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畢竟是自己重回賽場的第一場比賽，司念選擇了她發揮最好最穩定的英雄——麥林炮手·崔絲塔娜，簡稱小炮。
小炮這個英雄在該版本中能力很強，推塔堪稱所有ADC裏麵最強勢的一個，拿到這個英雄配合上香爐怪，拆掉對方基地塔不過分分鍾的事情，前提是她前期對線得當，發育良好。
比賽最開始的時間段，司念仍然有些許緊張，始終屏著一口氣不敢鬆開，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遊戲當中，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相較於其他戰隊的比賽交流，CW戰隊在比賽時通過麥克風的對話寥寥無幾。
或許是今天麵對的戰隊很一般，不足為懼，今天麥克風裏尤其安靜，連平時比較鬧騰的鄭宇都沒說幾句話。
當比賽進入二十分鍾的時候，司念才算是完全沉浸其中，不那麽緊張了。
也可能是隊伍優勢建立比較大，她明顯感覺到對方ADC不如自己，所以也自信了一些。
變故就發生在她和鄭宇使用的輔助仙靈女巫·璐璐一起推對方下路二塔的時候。
司念不斷在耳機裏跟鄭宇說話，商量對策，可對方一直毫無回應。
司念忽然意識到了不對。
也就在她稍稍閃神的功夫，她便被對方的打野和中單抓住，瞬間被秒。
鄭宇操作的璐璐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愣了幾秒才開始移動，迅速離開回城了。
司念愣住了，她下意識看向身邊，葉蜚聲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也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複雜。
司念心頭一跳，在台下數萬觀眾的唱衰之中摘掉耳機對身後的工作人員說：“我的耳機壞了。”
工作人員立刻上前檢查，遊戲被暫時中止，現場本來就因為她被抓到秒了而喧鬧，發生這一事故之後議論和質疑接踵而來，連解說都開始不著調的因為她女性的身份侃侃而談。
司念頂著壓力摘掉耳機挪到一邊，壓抑著不說一句話，鄭宇隔著兩個人朝她這邊小聲喊她，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司念抬頭正要回頭，就聽見葉蜚聲替她回答了。
“她耳機壞了。”
司念抿抿唇，繼續保持緘默，鄭宇聞言恍然道：“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呢，我一直跟你說不能上不能上，你還是被抓了。”
司念羞愧得不行，第一場比賽就打成這樣，易琛在後台看見不知道得多埋怨她，她下次上場的機會估計很渺茫了吧，明明……也不完全是她的錯，卻要接受觀眾的指責以及眾人的調侃，司念覺得腦袋都炸了，快要不能呼吸了。
後台，易琛確實有些不高興，但不是因為司念被抓。
“耳機怎麽會有問題？”易琛望向身邊的助教和夏冰淇，“還是用過一段時間才出的問題，官方交給隊員之前都沒有調試好嗎？”
夏冰淇也很奇怪：“不應該啊，以前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她有點擔心司念，抿唇說道，“司念可千萬別因為這個小插曲影響狀態，現在的觀眾那麽苛刻，也不知道會不會把耳機的問題當做是她自己狀態不好故意怪耳機。”
她的擔心正是易琛的擔心，易琛攥著手機看著實況轉播沉吟片刻，拉過助教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夏冰淇聽到他在懷疑什麽吃了一驚。
“不會吧？！”她遲疑道，“她有那麽大本事？”
易琛目光灼灼道：“你也是女人，女人可以有多大本事你不是應該很清楚嗎？尤其是，被憤怒衝昏頭腦，毫無理智的女人。”
