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乾坤定鬥盤

獸口的隧洞坑坑窪窪,使得我們挪動身體的幅度很大,在狹窄的空間顯得極為吃力,順著手電筒的光線照射,一層層像是鬆草一樣的黴菌沾滿了隧道,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腥臭。

由於屍油燈上的燃料越用越少,我們按著之前的順序,決定讓逸華走在了最前麵,使用雨曦手中僅有的一支手電筒,而我還是繼續殿後,於是大夥一個扶著前一個人的肩膀,緩緩地朝前鑽行,幽暗的隧洞內不時刮來一陣陣呼嘯的涼風,發出哧哧的聲音。

盡管在這種陰冷的環境中,這不免讓人渾身發怵,可隻要一想到這隧道竟是一個通風口,對於尋找出口也不免多了一絲希望。

整條隧道貫穿了整個龍龜青石雕的身體,由於青石的體積太過龐大,難以想象這腹內一米來寬的隧洞是靠著如何的鬼斧神工才能開鑿出來,隧洞的半圓頂端全是一條條粗糙打磨的砍痕,一不小心,便會蹭下一層層的碎土。

“咦,等等,這是什麽?”楊金城扶著逸華突然停下了腳步。

“發現了什麽?”逸華舉著唯一的一個手電筒將光線朝後照了回來。

我和雨曦在後麵伸著脖子朝著前麵的地麵張望,借著楊金城雙腿錯開的空隙,隻見那隧洞的洞壁上有一處極不起眼的刮痕,遠遠望去,像極了年代久遠留下的破損。

“這不像是武器刮出來的,看這痕跡口長長的拉下一條線,刮口顯得十分圓滑”雨曦分析著,然後看了看牆痕。

“逸華你朝前挪一點,把手電筒遞給楊老板,讓我和雨曦湊近一點兒。”由於距離的關係,我幾乎看不清楚。

“嗯,好。”逸華應了一聲,朝前微微挪動了起來。

光線照在了隧洞的刮痕上,我扳著指頭在洞道上比畫了兩下,幾乎和雨曦同時驚聲喊了出來:“這是指甲刮出來的,是指痕!”

雨曦全身趴了下來,輕輕地撥弄著碎土,片刻之間,隻見幾個手指上的指紋,竟然顯現了出來,活活印在了洞道上!

我看了看指痕,推測道:“如果推斷不錯的話,這裏修葺完畢的時候,墓室的主人突然進行了投沙擲毒之類滅口,一些修葺開鑿的工匠沒有機會逃出去,在臨死掙紮的一刻,便留下了這些指紋的東西,指頭印漸漸風幹便留在了洞道上。”

“孫先生說得不錯,不過如此一來,這裏麵或許隨時都有一些可能觸發的機關,大家一切小心。”雨曦說著,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本以為幸運地找到了隧洞,鑽了一大段距離,按理說應該早已通到了青石牆另外一邊的墓室。可隧洞卻是深不見底,料想這狹窄的空間,若是真觸發個什麽機關,那是連個逃竄的地方都沒了,想到這裏,大夥不禁都變得越發緊張起來。

整個隧洞裏安靜極了,我們每個人都幾乎安靜地可以聽見周圍人的心跳。逸華像是在掃雷一樣,遲緩地領在最前麵,踩在每一處洞道的青石上,都顯得極為謹慎,生怕四周會竄出什麽東西。為了避免真有機關,後麵的楊金城也學著樣子,踩在了逸華的腳印上,朝前慢慢地鑽行。

依著葫蘆畫瓢,沿著前麵同伴的腳印踱步,大約走了兩個多鍾頭,突然間,漆黑的隧洞前方,隻聽“哎,哎。”一陣陣詭異的哀歎聲,伴著直勾身子的涼風傳了出來。

一聽到這聲音,我登時呆住了,腦海裏之前在繩子下麵拉我,後來用手電在溶洞下照到的那個鬼魅一般的長發白衣女人身影,曆曆在目的畫麵一下子全跳躍了出來,我雖說從不相信這世間有鬼,可這一刻,還是害怕地叫喊了出來:“逸華,前麵是什麽東西。”

“要不朝後撤?”楊金城順著前方逸華的手電光望了望,渾身不自覺地被那聲音弄的哆嗦了起來,這一次所有人都似乎感覺到有東西了。

“前麵的家夥?快給我滾出來!”逸華雙手緊緊地攥住了手電朝前照了半天,隻見前方一片黑乎乎的,似乎隱隱可以看到石牆,也不知是不是到達了隧洞口。

大夥僵持了數秒,那哀歎聲突然消失了,順著迎麵刮來的嗖嗖涼風,遲疑之下,我們還是隻好繼續朝前鑽行,我的內心緊張極了,生怕此刻,這昏暗的隧洞內有一隻可怕的怪手,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會從某個不知道的地方突然冒出來,一下子抓在誰的身上,一想到這裏,不禁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

