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沼

不能得罪的人就離得遠一點。

燈紅酒綠,歌舞升平的娛樂會所,一派醉生夢死。

這位叫李總的肥豬已經掐了徐然好幾把,她騰地站了起來。

包廂裏其他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徐然不得不麵對現實。

迅速彎腰倒酒,得罪不起啊,徐然靠近死胖子附耳柔聲道:“李總,我有些不太舒服,去趟洗手間,很快就回來陪您。”

李總拍了把徐然的腿,語氣意味深長:“快去快回。”

別人的眼睛是眼,這位李總的眼睛就是一道縫,笑起來特別猥瑣。徐然再不出去臉上的笑都要掛不住了,她怕當麵吐出來。

“一定。”

徐然走出包廂,手還放在門上,喧嘩吵鬧的聲音被隔絕,瞬間清靜。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她忍不住罵了一句:“死變態。”

她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取出一支銜在嘴唇上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打火機扔回包裏快步往遠處走。還沒找到出口電話就響了起來,徐然恨得牙癢癢,從包裏掏出手機看看來電顯示,立刻聲音柔成了一攤水,接通:“哥——”

“陪不好李總叫爺也沒用。”

徐然吐出煙霧,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真的做不到——”

秦宣暴躁的聲音立刻就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做不到也得做,你敢放李總鴿子試試!”

徐然立刻把手機拿到一邊,取下煙,也不想忍了,眯了眯眼睛:“我是模特,不是小姐,秦總,這個人有毛病啊,要不你安排別人過來。”

“敢掛電話你——”

徐然直接掛斷了電話。模特啊!聽上去多麽光鮮亮麗的職業。

她靠在牆上抽完一支煙,把煙頭扔進垃圾桶裏,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快步往外麵走。

老娘不伺候了,王八蛋!

會所很大,九轉十八彎的。徐然進來的時候是由服務員帶路,現在走了有半個小時也沒找到出口,更沒見到一個服務生。電話鈴再次響起,徐然煩躁得很,看都沒看來電拿起來接通:“我伺候不了——”

“姐?”

帶著濃重口音的聲音傳入耳朵,徐然揮在空中的手停頓,腦袋裏嗡的一聲,所有的情緒硬生生刹住:“小琦?”

“姐,你猜我在什麽地方?”

徐然把手機拿到眼前,來電顯示是徐琦,她平複情緒:“大半夜的打電話有什麽事?你在什麽地方?”

她說著繼續往前麵走,走廊快到盡頭了,該死,一路過來沒有任何標識。

“我在火車上,意外吧?姐,我來找你了。”

徐然一愣,有些蒙:“你來B市?”

“是啊,我成績不好,肯定考不上大學,與其耗時間不如提前進入社會。大概明天早上八點我到B市,你來接我。”

徐然要推門的動作一頓,隨即提高了聲音:“你不讀書了?”

“大驚小怪什麽?我好多同學沒讀高中就出去打工了。”

徐然悶得胸口疼:“你是他們嗎?人家去死你怎麽不去?你以為外麵好混的?不讀書你是打算去要飯?”

徐然氣不打一處來,她的弟弟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典型代表。

“你沒讀高中不是也沒要飯?現在還混出名堂來了。”

徐然推開了門:“什麽名堂,我現在——”

她手裏握著電話,看著麵前的一幕,幹巴巴地咽了下口水。

大概……也許……可能,她走錯地方了。

電話裏徐琦還在強嘴:“你賺得不比那些大學畢業的人少。我反正已經不讀書了,爹媽都支持我這個決定,你明天早上去車站接我,我第一次來B市。”

徐然轉身就走。

“站住。”身後響起男人的聲音。

徐然抿了抿嘴唇,按斷電話轉頭看過去,連忙笑著賠禮:“抱歉,我走錯地方打擾了。”

“不管你是哪個房間的,進了這道門,就是這個房間的人。”

“我不是——”徐然立刻就明白過來,她被誤當成了小姐。

“關門,過來。”

包廂很大,裝修的風格沉重古樸,色調暗沉。

徐然有些緊張,地上還有兩個女人,看穿衣打扮應該是會所的小姐,隻不過此時都鼻青臉腫模樣難看。依靠在主座男人身邊的是最近大紅的演員劉嬌,在熒屏上演繹著清純玉女的劉嬌,肉露得有點多啊,這照片若是傳出去,就是頭條新聞。

房間裏支著牌桌,三缺一。

“我不是會所的工作人員,抱歉,我走錯了,馬上就走。”

在座幾個人看著麵目不善,在B市待了四年,她也得出個規律,不能得罪的人就離得遠一點。

“會打牌嗎?”剛剛說話的男人再次開口,他嘴唇上還叼著煙,眯著眸子打量徐然:“甭廢話,會就過來玩兩把。”

“會……”恐怕是不能善了了,徐然咽了下口水。

“好,會就過來坐下。”

徐然沒動,變態不可怕,可怕的是變態有權勢。

男人笑了,盯著她:“不動是什麽意思?今兒都和我對著幹了?”

她打扮得和會所小姐差不多,能是什麽高貴的人?

