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探畫樓

“那一次在漢墓裏的遇險,雖然也厲害,兩人差點折在裏麵,但是比起一天後的遭遇,又是大巫見小巫了。”呂三一臉沉重,閉上眼,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說。“因為那一次漢墓裏的舍身葬雖然陰邪詭異,我和我爹好歹也全身而退,沒出什麽大岔子,但是第二天晚上的莽撞卻讓我爹陪在了裏麵。”

呂三臉上一股沉痛的表情,把手裏的煙頭掐在煙灰缸裏,又出煙盒裏抽了支出來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說:“我們第二天去的地方,正是張哥兒爺爺筆記上記載的地方,那個一轎子抬來兩個新娘的宅院。”

說著呂三話鋒一轉,問我:“張哥兒,你們前頭說的那事後來怎麽樣了,筆記上怎麽寫的,能不能先說說?”

我一看呂三雖然前頭講得多,芝麻西瓜一大堆,可是真正涉及那件事的其實一句話也沒提,不禁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就想用前麵的一些經曆打發我們,騙我說出那事後來的結局,而他自己根本不打算透露他知道給我們。我心想著,嘴上忙說:“還是呂哥先說說您的事吧。我們知道的前麵您都聽著了,後麵的也不多,也就幾句話的事。還是先聽您的經曆,我們年輕人心急,沉不住氣,看您前麵的經曆都是跌宕起伏的,好奇得不行。”

呂三眼光一閃,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說:“張哥兒還是小心啊,前麵說的那麽多都沒鎮住你,你是怕我聽了你們的事,不告訴你們我的事吧?”

我忙說:“呂哥這是說的哪的話,您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我們怎麽敢在您麵前耍花招?”

呂三擺擺手,示意我不用再說,說:“張哥兒做得也對,萍水相逢的,見人提防三分總沒錯。如今像你們這樣沉穩的年輕人不多。行,那就先說說我的事吧,也不長。”

他在椅子上直起身,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回想以前的事來,竟似乎很緊張,喉嚨也艱難地吞了口口水,發出一聲很大的吞咽聲。我和霍然見他這副表情,也不禁緊張起來,兩手裏抓的都是汗。

呂三愣愣地看著前方,說:“那是我探過的最可怕的地方。”他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什麽都沒看見。”

他衝我們一陣苦笑,說:“你們相信麽?什麽都沒看見,我就把我爹折在裏邊了。”

那天晚上,呂三和他爹從那個舍身葬的漢墓裏出來,驚魂未定。這時候子夜剛過,四周還是一片漆黑,天上稀稀疏疏地掛了幾顆於事無補的小星。不知道從哪傳來一陣陣野麂的叫聲,好像心情很迫切一樣。這聲音平常聽了沒什麽,可是兩個剛從古墓裏出來的人聽來,不禁覺得一陣刺耳。

“他娘的。”呂三罵了一句。“失眠你就好好躺著唄,瞎叫什麽?老子一槍崩了你烤肉吃。”

他爹一言不發,把盜洞的入口用土虛填了,又偽裝了一下,拉著呂三就走。父子兩在荒山野嶺一路疾走,走了一段路後,呂三卻一把拉住他爹,指著一個方向,又驚又喜地說:“寶光!”

所謂“寶光”,是指民間傳說中,有的巨富大室,生平斂財無數,又不放心將銀子放在家裏,就會找個地方,挖個大坑,將銀子埋下去。後來有的埋寶人因為種種原因,或是來不及將埋寶地點告訴傳人,或是全家突然死絕,這埋寶的地點就永遠沒有人知道了,那財寶就成了無主之物。

這些財寶在地底下埋久了,就會不甘寂寞,想方設法地引人注意,在沒有月亮的黑夜裏發出光來。而一些天然生成的寶物,比如水晶,在一個地方埋久了也會發出光來。

呂三看見寶光,頓時興奮地直搓手,說:“我說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舍身葬那麽邪門的東西都沒把我們爺兩怎麽樣,原來是那地方的禮太薄,不好意思送出手,祖師爺另給我們備了一份厚禮在外麵呢。”

呂三他爹一看那個方向,臉色一變,說:“那個地方去不得。”

呂三奇怪地問:“怎麽就去不得?那可是無主之物啊。”

他爹向他瞪了一眼,說:“都知道是無主之物,怎麽沒人去拿?”

呂三說:“也許這寶光就今天晚上發出來,還誰都不知道呢。”

他爹盯著他,一字一字地說:“這光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發。”

呂三訝然地說:“您早知道這寶光是哪發出來的?”

