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霧海雲梯

“出來,別躲了。”崔老鬼舉著雙筒獵槍,在一旁叫囂了起來。

“老鬼頭,看你華爺爺的。”逸華輕蔑地看了崔老鬼一眼,說著便要朝鳳凰的雕塑後走去。

我看著雕塑背後一動不動的兩個人影,一把拉住了逸華,悄聲道:“你瘋了,和這老鬼賭氣,都什麽時候了還打腫臉充胖子,萬一是兩隻大粽子……”

逸華對著我使了個壞笑,挺著身子走到了崔老鬼的麵前:“老鬼頭,你站在身後掩護我,我上去瞧瞧,也免錯傷了活人,如果真是大粽子蹦起來,咱們兩個一人一梭子,你看怎麽樣?”

崔老鬼看著逸華神經兮兮的樣子,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隨即抬手便朝著雕塑背後的兩個人影扣動了扳機……

“哇,老鬼頭,你殺人啦。”逸華在一旁笑道。

崔老鬼隨即反應過來,狠狠地瞪了逸華一眼,扭頭朝著雕塑後麵望去。

整個雕塑的四周都安靜極了,我們定定地注視著那兩個人影,就算是崔老鬼子彈打過去也根本動也沒有動過一下。

“呯呯呯”逸華見沒有動靜,又緊接著補了兩槍,隨後,我們大夥探著礦燈,慢慢地朝著雕塑背後的人影走了過去。

透著燈光望去,兩具早已風化的骸骨如粘在雕塑的基座上,骸骨上還套著兩件沾滿了灰塵的古代服飾,**在外的四肢全是幹枯的骨節,呈現出如磚土一般的泥青色,看上去幾乎已經成了化石。

“楊老板,漢高祖劉邦是平民出生,建立漢朝後百廢待興,衣服的樣式大致也是沿襲了先秦時期的款式,這服飾不就是秦漢時期的武將服飾嗎?你如何肯定就一定是漢朝的服飾?”雨曦彎下腰看了看,感到有些疑惑。

楊金城解釋道:“是這樣的,這兩人的服飾渾身上下的盔甲用鐵片鑄成,包裹厚革,兩邊都有護耳,這和秦代的造型沒有太大的區別,而可你們看這骸骨的冠罩,這漢代的冠罩卻是大有不同。

“相傳漢代冠中有一種冠罩被稱為樊噲冠,廣九寸,高七寸,前後出各四寸,話說當年鴻門宴的時候,劉邦手下的勇士樊噲聞項羽欲殺劉邦,慌張之下撕破衣裳裹住手中的盾牌戴於頭上,闖入軍門立於劉邦身旁以保護劉邦,後來漢朝建立後,便專門造了這種冠式,專供宮殿門衛所佩戴,看形狀這正是樊噲冠。”

“這麽說來,劉邦建立了西漢後,曾經還派過親信找到了這裏,照如此看,剛才的最後兩幅被毀壞的壁畫應該和劉邦大有關聯,這十二金鑼恐怕早已經不在這裏麵了。”之前的種種跡象,一直讓我不願接受有人進來過的事實,如今確認了漢朝骸骨的身份,不禁讓我感到陣陣失落。

“別泄氣啊,那這兩人怎麽會死在這裏?難道說是為了鎮國金鑼相互廝殺,或者是他們碰到了石門的燭座?再說了,這裏地形那麽複雜,或許他們沒有找到金鑼呢?”逸華在一旁有些安慰,似乎還抱著僥幸心理。

對於十二金鑼的下落,緊緊地揪著我們每個人的心,發現了兩個漢朝宮殿內的侍衛在這裏出現,著實讓我們擔心害怕,可要說為什麽會死在這裏,這個問題恐怕誰也沒有辦法回答,聽著逸華喋喋不休的叫喊,我們繞過鸞鳳的雕塑,朝著第三層的樓台走了上去……

進入到第三層的樓台,抬頭望去,整個門廳的天花板上裂開大縫,山房中的漏水不知從房閣內多高的地方將水慢慢滲透下來,滴落在室內,四周的屋簷全都斜朝了一個方向,顯得極不相稱。

整個門廳之中房簷閣窗,樓壁門牆都坍塌了下來,也不知道上麵還有幾層,全被殘垣斷壁擋住了台階,周圍的陳列品沾滿了稀泥,各式的絲絹,獸尊,佩環掉得一地都是,就連支撐著樓台的房梁雕柱都生出了一道道的裂縫,看上去竟是刀斧砍鑿的痕跡,整個門廳都這麽歪斜著竟然沒有壓垮樓台間地麵,讓人站在其中,頹生恐懼。

觀察了整間門廳,雨曦仔細檢查了一圈四周被破壞的痕跡,發現這一層所有建築的損壞竟然完全都是人為造成的,看樣子這裏曾經應該有大批量的人闖進來過,看著一片狼藉,讓我不禁懷疑,莫非金鑼就是擺在這裏?