徐然拚命地轉動腦筋,她也是見過世麵的,這個男人渾身上下就寫著四個字:老子有錢。

牌桌上放的是麻將,三個大男人,徐然在衡量自己跑出去的概率有多大。怎麽算,都沒有贏麵。

徐然走過去,抿了抿嘴唇:“可我沒錢。”

“輸了算沈哥的,讓他放我鴿子。哼,過來,贏了錢你拿走。”

從徐然懂事起就有無數的人對她說,人要識時務,千萬不要拎不清自己的斤兩。見風使舵,不行就跑,跑不掉就硬著頭皮上,無論遇到什麽事,活著才重要。

徐然小心翼翼地坐到座位上,看了看對麵幾個人。

剛剛說話的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二十來歲,脾氣很大,摸著麻將牌就罵罵咧咧:“我看這家會所是不想開下去了。”

“那麽大火氣。”坐在徐然右手邊的男人穿著淺色的襯衣,五官俊秀,氣質儒雅:“你每次過來都把會所的姑娘折騰一遍,誰上趕著找死。”

徐然頭皮發麻。

“愣什麽?抓牌啊,木頭似的。”

徐然連忙抓牌,剛碼好,就響起了敲門聲。片刻後,會所的經理帶著幾個姑娘過來,一看到地上的場景連忙讓人把姑娘帶走。

“劉少,會所裏會打牌的人不多,耽誤——”

“滾。”劉臻揮手,扔出一張牌。

經理還想說什麽,為首的男人笑道:“讓你滾就滾,別那麽多廢話,劉少今天吃炸藥了。”

“你會不會打牌?”劉臻看對麵的徐然拿著一張牌左看右看半天不出,皺眉就要罵。

徐然把牌推翻,謹慎地打量劉臻:“……能胡牌嗎?”

徐然運氣好得沒話說,上來就贏了。

劉臻氣得夠嗆,罵道:“都進來嘰嘰歪歪什麽,讓你們滾就滾,壞了老子的運氣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經理忙不迭地點頭哈腰連忙就走。

接下來幾局,徐然打得平平,好運氣不能總眷顧著她。

“你叫什麽名字?”劉臻開口。

徐然在整牌,誤以為他在和別人說話,就沒有抬頭。

下一瞬間,一個硬物朝著徐然的臉就飛了過來。徐然想躲已經晚了,隻是偏了下頭,砰的一聲,徐然被砸得一暈差點滾到椅子下麵。她抓著桌子坐穩,抿了抿嘴唇。

劉臻一個大老爺們,力氣也大,麻將牌的材質也硬,徐然好半天才回過神,抬起頭看著劉臻,半晌有溫熱的黏膩順著她的額頭往下流,徐然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一把,滿手鮮紅。

血很多,她又擦了一把,從包裏取出煙點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腦袋稍微清醒了一點,她把手上的血揩在衣服上,笑:“我叫徐然。”

劉臻沉默著看她,徐然把自己的牌麵推倒:“我開暗杠。”她摸了杠底,拿到手中一看,樂了,拍在桌子上:“杠上開花。”

所有人都把視線落了過來,徐然眯著眼睛看了一圈:“記得給錢啊。”身體一軟順著椅子就滑到桌子下麵去了。

徐然再次醒來窗外大亮,她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片刻後所有的記憶一齊湧入大腦。她連忙坐起來,起得太急,又摔了回去。

“哎我說你這個病人,你做什麽呢?腦袋都砸成這樣了還不安生?”

徐然有些惡心,頭暈目眩。“這是哪裏?”

“市醫院。你當這是演電視呢,還搞失憶?”

徐然不想廢話,在身上摸了一遍,視線掃到床頭的包,連忙拿過來從裏麵翻出手機。電量隻剩下百分之二,五十多個未接來電,剛要打回去,手機就提示自動關機。

徐然嘴角抽了抽,翻身爬起來就往外麵走。

護士沒攔住,叫道:“你這情況得住院!跑什麽?”

住個什麽院啊,徐然身上就剩五千塊,房租一個月三千塊,兩千塊錢夠住院嗎?住一天都不夠!

北方的十月,穿裙子和裸奔差不多。迎著北風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出租車,徐然坐上去捂著胳膊哆嗦:“西苑小區。”

徐然實在不敢穿露大腿的衣服去接徐琦,別人以為她的工作多麽光鮮亮麗呢,誰知道其中的齷齪。父母要是知道她在外麵做這一行,恐怕要打死她。

到了小區,徐然急急往家裏走,現在快上午十點了,徐琦到了兩個多小時了吧。

他還小著呢,第一次來大城市。

鑰匙還沒插進去,門就從裏麵打開了。徐然抬頭就看到合租的男人,他上下打量了眼徐然,目光**裸:“下班了?”

徐然不想和他多說什麽,如果不是房子難找,她早搬家了。點點頭,她側開讓路,男人也不走,就盯著她看,徐然皺眉:“你能讓讓嗎——”

男人的女朋友從房間出來,看過來:“哎呀,徐小姐回來了?”

“嗯。”

男人悻悻地讓開了路,徐然進去房間甩上了臥室門。

“好看嗎?還看!”

“好看什麽啊,誰看她呢,那麽浪。”男人哄女朋友,“誰也沒有你好看。”

隔著門板他們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進來,徐然深吸一口氣,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妝有些花,頭上綁著紗布,裙子上都是血,露出來的長腿上麵青青紫紫的掐痕。

許久,徐然拉開門衝外麵吼道:“你才浪!”

客廳空無一人,牆上的鍾有節奏地走著,徐然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指甲縫裏還有血痂,她特別想笑,就笑出了聲,抬手抹了一把臉。

去他大爺的!

