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活祭山鬼

當我將乾坤定鬥盤上的指針轉動到最後楚國對應的“鶉尾”兩個字的那一刻,大家的心都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上,包括我自己在內,隻是一瞬間,各種複雜的情緒都交織在了一起。

“呯”隨著一聲悶響,指針固定在了最後的字眼上。大夥緊張地觀察著四周,過了片刻,周圍一切如常,似乎沒有任何的變化,我們半懸的心也便慢慢放了下來,期盼和害怕出現的未知事件,都沒有如剛才各種腦海中的想象一樣順利的發生。雖然如此,但還是不免讓我們或多或少對期待尋找的出口有些失落。

“哎,這是什麽破爛玩意兒,怪不得秦始皇和項羽都落了個不得善終呢,全用這些山寨貨不說,手底下肯定還養著一批江湖騙子,江湖騙子們就這麽成天把大王給忽悠著,什麽秦始皇楚霸王遲早都統統完蛋。咦,不過話說,現在咱們能不能將這盤腳上的四靈神獸給它卸下來了?”逸華舉起了折疊鏟,有些手舞足蹈。

“有完沒完,怎麽到現在還在惦記這青石雕啊,這些東西都是供奉的神獸,這墓穴裏有很多忌諱,要碰也別碰這些東西,先想想辦法找個出路,OK??”我聽著逸華沒有邏輯的話,繞來繞去又扯回到了盤腳上的四靈,不禁覺得無奈極了。

“孫鐵柱,你小子也越來越像江湖騙子了,也不為你華爺爺著想,萬一咱真撂倒在這兒了,手裏拖個寶貝那也算安心了。”逸華閉上了眼睛,投入地幻想了起來。

雨曦看著逸華的樣子,撲哧一笑:“李先生,你真是財迷心竅,孫先生說得不錯,這墓室內的東西都有些講究,這……圓盤下的四靈的確是別碰的好。”

逸華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雨曦,臉頓時紅了起來:“是是是,我當然……知道,妹子,我就給你們大夥開玩笑呢。”

看著逸華的樣子,我們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眼前這緊張的氣氛,難免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經這家夥這麽一鬧騰,反倒是讓眾人的心情漸漸舒緩了下來……

眼下整個窯洞底一無所獲,無奈之下,我們隻得將注意力繼續放回到了窯壁對麵的迎風洞上。

乾坤定鬥盤雖說是沒有給我們帶來什麽實際作用,不過我並不認為這東西如逸華調侃的那樣一無是處,畢竟我無法參透這東西定位星鬥的方法,隻能通過羅盤依葫蘆畫瓢,可這本身就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從開始尋找鎮國金鑼開始,太多未知的謎團就一直困擾在我們的周圍,不禁讓我感慨自己學識的有限……

“啊,快看上麵,看上麵。”我微微抬頭,就這一刻,那頭頂對麵的迎風洞邊上,之前溶洞邊看到的那個長發女子側著身子宛坐哪裏,一隻手慢慢地順著輕絲薄紗的白衣袖口露了出來,手裏緊緊地抓著一根枯萎的樹枝。

“孫爺,你怎麽了?”

“鐵柱,鐵柱!”楊金城和逸華拽住了有些幾乎瘋狂的我,不停地搖晃。

我晃了晃神,朝上瞪著眼睛,隻見迎風口上空空如也,並沒有任何的異常,至於那白衣的長發女子難道是我神經過於緊張產生的幻覺嗎?

大夥見我沒事,抬起腳便準備爬出窯底,忽然間,腳下一陣晃動,耳中隻聽一陣細微的破裂聲從青石磚傳了出來……

“咯吱”那聲音越來越響,不知道是搬動的乾坤定鬥盤有機關起了作用,還是這裏處於火山帶的關係,正對在窯底一側的青石磚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外力擠壓,稀裏嘩啦裂開了一條大縫,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我們全驚呆了。

伴隨著窯洞內的劇烈晃動,眼下我們有了兩條通道可以選擇。

一條通道是爬出來之後一直橫跨在窯洞的迎風口,而另外一條通道則是乾坤定鬥盤的窯洞一側山壁上裂開的大縫。

“老祖宗開眼了,知道老子要拆這定鬥盤,就給了咱們疏通了這條通往寶殿的出路。”逸華興奮極了。

“孫爺,是機關奏效了嗎?咱們快下去吧。”楊金城雙手抓著青石磚,雖說是遲疑地詢問了一句,不過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也已經是按捺不住的歡喜了。

