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很不對勁
一直沿著西北方前行的易天天,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很不對勁。
清晨,他又打了一次卦——卦象指著東南方。
難道符離又去了東南方?
易天天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繼續往前走,還是該折回。
老當眼見不妙,道:“易天天,快些走啊,還去不去找阿符了?”
易天天搖頭,指向東南:“卦象顯示我應該去那邊。”
老當:“你應該尊重你的第一次選擇。”
第一次選擇,就是當初在道居山卜的“西北方”。
易天天捧起包袱裏的三條尾巴,明明離開道居山的時候它們還頗有活力,可現在卻越來越蔫吧了,就像將要枯死的花兒。
老當:“喂,就算你不願意尊重,也該相信我啊!”
易天天猶豫的眼睛瞬間變得堅定:“我要回去!”
從前他便知道,符離的尾巴一旦離得它遠了,就會變得發蔫。所以,看現在這三條尾巴的模樣,符離一定不在附近!
說走就走。
“易天天你回來!”
老當氣極,明明再往前走幾日便能到妖界了,誰知道易天天居然會折返!
氣死狼了!
易天天還沒跑幾步,就被從天而降的老當攔住了去路,老當跪地:“二王子,老當雖然對您忠心,可您必須要回妖界!”
“老當,你腦子有病!”易天天繞過他繼續走。
老當繼續未完的話:“所以,老當隻能對您不敬了,望您原諒!”
說完,一個大掃腿便將易天天絆了個結實,拎了易天天的腳就走。
“放開!”易天天實在沒辦法,又舍不得用符離的尾巴,隻得被拖著。後來,當後背被磨得火辣辣疼的時候,他終於妥協了。
易天天淡淡:“老當,我跟你走,別再拖我了。”
“真的?”
“真的。”
易天天決定了,對付老當這種有武功還不講理(腦子有病)的,就要用計:先假意服從,再趁其不備,最終逃之夭夭!
夜裏,易天天升起火來,問樹上的老當:“你為什麽叫我二王子?我們去西北方做什麽?”
老當也沒打算瞞他。
“我叫你二王子,是因為你就是二王子。至於去西北方做什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得,說了跟沒說一樣。
易天天又問:“那你又是誰,為什麽要引我去西北方?”
老當垂眼瞧他,看在火的麵子上,好懸沒撲下去跪地表述衷心。他偏了偏頭:“我是您的仆人。”
“仆人?”易天天決定進入這個神經病的世界,好趁機感化,“那,我是你的主人?”
“是的。”
“可,仆人不是應該聽主人的話嗎?”易天天抓住重點,“你不能違背主人的意願啊。”
老當:……“以後會聽。”
等你變成二王子之後。
“哦。”易天天最終化為一聲歎息——這神經病的世界他還是進不去呀。
火花劈裏啪啦作響,夜深了,易天天縮在火堆旁睡著了,樹上的老當卻突然睜開了眼,望向樹林深處。
有妖?
他甚至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那聲音仿佛正在往這邊悄然趕來。
老當看看睡得正香的易天天,決定不讓那隻小妖前來打擾主子睡覺,還是他先去解決了,想著,身形一轉他便不見了。
然而,就在老當離開不久,易天天身後的大樹突然鑽出一隻堪比三個老虎大小的灰狐狸來,灰狐狸湊近了,將一口熱氣噴在易天天的臉上,易天天揉了揉眼睛就醒了。
“符離?”睡眼惺忪的易天天一樂,又覺得不對勁——這、這隻狐狸根本就不是符離!
腦袋也忒大了!
灰狐狸不等他開口,張嘴咬了衣服將他甩到背上,尾巴一搭將易天天牢牢鎖住,撒蹄子就跑。
急忙趕來的老當:中計了!這就是調虎離山計啊——樹林裏壓根就沒有妖,隻有一隻被渡了幾口妖氣的小蜘蛛!
這隻灰狐狸,好生狡猾!