等攢夠錢就在B市買一套房子,她就有自己的家了。

上午十一點,徐然才在火車站接到徐琦。

“你怎麽現在才來?就不怕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心真大。”徐琦抱怨著把行李箱塞給徐然,“我餓了,早上到現在我就吃了個漢堡。”

“我就喝了兩口空氣!”徐然攔了一輛出租車把行李箱塞進去,轉頭徐琦已經坐到了車上。徐然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坐上車後問徐琦:“想吃什麽?”

“火鍋。”

徐然腦袋被砸成這樣,吃什麽火鍋!

徐然帶他在小區附近的小飯館吃飯,徐琦念叨著:“姐,你說我千裏迢迢過來,你就請我吃這些東西啊?真是親姐哎,世風日下。”

徐然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愛吃不吃,明天我給你買車票你滾回去。”

“我要在這裏工作,我要在B市開展我的事業!”

徐琦的聲音很大,引起眾人圍觀,徐然踹了他一腳:“不知天高地厚,閉嘴吧。”

十七歲從老家買了張車票,坐了三十七個小時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她也是這麽想的。海闊天空一路藍,各種美好,可打拚四年,現在徐然的目標隻剩一個,活著賺錢。

“中份大盤雞,加一份麵,再要兩瓶礦泉水。”徐然把菜單還給店主。

徐琦打斷她,操著濃濃家鄉味的普通話道:“我不要礦泉水,我要雪碧。”

徐然歎一口氣:“老板,一瓶礦泉水換成雪碧。”

她看向遠處,秦宣沒有給她打電話,昨天她喝了點酒脾氣上來就有些管不住自己。如果秦宣不管她,她還怎麽在B市混下去?得去給秦宣賠罪,想想徐然都有些不想活了。

她也算是年少成名。

當初央視做了一檔教育節目《交換人生》,當時她才讀初二,懵懵懂懂就落到了鏡頭裏麵,大西北到處都是紅撲撲的小臉蛋,對比之下,她白生生的臉就脫穎而出了。

因此也小火了一把,家裏的三間窩棚改成了紅磚房子,徐然的心就飄了。誰知道後麵的路會那麽難走,徐然這幾年膝蓋都跪爛了,也沒能走出來。

大盤雞上來,徐然心情有些煩躁,想抽煙,摸了摸煙盒還是放了回去,她喝完一瓶冰涼的水:“玩幾天就回去,外麵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你還小,現在讀書還能跟得上。”

“反正我不回去。”徐琦挑走雞肉。他和徐然長得非常像,幹淨俊秀。

徐然等店家把麵倒進盤子裏,吃了兩口麵:“你會後悔的。”

“我自己選擇的路,無論未來如何,我都不會後悔。”徐琦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說道,“姐,你別小看我。”

徐然皺眉不想看他:“摔幾個跟頭就知道了,我現在說再多都是廢話。”

吃完飯徐然把徐琦帶回去,她是一心一意想把徐琦給送回去:“你先住在我這裏,客廳有電視要看就去看,隔壁是別人的房間。”

“嗯嗯,我知道了。”徐琦躺到**,踢掉鞋子道,“坐著睡得腰酸背痛,你要工作就去吧,我睡一覺。”

“家裏的東西不要亂動,有事給我打電話,隔壁那家人不用和他們多說話,晚一會兒我回來帶你去吃飯。”

“知道了知道了,你趕快走吧。”

徐然真不想去公司,猶豫再三硬著頭皮去找秦宣。在路上徐然把自己整得更慘了一點,裹著厚外套,病懨懨地出了電梯。

迎麵就碰到同簽約的劉慧,她打量徐然,笑道:“你怎麽折騰成了這個模樣?越來越慘啊。”

徐然知道她是來看自己笑話的,讓她笑吧,點頭:“慘啊,生不如死,去找秦總領罵了,有時間再聊。”

劉慧翹起一邊嘴角露出個輕蔑地笑:“真想幫幫你,看你這可憐樣,我就忍不住心疼,我這人心軟。”

“回頭我一定會去求你幫忙的,劉慧姐。”徐然和她擦身而過,擺擺手,“回頭見。”

她又接連打了兩個噴嚏,恐怕是真的要感冒了。

還沒到秦宣的辦公室就聽到了裏麵的罵聲,徐然有些不敢進了,縮著脖子打算折回去。門突然打開,秦宣大步走了出來,立刻就鎖定了目標,怒氣衝衝:“徐然,你還敢來公司?”

徐然嚇得脊背上汗毛都豎了起來,隻一頓,隨後就哭了起來:“哥——”

“滾蛋!”秦宣冷聲道,“你打哪來就滾哪去,昨天得罪李總很長能耐啊,你知道公司損失了多少嗎?”他手指都快戳到了徐然的腦門上,咄咄逼人:“別讓我看見你,不然我想殺人。”

“我被綁架了!”徐然大哭,去拉秦宣的袖子被他甩開,徐然鍥而不舍:“秦總,你看我這腦門,要不是我命大今天就見不著你了。”

“被綁架是嗎?去找警察。”秦宣指著門口,“滾!”

整個公司的人都探頭看過來,秦宣深吸口氣,看徐然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踢了她一腳:“滾辦公室去,一會兒收拾你。”轉頭對看熱鬧的人吼道:“都看什麽看?不工作了滾蛋!”

徐然見好就收,連忙進了辦公室,秦宣能這麽說,代表事情有轉機。

想想昨天發生的事,徐然腦袋都跟著疼了起來,真倒黴啊。

秦宣去外麵罵人了,徐然吹著暖氣昏昏欲睡。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徐然連忙從包裏翻出手機,陌生號,接不接?徐然轉了下眸子接通:“你好。”

“徐小姐。”

陌生的男人聲音,不認識。徐然拿著電話又看了眼號碼,小心翼翼地開口:“您是?”

