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花露靜置期未到,文清和沫兒樂得清閑。原想睡個大懶覺,可沫兒心裏煩亂,一會兒想起小五,一會兒又想起自己的爹娘,亂七八糟做了一晚的夢,天不亮便醒了。

三哥已經起床,正在大堂挑揀花瓣。沫兒走下去,坐到他身邊,黃三抬頭一笑。沫兒有心問問他前晚有什麽心事,想想終歸是不妥,呆坐半晌,道:“三哥,我知道你能聽見。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世?我爹娘是做什麽的?”

黃三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低頭重新幹活。沫兒苦笑了一下,垂頭沮喪道:“你當然不會知道。要是師太在……就好啦。可是我幾次聽婉娘講到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是誰?為什麽我總覺得婉娘應該是知道我的身世的呢?”

黃三愣了一下,拍拍沫兒的肩,似乎想要說什麽話,又猛然咽下。沫兒本來心裏煩悶,是無話找話的,一見黃三這樣,心中又有了疑慮,低聲道:“三哥,其實如今在聞香榭,我也知道該知足了。可是我還是很想知道我的爹娘是誰,他們為什麽不要我。”

一絲慌亂從黃三的眼中一閃而過,卻被沫兒捕捉到了。沫兒看著黃三的眼睛,歎了口氣,道:“我從小就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總是被人當作怪物。三哥,你說我是不是個怪物?”

黃三恢複了正常,低頭撿了一會兒花瓣,抬頭比劃起來,意思說,在聞香榭裏很好,不要想那麽多,關於沫兒的身世,他也不知道。

沫兒將雙手籠在袖筒裏,圍著火爐發了一會兒呆,站起身道:“三哥,我去找小五。”

話音未落,隻聽樓上道:“洛陽城這麽大,你打算去哪裏找?”婉娘嫋嫋娉婷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手裏拿著小五拋給沫兒的那個赤色粗布荷包。

沫兒道:“你昨天在哪裏碰到他?我就去這附近找去。”

婉娘掩口打了個哈欠,慵懶道:“不用去啦。你朋友已經來了。給你。”將荷包丟給他,“今天給你放假,出去陪小五吧。”

沫兒驚喜道:“來了?”接過荷包,朝婉娘一揖,箭一般朝門口衝去。

門口空****的,並無一人。順街而行的風猶如小刀一樣,割得臉兒生疼,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整個腹腔都變得冰涼。沫兒遲疑了一下,縮了縮脖子,沿著街道朝定鼎天街走去。天色尚早,淡淡的晨霧中偶爾傳來幾聲雞鳴和犬吠。街邊一個賣炭老翁,拉著滿滿一車新燒製的炭,有氣無力地吆喝著“賣炭囉,上等炭”,長長的尾音在寒風中打著戰兒。幾家早餐點已經開張,蒸騰的熱氣吸引著鎖肩拱背的早起食客。

沫兒一邊張望,一邊慢慢朝前走著。婉娘說小五已經來了,怎麽還不現身?

行至溢香園門口,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太陽探出了頭,一束金色的陽光落在樹梢上,薄霧在晨光中跳躍纏繞,並漸漸消散。

沫兒的手腳已經凍得麻木,站在街邊,百無聊賴地擺弄著荷包。荷包沉甸甸的,搖起來叮當作響,沫兒記得裏麵是一些女人用的首飾,如今打開一看,卻隻有一大把銅板,不過也足夠沫兒一天使用的了。

“嗨!”一隻手重重地拍在沫兒的肩頭,嚇了他一跳。回頭一看,卻是前幾日在老王燙麵角店前丟了錢的小李哥,挑著一擔柴,帶了個厚厚的棉耳朵帽子,眼睛正盯著沫兒的荷包。

沫兒慌忙將荷包背在身後,警覺道:“幹什麽?”

小李哥放下柴,摘下帽子,頭上冒出騰騰的熱氣,“你拿的荷包是……是從哪裏來的?”

沫兒心道難道這個荷包是他的?眼珠一轉,挺了挺胸,坦然道:“我剛在那邊路上撿的,我看還不錯,就把我的錢放進去啦。”

小李哥一張大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道:“這個,是我的荷包,前幾日被人……偷了!”

