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鸞鳳望楚台

盡管沒有挪動石門下的燭座,不過挪開了所有的彩陶之後,整塊巨大的石門幾乎已經完全露了出來。

我們用手扇了扇四周泛起的灰塵,打著了礦燈朝石門望去,隻見石門上雕刻著一張巨大的獸臉,暴睛凸目、齜牙咧嘴,透著一股咄咄逼人的寒氣。

透著光線晃動,那獸臉上的如雞蛋大的眼睛似乎跟著轉了起來,詭異的模樣猙獰可怖。

順著燭座的縫隙,我們看了半天,發現這塊巨大的石門下麵並沒有出現和之前石門一樣的獸紋雕柱,眼看這裏沒有發現機關,不禁讓人覺得有些失落。

“說不定放在石門下麵的燭座就是機關的所在,咱不挪開,石門是鐵定打不開。”崔老鬼用手推了推石門,在旁悶哼了一聲。

“那敢情好,老鬼頭,你來挪開這些燭座。”逸華正站在石門邊上,聽到崔老鬼這話,不禁在一旁笑了起來。

“你……”崔老鬼本想反駁,轉念之下,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我們平息了一下各自緊張的情緒,最後,全聚到門前開始合力去推這石門。怎奈這厚重的獸臉石門像一座大山一樣,我們一個個如殺豬一般咧嘴大叫著,使勁了渾身的力氣,石門根本紋絲不動,才片刻之間,我們便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倒在了甬道邊兒上。

“這玩意恐怕有萬斤重,就咱們這些小蝦米,還是別浪費力氣了,除非咱們帶了炸藥。”逸華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在地上亂罵了起來。

“還炸藥呢,我估摸著這石門後麵怕是有根自來石頂著,就像是清東……東陵。”我累得躺在了逸華對麵,這話才一脫口,立馬發覺說錯話了,一時語塞,卡在嘴邊的最後兩個字愣是半天沒咽下去。

“什麽自來石?”逸華這蠢貨絲毫沒反應過來,竟然即刻朝我問道。

“別廢話了。”我吼了逸華一句,有些不敢正視雨曦的眼睛。

雨曦看了看我,雖說和我之間已經解除了家族上的那些誤會,不過一扯到東陵這個敏感的話題,語氣還是變得有些深沉:“自來石主要是明清帝王陵寢中極為常用的封門方式,也是曾經老佛爺和乾隆爺地宮內用的擋門石,機關的秘密就在於石門與門軸間的設計,兩門的對接邊緣扣槽,門軸上下端打磨成球狀,又在兩扇石門中間齊門縫的相同部位,打鑿時多留出一個凸起的槽口。

“關閉石門前,工匠將自來石放在地麵的石質凹槽內,通過類似拐釘的物件套住自來石。隨著石門的關閉,自來石的上部完全進入石門的鑿槽之內,並呈斜勢緊緊地頂住了石門。”

“雨曦,剛才我一時……”

我正想解釋,雨曦朝我抬了抬手,打斷了我的話,看樣子她似乎不想再提,扭過頭繼續道:“其實這種技術不是來自明清,早在秦漢時期就有了這種類似自來石條的頂門機關,在1968年,考古人員開啟了漢朝中山靖王劉勝的墓室門時,便發現了這種石條頂門的反盜設計,算了,既然如此,我試試,看看能不能破解這個石門的機關。”

大夥一聽這話,登時將目光全注視到了雨曦的身上,隻見雨曦挨著查看了一下我們各種身上的工具,從我這裏掏了一把旋風鏟,在崔老鬼那裏掏了一根撬棒和鐵絲鋸,獨自走到了石門邊上……

一直以來,四大盜墓家族東北的鑽地骷髏洛家由於是清室八旗的官盜,一直在倒鬥界的風格都顯得最為雅致,我記得聽爺爺曾說,洛家倒鬥不毀墓,不揚屍,不奪祭器,取的盡是墓主留在墓裏顯擺的東西,所謂留之無用,取之無害。

相反大多數這些寶貝都是依托朝廷遍布在民間的耳目匯集而得,受到朝廷的認證,成為理所當然的貢品,一直可謂是名正言順,口碑極好。如今,洛家早已失去了朝廷庇護,不知道眼前這位洛家後人還能沿襲多少祖上的規矩。

雨曦試探著用旋風鏟盡管刮去石門表麵粘的碎土和灰塵,不大會兒的工夫,石門上的雕刻的圖案紋理變得更加清晰起來,順著石門中間的縫隙,雨曦用撬棒戳了戳,勉強將鐵絲鋸伸進了縫隙,來回劃了起來。

