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 結
孩子，是玄敏心中最大的心結。十幾年來玄敏幾乎是用遍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這結在她心裏已經幾乎變成了死結。幾乎完全失去希望的玄敏甚至去看了所謂的大仙兒，而那位神婆也讓玄敏想起了那個十多年前就已經死去的妹妹。在嚐試過所有方式之後，她隻能寄希望於這最後一種可能，而今天突然回家的玄珠，也讓玄敏更加相信神婆的說法。
連玄珠都回來了，那最近發生的一切肯定都與玄珍有關。
秀媛把玄珠的行李拎進念玫的房間，看到這個行李箱，躺在**的念玫沒有說話，隻是翻了個身把背後留給秀媛。
放好行李箱之後，秀媛斜身坐在床沿上，對念玫低聲說著話：“你不是一直想離開這兒嗎，好好跟你小姑相處，懂事一點，將來讓小姑帶你去深圳……”
念玫明顯是不喜歡這個安排：“她睡我這兒，我怎麽學習啊？”
秀媛說道：“應該時間不會長，聽話，啊？自己親姑姑回來了，總不能讓她再花錢住旅店是吧。”
母女倆正說著，玄敏走了進來。玄敏對念玫說道：“念玫，起來吧，不生氣了，大姑帶你去買東西。” 念玫聽到了，但還是一動不動。
秀媛推了推念玫：“這家裏，就數你大姑疼你，想要啥大姑都給你買，你看你大姑都發話了，快起來吧。”
念玫依舊一動不動。
玄敏走上前，不管不顧地將念玫拉坐了起來：“你上次不是說想要一管口紅嗎？走，大姑帶你去買，順便再看場電影。”
念玫掙脫玄敏的手，垂著頭站在床邊。
秀媛也站了起來：“聽話跟著大姑好好玩玩，玄敏，咱們在外麵等她，正好有件事情問你。”
念玫這才不情不願地去換衣服。
秀媛拉著玄敏走到大門口才開口：“中午那個什麽劇團的人，怎麽會找上咱們家，還說讓念玫學戲呢？”
玄敏說道：“那還不是因為玄珍、玄珠以前跟他學過昆劇。”
秀媛完全沒有聽說過這件事，繼續問道：“是嗎？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玄敏說道：“好多年前的事了。”
秀媛又問：“那後來為什麽不學了？”
玄敏想了想：“小孩子學什麽都這樣，三天熱乎勁兒，一時高興過幾天就沒興趣了……她們還學過乒乓球，我哥還學了幾天手風琴呢！嫂子你到底想問什麽？”
秀媛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那……韓雪萍和你哥到底……”
玄敏略有些不耐煩地直接打斷道：“什麽到底不到底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嘛，八百年前的事兒了，我哥惱她還來不及呢，你吃哪門子的冤枉醋啊？”
秀媛訕訕地不知道該說什麽，也就在這時念玫走了出來。
秀媛趕緊岔開話題：“念玫跟大姑好好玩啊。”說完便自己走進院子。
玄珠站在院子裏專注地看著院子裏的那棵玉蘭花樹。
秀媛走過來站在玄珠邊上，突然問：“還記得它吧，是你們和爸爸媽媽一起
種下的。”
玄珠輕輕點頭：“是啊，沒想到它還活著。”
街上，玄敏一隻手拎著包一隻手拉著念玫向前走著。
念玫問玄敏：“玄珠姑姑為什麽突然回來了？”
玄敏推測：“可能是你媽跟她說了奶奶身體的事吧。”
念玫又問：“她為什麽一直不回來呢，她不喜歡我們嗎？”
玄敏腳步慢了幾分：“每個人心裏都藏著什麽秘密吧，這個秘密可能就怕最親的人知道，所以要躲得遠遠的。”
念玫又問：“我們家變成這樣，都是因為玄珍姑姑吧，這個家裏的所有人都在避諱她的名字。大姑，對嗎？”
玄敏沒有明確地回答念玫的這個問題。沒錯，即便是外人也能很容易看出來，
玄家的所有問題都源自當年玄珍的死。但所有的問題，都隻是因為玄珍嗎？玄敏沒辦法果斷地肯定這個結論。
父母也好，玄梁也好，包括她自己和玄珠，真的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玄敏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
這時她們姑侄倆到了八角亭邊上，玄敏停下腳步，眼神中掠過一絲哀傷。
玄敏拉住念玫：“念玫，幫大姑一個忙好嗎？” 念玫略帶防備地問：“要幹什麽？”
玄敏沒有回答，用力攬住念玫的肩膀來到八角亭旁。
念玫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想要掙開玄敏的手臂：“大姑，你要幹什麽？” 玄敏雙手抓住念玫的肩膀：“念玫……你看，咱們家最近出了多少事情…… 這是當年你玄珍姑姑出事的地方，今天趁著沒事兒，咱們就給她燒個紙點個香，讓她的冤魂早點安息，咱們家就能太太平平，大姑就能懷上孩子了……”
念玫被嚇到了，驚恐地看著大姑那張突然變得極度陌生的臉。玄敏抓住念玫的手勁逐漸變大：“念玫，就算大姑求你了。” 念玫掙紮地喊道：“你自己想燒幹嗎要拉上我？”
玄敏語氣中開始多了幾分癲狂：“必須是你，隻有你，你跟玄珍那麽像，連