大夥翻找著地上的竹簡和器皿,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就在這一刻,逸華無意間推倒了一扇壓垮的淤積泥水的閣窗,背後竟露出了一道夾層的回廊,完全暴露在了眼前……

我們一個個濕漉漉地爬進了回廊,回廊的外麵豁然開朗,緊緊地粘在山房棧道上,爬上棧道,抬頭仰望高空,整個山腹內的凸現出的山崖崖頂全都沿著高處裂開了一道道的細縫,也不知道是陽光還是什麽發光體順著無數崖頂的裂縫中將千絲萬縷的光線透射了出來。

我擰了擰身上的潮濕的泥水,戰戰兢兢地坐在了棧道上,雨曦翻了翻行李內的方便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扭成了七零八碎,半袋子都幾乎泡在了水裏。此刻我們早已經顧不得這些,掰著碎麵便直接當成了幹脆麵啃,盡管大夥都累地不行,不過能發現這神秘的棧道收獲著實不小,或多或少也算是一樁驚喜……

“光線,我們看到光線了。”逸華驚呼了起來。

“天哪,這不可能,這裏山崖頂的岩石至少接著地麵數十米,這細小的裂縫從地麵一直裂開……”雨曦捂住嘴,完全驚呆了。

接連發生的一切,實在給予了我們不小的震撼,整個棧道順著幾乎是鏤空的天梯順著山崖纏繞,巍峨的鸞鳳望楚台半個身子都貼了出來,晶瑩的溪水高高的崖壁如飛流直下,在一縷縷光線的照射下,就如一隻沐浴在山壁上的金鳳。

楊金城望著腳下的棧道,開口道:“話說當年鴻門宴之後,項羽對劉邦便有了戒備之心,分封諸將時,便將其指派到了荒蕪貧瘠的巴蜀之地,敕封為漢王。劉邦懷有怨恨,本想立即發兵攻楚,但蕭何,樊噲等人從楚漢雙方的實力出發,主張以劉邦以漢中為基地,養民招賢,安定巴蜀,然後收複三秦。

“劉邦采納了這一建議,於漢元年夏四月經棧道往南鄭。又聽從張良的計策,燒絕所過棧道,表示沒有東向奪天下的意思,以此迷惑項羽。三個月後,劉邦乘田榮起兵反楚的有利時機,決策東向,爆發了楚漢戰爭,成就了曆史上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我們順著棧道環繞於山崖間前行,也不知這路到底通往哪裏,沿著山崖越來越高,險峻陡峭的山壁變得讓人不敢朝下探頭。

“媽呀,這路……看來還是華爺爺帶路得了。”逸華說著,跨步閃身挪到了最前麵。

“這裏實在太高了,都不敢朝下看了,我……我有恐高症的。”雨曦站在我身後,有些害怕地拽了拽我的衣服,臉上泛起一絲緋紅。

處於高度緊張的我,被雨曦這麽一拽著實嚇了個半死,說實在的,其實我也有恐高症,可一聽雨曦這麽說,我隻得強忍著自己的恐懼,在一旁安慰道:“別怕,沒事兒的,走慢點就好。”

“路越走越暈,要不回撤了,別抓不到狐狸惹一身騷,這金鑼指定是沒戲,為了個空巢子把命搭進去,那可不太值當了。”崔老鬼也像是有些畏高,加之畢竟上了年紀,在這種棧道上行走感到實在力不從心。

“走吧,小心點就是了,李爺,你走慢點。”站在最後麵的楊金城喊了一聲,扶著崔老鬼邁開了腳步。

隨著山勢越來越高,幾十丈高的斷崖陡壁拔地而起,挨著山房的棧道如淩空勾勒出的線條,半邊懸空的巨石在山風中搖搖晃晃,腳下的棧道也伴隨著發出“吱吱”的聲響,我扶著棧道崖壁的內側俯瞰四周山房的走勢,眼看這麽繼續行走也不是辦法,這實在太過陡峭了。