沫兒佯裝失望道:“這樣啊?好吧,還給你。”拿出荷包,將裏麵的銅板一股腦兒倒進口袋,一臉無辜地將赤色荷包遞還給他。

小李哥搓手道:“這個裏麵……”

沫兒睜大眼睛,捂著口袋道:“這些錢可是我的,荷包我撿的時候就是空的。”

小李哥看沫兒不像說謊,抓了抓頭發,自言自語道:“嗨,算了,看來我是無福氣享用這些意外之財。”對沫兒道:“我不要了,荷包你用吧。”

沫兒鞠了一躬,甜甜地道:“謝謝老叔。”飛快地將銅板重新裝好。小李哥看了看沫兒,欲言又止,去重新挑了柴擔子離開。

沫兒有些不忍,但是這個荷包是小五給的,要留著等小五問清楚,說謊實在是迫不得已的事情。目送小李哥走了,在身後大聲道:“老叔慢走!”小李哥頭也不回,朝後擺了擺手。

沫兒正想要不要繼續等下去,突然身體騰空,似被人扛了起來,雙手也被緊緊抓住,動彈不得,不由得“啊”一聲大叫,聲音未及完全發出,一隻冰涼的大手在他臉上一抹,雙眼一陣刺痛,嘴巴被塞進了一個麻核。

在前麵晃晃悠悠走著的小李哥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沫兒口不能言,隻用雙腳不住踢騰,本來以為小李哥看到會來救他,哪知他遲疑了一下,將帽簷拉低,挑起擔子飛快地走了。

沫兒拚命眨眼,想看清是誰抓的他,視線卻越來越模糊。聽聲音,周圍有人圍了過來,問怎麽回事,扛著他的人粗聲大氣道:“沒事,我家小子,跟他娘置氣呢,不肯回家。”有圍觀者道:“如今的小子難管得很,是該治一治了。”沫兒聽這人竟然冒充他的父親,不由大怒,一腳勾住了他的腰帶,一腳上使了全力,狠狠地朝這人屁股上踹去,此人吃痛,也不說什麽,手上力度加大,捏得沫兒的雙臂痛徹入骨,幾乎昏了過去。

這人扛著沫兒一路疾走,走過鬧市時還裝出一副教訓孩子的口吻,嘮嘮叨叨道:“你這孩子,賣豬的錢你也敢偷,還不認錯,你娘多傷心你知道嗎?”旁邊的人隻道是父親管教孩子,再不疑有他。

沫兒漸漸冷靜下來,雖然仍在竭力掙紮,但已經明白自己被壞人擄走了。

那人帶著沫兒七拐八拐,剛開始沫兒還記著方位,到後來發現拐的彎兒太多,隻好留心旁邊的聲音和氣味。聽外麵有時人聲鼎沸,有時又一片寂靜,但應該還在洛陽城中。

約過了半個時辰,聽到大門“吱扭”一聲響,似乎來到了一個極為空曠的大房間裏,沫兒被丟在地上的一塊毛氈布上,屁股摔得生疼。那人並不做聲,飛快地用兩條布帶子將沫兒的手腳縛上,扭頭便走,大門嘩啦一聲被鎖上了。

空氣陰冷,四處彌漫著一股陳腐的黴味。支著耳朵細聽,直到那人的細微腳步聲已經聽不到。沫兒側臥在地上,手腳酸軟,用盡全力翻了個身,慢慢坐了起來。

過了良久,眼睛的不適減輕了一些,漸漸能夠模糊看到周圍的情形。這裏像是一間庫房,柱角高深,地方寬敞,四周並無窗戶,隻有高處有兩個天窗。遠處一端淩亂地堆著大堆的麻袋,另一端放了一張床,床頭有一個形狀奇怪的擱架,擱架分為多個小方格,裏麵擺著一些東西,上麵蒙著紅布。

沫兒試著活動了下手腳。布帶綁得並不很緊,但打了死結。因嘴巴被塞了麻核,無法用牙齒咬。沫兒坐的位置偏近床的這端,身後便是庫房的柱子,本想將布帶在柱子上磨一磨,結果手上的皮都蹭掉了,布帶仍然毫發未損,急得沫兒滿頭大汗,心中不住地咒罵擄他的那個人。

費了半天的工夫,手腳上的布帶也沒解開。而因為那個該死的麻核,整個口腔麻木,口水將衣襟滴濕了一大片,讓沫兒覺得異常惡心。

自己在神都並不認識人,怎麽會被抓了來呢?婉娘說小五來了,小五在哪裏?不過婉娘一定會來救他的。沫兒決定靜觀其變,重新靠著柱子坐好。

太陽光從天窗斜照進來,落在沫兒的腳邊,看來已經將近午時。門外突然有了響動。

沫兒連忙躺倒,閉上眼睛。門外的鎖被打開,一高一矮兩個人走了進來。兩個人都是短衣短衫,看起來像是哪家的家仆。

一個留有短須的高個男子朝沫兒的屁股輕輕踢了一腳,粗聲大氣道:“還沒醒?”聽聲音正是剛才抓沫兒來的那個。沫兒連忙閉住氣,一動不動,在心裏用最惡毒的語言將這個冒充自己爹爹的男子的祖宗八代罵了個遍。