“前麵沒隧道了。”我還正在恍惚間,隻聽前麵傳來了逸華挪動的聲音,看樣子像是鑽出了隧洞。

順著手電的光線,我們挨著個摸爬滾打地朝隧洞鑽了出來,展現在眼前的一幕,並非我們之前預料的那樣,是另外一間敞開的墓室,周圍而是一個呈斜鬥狀的月牙形窯洞。

窯洞的整體的表麵似乎是被青石磚一層層打磨過,顯得極為非常圓滑,青石磚的窯壁上鮮明地敞開著一個巨大的迎風洞。冷風就是順著這個破口吹出來的,吃緊著全身的毛孔,那迎風口的邊緣沾滿了惡心的黏液,朝著深處張望,無數的碎土在破口內到處都是,就如裏麵困著一種什麽巨型生物一般,讓人生出陣陣寒意。

整個窯洞非常的陡峭,看清楚方位後發現,我們便正是從窯壁上的正對迎風洞的洞口裏鑽出來的。

“爬過去嗎?”逸華看了看正對麵窯壁上巨大的迎風洞,問道。

雨曦伸著脖子看了看,有些怯意道:“那洞邊上都沾著些什麽東西?好惡心。”

“該不會從這裏鑽出一隻巨型的旱地水母吧?”逸華瞪著眼睛,望了望眾人。

“水母哪有什麽旱地的,不過這迎風口看著有些玄乎,孫爺,你說呢?”楊金城一如既往地將目光投向了我。

“我也看這迎風口不太對勁,指不定剛才隧洞裏那傳出來的聲音就是這迎風口裏飄過來的回音,要不再找找別的出路。”我猶豫了一下,泛起了嘀咕。

沿著窯洞的底部望去,依稀可以看到在窯洞的底部,有一個類似石磨形狀的圓盤,觀望著詭異的迎風洞,一時沒了主意,我們便一個個沿著青石窯慢慢爬了下去,試圖先瞧清楚窯洞下麵的那個圓盤,再作打算。

爬下了窯洞的底部,像是站在了一個巨大的碗底,環形的弧度讓大夥都有些站不住腳,扶著青石磚,我們將目光都注視在了窯底正中間的圓盤上。隻見那圓盤雕工精細,圓心的位置立著一根類似指針的青石筍,外圍呈現著一圈圈的刻紋線,沿著紋線排布著各式各樣的符號,而刻紋的正中間則是排列刻滿了類似雛形一樣的文字。

“這字有點像秦代小篆。”我偏著頭看著圓盤上的字,不禁皺起了眉頭。

“在春秋時期流傳一種蟲雛文字,這字體上緊下鬆,筆鋒垂直,應該是楚國的鳥篆文,秦始皇統一六國的時候,同樣統一了文字還有度量衡什麽的,所以秦代小篆都有點這些文字的影子,話說這物件兒現在也算是稀有寶貝了,我倒騰的寶貝多,認識不少生僻字。”楊金城對我說著,激動地用手摸了摸圓盤上的文字。

“這裏也有。”

楊金城挪開了雨曦的手,沿著圓盤上的字眼,依稀辨認道:“井,鬼,柳,鬥,牛,女,角,房……”

“這是什麽?好熟悉。”我聽著楊金城默念著這些沒有規律的字,卻覺得像是在哪裏見到過,可是一時卻怎麽又想不起來。

“這圓盤下麵有雕刻。”逸華見大夥沒人理他,便獨自趴在了一遍,斜著眼睛朝圓盤下張望,似乎發現了新的東西。

一聽這動靜,大夥彎下腰將目光立即全轉移到了圓盤下麵。

借著手電微弱的光線,隻見的圓盤下麵足足支撐著四根青石打磨的盤腳,就如同是桌凳的支腳一般,透著精美雕刻的雲紋望去,每支圓盤下麵的盤腳都雕刻著不同的動物,依稀可以辨認得出來,正是上古時候的四大神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這雲紋雕的真是精細啊。”

“小心別碰,先確認這個轉盤是什麽東西再說。”雨曦看著逸華好奇地將手伸向了盤腳,在一旁叫道。

我低頭看了看神獸的雕紋,剛好對應著風水上的四靈,總覺得這不是巧合。

大夥將注意力轉回到了圓盤上,繼續研究著圓盤上的楚國鳥篆文,我自認這些年來,對古代那些歪歪斜斜的文字符號的研究幾乎全部都局限在古玩城裏那些普通玩意上,要說是明清的瓷器我恐怕還能認識,可這秦漢時代也太遠了些,算是徹頭徹尾的門外漢,見幫不上什麽忙,我默默退到了楊金城的身後,免得礙手礙腳。

“這裏還有一小行側字。”雨曦盯著畫滿奇怪符號的圓盤邊緣,給楊金城指了指。

楊金城俯下了身子,瞪著眼睛道:“星紀,玄枵……”

我聽楊金城才念出口,立馬迎到了圓盤跟前,驚訝道:“接下來是什麽,是不是娵訾,降婁,大梁……鶉尾?”

楊金城不解地看了看我,低頭繼續對著圓盤望去,頓時瞪大了雙眼,望向了我:“孫爺,你也看得懂上麵的文字?”