整個山房以鏤空式的山崖建築錯綜相連,由於之前距離上的遠近和高低,隻能平視到望楚台的整體形狀,而如今順著棧道直上,俯瞰修葺在山房邊上的鸞鳳望楚台,這一刻我才發現,從高處朝下望去,或許是由於樓層內受到的人為破壞,整個望楚台的樓頂,門梁頂柱以及房簷全都早已被砸碎,紛紛堆砌在整個望楚台的頂端,凹陷而扁平,顯得一片狼藉。

“這望楚台的風水被破壞過,實在可惜。”我瞭望著望楚台,搖了搖頭。

崔老鬼的兩隻老腿早已不聽使喚,站在棧道上一個勁地哆嗦,聽我這麽一說,有些不太好意思,但還是忍不住喚道:“小子,看出什麽,有……有別的路麽?”

崔老鬼這老家夥一直對我和逸華心存芥蒂,而今迫於形勢,又對我和顏悅色的問詢,我看著崔老鬼有些尷尬的表情,心裏暗自發笑,咳嗽了兩聲,裝著一副極為嚴肅的表情道:“當然有路。這裏山房和山房之間貫穿於整個山脈腹內,完全是別有洞天。兩旁萬丈深壑,勢陡如削。鸞鳳望楚台盤膝其間,交錯在兩端的山崖如張開的羽翼,開合之間從北至南遠近呼應,左右靠著山腹中的峭壁環抱,起伏之間重重護衛。

“我們一路走來,現如今山腹之中,四靈畢現,風水上說朱雀翔舞,這裏山勢恰似玄鳥鳳凰飛騰而起,靠山聳拔端持。這個位置本可以用來結穴引溪澗的地下水,因為朱雀如水形,水生地氣,在屈曲回旋的山崖之間就可以形成百官朝君的坐向,隻可惜望楚台頂端坍塌,毀了鳳冠朝陽之勢,山崖間的水自高處激流噴湧呈朱雀悲泣之勢,成了病穴,四周雖有形但無勢,因而破壞了這堪稱絕妙的風水,如今成了大凶之象,難免會有滅頂之危了。”

“嗨……嗨,小子你快說重點,老子是問你說有沒有別的出路呢,誰有閑工夫聽你扯這些?”崔老鬼臉色立馬沉了下去。

聽著崔老鬼的口氣變了,我冷冷道:“你有本事幹嗎問我,路就在你腳下,眼下就這麽一條棧道,那你自己找唄。”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你們都小心腳下,咱們還是順著棧道走吧。”楊金城扶著石壁,扭頭看了看我們。

我朝著棧道下的漆黑深淵望了一下,扶穩了雨曦的身子,沿著山道繼續挪動。

望楚台高頂飛流直下的溪澗漸漸走遠,雖說聽不到嘩啦嘩啦的水聲,迎著棧道懸崖邊的凸峭林立的怪石窺視在我們的腳步。

自古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盡管我們並不處在巴蜀之地,可誰又想象得到這相連起伏的山脈中,天然山腹裏也能有這般鬼斧神工的石崖棧道,我們手中礦燈的光亮在這巨大的山崖上顯得微乎其微,若不是山縫間隱隱透出的亮光,我們幾乎都無法瞧清腳下的棧道。

這條地下石崖依托了千年的古道,不知道留下了多少神秘的過去,封塵了多少楚國的山魂,每走一步,都讓人驚心動魄。

“哎喲,不行了不行了,停一下,停一下,這路實在是太瘮人了。”崔老鬼喘著粗氣,整個身子都貼在了崖壁上。

“嗯嗯,我讚成,我都快不敢睜開眼睛了。”雨曦在一邊哆嗦道。

“好吧,大夥都先停下,我我……”楊金城捂著嘴,這才說到一半,登時忍不住哇啦啦扶著棧道吐了起來。

這才停下來,我竟差點摔在了地上,頓時覺得頭昏目眩,之前由於雨曦一直拉著我,礙於麵子我隻好在一旁死撐,見楊金城這麽一吐,我猛然腸胃一陣泛酸,也跟著幹嘔了起來。

我們緊貼著身子靠在石崖邊上,大夥的吵鬧聲回**在這片遼闊空曠的山房之中,隻有逸華像是沒出現任何不良反應,見我們一個個鬼哭狼嚎,這家夥又開始在一邊扮演什麽救世英雄的角色。