“咯吱咯吱”弄了半天,石門的縫隙慢慢露了出來,雨曦喘著粗氣回過頭,比了一個眨眼的姿勢道:“現在我就來把石門背後的石條弄下來。”說著,雨曦將撬棒一頭插進石門縫裏,另一頭搭在地麵上,雙腳開始用力地踩踏撬棒的中心,撬棒慢慢地朝向地麵貼平。

“李先生,快來幫忙踩這撬棒,孫先生,楊老板,你們現在推門,咱們把石門背後的石條翻倒。”雨曦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得石頭嘩啦鬆動的聲音,石門被緩緩地推開了。

當兩扇石門打開到一定程度時,所有人都詫異極了,隻見石門背後那一根所謂的擋門石,竟然從中間斷成了兩截散落在凸槽內。

大夥緊緊地看著吐槽上的石條,足足有一米來寬,按照大夥的力量,頂多是將其頂倒,根本不可能可以將這巨大的石條弄斷,難道說這石條之前就斷成了兩截,這兩截石條順著裂縫合在一起,勉強抵住了石門,所以剛才撬棒擠壓,石條一鬆動砸到地上又變成了兩截?可是如果是這樣,那麽這個地宮之前恐怕早就已經有人進來過了。

“喂喂,都別想那麽多了,先進去再說。”看著大夥一個個眉頭緊皺,我招呼了兩聲,挺身跨過石門邊上的燭座,獨自走進了石門……

透著礦燈的照射,我們並沒有來到預想的墓室之中,石門的背後,擺在眼前的是一條走廊式的環形雕磚階梯,空中飄散著一股股朦朧的霧氣,陰森的繚繞在四周,順著走廊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

走上階梯,隻見階梯兩端的扶手上繡滿了各種造型奇特的異獸雕塑,屋簷高挑,象鳥喙一樣在半空飛啄,憑借山腹的地勢,階梯的層層遞進,像是完全建造在一個巨大山房之中的地下樓台。

順著樓台進入了第一層,是一個天然連通的山房,山房巧妙地按照樓閣的建築。樓台的牌坊上刻著“鸞鳳望楚台”五個鳥篆文。

四周布滿了壁畫,我們驚呆了,這些壁畫經曆了千年的歲月依然鮮活如初。沿著燈光照射,壁畫表麵色彩飽滿,隱隱透亮,這一刻,竟讓我們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裏。

“天哪,我見過很多戰國時候的殘壁拓片,還有莫高窟裏的一些壁畫,怎麽會有保存這麽完好的壁畫,精美絕倫,絕了,太絕了。”楊金城不時地發出陣陣驚歎。

“哈哈,這才叫寶貝嘛,快找家夥。”逸華掄換著手裏的鏟子,探頭,看樣子是想將這些壁畫拓下來。

“喂喂,你們仔細看壁畫的邊緣,每一幅壁畫下麵都有注釋。”崔老鬼突然大聲叫道。

我們所有人將迎了上去,看了看崔老鬼麵前的壁畫,果真有細小的鳥獸篆文夾雜在縫隙之間,重任立刻扭頭朝著四周壁畫都左顧右盼起來。

楊金城趴在壁畫邊上:“我國先秦時期發現的壁畫就有很多結合圖文敘事這類的記載,這些壁畫的內容應該都是涉及楚國的各種風土人文。”

“順著看看。”雨曦朝大夥看喊了一聲,我們沿著壁畫開始對照相應的文字。

走到了樓台的邊兒上,我們將目光注視在了第一幅壁畫上,這副壁畫分成了兩個部分。

上半部分畫著無數的火焰在極其繁華奢侈的宮殿內燃燒著,宮殿內堆放著各式各樣的玉器珍寶。

而下半部分則畫著成百的士兵們一個個神情恐慌地站在無數的人偶陶像麵前,人偶們紛紛流著眼淚,中間圍著一隻巨大的火鳳凰。

楊金城抬著放大鏡,默念了半天,突然傻愣在了那裏。雨曦拍了拍楊金城的肩膀,見楊金城沒有動靜,也跟著彎下了腰朝著篆文看去。

“族秦三世,火燒阿房,掘挖始皇,鸞鳳舞飛,彩俑流淚,血注成河,移星換鬥,江山覆轍。”雨曦念著念著,也跟著愣住了。

我看著壁畫,又瞄了瞄兩人,一時竟被搞糊塗了,連忙去伸手去晃兩人的肩膀:“你們這都怎麽了,喂,喂,你們可別嚇大夥。”