他爹點點頭,麵色凝重地說:“這地方,我自從出道就知道了。你爺爺當年告訴我,不到走投無路,輕易不要打那個地方的主意。那裏麵的東西,不是沒人去拿過,而是沒人能拿走,因為進去的人,從來沒有出來的,前後幾十批人,全折在裏麵。”

呂三勃然變色道:“那是個什麽地方,這麽厲害?”

他爹說:“也不是什麽古墓大穴,是建在一個山坳裏的大宅子,有個挺好聽的名字,叫雲雨畫樓,說是樓,其實就一層,為什麽叫這個名字,誰也不知道,幾百年前傳下來的。那地方據說幾百年前是一個大戶人家的住宅。那人家有個兒子,二十歲上娶親的時候,迎親的人經過一座古墳的時候,風沙大作,等風沙定了繼續趕路,結果回去一看,花轎裏兩個新娘。當天晚上洞房的時候就變成一隻青翼大鳥,把新郎新娘的眼珠子給挖了。其後過了不久,這一家人就全部憑空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那宅子就成了凶宅。其後有幾戶窮苦人家無處棲身的,貪著那大宅子無主,擅自搬了進去,隔不久也全部憑空消失了,此後再也沒人敢搬進去。隻有做手藝活的,有看見那宅子冒寶光的,貪心一起,進去了也是再沒有回來的。”

呂三他爹講的,大致與我爺爺從西北帶回來的那本筆記上寫的差不多,不過我爺爺筆記上寫的,都是關於那戶人家自己的事,沒有後來窮苦人家搬進去和手藝人探寶的事。

那青翼大鳥,呂三他爹告訴他,有個名字,叫花煞,是一種專門在人新婚上搗亂的惡鬼。據說以前有一個新娘子因為什麽事在花轎裏用剪刀把自己刺死了,死後陰魂不散,化做了花煞。

“那照你這麽說。”呂三琢磨道。“那地方是去不得了?”

“不能去。”他爹態度堅決。“剛從舍身葬墓穴裏出來,你小子就安分幾天吧。這幾天多給祖師爺燒香,要不是祖師爺保佑,今兒晚上我們爺兩就折在這漢墓裏了。”

呂三看他爹這麽斬釘截鐵的,也不再說什麽。父子兩一路無語。回了家,給祖師爺上了香,各自洗洗就睡了。呂三上了床,卻閉眼尋思道:“那地方寶光冒了幾百年,顯見東西是不會少到哪去了。以前幾十批手藝人都折在裏邊是有點邪門,但是以前做手藝活的裝備哪能跟今天比啊。你再厲害的東西,你還能厲害過雙管獵槍嗎?猓玀那麽厲害的東西,活了幾千年,不也被一陣花生米掃成了篩子?”

越想越覺得有那麽一大堆銀子放在那不去拿,心有不甘。這一次要是得手了,說不定就提前退休養老了,三十歲的年紀,什麽事不好做,為以後幾十年冒一次險,值得。況且那鬼地方經過了幾百年,真有什麽厲害的東西說不定也出去旅遊了。

心下主意已定,第二天起來就不動聲色地準備,到了晚上,估計他爹已經睡下,就獨自一人悄然起身,背了個包,拎了一杆雙管獵槍,出了門。

剛出門,門口一條黑影就向他飄過來。呂三心一緊,槍就舉起來了。那黑影走得近了,卻是他爹。呂三見是他爹,把槍放下,嘿嘿笑道:“還沒睡呢您?”

他爹瞪眼看他,呂三一看自己這身打扮,當然騙不過他爹,隻好不說話在那陪著笑。

他爹瞪了他一會兒,長歎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手賤,聽說了有這麽個地方,不去一趟能把你憋死。”

呂三嬉皮笑臉地說:“到底是您生的,還是您了解我。”

他爹搖搖頭,轉過身,說:“別廢話了,走吧。”

呂三大喜過望,說:“您也去?”

他爹點頭,說:“依你的脾氣,就算今晚堵住了你,總有一天你還是會一個人溜著偷去。既然這樣,還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兩個人還有個照應。呂家我們這一支也就你一個傳人,我不能眼看著你出事。”

呂三點頭哈腰道:“瞧您說的,我們這一去,也是為了掃除封建餘孽,拿回他們剝削勞動人民的血汗錢,鞏固我們的階級政權。”

他爹臉一收,厲聲道:“不準油嘴滑舌的。這次去,凶險難測,要分外小心,到了地方,不許自作主張,一切都得聽我的。”

呂三知道這事開不得玩笑,馬上收起嬉皮笑臉,沉穩地答了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