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艮兌樹形陣

整個龍飛山的布局十分奇特,按照五行排列望去,整個艮位上種滿了密密麻麻的雜樹,形成了一堵長長的艮牆,層層交替,我們才走進這片森林,我的心情便頓時緊張了起來,或許這種布局正是為了攔住那些無辜潛入的山客,警惕他們不要再繼續朝內靠近,以免枉自送了性命。

“這路實在是太難走了,全是密密麻麻的雜樹,我們有沒有走對啊。”蔣微娜不停地撥弄著掉在長發上雜草枯葉,看上去一臉不悅。

“不會錯,八卦上講究乾、坤、震、巽、坎、離、艮、兌。這是利用方位局設計出來的一種陣法。現在正值隆冬,這裏的枯枝敗葉幾乎全都已經飄落在地,若是咱們開春來,這裏綠樹成蔭,才更是大大不妙,快走吧。”

“我覺得這是根據艮位設計出來的迷局,艮位在八卦中對應代表山位,咱們想辦法走出去就能找到那龍飛府邸。”我認同楊嘉的說法,拉著蔣微娜加快了腳步。

隨著不斷深入,穿過一道道艮位排列的雜樹,整個龍飛山後的景致開始漸漸發生變化,沿著白皚皚群峰的雪線以下,竟是蜿蜒無盡的翠綠的原始森林,密密的塔鬆象撐天的巨傘,重重疊疊的枝丫,隻漏下斑斑點點細碎的日影,山中前後樹木生長的巨大反差讓人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平添了幾分密林的幽靜。在這林海深處,似乎鳥雀也很少飛來,隻偶然能聽到遠處的幾聲鳥鳴。

“不好,咱們停下來,這裏有古怪。”楊嘉看著四周的一切,連忙喊停了我和蔣微娜。

“楊兄這裏是八卦上的兌位,兌位代表沼澤,這裏雖沒有沼澤,但冬日的寒雪覆蓋土壤,也算是水澤大地,使得這片樹林透出一股春色複蘇的氣息,怕是沒太大的問題。”我顯得有些疑惑。

蔣微娜拍了拍楊嘉的肩膀,將隨身攜帶的礦泉水遞了過去:“哎,楊先生,就算咱們現在不走,但咱們也至少要有個新的方向啊。”

楊嘉沉默地喝了兩口水,繼續道:“雖說是如此,但聯合艮位和兌位是最容易設計山體布陣的,我看過你家傳的臥龍天書第二卷第一章,上麵曾提到山勢隨形而變的技藝,你看之前的枯枝敗葉,再看這裏,這是利用外圍出風口溫差大,加上植物特性設計排列而成的,你們看這坡道上的幾棵大樹,發現異常了嗎,這些樹木完全是掩飾物,是你們視覺感官發生錯誤的判斷。”

“這……沒什麽啊。”蔣微娜來回扭頭望了半天,始終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兩位仔細看,那些樹木的樹冠和樹幹比例有極其細小的差別,隨著寒風交替,從外而內地吹,你看這個鬆針上的露水都依次呈現出一邊倒的形狀。這種差別從兩兩對比上難以分辨,但隨著距離逐漸拉開,依次排列下去,就會發現,這裏的樹木是人為按照山勢出風口的迎風位依次朝內排列的,所以這裏的大樹盡管分布致密,但長勢都不太均衡。”

我反駁道:“這和山中的氣候有關,內外局部的溫差不同,自然會導致樹木的長勢不同,沒什麽異常出現,楊兄,這次恐怕是有些多慮了。”

“哎,你們信我一句,世間的高明陣法機關,都是讓人無意覺察到的。沒想到這司馬世家的布局才在外圍就已經將自然氣象,山體變化這些天時地利的因素考慮在了其中,相互配合,環環牽引,實在是厲害。眼前這四周的樹木通過肉眼表象可以看出來的,但是其實更多的都還是看不出來的東西。比如從這裏,朝著遠處的那些山巒望去,因為這裏的山勢層層疊疊,又被起伏連綿的林海遮掩,所以我們無法看到山體位於山腳處的態勢,如果沒有這些林海的遮掩,我相信這裏的山石也會隨著迎風口的位置呈現出一邊倒的風化態勢,統一向著某個方向變形。而這些現象全部集中到一起,就會讓人在視覺肉眼判斷上造成錯位,把出口當成入口,把下坡當成上坡,等到了所謂的坡頂,恰恰與實際地勢根本不符,輕則不停地走錯路,重則從陡峭的山坡上摔下深淵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那如何是好,咱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蔣微娜一邊說一邊坐在了地上。

