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終於進了404城區

我越來越覺得不正常了,幾乎是跑著來到了Asa跟前。

Asa問:“你去哪兒了?”

我說:“前麵有幾個小孩,他們在玩木頭人……”

Asa說:“這附近都沒有人家,哪來的小孩?”

我帶著他一起朝前走去,那三個小孩竟然不見了。他們恢複常態之後,就算不笑也該大聲說話吧?但我什麽都沒有聽見,他們就這麽悄無聲息地不見了。

有鬼。

不是心裏有鬼,是真的有鬼。

我愣在了原地,越想越糊塗。

Asa問我:“在哪兒呢?”

我說:“剛才明明就在這兒啊。”

Asa說:“你拍照片了嗎?”

他說:“我哪能想到他們說沒就沒了啊。”

接著我四下看了看,身上突然掠過了一陣涼意——不但那三個小孩不見了,我剛剛看到的那個磚窯也不見了!!!

這如果是一部漫畫,上文那三個歎號應該正好畫在我腦袋上。

Asa發現我的表情不對勁,低聲說:“你到底怎麽了?”

我說:“我可能……出現幻覺了。”

Asa想了想,突然說:“我相信你。”

我看了看他,竟然有些感動,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原來如此重要。

他接著說:“我從來不迷信,你知道的,但是自從我從耳機裏聽到了多年前的廣播,我改變了。”

我說:“我靠,我們來到404之後是不是獲得了什麽超能力啊?比如千裏眼和順風耳,舒克和貝塔,海爾哥哥和海爾弟弟……”

Asa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不喜歡。”

我說:“你不喜歡什麽?”

他說:“超能力啊。”

我說:“我喜歡!我希望這種超能力能幫我找到一卡車的‘錯’,趕緊把我媽解救出來。”

Asa說:“你別忘了,凡事都有利有弊。”

說著,他拿過我的望遠鏡,朝城區的方向看了看,又轉身朝哨卡方向看了看,突然說:“有人來了!”

我立刻轉過身去。

實際上根本不用望遠鏡,這個人離我們隻有幾百米遠,是個女孩,穿著一件醬紅色皮夾克,很醒目。我說:“那不是四爺嗎?”

Asa說:“她是怎麽進來的啊?”

我說:“說不定用了美人計。”

很快,四爺就走過來了,我朝她使勁揮起手來,四爺加快了腳步。

她走近之後,我劈頭就問:“你怎麽不回我信息?”

四爺停下來,做了個哭臉:“我手機摔了。”

我說:“怎麽摔的?”

四爺說:“怎麽著,你還給以舊換新?”

Asa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四爺說:“我找著那個送貨司機了。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我和Asa互相看了一眼,難道有兩個送貨司機?

我說:“我們就是坐那輛送物資的車進來的啊。”

四爺的眼珠轉了轉,說:“你們那輛車是不是翻了?”

我說:“你怎麽知道?”

四爺說:“我那個司機說的,所以上頭又緊急加派了一車物資。”接著她四下看了看,問我們:“你們現在要去哪兒?”

我說:“辦公大樓。”

四爺說:“噢,那我們不同路。”

我說:“你去哪兒?”

她說:“我是來發財的。”

我突然問道:“你來找‘錯’?”

四爺略顯驚訝:“你怎麽知道?”

Asa正要說話,被我打斷了,我說:“網上都傳開了,很多人都知道。”

她說:“你們也是來找‘錯’的?”

我趕緊搖了搖頭:“不,我們來找個人。”

她朝前看了看,然後說:“怎麽都得進城,既然又遇到了,那就一起走吧。”

說完她就朝前走了。

我和Asa對視了一下,然後我追上去,問:“你知道哪裏有‘錯’嗎?”

她扭頭看了我一眼,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我說:“沒關係,反正我們要找的人也不叫‘錯’。”

路上的坑比行李箱的輪子還大,走起來很艱難。

我說:“我幫你提著吧。”

她一點都不客氣:“你行嗎?”

我伸手提了提,這箱子比我想象的沉多了,提起來竟然有點費勁。

四爺推了我一把,說:“你這小身板還不如我呢。”

然後,她收起拖拉杆,把行李箱提起來,橫著一拎,扭著小蠻腰就朝前走了。

Asa看了看我,似乎在說:你再問問。

於是我又快步跟了上去:“四爺,你從哪兒得到的信息啊?”

四爺說:“什麽信息?”

我說:“‘錯’。”

她說:“這叫商業機密。”

我想試探一下她,於是說:“聽說那種東西在垃圾場下麵,需要推土機。”

她馬上停下來:“真的?”

我說:“網上這麽說。”

她四下看了看:“那你知道這裏的垃圾場在哪兒嗎?”

看來,她也是毫無線索,瞎貓找死耗子而已,我就隨口說了句:“跟著蒼蠅肯定能找到。”

時間剛剛滑到午後,天色突然變得昏暗,好像太陽馬上就要掉進平原盡頭了。我們終於終於接近了城區,蘆葦漸漸向遠處退開,露出了越來越多的地麵。

我覺得404就像一本書,最開始的時候,作者做足了功課,娓娓道來,把道路、植物和遠處的樓房都刻畫得非常細致,突然他發現要截稿了,時間不夠了,於是把“白天”一筆帶過,把路程也毫不負責地縮短了……就像按了快進鍵。

我們來到城區邊緣的時候,雲層越來越厚,太陽完全被擋住了,隻剩下一點微光透過雲層照射過來,四周的景色暗了幾個色格。

我懷疑四爺平時健身,她的速度比我和Asa還快,每次拉開一段距離,她再原地停下等我們。

我問Asa:“你有沒有覺得太陽突然就落山了?”

