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毫無意義
午凱文拿起手邊的朗姆酒，琥珀色的**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陽光很是耀眼，哪怕明知它隻是人造穹頂上的一個投影，人們依舊喜歡它的溫暖和光芒。
海風帶來海洋那腥鹹的味道。他穿著寬大的沙灘褲躺在紅白相間的躺椅上，下麵滿是金黃色的砂礫，一把巨大的遮陽傘插在旁邊，替他遮擋些刺目的光亮。
他墨鏡下那綠色的眼睛，柔和地看著不遠處，海邊堆砌著沙堡的女兒，還在一旁幫助女兒穩定沙堡的妻子。
他們是那麽美，在熠熠的光輝下，金色的頭發如同黃金般閃耀，在海風中歡快的飄**。
女兒那如同自己顏色的眼睛，認真的盯著城堡上的每個細節，然而隻有五歲的她顯然無法將自己的所思所想，付諸實踐。她那身著泳衣，有著美好身材的母親則是她夢想城堡的締造者，完善著她那美麗的夢。
細致、甜潤的口感，芬芳馥鬱的酒精香味在唇齒間回**，午凱文滿足地看著這一切，希望時間能夠就此停止。
“爸爸，爸爸。”女兒揮動著紅色的鏟子，朝他揮手。
他衝她微笑，一如既往地微笑。
突然，女兒和妻子辛苦堆砌沙堡被湧上的潮水衝刷，在女兒的尖叫聲中，沙堡上的砂礫如同流水般瀉下。
女兒在哭泣，妻子抱著她低聲安慰，慢慢的，女兒哭泣的淚水變成了黑黃的砂礫，她和妻子如同那座沙堡轟然崩塌。
午凱文猛然從睡夢中醒來，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房間內黑乎乎的，沒有一絲光亮。僅有的是，桌上的自鳴鍾在不停地發出滴答的聲響。
他按記憶中的位置抽出了一支雪茄，點燃火柴，細小的火焰燃燒了雪茄，微弱的亮光在黑暗的房間內一明一滅。
又是這個夢，他用手使勁搓揉自己的頭發，試圖回想起記憶中的美好，然而越是努力就越是模糊。
他拉開了房間的窗簾，明媚的陽光傾瀉而入，看著窗外的風景，他久久不能言語。
緊繃的灰色軍裝裹著擁有著鋼鐵般肌肉的身軀，午凱文全身透出的一股彪悍之氣，他如同一隻隨時準備掠食的豹子，繃緊著身上每一處肌肉，時時準備狂暴而起，肆虐獵物。
他將吸完的雪茄，掐滅桌上的煙灰缸，裏麵已經有了很多的煙頭，快要漫了出來。
桌子是鐵油木，在流沛者星係（午凱文依舊叫護佑者星係為流沛者，因為他無法忘記仇恨），鐵油木是一種特等的木料，以質地堅韌似鐵，木麵光滑如鏡而得名，這種植物是“淨化者”所崇拜的神樹，發誓要用信仰和生命去保護，在《協定》規定中是絕對禁止開采的。
據星盟的資料記載，這鐵油木有著深刻的意義，作為人類新晉統帥午凱文率領的部隊，在被“淨化者”圍攻三個月後，付出了三萬條性命的代價，通過隱秘的蟲洞對“淨化者”家園進行了突然襲擊。
這次襲擊打亂了“淨化者”的圍剿計劃，午凱文帶領部隊乘勝追擊，一直追到了神木林所在地。他們欲燒毀神木，神木卻無法燃燒，午凱文內心的怒火無法熄滅，便用巨型鋼鋸車將神木鋸斷，做成桌子以彰顯他的功績。
光亮的桌麵映出午凱文臉上猙獰的傷疤，這條傷疤是“淨化者”留下的。每當他想起“淨化者”那碩大的爪子，傷疤就會不斷地掣疼，他的麵目變得扭曲，燃燒的怒火不斷灼燒著他的靈魂。
滿是老繭的左手捋了捋他的板寸，再次掏出一根雪茄，這可是好東西，據說在地球時代就是昂貴的奢侈品。（現在的煙是一種違禁品，因為“淨化者”不允許，這種會飄出惡心煙霧的植物，生長在自己的星球上，故而對煙葉實行封鎖。但是有利潤就會有冒險，煙葉這種違禁品還是秘密種植了許多，現在的雪茄絕對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午凱文覺得自己的靈魂隨著升起的煙霧而升騰，疼痛也似乎減輕了許多，使勁地抽著雪茄，上麵的火光飛快地臨近著他的手指。
狠狠地將雪茄撚滅在自己的左掌心，上麵布滿了新新舊舊的煙疤，他看了看擺在桌子上相框中的相片。
三個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金發女孩兒坐在年輕的午凱文的肩頭，滿是幸福，美麗的女子抱著午凱文的胳臂，依靠著，滿是甜蜜。
抓起相框，撫摸著照片，午凱文的傷疤再次劇烈的疼痛起來，他的心在劇烈的抽搐，如同一雙有力的手，用力地攥緊他的心髒那般疼痛，侵擾著他的神經。
大仇未報，你們在天之靈一定無法原諒我吧，午凱文心想。此刻看來，那美麗女子甜蜜的笑充滿著深深的怨念和譏諷。他握緊了拳頭，暴起的青筋，令鐵油木做的相框吱吱直響。
“篤篤”的敲門聲暫時平息了他的憤怒。
“進來。”午凱文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
