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吃過晚飯,黃三出去買了桃子來,四個人便坐在廚房前的花樹下吃著桃子乘涼。
這時卻見門開了,一位女子走了進來。婉娘迎了過去,笑道:“這位姑娘可是來買香粉的?”
女子摘了帽子,緩緩向文清沫兒黃三掃了一眼,道:“正是。”
這女子穿一身淺綠色的長裙,披了一條鵝黃的披帛,娥眉輕顰,杏眼似水,竟如同畫上來的一般。文清和沫兒都看呆了。
婉娘道:“沫兒,斟茶。我們這裏有上好的胭脂、口脂、香粉、花鈿、花露、眉黛,請問姑娘想要什麽?”
那女子道:“我不買成品,聽說聞香榭不僅成品質地好,還有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所以我特地來求一些做香粉的原料。”
婉娘笑道:“姑娘這可是說笑了。聞香榭一向隻賣成品,姑娘要買香料,應該到北市或者南市才對。我這裏的香料都是從北市買來的,並沒什麽稀奇的。”
女子微笑道:“請婉娘行個方便。”說著,拿出一顆渾圓珠子來,有雞蛋大小,在她的手中發出幽亮的光,更映得她猶如仙女下凡一般。文清和沫兒從來沒想到世上真有夜明珠,眼睛都看直了。
婉娘頓時眉開眼笑,道:“那好吧,我今天就破例一回。請問姑娘想要什麽香料?”眼睛再也不離開珠子。
沫兒對婉娘的見錢眼開嗤之以鼻。
那女子款款道:“聽說聞香榭珍藏有一株出血菌,小女子想求一塊來,自己做香料。”
婉娘的笑臉僵了一下,臉上陰晴不定地閃了一會兒,失望道:“哎喲,太遺憾了,我可是真想做成這門生意。姑娘,實在對不住啦,聞香榭裏並沒有什麽出血菌。姑娘還是另往他處尋找吧。”
那女子卻也不急,仍一副悠然的樣子:“果然沒錯。元鎮真人料定你會這麽說。”
婉娘愣了一下:“你認識元鎮真人?”
女子微笑道:“當然,就是元鎮真人要我來的。”
婉娘盯著夜明珠狠看了兩眼,歎口氣道:“好吧,既然元鎮真人讓你來的,我就不說什麽了。兩個條件,你若同意就成交,否則免談。”
女子道:“哪兩個條件?”
婉娘道:“一是出血菌的用途。你既然知道來聞香榭討要出血菌,自然也知道血菌的威力,因此,你自己用做香料也就罷了,如果用來做什麽違背天道的事,可就別怪我翻臉無情,這話你也傳給元鎮真人。二是出血菌的量。我隻能給你手指大的一塊,想多要些是不能夠的。”
女子嫣然一笑:“早聽說聞香榭婉娘心思縝密,聰明異常,果然不錯。我同意。”
婉娘接過珠子,欣賞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姑娘在這裏稍等,婉娘去取了就來。”吩咐沫兒提了燈籠,帶了文清一起去。
沫兒以為這個什麽菌種在後麵園子裏,哪知道婉娘去轉身卻進了中堂。
沫兒道:“元鎮真人不是說回雲夢了嗎?你就信了她的話?”
婉娘不答,隻管帶了他們上三樓。
沫兒又問:“你到底有多少奇奇怪怪的花草我們不知道的?”
婉娘道:“你要學的多著呢。”說著將三樓樓梯上的木門打開。
沫兒早就想看看三樓到底藏了什麽東西,便打著燈籠四處看。三樓一共四個房間,婉娘帶他們走到最裏麵的一個,然後打開了門。裏麵是高高低低的各種木架,木架上擺滿了盆盆罐罐,種著各種各樣的植物。一個盆子裏種了一棵渾身長刺的家夥,火紅的顏色,高高豎起的刺兒有一尺多長,看起來就像一隻大刺蝟;一個盆子裏裝著一坨爛肉似地東西,倒也不臭,隻是有些腥味;角落裏的一個大盆裏種了一棵矮胖的小樹,樹幹有沫兒的一抱這麽粗,上麵布滿了鱗片,頂上開了一層金色的花,在黑暗中爍爍閃光。
文清和沫兒還想再看,婉娘催道:“下麵還有個美人兒等著呢,你們還不快點?這些東西以後用到的時候我自然會詳細解釋。”
婉娘讓文清從木架的上層搬下個平底的淺口瓷盆。瓷盆裏養著一團雪白的東西,凸凹不平,而且好像還軟乎乎的,搬動的時候顫顫巍巍地動。上麵凹進去的地方大大小小地布滿了半透明狀的紅色果子,像是一個個扒了皮的葡萄被安在了大白饅頭上。
沫兒問:“這就是出血菌?有什麽功效?”
婉娘取出一個小瓶子遞給文清,自己拿了小刀擦拭,答道:“這下麵的白色東西是一種菌,和蘑菇差不多;上麵的紅色果子是它流出的汁液凝結而成的,像流血一樣,所以就叫它出血菌。”
婉娘輕輕割下一小塊白色的出血菌,又細心地剔下一小顆果子,放在小瓶子裏,仔細地用木塞塞好了,這才答道:“這出血菌本來是沒毒的,它的紅色果子還是補血的良藥。因在火上焙烤了之後有奇香,是做香粉的極佳材料。但聽說它還有一個功效:將濕的菌肉或果子在火上烤,或者點燃,周圍的人就會產生幻覺。”
文清問:“什麽樣的幻覺?”
婉娘嗔道:“隻是聽說而已,我又沒試過,怎麽知道?每個人對這個東西的反應不同,產生的效果也不同。說老實話,今天要不是她搬出元鎮真人,我還真不賣給她。”
沫兒哼道:“別說什麽元鎮真人,我可不認為你能抵抗住夜明珠的**。”
婉娘笑道:“知我者,沫兒也。不過你這樣說倒是提醒了我。”
重新鎖好門,到了樓下,拿了下午用的銀針,將左手的中指紮破,擠了三滴血到小瓶子裏。
沫兒疑惑道:“你又這樣,到底要幹什麽?”
婉娘低聲道:“輕點!這個出血菌,要被居心不良的人拿了,可是害人的利器,我放了手指血,隻是想知道他們用在哪裏,怎麽用。好歹是從我聞香榭出去的東西,我可不想被人利用了。”
沫兒反問道:“既然這樣,你還賣給她?”
婉娘嘻嘻笑道:“聞香榭開門做生意的,有得賺,怎麽不做!”
沫兒哼了一聲:“見錢眼開!無良奸商!”又問道:“那焚心香呢?明明是那位和善的老夫人要的,你幹嗎也放自己的手指血進去?”
婉娘道:“傻瓜,這焚心香雖然不至於要人命,但總歸是不好的,你道那老夫人要這個安著什麽好心麽。等明兒她來了我一定找個機會讓你看明白。”
沫兒扭過頭:“哼,嚼舌頭!你是看老夫人喜歡我罷?!”隻管滅了燈籠,拉了文清噔噔噔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