而此刻的易天天本欲掙紮,但思慮再三還是沒動。
灰狐狸既然沒有同老當直麵對上,那就說明它打不過老當,所以老當必然會把他追回來。而且這隻灰狐狸是往東南方奔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登時就樂了,自然是老老實實地待在狐狸背上。
跑吧,跑吧,到時候無論老當能不能追上來,他都可以得償所願,同符離更近一些。
易天天:“尾巴呀尾巴,馬上就要帶你們去找主人了,打起精神來!”
身後追來的老當見他這副模樣,又急又氣,可那狐狸跑得忒快,他也隻能保持不跟丟而已。要想追上,很難哪!
可,但凡那易天天能掙紮掙紮,讓那灰狐狸分分心,他也不至於這麽無計可施!
跑得像條累死狗!
秘境——
富窯拿了帕子沾著水幫符離擦臉。
一邊擦一邊想:這雷劈得也太生猛了些,都焦成了黑木頭一樣,尤其是橫躺在地上,就更像了,嘖。
富窯洗了洗帕子,又繼續擦。
嗯,額頭露出來了,終於是白色的了,看起來圓潤飽滿,挺有福氣相的嘛。
好,眉眼也清晰了。
富窯一邊洗帕子一邊看。
這雙眼睛真漂亮,圓圓大大的,眼尾稍稍吊起,既可愛又有些妖嬈……還有一絲隱隱的金色。
還有一絲隱隱的淩厲?
又好像是怒氣?
“噗!”
臭狐狸又憋了一口濃煙噴出來,嗆得他直冒淚。
“哎,我好心幫你擦臉,你怎麽老呸我?”一次兩次算是湊巧,可這都第三回了明顯就是故意的!
他的臉上都籠罩上一層煙了!
貼心可愛的小狐狸變成人了怎地品性還不端了?富窯很是憋悶。
符離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因為你,雷會劈我?”
“要不是我動不了,用你幫忙擦?”
富窯居然覺得這個白眼還挺好看?
他是不是瘋了!
“你當我稀罕幫你擦?”他嘴硬地一哼,“就是看你太可憐才幫你的。”
“還有,我沒真的想讓雷劈你,誰劈的你跟誰橫呀!”
富窯斜瞟了一眼喪狐,意有所指。
符離:……她要能橫早就橫了,還用拿他來撒氣?
不過,富窯這傻子怕還不知道這秘境的秘密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喪狐的有緣人,亦能得到喪狐的幫助……
好啊,好。
他既不知有靠山,那她就趁其不備搶他的殼子,哼哼!
正想著,便看喪狐緩緩走了過來,微微抬了前爪。
黑焦木頭符離終於恢複了白淨模樣。
“你不想幫她擦臉早說嘛,我勾勾手就能辦到了。”喪狐很淡然地看著富窯,“多簡單。”
富窯點點頭,這樣的確是比他擦得要快。
效果還好。
可是,符離的胳膊上跟額頭上怎麽長了白毛呢?富窯很是納悶。
喪狐:“小狐狸丟了三條尾巴,原本是可以接上的,可惜尾巴離她的本體越來越遠,所以她在幻化人形的時候會受到影響。”
符離:原來如此……
三條尾巴?富窯一愣:明明是四條呀,之前在城樓的時候小狐狸還丟了一條呢?
喪狐:“十尾狐斷尾後可自行接上——這是它的本事。”
原來如此……
富窯:“狐狸,你尾巴上的藥呢?有沒有繼續綁著?”
符離點頭,那藥倒是挺有用處的。“你看看?”
說著就要撩裙子。
“住手!”
富窯的一張大臉紅得像燒油的鍋,急忙按住她的手。
許是臉熱了,腦子也活泛了,富窯突然意識到一件不對勁的事情——為什麽他想什麽東西,這隻喪狐狸都要幫他?
即使他不說出口,它也可以回答疑問?
難道是因為秘境的原因?
當然,這些都無礙,最令他氣憤的是!