圓臉的矮個子男子遲遲疑疑道:“別是死了吧。”說著往後一跳,好像真看見死人了似的。

短須男子不耐煩道:“哪就這麽容易死了?我隻用了一點噬魂粉。”沫兒暗自後悔自己平日裏不好好學習,也不知道噬魂粉是什麽東西。

短須男子俯身將沫兒拎了起來,用手指試試鼻息,沫兒垂著頭,手腳自然伸展。短須男子驚道:“沒氣了!”哪知此時,沫兒口舌麻木,一滴口水正好流出來,滴在短須男子未及拿開的手背上。

短須男子一把沫兒丟在地上,宛如丟一塊破舊的抹布,摔得沫兒的骨頭都要斷了。圓臉男子膽戰心驚道:“死了?這可怎麽辦?”

短須男子喝道:“哪裏死了?這小子裝呢!”沫兒見被他識破,睜開眼睛怒目而視。

圓臉男子頓時手忙腳亂,掀起前襟的衣服想遮住臉,又遮不住,十分狼狽。短須男子訓斥道:“還不趕緊幫手!”

圓臉男子嘟囔道:“你不說他看不見的嗎?這下完了,他看到我的臉了!”

短須男子伸手將沫兒嘴巴中的麻核摳了出來。沫兒大聲咳嗽起來,並不住地幹嘔。

短須男子雙手叉腰,獰笑著道:“小子,東西呢?”

沫兒幾乎嘔得五髒六腑錯了位,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圓臉男子連忙走過來在他後背上拍著。

“什麽……東西?”沫兒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大著舌頭問道。

短須男子一把抓住沫兒的前襟,惡狠狠道:“別給老子裝傻!”沫兒的前襟全是口水,濕膩膩的,短須男子厭惡地一把甩開,將手上的口水抹在沫兒的背上。

圓臉男子連忙道:“你別嚇著他。”蹲下身,滿臉和氣問道:“你把東西還給我們,就放你回家。”

沫兒哭了起來,委委屈屈道:“什麽東西?我今天一大早出來買炭,就帶了幾十文錢。你們要打劫,就送給你們好了。”

短須男子“呸”了一聲,眯起眼睛冷笑道:“這小子果真是個表麵老實的。”揮著巴掌就朝沫兒的臉上摑來。圓臉男子急忙攔住,道:“四哥你是不是搞錯了?搜搜不就知道了!我看這孩子不像說謊。”

短須男子鄙夷地斜他一眼,道:“婆婆媽媽的!那些東西,他會帶著身上嗎?”這樣說著,還是將沫兒渾身上下搜尋了一番,找到那個朱色粗布荷包,翻開看了看,將其中的錢全部倒進了自己的口袋。

沫兒突然想到了小五。看情形,他們把自己當作了小五。那些東西,應該就是上次小五給的那些首飾。可是他們既然抓了自己來,小五在哪裏,有沒有危險?

轉瞬之間,沫兒已經動了幾個念頭。如果承認自己不是小五,他們會放了自己還是會殺人滅口?如果繼續假冒小五,拿不出他們要的東西,又該怎麽辦?

沫兒決定冒一次險。他抹了一把眼淚,抽抽搭搭道:“兩位老叔是不是找一些女人用的首飾?”

短須男子眼睛一亮,暴喝道:“快說,那些東西在哪兒?”

沫兒嚇得往圓臉男子身後一躲。圓臉男子道:“老四,你別嚇著他了。好孩子,那些東西十分緊要,你拿了也沒用,不如還給老叔。”

沫兒抽泣著道:“那些東西我看了害怕,放在我姐姐那裏了。”

短須男子老四與圓臉男子交換了眼神,疑惑道:“你在城裏還有姐姐?”

沫兒連忙點頭,“是我遠房的一個表姐。我這幾天剛找到她,就把東西給她保管。你放開我,我就去取了回來。”

老四瞪著兩隻眼睛,雙手叉腰站著,對沫兒的話將信將疑。圓臉男子拉了他走到旁邊,兩人嘀咕了幾聲,似乎在商量要怎麽辦。

圓臉男子道:“我看這孩子挺實誠的,不像是說謊。不如我們讓他去取了來。怎麽樣?”

老四焦躁道:“他要是跑了怎麽辦?老大催得緊,東西再找不回來,就誤了事了。”

圓臉男子道:“如今這種情況,他隨便說個地方也夠我們找上幾天的。”

老四躊躇一會兒,道:“好吧。”兩人轉回身,圓臉男子溫和道:“好孩子,你別怕,我們隻拿東西,不傷人的。你帶我們取了東西來,我保證你安全回家。”

沫兒連忙點頭,傻嗬嗬道:“我姐姐家很近的。麻煩老叔將我手腳解開,我立馬就帶兩位去取。”

圓臉男子果然伸手去解捆綁沫兒的布帶,被老四一把打開,喝道:“老木,你長不長腦子的?”接著對沫兒喝道:“你小子別耍花招!”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倒了些什麽東西,朝沫兒臉上一抹。霎時間,一陣刺痛,沫兒的整個臉都麻木起來,眼睛又看不見了。

沫兒氣得要死,擔心他再給自己嘴裏塞東西,一點聲也不敢出。被稱為“老木”的圓臉男子不忍道:“你又用這個……噬魂粉?”