起初一個勁地在那裏逗崔老鬼,可崔老鬼這老骨頭早被這天險嚇得隻剩下了半條人命,哪裏還有力氣逞口舌,搞得大夥在一邊啼笑皆非。

逸華看了看雨曦攜帶的行李,眼看背包內的食物能吃的東西,就隻剩下了一些零碎的壓縮幹糧和兩瓶礦泉水,他給每人分一塊壓縮餅幹。大夥強忍著灌了些食鹽水,便紛紛躺在了一起,而我則讓逸華沿著棧道去找找四周可能行走的地形,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飲用的水源,打上幾瓶子水回來。

我們一個個昏昏欲睡,沒過多久,逸華便側著身子叫叫嚷嚷地挪回到了大夥身邊,他用腳挨個踢了踢大夥盤倒憔悴的身子,在一旁念叨:“起來,都起來,前麵有發現,有發現。”

聽逸華這麽一說,我們登時來了精神,一個個相互推了推身子,全挨著崖壁爬了起來,逸華帶頭走在前麵,我們沿著棧道跟了上來,期初我還以為是找到了水源或者是什麽可以吃的東西,不料這廝就是帶著大夥直走,來到了一處陡峭的石崖下麵……

“快看,那上麵寫著什麽?”逸華指著山崖問道。

我們大夥走了大約十來米,側身朝著山崖上的峭壁望去,楊金城晃了晃腦袋,似乎還餘昏未消,眯著眼睛看了半晌,這才慢慢念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告訴咱們怎麽走?”逸華有些激動。

“李爺,這可不是什麽指路牌……哎。”楊金城搖了搖頭。

“咦,那這是什麽?或者有什麽暗示呢?”逸華還是不肯放棄。

楊金城有些哭笑不得道:“李爺,我真服你了,這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傳說是楚國滅亡的時候,楚懷王臨死時說的話,意思是說即使楚國滅亡後隻剩下三戶人家,也必定是他們滅亡暴秦,也就是形容楚國人非常非常憎恨秦國。”

“不對啊,不對啊。”逸華轉念想了想,瞪起了眼睛。

“那裏不對?你發現了什麽?”楊金城跟著疑惑了起來。

逸華嚴肅道:“楚國最後不是項羽才滅亡的嗎?”

楊金城一聽這話,差點沒順著棧道摔下深淵裏去,頓時皺起了眉頭:“天哪,楚環王是戰國末期楚國的亡國之君,而項羽則是楚國大將項燕的孫子,亡國後再複興的楚。”

我擺了擺手道:“楊老板,你別和他扯了,這廝腦袋哪亂的清楚這些,接著走吧,這棧道一直修葺著,就總有路可以走,咱們走到盡頭,也就知道路了。”

迎著棧道吹來的徐徐山風,走著走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正順著前方飄進了所有人的鼻子中,隱隱間,整個棧道上也不知從何處彌漫起了嫋嫋煙霧,讓人有些看不清腳下的棧道。這山房之內的山崖上會有雲霧?憑台遠眺,目之所及,泛起了一片片霧氣朦朧的茫茫雲海。

“四周起霧了,大家快別動,小心掉下去。”我緊拉住了雨曦和楊金城,猛地停了下來。

“莫非是懸崖下麵是地下火山的溫泉,有熱氣蒸騰上來?”楊金城說著,絲毫不敢朝下張望。

“完了,完了,瞧不清腳下的路了。”逸華站定在前麵,一下子便傾入到雲霧之中。

我的身子緊貼著崖壁,雙手緊緊地抓住雨曦和楊金城,看著四周的棧道時隱時現,心裏急成了一團。

突然間,隻聽前方的逸華的聲音順著微微熏香的雲霧飄了過來:“有路了,有路了,前麵崖壁上多出了一條雲梯。”

“雲梯?孫爺,有路了,咱們順著霧海從棧道上爬過去。”楊金城掐了掐我的手。

“哦,不,快回來,雲梯是幻覺,踩下去便是萬丈深淵。”看著飄散繚繞雲霧,我猛然覺得四周情況不對,隨即朝著逸華大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