楊金城長籲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同樣驚詫表情的雨曦,慢慢站起了身子:“雨曦,你也起來吧,看來你我理解的一樣,這文字就是這個意思。”

“哎,你們倒是說話啊,別學鐵柱一樣喜歡賣關子。”逸華急地叫了起來。

雨曦晃了晃神,將目光投向了一臉茫然的我們三人,開口道:“這敘事的壁畫描繪了項羽火燒阿房宮,盜掘秦始皇陵的情景。”

“真是氣勢磅礴,這西楚霸王堪稱倒鬥的老祖宗了。”我不禁道。

“是的,不過似乎他們在倒鬥的時候也出現了一係列的情況,如果我和楊老板沒有理解錯,根據文字結合壁畫,說的是項羽進入秦始皇陵之後,看到了很多各式彩兵的人俑。離奇的是,這些突然無數的彩俑竟然紛紛流出血淚,驚醒了圍在人俑之間的鳳凰,鳳凰振翅飛出了地宮,預示著巨大的災難會來臨,甚至江山社稷都將會更替。”雨曦生硬地理解著鳥篆文的內容,自己似乎也感到翻譯的有些牽強。

逸華愣了愣,猛地在一旁搖頭:“神鳥鳳凰,人俑流淚,我怎麽聽著這……這根本是神話故事裏的劇情啊,還有人俑,是不是兵馬俑啊?操,這也太不思議了。”

“哎,別吵了,咱們接著朝下看,說不定有新的發現。”我叫住了逸華,心裏也是一陣驚詫,這的確讓人難以接受,可楊金城和雨曦都算是這方麵的行家,若是說兩人同時都理解錯了,那還真不太可能,莫非是真的……

難掩著內心的驚詫,我們走到了第二幅壁畫的跟前,這一副壁畫同樣還是分成了上下不同的兩個部分,上部分描繪的是在夜晚,一輪明月下,在起伏連綿的巍峨群山之間,士兵們滿載著一箱箱的珍寶在山澗行進,壁畫內兵將們一個個表情誇張,顯得驚慌失措。

而下部分則是描繪在喧囂鬧市的街道上,路人,行人七橫八豎的倒在了地下,四周的士兵亂成了一團。

雨曦刮了刮壁畫上的灰塵道:“夜行巫山,神女悲鳴。勒令進發,車馬不前。彭城內外,惡瘟奇襲,人畜同喪,鬼神皆棄。”

逸華聽著雨曦念完,搶白道:“這句話好理解,我理解的意思是應該是,按著壁畫來看項羽將阿房宮和秦皇陵的珍寶運送了出來。在路過巫山的時候聽到了神女哀號,本想命令士兵繼續趕路,可是車馬竟然都變得不聽起了使喚,而後來到達了彭城,不管是城內還是城外,人還是牲口都遭遇了罕見的瘟疫,看這描述,似乎還真有點兒人神共憤的意思。”

“李先生,是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雨曦點了點頭。

莫非當時正如壁畫上所描述的,項羽的大軍聽到了巫山神女悲泣,於是後來就在這山腹中展開了祭山鬼的儀式?這不禁讓我聯想著之前看到那個拿著枯萎樹枝的白衣女人,以及後來墓室內的白衣人偶,真是有些像藏身在山中的精靈一般。

“孫爺,孫爺,接著朝下看吧。”楊金城推了推發愣的我,大夥順著來到了第三幅幅壁畫邊上。

這第三幅壁畫同樣保持著之前的風格,依舊是上下兩個部分,壁畫的上端描繪的畫麵不知道是不是用了誇張的手法,無數的線條組織成的河流順著山崖起伏流動,漫天的飛鳥遮蓋了天空,而下端的圖案是一副極為隆重的場麵,畫著一位貌美的女子手裏高舉著鳳凰圖案的絹繡,跪在宏偉的宮門外,身後跟了一群普通打扮的人默默地注視著雷鳴電閃電的天空,仿佛在祈禱。

“初春時令,北鬥指西,江河逆流,百鳥離巢,虞女攜楚,叩首鸞鳳,外求止戈,內鑄金鑼。”

“前麵這個江河倒流回山上,群鳥都四周飛走了,北鬥星還指著西邊?”楊金城已經自己都覺得有些糊塗了。

“不,北鬥星的確可以指著西邊,不過要根據季節變化,天星風水術中曾提到過古人依靠北鬥七星來識別季節更替,曾有北鬥東指,天下皆春;北鬥南指,天下皆夏;北鬥西指,天下皆秋,北鬥北指,天下皆冬的說法,不過,若是春天,北鬥是不可能指著西邊的。”我解釋道。