Asa抬頭看了看:“就是陰了。”

果然,空氣變得非常悶,這是大暴雨的前兆。

水泥路兩旁出現了兩根石頭柱子,很像圓明園遺址,我猜它過去很可能是個象征性的城門,就像荒地和城區的分割線,人類與自然各占半邊天。

我們三個跨過去,終於走進了城區。

所謂城區,其實更像一片等待拆遷的住宅區,到處都是廢棄的樓房,大都是四五層高的,也有很多低矮的平房,七扭八歪地豎著很多“卌”字形的電視天線。東北的平房頂部不是雙坡,也不是單坡,而是平的,上麵鋪著堿土,那是防水的,長著高高的羊草,甚至還點綴著一些野花,就像一座座屋頂花園。路邊偶爾有一些垃圾,時刻提醒著我們,這裏曾是人類生活過的地方,但那些垃圾並沒有臭味,經過20多年的時間,該腐壞的早都腐壞了,該爛掉的早都爛掉了,該風幹的早都風幹了。

“城門”旁邊有一座尖頂的房子,就像一顆很小的腦袋戴著一個巨大的鬥笠,門口有一棵蘋果樹,它頑強地生長著,開著很多粉白色的花,那些花大得嚇人。

前蘇聯事故核電站切爾諾貝利最近開放了旅遊線路,那裏的植物也出奇地茂盛,幾乎完全覆蓋了建築物。水塘裏的鯰魚,一口就能吞掉一個完整的麵包……那是輻射造成的變異。

Asa趕緊從包裏找出倫琴儀操作起來,這東西的後殼像老式大哥大,鍵盤像簡陋的老年機,顯示屏像交警的酒精檢測儀,使用起來又像測電筆。Asa舉起它對著空氣按了一下,很快它就發出“嗶”的一聲,顯示出了綠色的數字——輻射劑量隻有0.1微西弗,而我們使用的電腦顯示器的輻射劑量是1.0微西弗。

這裏比外麵的城市還安全。

我也從包裏掏出倫琴儀看了看,發現我的比Asa的少了三個按鈕,隻有一個開關鍵。

我說:“你在我的裝備上偷工減料了。”

Asa說:“胡說,你這款是傻瓜式的,用起來更便捷。你隻要按下開機鍵,它就處於待機狀態了,如果輻射超標,它馬上就會報警。”

我說:“等進了404腹地再打開吧,省點電。”

Asa說:“不用,它的電量可以維持7天。”

我試著按下了開機鍵,黑色的屏幕馬上亮起來,變成了綠色。屏幕右上角顯示著電量:99%,右下角還貼心地顯示著溫度:17.6℃。

Asa湊過來看了看,頗為不滿:“我跟商家叮囑過好幾遍,要他們把電充滿……唉。”

這顧客也是夠矯情的。

四爺斜了一眼我和Asa手上的倫琴儀,嘀咕了一句:“這麽惜命那就不要來404啊。”

我說:“你沒帶?”

四爺攤了攤手。

我說:“我把我的給你吧。”

四爺說:“我才不要。萬一它響了怎麽辦?多鬧心啊。”

我想起了一個笑話——殺毒軟件一直提醒我電腦中毒了怎麽辦?答:把殺毒軟件卸了。

四爺朝四下看了看:“我要去找垃圾場了。”

我趕緊說:“那都是網上的說法,不可信。”

四爺說:“我隨便轉轉,找不著就出去了。”

我有點擔憂她:“要不……你跟我們去辦公大樓吧。”

四爺說:“去那裏幹嗎?”

我說:“可以跟留守人員問問,哪裏有你要找的那種東西。”

四爺笑了:“你敲開一戶人家,問,你家把值錢的東西都藏在哪兒了,人家會告訴你?”

想想也是。

我又說:“可是天都快黑了,你一個女孩能行嗎?”

四爺露出了一絲不屑:“你們兩個大男人能行嗎?”然後拖著行李箱就離開了。

我看了看Asa,他隻是聳了聳肩,毫不憐香惜玉。

四爺拐個彎兒,不見了。

我對Asa說:“咱們歇會兒吧。”

他說:“好的。”

接著,我們打開手搖式手電筒,走向了旁邊那座尖頂的房子。

木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它,走了進去。地上的灰塵很厚,它們可能很多年都沒看到過人了,見到我們立即升騰起來,我趕緊捂住了鼻子。

室內的舉架很高,擺放著一排排椅子,盡頭有個講台,上麵插著幾根蠟燭,它旁邊有個小門,上麵寫著“告解室”,它背後的牆上掛著一個木製十字架。

我用手電筒照了照窗戶,它又長又窄,鑲著彩色玻璃,大部分都沒碎。

這裏是個教堂。

我來到講台前,上麵有個本子。強勁的風吹進來,紙頁被翻動,就像有人在快速瀏覽。

我拿起來看了看,這是一本發黃的花名冊,首頁上寫著一個名字——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