楊嘉歎了歎氣:“隻可惜臥龍天書我也隻看過一點,若是咱們找不對方向,就會困在這迷局之中。”

我掃視了一眼四周頓道:“其實我諸葛家一直也有類似的技法,比如“疊穿錯位局’這一技藝,我聽說當年赤壁之戰的時候,我先祖為了避開和曹軍水師的正麵衝突,一度將所有船隻一分為二,二分成四,十行為一組,分散交錯,沿著階梯式的形狀朝前進軍。這樣一來,既能使得盡量少的船隻重疊鋪開,又能映著光線在水麵上的折射下使得所有船隻形成階梯,造成整個水麵上形成平麵與立體的錯覺。在避開曹軍鐵索連環船的同時,所有船隻都不進行固定,隻是依次分開朝左三分,朝右三分地自然斜開,階梯狀的交錯斜開一分,頓然給人一種波動起伏的感覺,這是動與靜的矛盾錯覺。不過這次,幸虧楊兄發現了這個問題,要不然我們都要栽在這密林之中。”

“你是說,怎麽咱們一人朝前,後麵依次對應兩人,按繩索相互重疊?”楊嘉一聽這話,頓時顯得不再如之前一般緊張。

“不錯,這樣一來,我們三人連成三角形的形狀,按照起伏交錯,避免視野上的誤差。”我解釋了一句,掏出繩子綁起了蔣微娜……

“按照一路的推算,我們交叉著排列朝著艮位的樹牆緊緊前行,密密麻麻,樹枝繞得到處都是。在我和楊嘉的連砍帶鏟之下,整個鬆針樹海的邊沿出現了一條二尺寬的窄道。我們見似乎是找到了暗道,於是一邊砍鏟雜木,一邊順著翻過了山坡的坡頂,果真沿路走到了下到坡底。

整個坡底完全是覆蓋著冰麵的冰坡,坡麵上堆積著整塊的冰層,坡底前的岩壁上是層疊通透的冰掛,而在坡底的最下方則是各種各樣的屍骨,那些屍骨大都被封在冰麵下方,隻有少數幾個還硬生生地支棱在冰麵上,看上去就像是怪物的手指直指著灰藍的天空,不過讓人不舒服的不是這些幹枯的骨頭,而是另外其他各類新鮮的屍體。

冰層的表麵已經凍結成一片暗紅色,看上去完全是由人血凍結而成的。雖然人血是那些新鮮屍體留下的,這些人而又死的不久,以至於有冰層和他們身體中的冰淩冷凍著,有的屍身極為新鮮,那些屍體的內髒中還有各種冰雕穿透而成的冰淩。雖然說這些人從坡頂摔到冰麵時還有沒有死,但眼下讓這些冰淩刺穿身體或者砸爛身體,那則是絕無絲毫生機的。”

我們順著坡底走到了最後,竟是一個深潭,由於目前天氣寒冷都凍結成冰麵和冰淩。可怕的是,無數的屍體都堆積在了那裏,如同一幅被冰雕琢過標本,殘忍至極。大部分的屍體隻能從衣著和武器上辨認出,而單從他們的麵貌特征,人體形態看已經破爛得無法辨別了。

有些還看得清楚的冰雕內,那一個個屍體在他們臨死時的掙紮狀態,生動地描繪著他們死時的痛苦,手指處的冰麵都被抓撓出深深的溝槽,而手指的指尖也已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