夏冰淇咋舌。
遊戲中斷了大約五分鍾，工作人員換了新耳機給司念。
司念重新戴上，感覺了一下，點點頭表示可以繼續比賽。
葉蜚聲注視著她的方向，在所有觀眾目光都定在他們身上的時候，忽然彎腰靠近她，貼近她耳邊，從側麵和遠處看幾乎是在親吻她，台下觀眾瞬間爆炸，尖叫聲不絕於耳。
而司念作為當事人，其實隻是聽見葉蜚聲湊近的一句安撫罷了。
那應該算是安撫吧，帶著他從不曾有過的平靜柔和。
他對她說：“你很棒，不要被外力影響，證明給他們看你可以。”
司念轉眼望向葉蜚聲，不斷閃爍的彩色燈光之下，葉蜚聲朝她微勾嘴角，笑容清俊美好，眼眸中光輝聚集，桀驁又自信。
司念所有的擔憂與壓力都在這一刻瞬間消散，她麵容平靜地看回電腦屏幕。
當遊戲重新開始，她已經完全摒棄了畏首畏尾的姿態，毫不怯場穩定發揮，很快就拿到了對方下路的雙殺，還是在沒有隊友幫助，僅僅是她和鄭宇兩個人的情況下。
方才還充滿了質疑聲音的賽場中立刻響起歡呼聲，所有人高聲喊著“CW”的戰隊名字，遊戲玩家就是這一點好，隻要你可以在技術上重新得到大家的認可，哪怕你曾經鬧出過什麽幺蛾子也沒關係，大家一樣會為你搖旗呐喊。
勝利就在司念的超常發揮中穩穩地被CW握在手中，當第二場比賽推完對方水晶，看到屏幕上光華璀璨的“勝利”兩個字的時候，司念的眼睛濕潤了。
攝影也在這個時候切到了司念的臉，她眼眸含淚的模樣讓觀眾們歡呼的聲音更大了，司念站起來，和隊友們一起上台，深深地朝台下鞠了一躬。
方青子坐在台下，作為一會采訪選手的主持人，她此刻臉上的笑容非常勉強。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葉蜚聲彎腰湊到司念耳邊的畫麵，那一幕好像刀子一樣紮在她心上，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幾天之前她還在替別人擔心有任煙雨那樣一個前情敵多危險，可現在，她似乎得多擔心一下自己了。
閉了閉眼，方青子最終還是和大家一起鼓起了掌。
下了台，走到後台休息室的這段路，司念一直都是激動的。
她始終克製著自己，等到進了休息室那一刻才終於按訥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易琛瞧見她直接朝她張開雙臂，司念二話不說撲了過去，易琛緊緊抱住她，手拍著她的肩膀安撫著。
葉蜚聲順勢坐到了門邊的椅子上，靠著椅背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刺眼。
“司念姐你太棒了，你都不知道你多帥，我們下路直接殺穿他們，簡直是黑白雙煞，天下無敵！”鄭宇高興的嗷嗷叫，比司念還激動。
司念從易琛懷裏出來，抹了抹眼淚又抱住了鄭宇，鄭宇受寵若驚，高興得有點臉紅，司念摸摸他的頭笑道：“你小子，毛還沒長齊呢，害羞個什麽勁兒！”
鄭宇被她這麽一說，臉更紅了，幹脆捧著臉跑到了一邊。
他這麽一閃開，他身後的葉蜚聲便進入了司念的視線，她眼神複雜地注視著他，猶豫許久，還是沒有像對鄭宇和易琛那樣獻上擁抱，而是非常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認認真真道：“多謝葉大神的幫助和指點，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我以後會多跟你學習的。”
她這一舉動，成功讓在場其他人都笑場了，而被司念當祖宗供著的葉蜚聲還沒來得及回應什麽，休息室的門就被推開了，工作人員走進來說：“采訪環節到了，隊員跟我過來吧。”
采訪環節……
采訪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是易琛對葉蜚聲說：“蜚聲，你去。”
葉蜚聲坐在那沒有動，比賽結束後一直不錯的情緒忽然沉了下來，駭得他周圍的人都摩挲著胳膊躲開了。