老四罵道:“讓他大搖大擺從這裏出去了,報官抓我們?”

老木似乎恍然大悟,找了一個什麽毯子,將沫兒裹起來,橫抱在懷裏,大踏步走了出去。

室外陽光明媚,十分刺眼。走過一條小巷子,拐進了一條街道,喧鬧的人聲,各種各樣的香甜的味道,似乎滿大街都是賣糕點的。沫兒老老實實地躺在老木的臂彎裏,豎起耳朵聽旁邊的動靜。街上有人打招呼道:“老木,幹什麽呢?”

未及老木回答,旁邊的老四急促回道:“他侄子發燒,正帶了去看郎中呢。”

沫兒在心裏暗罵。這時突然聽到旁邊穿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道:“您慢走,好吃了再來啊。”沫兒心中電光一閃,知道自己在哪裏了。

老木和老四抱著沫兒繞來繞去,來到一個僻靜所在,放下沫兒,解開了他的手腳。沫兒揉著手腕,眼睛仍然不住流淚,看不清楚。老四用手在他的脖子上比劃了下,抓著他的肩頭,惡狠狠道:“小子,你要是耍什麽花招,小心連你姐姐也搭進去!”

老木拍拍沫兒的肩,附耳道:“好孩子,你別惹急了他,把東西給我們,我保證你安全。走吧。”

沫兒終於看清,原來他們現在站的正是今天早上被擄走的地方,隻是為了躲開人群,所以偏在路邊的樹叢後。這老四心思倒也縝密。

沫兒滿臉驚懼,裝出手腳酸軟的樣子,一步一挪朝聞香榭走去。心裏盤算著,要帶著這兩人去聞香榭,婉娘自然也擺得平,隻是會不會以後給聞香榭帶來麻煩?不如趁機擺脫這兩人,自己以後出門小心就是。這裏離聞香榭不過一裏多,旁邊的店鋪和巷子沫兒都十分熟悉,隻要掙脫了老四,逃走應該問題不大。

心裏拿定了主意,便四處溜著看。如今正是正午時分,周圍飯店食館的飯菜香味一陣陣地往沫兒的鼻子裏衝,肚子咕咕地響了起來。

對麵來了一夥人,一個貴公子模樣的人趾高氣揚地在前麵走著,後麵跟三四個小廝,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捧著個青玉製做的美人抱瓶。沫兒跟著婉娘陶冶多日,對玉略懂一二,一看便知相當名貴。上好的青玉,精美的雕工,美人的發絲縷縷如真,神態動人,一副嬌羞之態,整個瓶子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看來價值不菲。

沫兒吞咽著口水,可憐巴巴地盯著路邊的食物,嘀咕道:“我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呢。”

老四凶狠地一瞪眼睛,大手在他肩上用力一捏,低聲吼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沫兒小嘴一癟,哼哼唧唧地哭起來,站在原地不肯走。老木連忙相勸。

說話間,對麵一夥人已經來到沫兒旁邊。老四正對沫兒推推搡搡,沫兒本來腳像是釘在地上一般,這時突然就勢朝前倒去,胳膊一帶,正好扒著了後麵小廝的手臂,他懷裏的美人抱瓶“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嘩啦啦摔了個粉碎。

小廝一把抓抓住了沫兒,大叫道:“你賠我瓶子!”已經走到前麵的貴公子聽到聲音,回過頭帶著三個小廝將沫兒、老四和老木團團圍住,要求他們賠償。

沫兒放聲大哭,指著老四道:“是我四叔推我!”老四不知這貴公子的來曆,見四個小廝個個如凶神惡煞一般,不敢輕舉妄動。雖然情知是沫兒搗鬼,卻也沒辦法,隻好賠禮道:“小人不是故意的,這瓶子多少錢,小人願意賠。”老木在一旁連連作揖。

貴公子哼了一聲,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美人瓶,你賠得起嗎?”沫兒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四兩人無法,將身上的銀兩全部拿了出來,仍然不夠。

沫兒邊哭邊往外圍擠,圍著的小廝們隻管抓了老四和老木,對這個小家夥並不在意,趁眾人不備,沫兒爬起來一溜煙兒跑了。老四已經注意到,但被幾個小廝抓得緊緊的,眼睜睜看著沫兒飛奔而去,卻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