“昨天一起打牌的,剛剛去醫院看你,你已經出院了。”

聽說話語氣大概是那個斯文的男人,徐然連忙道:“謝謝。”

“昨天劉總脾氣有點壞,本來要給你補償——”

“我不太喜歡醫院的環境——就回家養傷了。”徐然連忙改口,本來也沒她什麽事,被硬拉到牌桌上還被打,他是要給自己錢嗎?

“我在你們公司樓下,下來。”

徐然迅速打開包從裏麵翻出錢包,裏麵的名片沒有了,難怪他會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

門被推開,秦宣已大步走進來,徐然立刻哭喪了臉,壓著聲音對電話那頭的男人說道:“麻煩您等五分鍾,我下去。”

“等誰?”秦宣冷冰冰的目光掃過來。

徐然連忙掛斷了電話,哽咽:“哥——”

“少廢話,做出這副鬼樣子給誰看?”秦宣拉開椅子坐下,指了指麵前的位置,“坐。”

徐然垂著頭認錯:“哥,我以後不敢了,昨天喝得有點多,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尾巴翹天上去了。”

秦宣哼了一聲,說道:“你怎麽不上天呢?你讓我說你什麽好?你這模樣這身段,要是多點腦子也不可能混了這麽多年還一無所有。昨天那麽好的機會,能說我不照顧你?你倒好,半路跑了。”

徐然點頭如搗蒜:“我錯了。”

秦宣罵了一會兒也覺得沒意思,道:“你沒學曆沒後台,想在這座城市混下去你憑什麽?模特就是吃青春飯,你現在賺不到錢,等年齡再大點做什麽?你明白嗎?清高一文不值。被摸摸能有多難受?就算是陪人睡覺又怎麽樣?會少塊肉嗎?”

秦宣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瞪了徐然一眼:“好好反思反思。”說完拿起電話:“我是秦宣。”

徐然打量秦宣的表情,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秦宣疑惑地看了徐然一眼,說道:“你確定是馮總?”

“好,我馬上就去。”

秦宣掛了電話,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對徐然說道:“別哭喪著臉了,走,跟我出去一趟。”

徐然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麽藥,怎麽接了一個電話就對自己好起來,心裏仍是忐忑,跟著秦宣往外麵走。

出了辦公室,秦宣才想起一件事:“你說你那腦袋怎麽回事?”

“昨天——”徐然要解釋,抬頭就看到不遠處的會客室有個熟悉的身影,立刻閉上了嘴,“回頭再和你解釋,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秦宣瞥了她一眼:“你不能長話短說?”

“短不了。”徐然總不能說自己為了躲李總,結果躲到了狼窩裏吧。

秦宣看到馮澤連忙上前謙恭地彎腰伸手:“馮總?您怎麽會光臨我們這公司?是有什麽事?”

馮澤和他握了手,快速鬆開,掏出手帕細細致致地擦手,才抬頭看向徐然:“徐小姐,我沒有等人的習慣,就上來找你了,不介意吧?”

徐然連忙搖頭,秦宣那種勢利眼都對他如此恭敬,肯定是得罪不起的人。

“你們認識?”秦宣看了眼徐然。

“昨天偶然碰到。”馮澤把擦過手的手帕扔進了垃圾桶,笑道:“現在忙嗎?”

徐然立刻看向秦宣。秦宣臉色有些不好看,可他絕對得罪不起馮澤,賠笑著說道:“你們談。”

馮澤轉身就往外麵走,徐然心裏忐忑,不敢跟上去,也不敢不跟上,回頭可憐巴巴地看了秦宣一眼。

秦宣抬腳把她踹出去:“馮總要找你談你就去。”用嘴型示意:天娛老總。

徐然一驚,隨即轉身就往馮澤的方向跑去。

天娛啊!天娛傳媒勢力多大。

走進電梯,馮澤回頭看了她一眼,徐然穿著厚厚的運動裝,帽子下麵露出一圈紗布,大概是失血過多,臉色慘白,隻有一雙眼睛輕靈。

馮澤皺眉,抬起下巴示意:“還不按電梯?”

徐然連忙轉身按下電梯,抿了抿嘴唇有些緊張:“馮總。”

“想要什麽賠償?”馮澤開門見山。

徐然想了一會兒,天娛老總問她想要什麽賠償啊!天娛老總哎!

“其實我也沒想要什麽賠償。”

“那就是不要了。”電梯門正好打開,馮澤轉身就走。

徐然連忙跟了上去:“如果你要給錢我也不介意。”

馮澤看了眼徐然,似笑非笑:“確定?隻有這一次機會。”劉臻對她有意思,所以馮澤親自跑了一趟,不然徐然這種人給他擦鞋都不夠格。

徐然點頭,馮澤笑了笑,往外麵走去。

徐然不知道要不要跟上,馮澤走到門口回頭說道:“不要錢就繼續站著。”

徐然小跑著跟著馮澤到了停車場,馮澤打開車門取出一個檔案袋扔給徐然:“你錯過了一次可以紅的機會。”

“謝謝。”

徐然把檔案袋抱在懷裏,抿了抿嘴唇要說什麽,馮澤擺了擺手:“走吧,以後不要再撞上劉總,他玩殘的女人絕對比你想象的多。”

徐然點點頭轉身就往公司走。

馮澤笑著點起一支煙,半晌吐出個煙圈,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看到來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嗤笑道:“小嫩模,純個屁,沒什麽心眼,挺蠢。”

徐然走進大廈,打開袋子看到裏麵三把紅色的人民幣,咽了下口水。

一共有五萬塊,頭上挨了一麻將子,值!