“哦,不,我看不懂,不過我知道這個圓盤是做什麽的了。”我期初還在推測這文字是否和風水吻合,聽到雨曦的確認,不禁讓我打消了心中的疑惑。

“孫爺,這是什麽東西?我看這指針是古代搞曆法用的那玩意兒。”楊金城推斷著問道。

我撇了撇嘴,開口道:“有點接近,這種東西叫乾坤定鬥盤,我是從閻羅問天術上聽過這東西,傳說排列是按照風水上的十二分野來定位的,剛才雨曦念的就是那十二分野。這才讓我茅塞頓開,一下子聯想到了這乾坤定鬥盤。”

“什麽?真有孔明問天術?”楊金城驚訝地叫了起來。

“孔明問天術太過玄妙,爺爺曾說我開棺閻羅家盜墓從來都是投石問路,尋山問水,代代都立下嚴規,禁學禁用此術,據說施術者問天成功,可以施展無窮的威力,若是問天失敗,必當場遭遇橫禍。

“雖不知道真假,可古來有玄機莫問,天機勿語便是這個道理,誰又能試圖去窺探老天爺的意思呢?哎,所以這孔明問天術到了我爺爺那一代就隻剩下了個斷章殘卷,到我這兒,算是已經徹底失傳了。”

“十二分野是什麽?”楊金城看上去覺得有些失落。

我繼續道:“相傳古代占星術,都認為人間的禍福對應天空的星象就可以得到啟示,比如什麽將星隕落,帝王暗淡之類的東西,就定鬥盤便是占星定位的測量儀器,而這十二分野它對應著二十八星宿,就是圓盤正中間那些井,鬼,柳,鬥的星宿,而剛才說到的星紀,玄枵等等,都是對應分野的地理,曾有在天分星,在地分野的說法,而其中所說的鶉尾對應的就是楚國。”

“嗨,我以為是什麽寶貝,原來是老祖宗玩占卜的東西,如今可好,咱困在這山肚子裏,占什麽也沒用了,要不咱確認一下這有沒有機關,沒有的話,咱將這圓盤下的桌腳給它卸了,看這青石雕紋拿出去也怕值個好多票子。”逸華握著折疊鏟,壞笑地瞄了瞄眾人。

我厲聲道:“別說這盤腳有機關,就算沒機關也不行,這神獸被稱為四靈,對應支撐著圓盤上的二十八星宿,這種乾坤定鬥盤應該是楚國埋在山腹內定位星鬥的占星儀器,指不定還要靠著這東西還測定這山腹內的風水格局。”

“孫鐵柱,你可別忽悠我,咱可全困在山肚子裏,要賞星賞月怕是沒這條件?嗨,而且那麽大一個破口咱直接進去不就完了。”逸華張了張嘴,有些不太相信。

“逸華,你說的有一定道理,在天星風水術中的確是要借助天空的星鬥排列才能進行風水格局的定位,這裏雖說是看不到滿天的繁星點綴,但是,我知道墓葬格局中也曾有例外,相傳秦始皇陵之中便是按照寶石為天,水銀為河做過滿天繁星的星鬥排列,以此來進行乾坤定鬥,所謂追求那些古人所崇尚的靈魂肉體永生不滅。

“但是大家都知道,實際上,滿天繁星隨著地球自轉,用肉眼望去四季交替定是呈現在不同的位置,若是古代的占星術單靠固定在地宮中的璀璨寶石又是如何定鬥星,窺天機呢?這一點我也無法參透。”我說著將羅盤掏了出來。

“曆史上曾記載,西楚霸王項羽火燒阿房宮,還盜掘過秦始皇陵,想必是知道了其中的玄妙,才設下了這個定鬥盤,這和鎮國金鑼所描述的那般神奇恐怕也大有聯係。”雨曦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轉盤,將手拖住了下巴。

“要不讓我試著轉動一下這個圓盤?”我掃了一眼眾人,試探性地問道。

“孫爺,可你不是天星風水術必須要借助星空才能定位嗎?萬一弄出個什麽機關那不完了嗎?”楊金城有些費解。

“不錯,雖說是如此,可眼下無法確認這山腹的格局,加之我隨身攜帶的羅盤,這也是風水定位必不可少的工具,我想試圖通過羅盤勘驗的指向來轉動這個青石轉盤,或許能得到一些線索。”我剖析著自己的一些想法,希望供大夥一起參考。

大夥沉默了半刻,也沒再多說,看上去像是默認了我的想法。

我對比了一下羅盤上的分野排列,手慢慢地伸向了圓盤上的那根青石筍形狀的指針。那一刻,我感覺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緊張地注視著轉盤,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也顧不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搬動著轉盤上的指針,找起了合適的位置。

“哧~哧。”乾坤定鬥盤上的指針在外力的作用下開始轉動起來,伴隨著石頭間發出一陣陣摩擦的聲響。我按照二十八星宿的排列,沿刻紋線將依次順序組合到了對應支撐圓盤的四靈神獸上,見四周沒什麽動靜,我手腳也變得利索了起來,搬著指針像是拉磨一般,依次順著十二分野的每一個坐標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