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思柳往事
“你沒有問過她母親,關於他的來曆嗎?”柳嗣義詢問道。
柳無雙冷笑著道:“當然,我們當然詢問了他的母親,我們用盡了一切的辦法,哪怕是我用手槍頂著那女人的腦袋,對他的來曆那女人也是隻字未提。他一直說不記得了,眼神中也充滿了迷茫。”
“她隻說一個夜晚,他在**準備入眠,正當她要入夢的時候,渾渾噩噩地感到她被一些人抬起,並送往了一個未知之地,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她隻是感到朦朧與輕微的疼痛。整整過了一年,她才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
“我當然也懷疑過她在撒謊,”似是看出了柳嗣義想要說些什麽,不等他開口,柳無雙便搶答道,“我用出了對付間諜的拷問方式,哪怕是塊鋼鐵我也有信心將它變成鋼水,然而她痛不欲生之餘,眼中依舊是迷惘,那種迷惘是裝不出來的。”
“我雖然充滿了好奇心,但也不至於殺掉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可我知道,這種女人想要得到什麽,我從她眼中看到了,她想要在這個奇怪的兒子身上得到一筆財富,用預言來得到的財富。而我的金錢利誘對她卻依舊毫無用處。”
柳嗣義詢問道:“既然知道那綠男孩兒說的都是預言,你為什麽不順便把他帶走呢?”
柳無雙低聲的咳嗽兩聲,聳聳肩道:“我現在無比想要這樣做,哪怕是付出任何代價,我現在都會這麽做但那是現在。當時我也以為他隻是一個胡言亂語的孩子,轉動著天真無邪的頭腦,瞪著一雙誠實的眼睛,告訴你他善於編織的謊言或者夢中之景。”
“然而,當一切都是在證實之後,我才發現他是一個多麽寶貴的財富,而我又犯了一個多麽巨大的錯誤。當我再次回到那裏,想要找回那財富的時候,我卻發現財富已然離我而去。”
柳無雙長出了一口氣,再次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好了,父親,關於您想要知道的所有事情,今天就隻能講這麽多了,我恐怕沒有精力,再繼續解答您的疑惑了。因為,我的身體不容許我再任性下去。”
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希望您能好好的調養身體,同時,我也誠摯的邀請您參加,三天後的豐收之節。在那天,我會宣布,您將擁有我的位置,你將會成為所有棄民的新首領。”
“我相信,他們一定會聽從您的指令。他們將要在您的指引下,前往自由之地。”
柳嗣義剛想要大聲說出,自己無法完成這件事情。因為他麽有能力成為棄民的領袖,更沒有能力能夠帶領棄民們前往自由的地方,更何況,他也沒有這個心思。
他之前一直堅持,要帶著柳無雙離開這裏,回到那個溫暖的家,或許他可以用柳無雙的基因,來克隆一個柳無雙的克隆人,並將克隆人的器官移植在柳無雙的身體裏,他知道這樣做是違法的。
但是,他相信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這一切。
柳無雙那飽經風霜的渾黃眼睛,仿佛能夠看透柳嗣義的心中所想,他搖頭,低聲道:“父親啊,請您不要再抱有那種不切實際的希望了,且不說地上的人是否有平等的觀念與態度,來對待一個與他們同樣有著文明的生物。”
“作為我們克隆體來說,在人類看來,我們就是屬於人類的附屬品。我不知道他們會以什麽樣態度來對待我們,我更不敢想象,當他們得知我們克隆人作為附屬品,卻要與他們存活在一個世界時,他們會有怎樣的情緒。”
“人類生來就是排他的,他們會占用一切可以占用的物資,哪怕是其他生靈的性命與自由。其實父親您已經可以預料到,當我再次回到地上世界,我會遭受什麽樣的對待,而您又會遭受什麽樣的對待。”
“還有,我也不希望您回到地上的社會,因為那裏已經不再適合您了,我不知道您的對手、敵人會不會再次對你下手,但畢竟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他們絕對會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柳嗣義依舊堅定自己的想法:“我相信隻要我出現,將所有的事情告訴星盟議會,告訴警方,告訴檢方。他們一定會以謀殺罪來製裁午凱文的,我確信他們會如此。”