接下來兩個月可以不用再到處陪吃陪喝陪掐了,徐然這麽一想,抬起的步子又落了回去,有錢了還回公司做什麽?

她回去收拾徐琦那個渾小子。

徐琦倔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十七八歲的年紀,心氣兒高。徐然不陪他找工作,他脖子一梗自己去。徐然本來有些不放心想偷偷跟在後麵,秦宣一個電話打過來,徐然連忙趕去公司。

“有個試鏡的機會,過來試試。”

徐琦那麽大的人了丟不了,這試鏡的機會千載難逢。

徐然打車到公司樓下就碰到往外麵走的秦宣,秦宣也不廢話:“小角色。不過機會難得,你不是想拍戲嗎,好好演。”

“謝謝哥。”

秦宣看了眼徐然:“別說好聽話,醜話說在前麵,今天我給你這個機會,晚上你給我麵子。”

徐然回頭:“啊?”

“晚上朋友有個聚會,有勞務費。”

徐然二皮臉,也沒覺得話有多難聽:“都是什麽人?太過分的不行。”

秦宣認認真真看了徐然一眼,開口:“認識你這麽多年了,你不談戀愛也不和男人多接觸,你是有病?”

徐然扭頭看向窗外,片刻後生硬地轉移話題:“看路,開車不要分心。”

秦宣揚眉:“我不歧視病人。”

麵試的地點是西華傳媒一樓,徐然跟著秦宣往裏麵走,秦宣道:“現在模特行業不好混,有拍戲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千萬別再腦殘。”

徐然點頭,隨後問道:“是什麽戲?”

“不知道,人家讓你演什麽你就演什麽,機靈點。”

“謝謝秦哥。”

秦宣看著徐然哧的笑出了聲,揉了把她的頭發:“還親哥呢,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妹妹,打死多少次了。工作牌戴上,去吧。”

徐然戴上工作牌,擺擺手:“我先進去了。”

徐然進去才知道自己要麵試的角色是宮鬥戲裏的一個宮女,沒有多少戲份,出來沒多久就被打死了。可這麽個角色,就排了幾十號人。

徐然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半,可能是麵試的人太多主考官也有點煩了,一次五個人進去。

徐然排在最後,身後的門關上,她們五個人麵對麵試官鞠躬問好,坐在中間的男人不耐煩地大手一揮:“過來拿台詞,自行發揮,兩兩對戲也行。”他打了個哈欠:“隨便演。”

徐然拿到的劇本,上麵就一句話:娘娘饒命啊!

徐然轉了轉眸子突然撲通就跪下了,跪得太急膝蓋都要碎了,她眼圈瞬間通紅,歇斯底裏地大哭:“娘娘饒命啊!”

其餘競爭者都傻眼了。

徐然演得太投入,哭喊著:“饒了奴婢吧!”

主考官撲哧笑出了聲,指指徐然:“起來吧,別演了,還會加台詞啊?”

另外兩個陪考官也笑出了聲:“駱導,這個演員有意思。”

徐然這才站起來,一擦淚就收了。

“來來,填一份簡曆,留個聯係方式。”

徐然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前填表,疼得吸一口涼氣。

沒見過這麽實誠的女孩,駱北把筆遞過去,說道:“你倒是挺拚。”

“謝謝導演。”徐然聽他們叫這個人駱導,可能是導演,填完表格,深深鞠躬:“謝謝您。”

“隻是在考慮範圍內。”駱北強調。

“那也謝謝您給我演的機會!”徐然再次鞠躬。

駱北擺擺手:“你先回去吧,回頭電話通知你。”

“謝謝。”

徐然和其餘幾個人一起離開,駱北站起來按了按眉心,翻出徐然的簡曆轉身大步往外麵走:“麵試結束。”

“怎麽了?麵試和人打起來了?”秦宣出去吃了一頓飯回來見徐然還沒有出來,正打算走,就看到徐然一瘸一拐地出來了。

徐然表情凝重,拉開車門撇著一條腿艱難地坐進去:“跪得太狠,腿磕到了。”

秦宣差點笑出聲,拿了漢堡遞給她:“吃點東西,一會兒去參加聚會。”

“我腿都這樣了你忍心讓我參加什麽聚會?”徐然打開盒子咬了一口漢堡,已經涼了,有些膩:“吃垃圾食品發胖,哥,我胖了你會不會把我踢出公司?”

秦宣直接去奪她手裏的漢堡,徐然兩隻手抱著狠狠咬了兩大口,差點咬到秦宣的手,死皮賴臉道:“你都給我了。我不想參加什麽聚會。”

秦宣放開她,啟動車子:“不想去也得去,少廢話,我給你買件裙子。”

“我沒化妝。”徐然真不想去,她最近沒有那麽缺錢,“你看我多醜!”

“還想有試鏡的機會嗎?”

“我素顏是不是也挺好看的?”徐然見風使舵。

秦宣把徐然的臉推開,車子倒出去開上主道,說道:“既然答應了去,就別掉鏈子。”

“好的,秦總。”

秦宣開出去一段距離,忍不住說道:“演戲主要是演,你那麽實誠做什麽?下跪能跪成殘疾我也是服氣。”這蠢孩子什麽時候才能長大?真是愁人!

