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人性多變

柳無雙再次不由自主地咳嗽幾聲,碧魃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麵前,同時也放了一杯在柳嗣義的麵前。柳無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看著柳嗣義低聲道:“自從父親您被抓,送去了鐵獄孤島,實驗室的研究人員就開始對我肆無忌憚地進行各種試驗,包括一些活體切片。”

柳無雙用那幹瘦的雙手,解開胸前衣服的紐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出現在他那肋骨醒目的胸膛上,他將袖子擼起,駭人的傷疤,就那麽突兀地出現在柳嗣義的眼前。

柳嗣義雙目赤紅,青筋暴起的手發出哢吧哢吧的聲響,他走上前,顫抖著撫摸著傷疤,咬牙切齒地低吼:“這群王八蛋!”

柳無雙示意柳嗣義不必擔心,他將袖子放下,並係上了扣子:“都已經過去了,父親,您不能再這樣激動了,對您的傷口可不太好。咳咳......”他再次一陣劇烈的咳嗽。

柳嗣義不無擔心:“無雙,你的身體。”

柳無雙擺擺手,沙啞著嗓子道:“沒關係的,老毛病了,就如之前父親所擔心的那樣,我遺傳了被克隆體的疾病。您當初的推論也是正確的,人體先天的基因會對一些疾病,毫無抵抗力。它們存在著,會被某種疾病易於攻陷的缺陷。”

柳嗣義感到嗓子似乎被什麽堵住了:“你是說,肺癌......”

柳無雙點點頭默認了父親的話:“已經晚期了,據醫生說,我剩餘性命應該不足一年了。”

一陣悲傷湧上柳嗣義的心頭,他還抱有一絲幻想:“你是在哪裏看的?是否已經確診?”

柳無雙淡淡一笑,不知為何,柳嗣義感到他笑容中有一絲冰涼的冷然:“父親,已經確認了,前些時日,我用黑市上買到的假ID,去了生命研究院,沒認出我身份的南宮博教授,親自為我進行了診斷。”

“你找過南宮博,你為何不告訴他你的身份。”

柳無雙苦笑:“太危險了,我的身份充滿著不確定性,如果被其他人發現,會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似是想起了什麽,他接著道,“父親,我們已經將南宮博教授的屍體掩埋,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具無頭的屍體,你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麽?”

柳嗣義感到揪心的疼痛,他知道隱瞞下去也不是辦法:“我遇到了麻煩,一個天大的麻煩,南宮博也因我而死。”他說到此,戛然而止,不願多提。

柳無雙點點頭,並未向下追問:“其實,當我們發現南宮博教授的屍體從焚化爐的通道掉落的時候,我們也嚇了一跳。畢竟第一次有非克隆人被從那裏扔下,隨即便是一具無頭的屍體。之後,我們就看到父親,您也隨之落下。並且病得很重,處於昏迷狀態。”

柳嗣義似是從柳無雙的話語中抓住了什麽:“你說這裏的都是克隆人?還有,這裏的溫度這麽高,難道是在焚化爐附近麽。”

再次點點頭,柳無雙開始解釋道:“說這裏都是克隆人也不盡然,這裏還有正常的人類,不過多是在地麵世界的乞丐和流浪者。這裏也的確是焚化爐附近的地下世界,我們存活的克隆人和地麵上無法自由生活的人類,在這裏建立了聚集地,也算是為自己建設一個家吧。咳咳......”

難怪,柳嗣義內心的疑惑在此刻都能夠有所解釋,難怪碧魃會說這裏是棄民之地,克隆人與流浪漢的聚集區,除了用星盟棄民來稱呼,真的很難找到其他的統稱。

也難怪這裏的人多是殘疾者,作為克隆體,隻有成功進行了同體移植才會打上編號,諸如葉潤澤就是036號。

而有些時候,會出現克隆體還未成熟時,被克隆體就已經死去。根據倫理學的法律規定,死去的被克隆體的克隆體必須進行銷毀。甚至會出現,克隆體剛取出需要移植的器官,被克隆體卻死在了手術台上的情況,那麽這個克隆體也麵臨著要被銷毀的命運。

柳無雙的話證實了這一點:“其實,我原本一直很痛恨那些絲毫不顧及克隆人尊嚴,隻顧一時省事或是自己利益的人,他們將克隆體毫無尊嚴地扔進了焚化爐,任烈火焚燒他們殘破或是完整的軀體。”

他頓了頓,接著道:“但當我們定居於此,我卻很感激,因為正是如此,我們才能救下原本可以救下的克隆人。我們的聚集區在不斷的擴大,我們的有生力量在不斷的壯大。而假如這些人如同父親所認定的,當然我並不是說您有什麽錯誤,將克隆人安樂死並掩埋於地下,尊嚴地化作森森白骨......”