柳無雙笑了笑,隨即他再次抑製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咳咳......父親,也許您說的是對的,但我卻不敢將所有的一切壓在也許上,社會的政治遠沒有您想象的那麽單純。”
“說句可能對您有所冒犯的話,將您與午凱文做一些對比,對於星盟議會來說,是您更為重要,還是午凱文更為主要?”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您現在應該不再從事任何科研工作了吧。如果真的是這樣,您覺得星盟議會會為了一個不再有任何作用的人,來懲處另一個有作用的人嗎?況且這個人,還是軍方的領軍人物,對於第二次星係戰爭的勝利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柳嗣義因為柳無雙的話,心中頗感憋悶。但他卻隱隱地知道柳無雙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極有可能就是事實。
星盟不可能承擔缺失軍方重要人物的後果,來給他這個對星盟沒有任何好處的死人,一個新的重生的機會,也許他們會羅織新的罪名,或者把他當做了叛逃的克隆人,投入監獄,甚至直接焚燒掉。
柳無雙拍了拍手輕聲道:“好了,父親,不要再想那麽多了,快點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在這個新的地方,棄民們適應了這裏新的生活,而您江適應您的新位置,並通過這個位置帶領您的民眾走向新的自由。”
話畢,柳無雙用拐杖撐起身子,顫顫巍巍走到了柳嗣義的身邊,再次擁抱他,深深地擁抱著他,仿佛就像當初那樣,想要把自己揉進父親的懷抱,刹那間,柳嗣義恍惚再次見到了那個,可愛的要求爸爸抱抱的男孩兒。
柳無雙再次喚來了,站在門外的碧魃,她已經押解著付康明去了監管的房間,並再次回返。
柳無雙囑托碧魃帶著柳嗣義,再次回到他養傷的住處,並要求碧魃幫他更換藥物,並重新包紮傷口。
柳無雙希望碧魃在近期好好監護柳嗣義,監管他能夠很好的將養傷勢。
於是,原本沉默寡言的碧魃再次擔負起了重任,攙扶著柳嗣義回到了他養傷的住所。
在回去的路上,柳嗣義看到很多已經開始忙碌的棄民,他們有的在捆綁木料,有的在織補細網,有的則在切洗各種模樣奇特的草葉和樹根。
再次大量喪失血液。令原本就傷勢不輕的柳嗣義感到頭暈目眩,還好有著碧魃的攙扶,他才得以順利的回歸他自己的住所。
碧魃將柳嗣義的身子沉沉的放在堅硬的床鋪上,柳嗣義感到力氣在一點一點地流失,隨之而去的還有他的意識,他快速地沉入了夢鄉。
當柳嗣義再次醒來,看了看身旁的鍾表,這裏是地底世界,根本無法通過陽光來判斷是白天還是黑夜。隻能依靠鍾表來確定此刻天上掛著的是太陽還是月亮。
現在已經是14:20,依稀記得昨天回來的時候是17:30,柳嗣義幾乎昏睡了一整天,他的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身上的傷口已經塗上了新的藥膏,並纏繞上了新的繃帶。柳嗣義實在難以想象,碧魃那樣的弱女子,是怎樣一個人把他收拾好的。
柳嗣義躺在**,再次回想起昨日種種,仿佛在夢中一般。他還記得那沉甸甸壓在心頭的柳無雙的囑托,他拜托他的事情--帶著克隆人離開寧尋求能夠使克隆人自由的方法。
這其實是一個偽命題,如果不離開寧遠星,呆在這個隻能依靠上天喜惡來生存的地方,根本就談不上自由。那麽柳無雙的意思就一定是離開寧遠星了。
但離開寧遠星,又能去哪裏?最徹底的方案無疑是尋找一個新的人類聚集地,離開護佑者星係,在新的星係紮根,但這很不現實。
且不說如何離開,就是帶著這裏的老弱病殘建立新的人類聚集地都會是天方夜譚。想當初,可是足足上萬的人口才得以在護佑者星係紮根。
另一種方案則是,依舊在護佑者星係生存,護佑者星係有兩大種族,星盟的人類和淨化者。
淨化者一直試圖消滅人類,假如克隆人投奔淨化者,且不說淨化者會不會收留克隆人,隻怕他們會立即以此為借口發動新的戰爭,到時候人類就會生靈塗炭,他們將成為永遠的罪人。