我們發現路線好像不對,隻得小心翼翼地踩著厚厚的冰麵轉過山壁,如此危險的境地讓人望而卻步,一來是害怕冰麵破裂,二來害怕冰麵下還另有別的機關設置。

司馬世家布置在這樹海之中的機關設計隻算是小試牛刀。沿著踏過的冰麵一直到龍飛山的樹海,一路上的艮位和兌位都沒有布置過機關的跡象。俗話說“依勢而造、依形而生”這樣的高明布局,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要受到原有山形地勢特征等諸多原因的限製,還要配合天時氣候溫差,可謂難度極大。這種機關陣局不是隨意而設,需要結合四季變化而不斷變化,否則便會破敗。

我們沿路返還,朝著剛才的坡底望去,整個白茫茫的冰麵有如煙霧縹緲,臨登仙境一般。誰料,沒等我們大家搞清楚下一步怎麽走時,原本的山間的風竟然順著坡底反刮了回來,頓時間,那絲絲寒冷的冰麵上吹來了一陣陣的暖風,這暖風如同蒸騰的霧氣,將我們籠罩在了其中……

“這是怎麽回事,這冬至也過了,冰雪也見了,怎麽會有熱風吹過來?”我一時不解,心中確是緊張極了。

“這也太詭異了吧?楊先生,您看這是什麽情況?”蔣微娜將目光投到了楊嘉的身上。

“單從飄過來的熱氣方向來說,可以判定坡底的溫度不會低,可下麵全都已經結冰了奇怪,真的好奇怪,難道這裏是一個冰火交融的世界嗎?”楊嘉一臉的詫異,絲毫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已是傍晚時分,夕煙的餘輝落在群山的山頂,遠遠的幾座山頭都鍍上一層層連綿起伏的金邊。看著忽冷忽熱的風在山間肆虐,半山腰的氣氛卻是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整個龍飛山的山脈特別是背對陽光的那一麵,更是陰沉一片。

剛進到樹海之中時,就已經極難辨清方位,如今一會寒氣襲人,一會暖風敷麵。隨著天色漸暗加之空氣中的水霧隨溫差變化凝聚,讓人根本看不到太遠距離的東西,我們來回打量了半天,雖然推測了幾條龍飛山的路線,卻依舊不知道哪一條才是直通龍飛府邸的大道。

我開始有些焦躁不安起來,或許這裏的布局比我們預期想象的更加複雜,完全是一個自然天成的氣門所在。

“要不,我們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吧,大家都累了。”楊嘉看著我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

“對啊,哎,背著一堆吃的呢,走了一天了真夠折騰的。”蔣微娜用手紙墊在了草地上,整個人坐了下來。

我瞄了一眼四周,暫時也沒不確定正確的路線,隻得朝著蔣微娜打趣道:“誰叫你買那麽多零食,一直背著能不累嗎?”

“哼,那你不要吃。”蔣微娜從包裏掏出了一大包餅幹遞給了楊嘉。

“我也沒什麽胃口,別鬧,我找瓶水。”我伸手便朝著蔣微娜的包抓了過去。

楊嘉看著我和蔣微娜還在爭執,一邊吃一邊嚷道:“咱們要趕快吃,如果天黑了沒找到對的路,至少也要找個落腳的地方,不然這龍飛山的布局極為精妙,到了夜裏指不定會有什麽危險。”

我喝了一口水,分析道:“這裏是龍飛山的樹海,現在前麵迷霧遮眼,如果我們在這裏歇腳,若是司馬家的不速之客偷偷接近,再突然殺出,我們定然難以應付,咱們不要在這霧氣寒風中一會熱一會冷的打轉,索性不成,就先退回到外圍去,那地方枯枝敗葉,盡管一片蕭條,但是空曠寂靜,四周的環境也看得清楚,不至到了夜晚再著了道。”

“我同意,從樹木的傾向來看,我們沿路反退出去一定沒問題。避開了這裏的茂密環境,以及能見度的問題,危險也就會減少很多。”楊嘉點了點頭,將背包挎在了肩頭。

大家取得了一致的默契,我們沿路重新朝回走去,沿路中的地勢相對平坦,範圍形狀也顯得方正狹長,奇怪的是,之前來的路上那些衰敗的落葉枯草上,竟無聲無息地堆上了一層層厚厚的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