“不知道是不是機關奏效,不過看看也好。”我說著,跟著朝窯底爬了回去。

圓弧狀的窯洞底部隨著裂開的山縫漸漸拉長,窯洞無數的碎土便朝著裂開的山縫不斷塌落了起來,眼見不能耽擱,劇烈的晃動隨時可能會有青石磚都坍塌的危險。

麵對著眼下可以選擇的兩條通道,事不宜遲,眾人一致決定選擇順著裂縫鑽過去。聽著晃動的聲響,也顧不得聯想剛才的一幕,我匆忙地推著站在我前麵的楊金城鑽進了山縫的裂口。

裂開的山縫足足有兩米多厚,聽著震動的聲響,我們斜著身子不停地朝前蹭,眼見前麵凹陷出巨大的空隙,我提腳猛地邁了過去,晃**一下,盡管鑽了過來,心中仍然還不由得有些緊張。

穿過裂縫,我們來到了一間比之前發現龍龜青石雕小了很多的墓室,論大小頂多有四十平米見方,不過這一次並不是空空如也。

墓室的四周七橫八豎地插滿了斷裂的長矛以及各種沾滿灰塵的刀斧,有的幾乎有半截已經埋在了土中,順著去墓室正中看去,一具微微隆起的墓**停放著一蹲漆黑色光澤的棺槨。

雨曦拽了拽我的胳膊:“孫先生,你看那些兵器。”

我拉著逸華的手電朝著四周兵器的縫隙間照射,圍繞在棺槨的附近,各式的長矛鈍器下,都堆放著骸骨,那些骸骨渾身的骨架都早已碎成了一團,看上去極有可能都是用來殉葬的俘虜或是仆從。

“看樣子,咱們到了配殿一側殉葬坑了,哎,這次總算是不虛此行,單說這些兵器都能賣個大價錢。”楊金城感慨籲了一口氣,說著便朝棺槨走去。

逸華見狀,叫嚷道:“先別過去啊,這麽多骸骨都死在這兒,想必是靠近棺槨的時候突然發生了什麽變故,這些雜七雜八的兵器便萬箭齊發飛了出來,將人置於死地,破了機關再過去。”

這一說,將楊金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愣在了那裏。我忍不住想笑,暗罵逸華這廝完全是在不懂裝懂,看這墓室骸骨的成堆擺設,分明是墓室內對於殉葬的人為布置,隨著年代久遠變得有些雜亂無章。若是我所料不差,這墓室應該是一間完全用來陪葬主墓室的配殿,不過這裏供奉的棺槨應該很不是個小角色了。

在秦漢時期,但凡是地位顯赫的王公貴胄,都會在墓室內篆刻一些銘文或者是雕塑,依次來彰顯生前的功勳。我們順著手電在墓室四周繞了一圈,果然找了一些棺槨的答案。

墓室的四周全是浮雕,我們按順序看了一遍。這些畫有的畫著在殿堂飲酒舞劍的場景,有的畫著出征封將的場麵,有的畫著一群群士兵跪在帳篷外的情形,最後一幅畫表現得最為生動,一個杵著拐杖的老人站在數十個將士的跟前。

這每幅浮雕之中令人紮眼的是,每一幅場景畫上都有一個用線拴住手腳的長發女子被供奉在攆椅上,那長發女子麵如表情,每一幅都是用線條牽引著,活脫一副人偶的打扮,不禁讓人感到疑惑。

靠著墓室的浮雕下麵我們還發現了些青銅鐵鼎之類的器物,此外出了圍在棺槨四周的兵器便沒什麽多餘的東西了,對於隻是殉葬能有這般規模,或多或少並沒有超出我的意料。

我們本想沿襲摸金校尉在東南角點上支蠟燭的辦法,試試這墓室的深淺,盡可能地不要打擾到死人的安寧,可那時候我們也並沒有那些材料,隻得將雨曦身上燃料所剩不多的屍油燈重新點了起來,我們撥開了插滿在地上的兵器,挨個慢慢地湊到了棺槨麵前。