徐然在半道打電話給徐琦,很快那邊就接通了,徐然問道:“找到工作了嗎?”

“沒有,怎麽了?”

“晚上自己出去買點吃的,抽屜裏有錢。”

“你晚上不回來吃飯?”

“忙,得加班。”徐然含糊說道,“你給家裏打個電話,省得媽擔心。”

“知道知道。”徐琦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徐然聳聳肩把剩餘的漢堡吃完擦了擦手,說道:“哥,我們公司要保安嗎?”

秦宣看了她一眼:“誰?多大?”

“我弟,十七歲馬上就十八歲了。”

“不要。”

“你有沒有什麽朋友的公司招人?”

“你弟長得怎麽樣?”

“和我很像。”

秦宣看了眼徐然,說道:“我有個朋友開酒吧的,店裏要陪酒的男孩,年紀小沒關係,嘴甜會哄人就行。長得像你那應該不錯,能賣上價。”

徐然皺眉:“你別開玩笑,我現在愁著呢!”

“讓他滾回去上學,隻有這一條路,人生沒有那麽多捷徑。”

“我也想啊。”徐然挽起褲腿看自己膝蓋上的傷,烏青一塊,按了一下疼得她整個人都清醒了,“我都這麽拚命了,人家劇組會要我吧?”

“後天內衣秀,你這模樣怕是去不了了,這個戲不行再去別的劇組麵試。”

徐然轉了下眸子,搖頭做痛心疾首狀:“真是遺憾,都是錢啊。”

秦宣給徐然挑了一件白色長裙,仙氣十足。徐然身材高挑,及腰長發散下去能遮住腦門上的疤,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默默感歎,長得可真好看啊。

“時間不早了,別磨蹭。”

徐然訕訕地收起臭美之心。

宴會是在龐山別墅,徐然問了幾遍主題是什麽,秦宣堅決不透露。

停下車,徐然看別墅的派頭,天已經黑了下來,別墅黑暗怪獸似的壓在頭頂。她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小心拉住秦宣的胳膊:“哥,都是什麽人啊?如果不願意,能拒絕嗎?”

徐然一直不接觸太有錢的人,她敢放李總鴿子,心裏也有底秦宣能把事情擺平。可是層次再高一點的,得罪了,秦宣也救不了她。

秦宣停下腳步轉頭看她,目光意外地嚴肅:“徐然,從你踏進這個圈子,你就應該想到自己早晚會遇上。你願不願意接受,都得接受。還裹著外套做什麽?脫了放車裏,土包子似的。”

徐然咬著嘴唇,昨天因為徐琦的事給家裏打了個電話,父親又住院了,現在醫藥費貴,一個小手術就好幾千塊。

得走多少場秀啊,她現在都脫麻木了。

一個月她要固定給家裏寄回去兩千塊,她在B市得租房得吃飯得買衣服得買化妝品,身邊的姐妹一個一個爬上去,人前光鮮亮麗,她們靠的是什麽,徐然知道。

風吹過,嘴唇有些疼。

這個天氣穿裙子,簡直有病!

“秦總——”

秦宣的電話響了起來,他連忙接通,臉上由陰轉晴,賠笑道:“我已經到了,馬上就進去。”

徐然沒有退路了。

秦宣應了一連串的好之後就掛斷電話,扯掉徐然的外套扔進車裏,大步往別墅裏走:“徐然,我還是那句話,人要豁得出去就能過得痛快。”

徐然低頭跟在秦宣身後。人要豁得出去就能過得痛快,這句話說得真容易,可做起來怎麽就那麽難呢。

遞交入場函之後,他們又走了十幾分鍾才看到亮著燈光的別墅主樓。

宴會排場奢華,眾星璀璨,徐然立刻就把心放了回去,她這模樣扔進人堆裏都找不到,不會有人看上的。別墅內男男女女衣著光鮮,對比之下徐然就成了醜小鴨。

徐然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驟然接觸到室內的溫暖,皮膚針紮一樣很細微地疼。

“傻愣著做什麽?走吧。”

徐然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偶像,剛剛獲得金馬獎影後的演員陳蔡!

徐然在心裏大驚小怪,等秦宣叫她的時候,迎麵就對上劉總的臉,嚇得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後路過的服務生身上。

清脆聲響,酒杯碎了一地,徐然當場就傻眼了,連忙蹲下去撿玻璃碎片:“抱歉抱歉。”

舞池中的人也扭頭看了過來,劉臻似笑非笑地一眯眼:“徐小姐來我這裏砸場子的?”

徐然和服務員忙成一團,又聽到劉臻的聲音,嚇得手一哆嗦,連忙站起來鞠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手上一疼,這才想起來忘記把玻璃碴兒放下,肯定是紮破了手心。

“那就是有意的?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劉臻穿著寬鬆的毛衣,搭配牛仔褲,頭發也是亂糟糟的,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樣,在這棟金碧輝煌的別墅裏,因為不和諧而十分紮眼。

他腳上還穿著拖鞋,慢吞吞地走到徐然麵前。

徐然清楚地看到劉臻的五官和漫不經心的黑眸,連忙鞠躬:“對不起。”

“你手流血了。”劉臻踢開腳邊的玻璃碎片,目光下移落到徐然的手上,笑了起來:“分明是故意的,我喜歡血腥味。”

徐然想噴一口血!你是吸血鬼啊?喜歡血腥味是嗎?姨媽巾糊你一臉。

連忙把碎片放進服務員的托盤裏,徐然捏緊手指不讓血流出來:“劉總,我先去趟洗手間,抱歉。”

劉臻看了她一會兒,吩咐身後的助理:“帶她去洗手間。”

“你可以回去了。”劉臻抬步往舞池走,看都沒看秦宣。

“劉總。”

秦宣想說什麽,劉臻回頭看過來:“嗯?”

