”
本以為這話不會被拒絕，但司念想錯了。
葉蜚聲執意道：“把我放在停車場，我有事。”
司念皺皺眉：“那邊不好進去，你直接自己走過去反而更快不是嗎？”她有點懊惱地望向副駕駛。
這一看，就有點愣住了。
葉蜚聲坐在那，夜幕下的路燈下，他的麵龐忽明忽暗，帶著些說不出來的味道。他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底黑漆漆的感情讓她有點慌亂。大概有很多女生都喜歡被KILL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吧，深情中帶著一點執念，仿佛馬上就要做什麽大事一樣，可司念卻有點害怕。
“……我開進去就是了。”莫名的，司念選擇了妥協，選擇了把車子開到停車場，她說了這句話之後，葉蜚聲的表情也和緩了一些，這讓司念踏實了許多。
當她好不容易在車流中找到停車位，停下車的時候，葉蜚聲卻依然不打算就那麽下車。
“還不走嗎？”司念道，“時間不早了，我買了東西還要回去，你不走的話，我就來不及了。”
葉蜚聲靠在車椅背上，沉默了許久，望著前方跟她說：“我爸媽就住在這間酒店。”
他讓司念停車的地方就是商場附近一間酒店的車庫。
司念聽到他的話怔了怔，沒有說話，似乎是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用意是什麽。
葉蜚聲很快轉頭看向了她，英俊的眸子裏滿滿都是懇求。
“跟我去見我爸媽吧。”
……
司念直接驚呆了。
不管是葉蜚聲突然認真的表情，還是他難得一見的懇求語氣。
她愣在那，手握著方向盤，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半晌才道：“你瘋了嗎？”
葉蜚聲特別認真地說：“我沒瘋。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我知道，我一直給不了你安定感，你覺得我年紀小，覺得我隻需要最強的伴侶，但那都是你以為的。”
司念詫異地望著他。
葉蜚聲解開安全帶，轉過身，傾身越過檔位，司念下意識後撤，這樣才可以跟他保持一定距離。
她靠在駕駛座的車窗上，眨巴著眼睛看他，眼底倒映出他的模樣，他看著這樣一幕，忽然就不知道哪來的本事，能夠把心裏話用一種相對來說很溫和的方式表示出來了。
“你知道我爸媽為什麽會突然到這裏來嗎？”他問著，也不需要回答，徑自道，“是我叫他們來的。我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再來證明自己的感情和誠意。”他伸出手，不知何時，手心裏已經握著一枚戒指，“你嫁給我吧，我想隻有這樣，你才能感覺到我是真的在愛你。我承認我有時候對你有點苛刻，但我現在知道，人不一定隻在某個方向上一直走下去，當你想要選擇其他路走的時候，我……”他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道，“我會支持你。”
曾經的曾經，無數個夜晚，司念都在想，自己一把年紀，和葉蜚聲這種正值年輕，風頭無量的職業選手，真的可以走長遠嗎？葉蜚聲的粉絲不要太多，迷妹更是一大批，其中不乏青春靚麗的大美人，光是私信他求愛的那些女粉絲就數不勝數，甚至還有發果照的。
電競選手很容易受到女孩子們的青睞與熱愛，更不要說葉蜚聲還是圈子裏一等一好看的。
他在大家心目中，簡直就是小說男主一般的理想存在，沒有幾個不想去試一試的，哪怕他和司念公開在戀愛，還是有不少妹子前赴後繼，她真的能駕馭得了他嗎？
很多時候，司念都給過自己這樣的壓力。
她想過有很多事情可以讓她不再胡思亂想，但從來不敢想這件事。
仔細算算葉蜚聲才多大？好像剛剛二十二歲？比她小幾歲就不說了，這個年紀的男生才滿法定結婚年紀，就要結婚的話，他以後真的不會後悔嗎？
司念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裏，但葉蜚聲可沒傻，見她沉默，他直接下了車，繞到駕駛座拉開車門把她牽下來，司念幾乎忘記了拒絕，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他父母房間門口了。
“不行。”她慌張地開始後退，抗拒著和他們見麵，緊張道，“我不能去！”
葉蜚聲拉住她的手不準她後退，問得很直接：“為什麽不能去？”
司念急得眼睛都紅了，呼吸急促道：“說了不行就是不行，如果今天真的讓我見了你爸媽，決定了某些事，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司念說得特別誠懇，眼底流露出來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葉蜚聲看著，不但沒生氣，反而笑了。
“你覺得我會後悔？”他問道。
司念有點生氣道：“你肯定會後悔的！你現在才多大？二十二歲啊！你現在剛滿法定年齡就要和我結婚，你都還沒定性呢，用不了多久你就會開始後悔的！和你分手我還可以恢複如初，可是和你離婚，我一定會瘋的！”
她話裏全是重點，是她最害怕的一切，可葉蜚聲似乎隻抓住了一點。
“和我離婚，你一定會瘋？”
他緊緊盯著她，眼神幾乎有點著魔，司念為難地回望著他，轉身又想走，葉蜚聲直接從背後抱住了她。
“是，我現在的確隻有二十二歲。”他聲音沙啞，語調卻異常堅定，“可是司念，那又怎麽樣呢？不關我事二十二歲，還是三十二歲，我心中的那個人永遠都隻會是你不會再變了。我以前喜歡過別人，我知道喜歡一個人和愛一個人的感覺是不同的，我對你是後者，在我這個年紀是如此，在我未來的年紀也會是如此。”
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一句句聽在耳中，那其中包含的意義，讓司念潰不成軍。
“可是……”她哽咽著想說什麽，葉蜚聲直接把她轉了過來，讓她看著他的眼睛。
“看著我的眼睛，記住我的眼神。”他一字一頓道，“這是我愛你的眼神，十年後，二十年後，五十年後，我們老死的時候，我依然會用這種眼神看著你。”
司念詫異地望著他，他的眼底是她無法忽視的深厚感情，像漆黑的夜幕裏掛滿了星星的夜空，他的瞳孔放大又縮小，像在無聲地表述著對她的感情。
司念所有的擔心，所有的慌張，在那一刻，似乎全都消失不見了。
你相信有愛情嗎？
我相信，因為我看到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