大夥都有些混亂,看著這幾句話,讓人感到越來越發玄乎,也不知道壁畫表現的是不是一種神話的主題。

經過我們大夥共同分析,認定壁畫中的女子描述的虞女應該便是項羽的寵妾虞姬,看著壁畫上的神態,她似乎在使用了鳳凰之類的神鳥圖案,帶領眾人祈禱或者是祭祀,發現金鑼的字眼讓不禁都感到有些激動,聯想到鎮國金鑼的傳說,似乎還真有點去除災禍的意思,至於哪個止戈應該就是不願意再打仗,希望和各個諸侯或者是劉邦平息幹戈的意思吧。

接下來我們再朝下望去,剩下的壁畫便成一幅幅完整的圖案,順著觀察,每一幅都主要是以戰爭為主題的一係列內容,壁畫生動細膩,就像是一段段**氣回腸的曆史。

楊金城邊走邊走給我們講解著壁畫上的戰役,橫梁之間一路上的壁畫各種大大小小的戰役,楊金城將項羽說的完全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讓人實在無法和前麵那些人偶落淚,江河逆流,災難祈福之類的壁畫聯係到一起。

到了樓台的末端,我們發現了有兩幅巨大的壁畫已經完全被人為破壞,壁畫上的內容已看不清楚,隻留下無數刀斧砍鑿的一道道痕跡,這一幕讓我們登時停住了腳步。

“這裏難道真有人進來過。”雨曦看著壁畫,眼睛瞪住了壁畫。

“從各種顯示上看來,極有可能。”我聯想到剛才的石門上早已斷裂的石條,八成這裏是有人來過,可讓我不解地是為什麽有人要破壞掉這兩副壁畫呢?

“總不能空手而回啊,要不咱也學著人家,一人弄一幅壁畫下來得了,剛才那壁畫上都說金鑼了,老子一直克製著,這下完了,不知道早便宜哪個孫子了。”逸華一臉愁容道。

“李爺,我也著急啊,哎,但是急也沒用,你看看這兩幅壁畫,進來的主兒可不像是要拿這壁畫,好端端的那麽多壁畫,偏就毀了這兩幅,看樣子這兩幅壁畫隱藏了莫大的玄機。”楊金城在一邊說著,整個人的眼睛都快貼在了殘破的壁畫上。

我們圍住了壁畫,希望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看了半天,始終看不清被抹去的鳥篆文和殘破壁畫的內容,我們繞過階梯順著朝著地下樓台的第二層走了上去……

順著雕刻的青石欄杆呈現出越來越多的鳳形紋飾,樓台的建築以鳳凰為主題。不僅對應著樓層壁畫上的神鳥形象,更體現出這裏風水上推測。

不知道為什麽,如今盡管還不知道怪字的含義,一切也似乎可以繼續探究下去。

“在楚國的文化之中,鳳不僅是神鳥,而且還楚國尊嚴的象征。楚人尊鳳的影響便透到各個領域。要說這楚國的文物,那鳳的圖像、繡像和雕像更是不勝枚舉,楚人衣服上的刺繡圖案也是以鳳為主要內容。什麽鳳鳥雙連環、虎座鳳架鼓、鳳龍虎繡羅禪衣,還有這些壁畫中楚國的鳳紋彩繪也可謂是千姿百態。”

我們一邊走,一邊聽著楊金城講究著楚文化中鳳凰占據的崇高地位,這不禁讓我浮想聯翩,是不是神話姑且不論,就說這項羽進入秦皇陵,有鳳凰棲息在裏麵,不正是楚國供奉的神鳥壓在秦朝的君王統治者身上嗎,如此看來,項羽正好推翻了暴秦,而鳳凰受到驚擾後的遠去高飛,是否又代表著楚國失去了庇護?

來到第二層樓台,迎麵一座巨大的金鳳雕塑,這主體雕塑基座約高四米,用赤紅色的大理石砌成,翅膀完全伸展了開來,周身的翎羽威武地豎著,像是要振翅高飛,鳳凰的頭頂掛著一輪朝陽,造型如同神話中的九齒風火輪,下部為長方形的基座,裝飾著雲雷紋。

就在我們注視著這金鳳雕塑的一刻,突然間,雨曦大聲地尖叫了起來,我們猛地扭過頭去,隻見那巨大雕塑的背後隱約間站在兩個漆黑的人影,雨曦哆嗦地移動著礦燈的光線。

透著微弱的光線,楊金城也猛然大叫了起來“你們……你們到底是人是鬼,怎麽穿著漢朝的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