墓內的棺槨是用青銅鑄造而成,足足有三米多長,方座的棺槨上浮雕著一些幾何形方塊並飾菱形紋、雲紋、獸麵紋。

棺槨的兩側擺放著兩尊獸麵、人麵,鹿角的奇怪雕刻。看著那虯曲盤錯的巨大鹿角,對稱獸體和穩重的方形底座,在這裏棺槨兩邊給人構成了一種極為神秘的氛圍。

“這兩尊怪雕是什麽?長得真奇怪。”逸華望了望兩尊雕刻。

“這叫鎮墓獸,我記得是墓葬中的一種怪獸;為震懾鬼怪、保護死者靈魂不受侵擾而設置的一種明器。”我解釋道。

楊金城補充道:“這種器物構思譎詭奇特,形象恐怖,算是楚國巫術文化中的一部分。”

青銅棺的棺板以浮雕的設計的線條,將兩邊的紋飾剛好地拚合在造型奇特的棺頭棺尾兩端。我和逸華用折疊鏟插進棺板的縫隙中,而楊金城則是朝著外沿的方向推,一切用力撬動了半天,差點沒把鏟子給掰斷了,硬是沒有戳開個縫子。

雨曦在一旁看了看夾蓋拚合的棺槨結構,將背包裏將之前用過的那些小瓶子拿了出來,順著棺頭棺尾浮雕上的縫隙倒起了幾滴稀釋性的**,豈料棺頭棺尾兩端的縫隙竟嗖的一下撐了起來,我們驚訝地望了雨曦一眼,又猛地朝著棺縫錨上了力氣。

對於棺槨的浮雕圖案上的一些符號。楊金城認定這是楚國祭山鬼,拜山神時用的一種供奉的青銅棺。

趁著我們撬動棺材板的一刻,他給我們講解起了一些戰國時期的楚國流傳的文化。傳說那時候楚國盛行信巫鬼,重**祀的一些尚巫的習俗,留下了很多巫山神女的記載,當時楚國的屈原也曾經在九歌中專門描述過山鬼。

傳說這美麗的山鬼化作癡情的女子久久地在山中等待,癡情地盼望著愛人歸來,可最後願望落空,隻能獨自在山林裏傳遞著哀怨的傷感。

到秦漢時期,很多楚國人懷著對先民的一種膜拜和信仰。加之要進行這種大型的墓葬,為了表示對山林的敬畏,極有可能專門展開了一係列祭山鬼之類的儀式,並且從中選出一些赤膽忠心的死士為儀式殉葬。

終於,聽著“嘎吱”一通響,棺頭和棺尾的縫隙氣槽“哧”的一聲,氣密門內填進了空氣,這一動使得灰塵飛舞,我們被嗆得不斷咳嗽,眼看這將棺板推開了一半,雨曦用衣服捂著鼻子,一起跟著大夥將棺板推動了起來。

“轟隆”一聲巨響,青銅棺的棺板猛地砸在了地上,朝著棺內望去,是一副鮮活的女屍,所有人都被鎮住了,這女子竟像是剛剛入睡一般,竟沒有一絲的腐爛。

一張臉,雙目微閉,眉頭深鎖,實在美極了,隻不過,那膚色白得瘮人,襯得那朱唇紅得發紫。

那女子長長的黑發垂落在肩頭,和全身的素白相互映襯,周身的絲帶盤繞在棺材內,眉聯蛾揚兮,朱唇其若丹,那種美說的也或許就是這樣,隻可惜在這種氣氛環境下,顯得太不協調了。

逸華目光定定地注視著棺材內的女屍,有些不好意思:“這女子就想是畫中的仙女一樣,我……我從來沒見過這麽美……”

“別他娘的花癡了。”我推了逸華一下,扶著青銅棺剛想女屍身子下麵壓著什麽寶貝,突然視線猛地盯住了女屍白紗的衣袖,那袖口內如凝脂一般的玉手上,死死地抓著一根樹枝。

“啊,是這個女子,這怎麽可能啊!”我大叫了起來,這不就是我順著溶洞上照射看到的那個白衣女子嗎?這不是在迎風洞邊上趴在那裏的白衣女子嗎?就連手中那一根枯萎的樹枝都一模一樣,聯想到這裏,哆嗦地朝著退了兩步。