“時間不多了，可以走了嗎？”工作人員聽了易琛的話就看向葉蜚聲，葉蜚聲依舊保持著不動的姿勢，最後還是易琛走過去把他拉了起來。
“磨蹭什麽呢？不愛說話就少說幾句，你加入戰隊這麽久都沒代表戰隊露過麵，今天就你去接受采訪。”易琛直接把葉蜚聲推到了工作人員身前，工作人員趕緊拉著他離開。
司念全程無言地看著這一切，她始終記得葉蜚聲離開時那個眼神，她分析不出他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但可以猜到個八九不離十，今天的采訪主持人是誰。
抬起眼，看著實況轉播，耳邊是其他人在討論呆會慶功宴吃點什麽，可司念眼裏卻全都是電視屏幕上的人。
果然呢，采訪主持人是方青子。
葉蜚聲坐在方青子身邊，兩人的距離很官方，並不接近，可瞧瞧方青子看葉蜚聲的眼神，飽含著難以言喻的感情，哪怕是不知道內情的外人都能感受到了，更別說葉蜚聲本人。
“喂，主持人該不會是喜歡葉大神吧？”鄭宇在和謝源聊天，“你看她看葉大神的眼神，就差把心掏出來了。”
謝源一邊喝咖啡一邊說：“好像是誒，葉大神可真有福氣啊，不但技術好，受器重，粉絲多，連青子女神都喜歡他，呆會慶功宴可得多灌他幾杯，誰讓他那麽人生贏家的？”略頓，謝源望向司念，“你說是不是啊司念？”
猛地被提及，司念愣了一下才看去，很快笑道：“是啊是啊，不過他要是喝醉了你可得好好照顧他，畢竟是你灌的。”
她還能開玩笑，心情好像沒受什麽影響，這對勁麽……易琛收回觀察她的視線，自顧自地困擾著那個猜測的真假。
他看人從來不會出錯的，難不成這次真的走眼了？
比賽最終告一段落，觀眾和選手們都各回各家。
司念和隊友們一起去吃飯，這次是官方請客，大家又到的齊整，現場氣氛很不錯。
饒是已經很久不沾酒的司念，也拿起酒杯喝了起來。
抬起眼，對麵坐著的是葉蜚聲，葉蜚聲身邊呢……是方青子。
是的，雖然不是戰隊成員，但這次是官方請客，有工作人員，方青子作為今天官方邀請的主持人之一，當然也會參加。
眼睛忽然有點疼，不知不覺的就有點熱，好像有眼淚要流出來一樣，司念趕緊抬手揉了揉眼睛，那種不適感終於慢慢消散，再睜開眼的時候，人的精神也好了一些。
作為在場最漂亮的女生，方青子受到了所有人的歡迎和關切，相較於她被眾星捧月的畫麵，司念坐在那倒像是個男人一樣毫無存在感。
這畫麵似乎倒退回三年多以前，那時候任煙雨的出現，也是讓她處於這種尷尬的位置。
司念有些喘不過氣來，轉頭對身邊的人說了句“去個洗手間”便起身離開了。
她站起來背過身之後，並未看見葉蜚聲朝這邊望過來的眼神。
他專注地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手裏捏著酒杯，桌子下麵的腿上慢慢放了一隻手，那隻手帶著溫度和不舍，讓他迅速轉眼看向了身邊。
這一看，就對上了方青子幾乎落淚卻還是撐著笑的眼睛。
葉蜚聲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遲疑幾秒，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外麵。
司念到了酒店露台，夜風拂過人臉，讓她清醒了不少。
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也喜歡過別人，她當然知道自己心裏這股子沒由來的傷感悸動代表什麽，可她不敢細想，也不能細想，因為那份感情毫無指望，更毫無可能。
身後有細微的動靜，司念轉頭望去，在一片花叢之後看見了斜靠在角落抽煙的紀野。
她微微一怔，唇瓣啟開卻沒聲音發出來。
倒是紀野，十分不耐煩又無語地說了句：“又是你。”
忽然的，司念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至少，她嘴角的笑真心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