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又過了一天,沫兒除了臉部還有些浮腫、嗓子沙啞外,其他基本已經好了。

這日吃過晚飯,婉娘笑眯眯道:“今晚有貴客來,快把中堂收拾好。文清,沫兒,今晚你們早點睡,不管聽到什麽響動都不要出來。”

不說還好些,這樣一說,沫兒好奇心大盛,定要看個清清楚楚。

沫兒拉過文清道:“晚上我們不要睡,等著看看是哪個貴客要來。”

文清為難道:“這個……不太好吧?婉娘說不讓我們……”

沫兒豎起眉毛:“婉娘說不管聽到什麽響動都不要出來,有說不讓我們瞧嗎?”

文清想了想,點頭稱是。

沫兒道:“那過會兒天黑了,我們就躲到你的房間裏去。”

天色已晚,沫兒趁婉娘不注意,偷偷溜到文清的房間,將房門留了一條縫。

宵禁的閉門鼓已經敲過,客人還沒來,沫兒困了,靠著房門打起了盹。

文清推他:“沫兒,回去睡吧,今晚肯定不會來了。”

沫兒揉揉眼睛,正要答話,卻聽外麵突然刮起了一陣風,一股水氣夾雜著些微微的土腥氣順著門縫撲麵而來。接著便聽到婉娘的笑聲。

沫兒爬起來,從門縫往外看去。一人身著紅色披風,五短身材,背對著沫兒站在大堂中間。

婉娘咯咯笑道:“我就知道是你。”

那人哼了一聲,道:“看到三魂香我就明白了,除了你婉娘,還有誰製得出如此質地的花露?”

婉娘捧來一杯茶,輕笑道:“姐姐過獎了。姐姐不在長安待著,跑到洛陽來做什麽?”

難道這人竟然是個女子?沫兒看他又矮又胖,聲音沙啞粗糙,著實有些不信。

“唉,”那人長歎一聲,“你也知道我沒有惡意的。”

婉娘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否則我便不會送你三魂香了。”

那人哽咽道:“我是真的愛他,從未想過要害他。怎麽就容不下我呢?”

婉娘道:“感激可不是愛。其實你也明白,他那麽對你,也是因為你的幻情香起了作用,他真正愛的還是他的夫人。”

接著歎道:“姐姐真是太傻了。你不知道這種幻情香,用的時間越久,用的人就會越變越醜嗎?”

那人低頭道:“我知道。可是我寧願變醜,也要和他在一起。”

婉娘道:“如今他夫人已起疑心,這次是找了我,如果找了別人,隻怕姐姐……”

那人淒然道:“如果那樣,也是我的命。”

婉娘道:“我不讚同你這樣做。一廂情願,有什麽意思?”說罷沉吟了一下,道:“你打算怎麽辦?”

那人道:“他如今不受我幻情香的影響了,冷冷對我,我還能怎麽著?”

婉娘勸道:“既如此,不如回長安得了,也給他留個念想。”

那人悲聲大慟,聳肩抽泣。

平靜了會兒,那人問道:“他在你這兒怎麽樣?”

婉娘笑道:“好得很,你要不要見見他?”

那人搖頭道:“隻怕他已經不記得我了,別嚇到了孩子。今年有十多歲了吧?”

婉娘點點頭:“是的。”

那人道:“我替他爹娘謝謝你了。”說罷,從腰間拿出一塊玉佩遞給婉娘:“辛苦了。”

婉娘毫不客氣接了過來,笑道:“應該的。姐姐什麽時候走?”

那人歎道:“明天就走。”

婉娘道:“姐姐保重。”

那人一陣風似地去了,水氣和土腥味也隨之消散。

婉娘回過身,大聲叫道:“出來吧,小鬼頭!”

沫兒和文清推推搡搡地走了出來。

“她就是盧護?”沫兒問。

文清卻道:“她是誰?”

婉娘用指頭點了點沫兒的額頭:“什麽都瞞不過你。”對文清道:“她就是盧護。盧大人對她有恩,她報恩來啦。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正說著,隻聽門外一陣風來,一個破鑼般的聲音說道:“這個給你,謝謝你的三魂香!”啪的一聲,一件破棉絮狀的東西丟在門廳裏。

文清跑去撿了起來,沫兒一看,原來是一件半透明狀的破衣服,上麵布滿了棕紅色凸狀斑紋,聞起來還有些腥臭味。正要問婉娘這是什麽東西,突然電光一閃,記起方怡師太曾帶他在田間找過這種東西,賣給走街串巷的郎中,但那些比這個可小多了,不覺叫了起來:“這是蟾衣!”

婉娘劈手奪了過來,笑道:“大人家的事兒,小孩子就不要再打聽了。早點睡吧,後天端午節,明天我帶你們打粽葉去。”

沫兒有心問問她那個小孩是不是文清,但料她也不會講,便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