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沫兒吃了一驚,老木走到時候自己曾拉過門,門絕對是鎖上的,誰偷偷把門打開了?

但是如今顧不上想這個了,逃命要緊。沫兒一頭紮到了雪地裏,回頭一想,又轉身回來將門掩上,重新鎖好。雪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地上隻有薄薄的一層,房前的地上一片淩亂的腳步,難以分清是兩個人還是三個人的。沫兒心想,這樣最好。但還是小心翼翼的,盡量踩著原有的腳印走。

沫兒一口氣跑進竹林,呼呼的冷風裹著葉子上的雪屑,擊打著他的脖子和臉,讓他漸漸冷靜了下來。不,不能就這麽回去。他要找到小五,或者至少要了解小五到底怎麽了,那些失魂的大戶小姐和被盜的墳墓,前日看到的詭異祭台,這中間都有什麽聯係?

沫兒站住,透過竹林看見遠處高高的假山,毫不遲疑地鑽進山洞,繞到了假山上麵,下麵的景色一覽無餘。

這應該就是薛家廢棄的園子。雖然破敗,但依稀也可以看出當時的繁榮。茂密的竹林,清澈的荷塘,曲徑通幽的小路,高大的已經落葉的梧桐,以及白雪掩映下略有殘缺的高樓飛脊,都顯示其曾經的奢華和高雅。園子方方正正,左側並排一溜兒高大的庫房,一模一樣的外形,難以辨出自己去過的兩間是哪個。庫房對麵,就是今天關自己的房間,看起來重重疊疊,一大片連起來,布局雜亂無章,好像是工匠圖省事,未加設計便匆匆一所接一所地建了起來一般。

沫兒探頭看了一會兒,縮到山洞裏。他有些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園子這麽大,去尋剛才關自己的房間,又怕碰上老四他們;若是繼續去探訪那些庫房,心裏著實犯怵。要是婉娘在就好了。

思量再三,沫兒決定溜回剛才關自己的房屋附近,並下定決心,如果這次仍什麽也看不到,便立馬打道回府,逃離這裏。

從假山上下來,沫兒看了四周無人,遂從竹林的後方繞過去。關自己的房間仍是剛才的老樣子,鎖虛籠著掛在門上。老四和老木猶如蒸發了一般。沫兒將耳朵貼在門上,但什麽聲音都沒有。他決定去其他房間看看。在這間房旁邊,有一條狹窄的過道,道上有些模模糊糊的腳印,看來像是早晨下雪的時候踩的。

沫兒躡手躡腳走過去。走過盡頭,過道斜斜地轉向左方,原本鋪滿碎石的地麵也換成了整齊的黑白條石。方方正正的石塊,黑的油亮,白的耀眼,三尺寬的過道被一分為二,鋪得十分平整。但鋪法卻並不是黑白交替,而是一連幾塊黑色,中間加一塊白色,然後又一塊黑色,接著是幾塊白色……看起來雜亂無章,如同旁邊的建築一般無序。

沫兒呆呆地注視著地麵,突然一陣眩暈,這些雜亂的黑白石塊,猶如一張從天而降的厚毛氈,壓抑得人透不過氣來。方怡師太教他的兒歌,連同那些似曾相識的黑白石塊,在他的腦海中跳躍:“白一七黑四三,二五八九走中間。十跳過,黑十三,白玉十四寬無邊。黑十六,白十七,十八墜入奈何天,二十早,二一晚,快步通過輕輕點。白二二,黑二三,踩錯便是鬼門關。黑二四,白二三,一步到底豔陽天……”

過道的風總是特別的冷。沫兒的手腳凍得冰冷,手指的關節隱隱有些發癢。前麵這個過道,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這些天天氣好,又忘了搽白玉膏了。回去吧,這裏似乎很凶險。方怡師太怎麽會教這些兒歌?不,應該試試看,即使被抓也不要緊,婉娘會來救自己的。

沫兒定了定神,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畫麵逐漸清晰,他想起來了。小時候,方怡師太教他下棋,便是在地麵上劃出長長的條形方格,標出黑白。那個繞口的兒歌,便是順利通過這些通道的歌訣,若走錯一步,下麵就是虛擬的飛劍、陷阱、開水、牢籠——當時是虛擬的,如今擺在自己麵前的可是實實在在的通道,也許那些錯誤的石板下麵,真的有不可預知的危險。

將歌訣重新背了一遍,確定沒有差錯,又將其中幾句以前沒好好理解的認真地厘清了。沫兒吸了一口氣,站在第一塊黑石的前方。

黑白兩色石板各二十四塊。沫兒大致確定了下各塊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邁出了第一步。白色第一塊。第二塊黑白石板中間交接處。先走黑四,再走黑三。第七塊跳過,走黑白兩色第五、八、九塊的中間。

走了三分之一了,沫兒雙腳一前一後地停在第九塊和第八塊的中線上。腳下各石板之間嚴絲合縫,不見一點端倪,沫兒很好奇,甚至想去踩一下那些歌訣之外的石板,看到底會發生什麽。

十要跳過,十一和十二歌訣裏沒提起,到底敢踩還是不敢踩呢?如果一下子跳過黑白六塊石板,地麵光滑,還有些雪沫兒,不一定能夠站穩。沫兒看過道狹窄,伸開雙臂的話,雙手正好可以撐在牆上,便手腳並用,雙腳分蹬,猶如青蛙一般慢慢移動到黑色十三上方,跳了下來。

白色十四,黑色十六,白色十七。再如上次一樣撐著牆壁爬過了十八十九,在二十、二十一黑白邊際線交匯處輕輕一點,落在白色二十二上。接著便簡單了,踩過黑色二十三,跨過二十四,便到了通道盡頭三尺長的石子路上。

沫兒剛鬆了一口氣,往前一看又傻眼了。仍是窄窄的通道,黑白石塊,這次卻是斜斜地折向右邊的。沫兒暗罵,這誰建的狗屁房子,布置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這樣的夾角,旁邊房屋裏麵還能住人嗎?

也許自己多心了,說不定下麵什麽也沒有,就是正常的甬道,不過是碰巧鋪了黑白二十四塊石板,與小時候學的棋譜正好吻合罷了。但是一想到掉下去可能就是油鍋或者刀尖朝上的地板,沫兒就驚出了一身冷汗。不能掉以輕心,聽說城內剛開了一家高原羊莊,我沫兒還沒去吃烤全羊呢,怎麽能斃命在這破舊的園子裏?

沫兒對這個時候自己還想到烤全羊稍稍臉紅了一下,連忙端正態度,按照歌訣的要求走過石板。這一次就輕鬆多了,幾乎沒花太大工夫,便走到了盡頭。

甬道尾端,仍然是三尺見方的碎石路。沫兒毫不猶豫地跳了上去,然而就在一瞬間,石子路突然朝兩邊分開,出現一個黑乎乎的洞口,而此時收腳已經來不及,沫兒連尖叫也沒顧上發出,便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