“孫爺,發現了什麽?”楊金城連忙扶住了我。

“我……我之前見到過這女子。”我驚慌地瞪著眼睛,解釋道。

“喲喲,孫鐵柱,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小子一副斯文模樣,原來話是擺在這兒啊,怎麽樣?魂都被勾著去了吧。”逸華在一旁搶白起來。

“李逸華,我不想和你在這裏廢話,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單是屍體再如何保存也無法變得如此鮮活,僅靠這一點,咱們應該盡早撤出去的好。”我用手指了指逸華,神情嚴肅地望著雨曦和楊金城,等候他們兩人的表態。

誰料,逸華這廝靠在青銅棺邊上,絲毫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抬手便去掀動女屍的屍身。

“你這家夥,快住手啊。”我臉都嚇白了,此刻真是殺李逸華的心都有了,不過說什麽都晚了,這下算是完了。

也不知道逸華碰到了屍身下的什麽東西,就在我絕望之際,突然也大叫了起來:“啊,這女子不是人,是個假人。”

一聽這動靜,我們四人全撲到了青銅棺前,順著逸華掀開的衣袖望去,隻見那“女屍”的衣袖下麵,周身各個關節竟是用纖細的鐵絲連接一起,微微觸到“女屍”的肌膚,關節竟然沒有絲毫的僵硬,定睛觀望之下,這才發現,這是一副套著皮囊與真人大小身形無異的人偶,覆在臉龐上的皮具五官凹凸鮮明,四肢也太過精巧,不是因為湊到了跟前,根本無法識別出是個假人。

“天哪,這人偶惟妙惟肖,關節四肢宛如真人,實在不可思議,想來這種能工巧匠的機關的造詣恐怕早已失傳了。”雨曦輕撫著皮偶假人溫潤的臉龐,萌生出些許的感慨。

“嗨,真是新鮮,原來華爺爺我看著四周浮雕上的假人就覺得很莫名其妙了,現在可好,這些楚國人還將假人供奉在棺材裏呢,難道一群將士活活為這個假人殉葬嗎?”逸華不解地望了望眾人。

“楊老板,莫非這皮偶人是山鬼?”我聯想這白衣女子以及楚國的祭祀,推測道。

“山鬼這種東西,咱們誰也沒見過,或許楚國人也沒見過,想要供奉山鬼便做個假人代替也不是沒有可能吧,我也是多年拾撈文物從而了解到一些文獻記載,具體我也不敢確定。”楊金城擺了擺手。

“楊老板,你說這楚國人的故事,一個化身山鬼的女子寂寞,所以就做個假人,然後叫了一批活生生的男子自殺來陪她,真是滲的慌,不過管他呢,咱們現在拿的隻是假人身上的寶貝,算是百無禁忌了。”逸華說著,拉扯起了人偶身上的鐵線。

我見此刻勸了也是徒勞,便跟著大夥圍了上來,一起翻動起了棺內的東西,皮偶身邊放著各種古代女子所佩戴的首飾,玉佩,難以想象,假人的棺材內會放著這些珠寶。雖說是害怕中帶著一些忐忑,不過看著他們三人邊拿邊看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順著人偶身上抓了一樣。

逸華似乎並不滿足,鼓動著楊金城將人偶抬出來看看,楊金城一改之前猶豫謹慎的作風,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兩人一拍即合,似乎堅信假人棺材下麵定有壓箱底的寶貝。

“咦,楊老板,你的手流血了?”逸華抱起了人偶的肩膀,剛示意楊金城抬人偶的腿,隻見幾處斑駁的血點粘在了楊金城的手上,弄得人偶下身的束縛也鮮明地染上了幾滴血跡。

“沒有啊,我流的血?”楊金城扯著人偶的腿,好奇地將手指上的血湊到了鼻子跟前,正打算反駁,隨即將視線轉移回到了人偶束服下的腳踝上:“哦,不,是這……人偶的血,你我扯的力氣太大,她……她的腳邊刮破了。”

我一聽,連忙拉開了人偶小腿上的束服,隻見那潔白的肌膚上,或許是抬動的時候,正好磕在棺材板上,腳踝處蹭開的破皮,流出了幾滴鮮紅的**。這一刻,大夥全傻眼了,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