“沒什麽,那我先回去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徐然進了這個圈,難不成還想全身而退?

徐然抽紙擦掉了血才看到傷口有多猙獰。秦宣怎麽帶自己來見這個暴力狂?他想做什麽?

傷口再次湧出了血,徐然連忙按著。

劉總要做什麽?不會是上次沒打夠今天繼續吧?

這麽一想,徐然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可怕。

徐然怎麽都止不住血,無可奈何隻好打開門求助帶她過來的女人:“能幫我找點紗布嗎?或者止血的藥?”

女人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套裙,一絲不苟,臉上冷若冰霜:“少爺沒有這樣吩咐。”

徐然看她,聲音軟下去:“美女,您能給我找塊布嗎?不然滴的哪裏都是血也不太好看,謝謝您了。”

女人猶豫。

徐然接著說:“那麽多血汙了劉總的眼,就是我的罪過了,拜托您了。”

女人這才點頭:“你別亂走,我去拿。”

徐然站在原地等了有五六分鍾,還不見人影,百無聊賴地往窗戶邊走。

站在二樓,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能看到院子的全部景象,收回視線,一樓客廳也盡收眼底。

徐然的視線被一對糾纏的男女吸引,女人跪在沙發上,也不嫌冷地露出半個酥胸靠近男人低聲說著什麽。

男人穿著純黑色的襯衣,襯衣領口打開露出一截皮膚。他們不知道聊了什麽,突然男人就站了起來,女人猝不及防從沙發上摔了下去。

徐然看到她的臉,影後陳蔡!

徐然隱約聽到一個“滾”字,還要再看,電話鈴忽然響了起來。

樓下兩個人迅速抬頭看過來,徐然連忙蹲下按下手機,迅速往後退去,一直到樓下看不到的位置才站起來轉身就往來路走。

影後陳蔡勾搭未遂被甩,好勁爆的新聞。

電話是秦宣打過來的,徐然接通他就直截了當地說道:“自己保重,我先回去了。”

“哎秦——”

電話已經被掛斷,聽著電話裏嘟嘟的聲音,徐然有些傻眼,她被賣了。

徐然回去就看到拿著創可貼的女人,她皺眉嚴肅地道:“不要亂走,劉先生不喜歡。”然後才把創可貼遞給徐然。

徐然接過,連忙點頭致意:“我知道了,謝謝。”

徐然剛處理好傷口,女人不耐煩地道:“好了嗎?”

“好了。”徐然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連忙點頭。

兩人還沒走到樓下,迎麵就碰上了劉臻和一個高大的男人。徐然抬頭看了一眼就迅速低頭恨不得把臉都裝進衣服裏,這個男人剛剛在樓下沙發上坐。

徐然緊緊跟在女人身後,低著頭一言不發。

劉臻開口:“忙去吧。”

徐然連忙跟著帶自己上來的女人急匆匆往樓下走。

“你站住。”沈從安漆黑的眸子落到徐然身上,片刻後,才抬頭看向劉臻,“你的人?”

“上次打牌你沒來,就是她替的你的位置。”劉臻觀察著沈從安,他目光很沉,看不出什麽。

客廳裏的鋼琴曲悠揚地傳入耳朵,徐然對著出口望眼欲穿。這兩個人看上去都不是善茬兒,萬一被發現偷看的是自己,會死嗎?

徐然心裏忐忑,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縮了一下,依舊沒有抬頭。

劉臻又提議:“今晚都有時間,要不玩兩把?”

“不玩了,一會兒還有事。”沈從安收回視線,偏頭點起一支煙眯眼深深吸了一口,“叫什麽?”

劉臻笑了起來:“徐然,沈哥你有興趣?”

沈從安彈落煙灰嗤笑一聲,沒說是也沒說否。

她是人哎,活生生的人,這兩個人當著她的麵討論大白菜似的。

徐然抬頭,眼睛猝不及防撞進男人漆黑幽深的眸中,冷得刺骨,她瞬間頭皮發麻,心裏一咯噔。

沈從安低沉的嗓音響起:“你家老大馬上就要從美國回來了,別隻顧著玩。”

劉臻斂起了笑,白淨的臉上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沈哥,你會幫我的對吧?”

沈從安抽完一支煙把煙頭摁滅扔進煙灰缸裏,轉身下樓:“收斂一點。”

劉臻也跟著下去。

徐然一口氣鬆了一半,劉臻回頭:“沈哥看上你,你走大運了。”

徐然不知道這個沈哥是什麽人,隻是忐忑,土皇帝啊!

她還沒離開就被女人攔住了:“徐小姐,這邊請。”

徐然來不及掙紮就被塞進了汽車。

“你要帶我去什麽地方?”

“劉先生沒和你說?別裝傻。”

徐然捏緊了手指,又舔嘴唇:“我並沒有答應。”

女人看過來,笑得有些諷刺:“你有拒絕的資格嗎?”

徐然啞口無言,血液一下子衝上腦袋,她不是人?她算個什麽人啊!別人想怎麽糟踐就怎麽糟踐,她有反抗的資格嗎?沒有!