你奶奶都分不清你們……” 完全被嚇到的念玫用盡全力撞開玄敏：“大姑！你！瘋了……” 撞開玄敏，念玫便頭也不回地逃走。
被撞倒在地的玄敏愣了好一會兒，才從剛剛那種癲狂的狀態中恢複過來，這時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幹了什麽。
玄敏趕忙回頭尋找念玫，卻看到她已經跑出去很遠。
眼看念玫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玄敏喃喃自語：“念玫……大姑隻是想讓這個家……都好起來，大姑隻是想要個孩子，隻是想要正常的生活，正常的……”
玄敏突然站起來衝進八角亭，神經質地大喊：“玄珍，玄珍，都是我不好你原諒姐吧。”
玄敏跪在地上，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玄梁默默收拾貨架。
剛剛把貨物歸置好，秀媛走了進來。玄梁看了一眼秀媛沒說話，拎起地上一
大袋垃圾往外走。秀媛過去把垃圾袋奪過來：“你就不能等會兒，我有話跟你說。”
玄梁頓了頓，最後還是沒有再走開，問她：“念玫呢？” 秀媛回道：“玄敏帶她出去玩了。”
聽到秀媛這麽說，玄梁皺了皺眉頭，他總感覺最近玄敏很古怪，讓她帶著念玫他並不是非常放心。
秀媛注意到玄梁的表情：“她大姑帶著你還不放心？” 玄梁沒有接這個話頭又問：“媽呢？”
秀媛耐著性子回答：“玄珠不是在家嗎？”
玄梁頓了頓，才正視秀媛的臉：“……你來什麽事兒？”
秀媛走近玄梁，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溫和：“上次我說把念玫送她姥姥家，當時說的是氣話，你別往心裏去。”
聽到秀媛的話，玄梁的臉色也緩和下來：“那個木格媽……” 秀媛輕聲說道：“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了。”
上前一步秀媛幫玄梁整理衣服：“玄梁，玄珠回來了，我尋思著不如讓念玫
跟著玄珠去深圳上學……” 玄梁一聽，就像被電到了般馬上退後一步，臉上的表情瞬間由晴轉陰。
秀媛趕忙說道：“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深圳是一線城市，教學條件怎麽都比咱們這小地方強，光看玄珠現在的樣子這就錯不了的。再說，最近這左一出右一出的，你媽一看見念玫又玄珍、玄珍地叫，孩子才 16 歲，這亂七八糟的事情哪能受得了？你看你要不要跟玄珠好好說說……”
玄梁強壓著自己情緒，一字一句地說道：“秀媛，你要想把咱們的日子往下過，就把這個念頭斷了。”
秀媛臉上的溫柔也不見了：“往下過，這日子能往下過嗎，你守著念玫心裏是踏實了，你想過孩子的感受嗎？那個是咱們的孩子，不是你養的貓狗。”
玄梁悶聲說道：“18 歲之前，她的感受不重要。” 秀媛盯著玄梁半晌，拎起垃圾袋走了出去。
玄珠走進臥室坐在床沿上，注視著已經沉沉睡去的母親。她伸出手指，想要觸摸母親花白的頭發，快要觸到時又慢慢收了回來。
母親似乎有所感覺，睜開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玄珠。
玄珠見狀起身想要離開。
老太太突然開口：“玄珠……”
玄珠一愣，轉過身望著母親，她的確沒有想到會聽到自己的名字。老太太看著玄珠：“媽看你心裏苦，有什麽話，跟媽好好說說。” 玄珠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
老太太說：“別瞞著媽。” 玄珠輕輕搖頭：“沒有。”
老太太說：“玄珠，你是不是還記恨玄珍啊？”
玄珠身體一僵，片刻後她慢慢直起身體，輕輕歎了口氣，轉身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母親的臥室。
這時，從念玫的房間裏傳出壓抑的抽泣聲。玄珠循著哭聲，麵無表情地走入念玫的房間。隨著玄珠的走近，從一個陳舊的老式大衣櫃裏傳出的哭聲愈加清晰。玄珠緩緩走過去，伸出手打開櫃門。打開老舊的衣櫃門，她看到了那個隻有
15 歲的玄珠蜷縮在櫃子裏，將頭深深地埋進自己的身體裏，瘦弱的雙肩劇烈地抖動著，繼而抬起被淚水浸濕的臉頰，眼中透出深切的恨意。
15 歲的玄珠惡狠狠地看向她：“玄珍，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玄珠猛地關上櫃門。玄珠剛想要出去走走，一轉身就看到念玫推門進來。她喘著粗氣，一頭鑽到**，用被子蓋住自己。
玄珠愣了一下，輕輕地坐過去：“怎麽了念玫，怎麽剛出去就回來了？” 念玫的聲音從被子裏麵傳出來：“不用你管。”
玄珠輕輕點頭，心說的確是輪不到自己管。然後她便起身，出去，關上門。
念玫踢掉鞋子，把自己全身都縮進被子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