柳無雙停下了話語,似是在給柳嗣義以台階。

柳嗣義感到一陣心傷,他拿起杯子,試圖用喝水來掩蓋他此刻的內心,然而杯中卻沒有絲毫水液,他頹然地將空杯子放下。也許正如文獻中華夏先人所說的那樣,一飲一啄,莫非天定。

柳無雙顫抖著用那幹瘦如同樹枝的手,舉起了水壺,將柳嗣義麵前的空杯子填滿。

柳無雙淡然地笑了笑道:“父親,不要責怪自己,在你的角度來看,那種方式是對死去克隆人表示的最大敬意。但正如好心不見得就能辦好事。但隻要有這份心,您就可以無愧於良心了。”

柳嗣義依舊頹廢,感覺他一直爭取的事情,似乎變得無關緊要,甚至大錯特錯。

柳無雙看出了柳嗣義的頹然,忙轉移話題:“父親,這件事還是先放放吧,我接著給您說說,我的身上發生了什麽。”

看到柳嗣義終於提起一絲精神,柳無雙微笑著講道:“他們不斷對我進行試驗,我的精神在他們不斷的折磨下,變得越來越脆弱,自那天起,我的心中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呐喊,讓我逃離這一切。其實,在那時,我是無比怨恨您的。感覺是您帶給了我這一切的不幸,是您將我拋棄,不再出現。”

看到柳嗣義滿臉的苦澀,柳無雙微笑著擺擺手:“然而,隨後便不再怨恨,一方麵是知道,為了我,父親被關進了鐵獄孤島。另一方麵,是仇恨永遠無法抵禦時間的侵蝕,而愛可以。”

“或許我也應該感激托德,父親,你知道那個托德吧,就是那個如同長著蛤蟆臉一樣的人。咳咳......”

看到柳嗣義陰沉著臉表示記得這個人,柳無雙似是很是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伴隨著陣陣咳聲:“那個叫托德的蛤蟆臉,對父親您可是怨念極深啊。您剛剛離開,他就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小孩般,來到我麵前不斷炫耀。當然對我進行各種試驗也是他進行主導的,當他當上部門總管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將我解剖,當然他沒有說出來,但我能看到他眼神中的渴望。”

柳嗣義捏緊了拳頭,熊熊的怒火在他的心頭燃燒:“那個混蛋,別讓我再看見他。”

柳無雙笑了笑,帶著一絲森然:“父親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大概是父親離開實驗室,六年後的一天,我再也無法忍耐那如同地獄般的日子。顯然蛤蟆臉也無法忍耐,我還堅強存活著的狀況。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將我五馬分屍。在那個夜晚,等待了六年的他終究還是等不及了,他衝了進來,手中拿著剛剛打磨鋒利的手術刀。”

哪怕知道柳無雙此刻無事,柳嗣義依然覺得心驚膽戰,手心冒出了涔涔的汗水。

“他打開了隔離室的大門,任憑我如何躲閃,依舊無法逃出他的掌心,最終我被他堵在了隔離室的角落。他獰笑著將手術刀戳向我的腳踝,他不想直截了當地殺死我,他想要折磨我,並在我生不如死的時候,令我在痛苦中死去,這樣他才會覺得您會更痛苦,那樣,他會更快樂。”

柳嗣義目呲欲裂,他難以想象,人的惡意一至於斯。

“然而,蛤蟆臉很明顯高估了自己的靈活度,他在刺向我的一瞬間,我從他的**鑽過,他收勢不得,用力太猛,肥胖的身子撞在了牆上。他撞得頭暈目眩,匕首也掉在了地上,尖朝上卡在了地板上的線路間。在他回轉身子的時候,我跑過去,使勁撞他的胸口,他就那樣栽倒在地,後心被豎起的匕首刺了個穿,他口吐鮮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柳嗣義倒抽了一口氣,不知原本天真無邪柳無雙為何麵對人命還能如此淡然。

柳無雙冷冷一笑,似是看出了柳嗣義臉上的震驚,他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些猙獰:“我當時也很害怕,畢竟是第一次殺人,我害怕地拚命地逃竄,之後的事情卻告訴我,在那種情況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第五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