門打開，一名軍人走了進來，行了標準的軍禮，不帶感情的聲音：“報告長官，036號帶到。”
午凱文點點頭：“讓他進來。”
那軍人再次敬了個禮，出門並關上了門。午凱文將相框反扣在抽屜裏，合上。他又打開另一個抽屜，抽出了一個檔案，再次合上抽屜。他揉了揉太陽穴，以消除剛睡醒的疲憊。
036號坐在輪椅上被推進屋子，他的模樣令午凱文內心的怒火愈發燃燒，但他不得不控製怒火，看著滿臉疑惑的036號。
他示意推036號進來的士兵可以離開，隨著門閉合的聲響，午凱文站起身子，伸出了他那滿是厚繭的右手：“你好，我是該叫你036號呢還是該叫你葉潤澤呢？”
036號淡淡一笑：“這本身就是一個代稱，‘036號’又有何不可？”036號也站起身來伸出手，握住午凱文的右手晃了幾下。
午凱文臉上掛著友好的微笑，手底卻下起了絆子，他握緊了036號的右手，不斷使勁，試圖看到他臉上的痛苦，然而很明顯，這麽做是徒勞的。
036號開始時，微微有些吃驚於他的突然發難，但隨即冷笑著也加強了手上的力量。
午凱文感到自己用盡了力氣，勁道卻石沉大海，036號根本就沒有使出全力，他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容。
這時，036號率先鬆開了右手，午凱文冷著臉再次坐在桌子後麵，指了指桌對麵的空無一物，道：“請坐吧，036號先生。”他露出玩味的微笑。
看著桌前沒有椅子，036號卻不以為意，絲毫不理會午凱文言語中的刁難，朝後走了幾步，推著輪椅放在桌前，坐在上麵，靜靜地看著午凱文。
“看來我的提議不錯，利用電流刺激克隆體的肌肉，使其生長。省得出來的克隆體，一個個都是軟腳蝦，一點防禦能力都沒有，如同廢人。”午凱文似是自言自語道。
036號淡淡的問道：“那麽，如果加大克隆人的肌肉電流刺激，豈不是會創造出很多的大力士？”
“當然不是，盲目地提高克隆體的身體機能，隻會導致產生同步率低下的廢物，隻有同步幻世中本人的意誌機能形態，才能更好地使其身體與精神搭配。”
“否則克隆人會因肌肉過多而造成死亡，如平滑肌。”午凱文的指節在桌子上敲了敲桌子，發出梆梆的似金屬似木的聲響，“如果神經中樞控製不了肌肉，你應該很清楚結果。”
036號握了握自己的拳頭：“也就是說，現在的我，身體上的力量依然是在幻世裏麵鍛煉而來的。”
午凱文雙手交叉，支撐住自己的下巴，看著036號到：“沒錯。”
此刻的午凱文很清楚，他在跟一個聰明的人對話，想要有所隱瞞必然是不可能的，倒不如直截了當來的有效率：“你一定非常疑惑，為什麽我會見你。”
036號點點頭承認：“我的確很好奇，經過剛才的事情，我覺得應該不是什麽好意。”
午凱文笑了笑：“你是個聰明人，而我喜歡和聰明人對話。不過在告知你我的目的之前，我倒願意先給你解解惑。相信，你的接引人已經告知你，在幻世中是沒有克隆人作為壞人而存在的了，”036號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但其實並不全然。”
午凱文喝了一口水接著道：“什麽是壞人？什麽是惡人？世上有定義嗎？”午凱文掂起放在麵前的檔案扔到桌前，示意036號可以自行打開看看。
036號打開看去，全是他在幻世中所經曆的事情。
“你看到了，這裏麵記錄著你的生平，舉個例子，最後你的死因，是姆拉派出特種兵對你進行的刺殺，失敗了，然後你的好兄弟幹掉了你。”
“在你的治下老百姓及你的其他手下看來，姆拉是惡魔，你的那個好兄弟是叛徒，是邪惡的，是罪不可赦的。”
“但是換個角度講，你所設立的“狴犴”殺死了諸多國外的特工間諜，在這些特工間諜的親友看來你們又何嚐不是邪惡的呢？”
036號點點頭表示同意：“這些我都清楚，黑與白本身就是相對的，無法分離，有陰影的地方必然有陽光的照耀。我同樣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好人，你的意思是說在幻世中，‘夢境織造者’允許克隆人處於對立的存在對吧。”
“你真的很聰明，其實在現世跟幻世沒什麽區別。人都需要奔頭，而解決矛盾就是人賴以存活的奔頭。”午凱文若有所指，“現在的你是否忽然缺乏了動力，覺得自己一輩子所為之奮鬥的似乎都是黃粱一夢？”
036號沉默，沒有表示反對。
午凱文站起身來，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其實，你會發現，在現世，對你來說，或者對克隆人來說，會更加沒有奔頭。”
（第二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