電話鈴響了起來,徐然迅速拿起手機接通,電話裏徐琦的聲音落入耳朵:“姐,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來?還加班?這也太晚了吧。”

徐然深吸一口氣,漸漸冷靜下去,自嘲地想,做人也沒什麽好,反正不是被這個人糟蹋就是被別人糟蹋,早晚的事。

“忙,工作就是這樣,哪有什麽時間觀念,忙完為止。你趕快睡覺吧,晚上我可能不回去了,在朋友家睡。”她還有家人,父母年紀大了,賺不到錢,徐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有個什麽好歹,“晚上在家吃的什麽?”

“麵條,樓下小飯館吃的。”徐琦說,“你住的這個什麽房子啊,隔壁那兩個人……也太惡心了,你怎麽住得下去的?趕快搬家吧。”

“嗯,那我掛了。”

徐琦睡不著,隔壁糟糕的聲音傳來。這就是大都市,讓他向往不已的地方?

今天他去麵試一家餐廳的服務員,負責人問:“你會說普通話嗎?”

徐琦明明已經用普通話和他交流了。

徐琦有些難受,在來之前他和朋友們信誓旦旦,不闖出個模樣絕不回去。父母勸阻,他義無反顧,他以為自己長大了,已經是成年人有能力賺錢有能力養家糊口。

姐姐過得沒有想象中那麽好,甚至有些糟糕。之前他向朋友們吹噓的那些美好幻想,如今被打臉了,他覺得羞恥抬不起頭。

徐然轉頭看著窗外疾馳而退的黑暗,任人擺布的日子什麽時候可以結束?

一個小時後,車子在一棟別墅前停下,旁邊的女人終於開口說話了:“徐小姐,可以下車了。”

徐然硬擠出笑:“謝謝。”

“徐小姐,我給你提個意見。”

徐然要下車,女人開口,她就轉頭看過去:“嗯?什麽?”

“不要得罪沈先生,你得罪不起。”

徐然心中一頓,抿了抿嘴唇:“我知道。”

風很大,徐然穿著露肩的裙子,一接觸到冷風整個人都凍麻了,她搓了搓手跟著帶路的人往裏麵走。身後的車離開了,徐然回頭看了眼這黑暗。

“你稍等。”

徐然站在別墅門外,看著別墅裏溫暖的燈光照射出來。搓了搓胳膊,她現在好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不過她是賣身。

“好了,可以進去了。”

徐然幾乎是感激涕零地進了房間,溫暖撲麵而來,徐然忍不住跺了跺腳。

帶她的保姆擰眉打量了她一眼:“請不要跺腳。”

徐然臉唰的一下紅了,接過保姆遞過來的拖鞋連忙穿上,往裏麵走,悄悄摩挲手心,驟冷後驟熱,肌膚有些疼。

“沈先生。”保姆恭敬地道,“人帶來了。”

徐然警惕起來,抬頭看過去,男人坐在沙發上,高大的身材坐著也氣勢懾人。

“沈先生。”徐然連忙站直,隻覺得空氣都有些逼仄,“您好。”

沈從安抬眸沉沉地打量徐然,半晌他擺手示意保姆離開,取出一支煙點燃,指了指對麵的位置:“坐。”

他這半天說一句話,徐然心髒都要跳出了胸腔,小心翼翼地挪過去坐在男人的對麵。

徐然再次咽了下口水,再厚的臉皮也撐不住他這麽看。

“剛剛看到了什麽?”沈從安漫不經心地吐出煙霧,抬手彈落煙灰:“嗯?”

徐然心髒猛地一跳,連忙搖頭:“什麽都沒有。”

沈從安沒有說話,黑眸沉沉地看著她。

“我最後問一遍。”緩緩吐出個煙圈,白色煙霧後麵沈從安的麵目有些模糊,他說,“看到了什麽?”

徐然搖頭:“我不知道您問的是什麽。”她有些緊張,絞著手指:“我該看到什麽?”

說完徐然心髒怦怦急跳。

沈從安抽完了一支煙,起身。

徐然一直專注地盯著他,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差點從沙發上跌下去,連忙抓著沙發坐穩。

“怕什麽?”沈從安黑色襯衣領口沒有係,毫無章法地散著,“我很可怕?”

徐然連忙搖頭,亂七八糟的念頭一瞬間全部湧上大腦,也站了起來:“沈先生,我能回去了嗎?”

沈從安眯了眯黑眸,視線落到徐然身上:“你覺得呢?”

他的電話鈴響了起來,沈從安拿起電話接通轉身往樓上走。徐然站在客廳裏,頭頂是漂亮的水晶燈,她想回家!

客廳裏十分安靜,沒有一點聲響,徐然深吸一口氣,小腹忽然隱隱作痛,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她不敢走。

徐然猶豫了很長時間,拿出手機給秦宣發信息:“沈先生是誰?”

信息很快就回了:“什麽沈先生?”

“劉總叫他沈哥。”那個保姆沒有影蹤,沈先生也上樓去了,空曠的客廳裏,徐然想跑卻不敢挪腳。

“沈從安?是那個達安執行總裁?劉臻的靠山?”

徐然看著手機上這一行字,腦袋木木地發怔,按著手機:“我撞見他和陳蔡那什麽沒成,然後我就被劉總送到他家了。怎麽辦?哥,救命!”

這回秦宣不回信息了,徐然等得都要上火,肚子更疼了。

秦宣發過來一條信息:“傳聞沈從安那個不行,你還撞見了。徐然,有什麽後事就交代吧,我會轉達給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