如果是假扮成人類混跡人群,外表看來,克隆人除了眼球的下方有著紅色的兩個小點外,幾乎和正常人沒什麽差別。
但是這個難度依然很大,每個星盟成員都有個人的ID卡,且都在人類聚集地,用指紋和虹膜進行了服務器登記,每出發或到達星盟的一個人類居住地,在星際海關都需要進行指紋與虹膜的掃描,以便於人員的出入管理。
而虹膜識別是可以檢測出克隆人的,這樣就非常不安全了,可以說哪怕是想辦法,強製衝出了寧遠星,也會麵臨任一個星球的拒絕入境。他們總不能一直在星空中飄**吧。
那麽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允許克隆人的存在,並且不受星盟的太多影響呢,這個的確令人感到傷腦筋。
就在柳嗣義感到傷腦筋的時候,碧魃走了進來,他依舊那般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模樣。
“你怎麽樣?還在出血麽?”她站到床前,看著**的柳嗣義。
柳嗣義感激地點點頭:“昨天真是麻煩你了,幫我更換藥物一定很麻煩吧?”
碧魃無所謂的點點頭:“的確很麻煩,但是難不倒我。”
柳嗣義朝她的身後看了看,尋找那個可愛的身影,卻發現思柳並沒有跟著碧魃來到這裏,柳嗣義非常喜歡思柳,此刻沒看到她,隱隱感到有些失望:“思柳呢?怎麽沒見到她?”他問道。
碧魃臉上的堅冰似乎有所融化,淡淡的回答:“思柳啊,她在長老那裏。”
柳嗣義皺了皺眉:“長老那兒?思柳為什麽會在那裏?”似是忽然覺得哪裏不對,他嚐試著詢問道,“思柳跟無雙......嗯,長老是不是有什麽關係?我看,思柳和他似乎有些相像。”
碧魃緊緊的盯著他,良久無話,似是決定了什麽,才從牆角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了柳嗣義的床邊。她坐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緊身戰鬥服包饒下的姣好身材顯得特別妖嬈。
她淡淡的說道:“你猜的沒錯,思柳的確是長老的外孫女。”
雖然已經猜到了結局,但柳嗣義還是問道:“那麽,你們長老的女兒呢?思柳的父母現在在哪兒呢?”
碧魃的眼中有一絲波瀾:“長老的女兒和女婿、思柳的父母都已經死去了。”
柳嗣義雖然已經料到了結局,但還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怎麽會這樣子?”
碧魃的綠色眼胚中隱隱蒙上了悲傷的色彩,他的麵色竟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她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看著柳嗣義沉聲道:“恐怕我如果不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你就不會讓我離開,對嗎?”
柳嗣義苦笑著,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她的眼神放空,良久無話,緩緩地張開了嘴巴,仿佛在敘述著,那塵封已久的往日故事。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季,至少,地上是如此,雖然在這裏,一年四季都滿是溫熱,但地上還是邁入了冰雪的冬季。長老的女兒出生在那個冬季,那個冬季無比的寒冷,不論是氣候還是人心。”
“長老的妻子,也就是在那個冬季,生出這個女兒之後才死去的,也許正是如此,長老給他的女兒起名叫忘雪。忘雪是個天真善良的女孩,就如同思柳那般可愛。我與她的關係緊密,我們是無話不談的閨蜜,包括所有所有的一切。”
“或許是因為我們的母親,都在我們出生的那一刻離去,於是我們都在長老的關照下成長,我們都把長老當做最親近的人。我們的年齡在一年年的成長,忘雪也慢慢的開始情竇初開,她愛上了棄民的一個男孩,在長老的祝福下,他們結為了夫婦,並生下了思柳。”
(第七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