它居然用雷劈符離。
劈這隻丟了三條尾巴、難以維係人形的可憐小狐狸!(肯定是因為丟了尾巴它才會變了心性,一定是這樣的!)
“你為什麽要劈她?”富窯憤憤質問。
“因為你想。”
富窯這就不理解了:“我想我的,跟你有什麽幹係?”
喪狐正想開口,一旁觀察的符離急忙哀嚎一聲:“哎呀心口疼!”
千萬、千萬不能讓富窯知道真相呀!
富窯當即滿麵關懷:“疼得厲害?”
“可不!”
符離現在好歹是個姑娘,富窯不好下手幫著揉,頗為焦急。
喪狐不忍心有緣人這般,伸了爪子搭在符離脈上,確定道:“你的心不疼。”
“疼!真疼!”符離嘴硬。
“是你的心親口說了不疼。”喪狐依舊擺著那副死灰一般的臉,“要不要我幫你挖出來,你問問它?”
親娘嘞,太血腥!
符離抿唇:“是不疼。”
“怎麽說話呢!”富窯眼瞧著是喪狐狸逼人說謊,怒氣當即飆了上來,“你放我們出秘境,我們要去看大夫!”
喪狐狸轉身,又竄上了大石塊。
淡然團臥後,道:“我之前跟你們說過: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從哪裏來,但我知道你們將往哪裏去——在我看來,你們將去的地方絕對不是醫館。”
富窯微微皺了眉:“你怎麽知道?倘若我們鐵了心就要去醫館呢?”
“不可能。”喪狐狸打了個哈欠,“這秘境十年開一回,你們想出去也隻能十年後了——當然,就算十年後你們離開秘境第一個去的就是醫館,那也絕對不是現在你們想去的那個。”
這話,講的有些深奧。
但重點還是“十年”這兩個字。
“十年!”富窯幾盡崩潰,“我才不要在這裏待十年!”
“這裏有什麽不好?”喪狐淡淡轉頭看向左邊,左邊便出現了十幾個美人,衝著富窯羞羞一笑,紛紛行禮:“見過公子~”
富窯:?
根本就比不過符離這隻雄狐狸的美麗。
喪狐覺得他並未動心(眼瞎),轉頭再看向右邊,一處極大的房子便出現了,門口還站著守門的仆人跟碩大的銀色石獅。
富麗堂皇。
喪狐:“你想要什麽,這裏都會有。”
富窯: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間仙境?
“假的。”他搖頭,“都是你變幻出來的。”
“假的?”喪狐喉間嗬嗬兩聲,“莫非你覺得外麵的世界是真的?如果說這裏是我的秘境,那外麵的人界便是仙界變幻出的秘境——都是秘境,有何不同?”
眼見富窯對這個問題有些迷茫,符離不由出聲:“當然不一樣!”
喪狐方才說的話依稀帶了幾分迷惑人心之術,富窯隻是一個人類,若陷入其中,輕些神智混沌,重一些便會逐漸癲狂。
符離不一樣,它最起碼是隻狐狸,雖沒什麽本事,可還是能抵抗狐族的迷惑之術的。
最重要的是,她看得清楚。
“人界有七情六欲,隨意而發、不受控製,誰都無法預料,人類之間互相接觸、碰撞,產生的種種沉澱,這才有了人界。”
“而你的秘境,隻是一副空架子。”
“就算人界是仙界的秘境,那也要比你的更加真實。換句話說,你的修為還遠遠不夠格——因為富窯會察覺到你這秘境的虛假。所以,不一樣。”
富窯聽完,眼睛終於不再迷惑,堅定地點頭:“對,很不一樣。相比你的秘境,我更願意回到人界。”
就算人家也是秘境,那也是好過這裏的秘境!
“很好。”喪狐看向符離,“你很好。”
符離突然發覺不妙——糟糕!明明富窯跟喪狐是一夥的,她瞎操什麽心?這下好了,得罪了喪狐狸,那……
那還怎麽搶富窯的殼子啊!
蠢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