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百年薄情事

第二天我陪女王陛下去濱海電視台報道,辦入職手續。見到了好多赫赫有名的主持人。任夏激動得要命,時不時拉住我激動地小聲尖叫:“哇塞這個是那個誰誰誰”,“哇塞那個是誰誰誰”。

我被她煩的實在忍無可忍,不得不壓得聲音回複:“我要是濱海台的台長,絕對不會把你這樣的2B簽成自己的員工。”

然而話音剛落,身後驀然傳來一聲輕笑,距離特別近的樣子,我和任夏一起條件反射性的扭頭,看見一個年紀輕輕的男人正抿著嘴微笑,劍眉星目,長了一張很不錯的臉。

任夏是個很會享受男色的花癡,我把黏在男人臉上的目光分了一點給她,果然看見這貨眼睛閃閃發光,並且毫不羞澀的搭話:“帥哥看著很麵生啊,是台裏的主持人麽?”

男人搖搖頭:“不是,我是……幕後製作,美女看著也很麵生啊,台長說今天有一位高薪挖來的節目製片要來辦手續,難道是你?”

任夏一揚頭,大大方方地對他伸出手:“對,我叫任夏,很高興認識你。”

男人似乎對她這一舉動很驚訝,下意識地摸了一下鼻子,才伸出手和她相握:“我叫蘇謀。”

他摸鼻子的動作讓我覺得很眼熟,皺著眉想了一下,才恍然驚覺,這不就是昨晚上被任夏的妖術打到鼻子流血的倒黴孩子麽!真是造化弄人,他倆居然是同事,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打不相識?

蘇謀和任夏客氣的寒暄了一陣,在任夏無敵的套話神功之下,很快了解了蘇謀其實是一個私營傳媒集團的人,因為要和濱海台合作一檔新節目,所以暫時在台裏就職。小夥子今年32,紐約大學經濟學碩士,有車有房,父母雙亡,沒有女朋友。

我在他們開始互相留手機號約晚餐的時候,眼明手快地打斷了這個類似相親的場景,估計再聊下去,小夥子的銀行卡密碼都能被任夏給套出來。

“他長得很帥,很對我胃口。”兩人客氣地互相告別後,轉過一個拐角,任夏附在我耳邊,悄悄的如此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她眼睛裏閃爍的,絕對是獵豔的光。

男色誤人,男色誤人啊!又一個有為青年即將落入任夏的魔掌,我痛苦的閉上眼睛,為小夥子默默點了三十二支蠟燭。

本來說好的是我陪她辦完手續後,帶著她四處逛逛,領略一下濱海風光,但出門的時候很不幸地又碰到蘇謀,這個工作便被他古道熱腸地接下,讓我們在台門口稍等,不一會就開了一輛黑色的本田雅閣出來,殷勤而紳士地為任夏拉開車門。我雙手插兜的站在車邊,不知道是該跟著去,還是有眼色的立刻撤退。

任夏降下車窗,嫵媚的把頭從車窗探出來,看了看我,對蘇謀巧笑倩兮:“哎,帥哥,能幫個忙,把我這位朋友送一下麽?”

蘇謀單手撐在車窗上,低下頭,臉和任夏靠的極近,吐息曖昧:“我可不喜歡做活雷鋒,幹沒有回報的好事呀。”

任夏挑起左眉,伸手撐住自己的下巴,眼尾挑的更厲害,簡直有勾魂攝魄的錯覺:“沒讓你做活雷鋒呀,咱們按正常出租路程計費,你看怎麽樣?”

蘇謀失笑:“你把我當出租車司機?”

任夏眨著眼睛,故作無辜道:“你若是非要當公交車司機,也不是不可以。”

蘇謀道:“不,美人開口,讓我當什麽都可以。”說完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對我很紳士的一伸手:“請。”

好了,現在的情況變成了雙向獵豔,男情女願,估計今天任夏回不來了。我麵無表情地雙手插兜,直接忽視他,踱到路邊去攔出租,留下那一對認識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就旁若無人打情罵俏的紅男綠女。

任夏在後麵提著嗓子喊我:“小喵,你不讓我們送了嗎?”

我擺擺手:“玩的開心啊。”

本田雅閣嗖一聲躥入了車水馬龍之中,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濱海電視台到中友購物廣場的距離不近,一趟出租下來花掉我七十多,我給司機要了發票,默默地把這筆支出算在了任夏頭上,打算回頭見麵讓她給我一報銷。

店裏今天正常開門,我正在誇讚朗冶這個朋友的靠譜程度,然而一進門,坐在吧台裏鎮場子的卻不是朗冶,而是幾天沒見的肖鉉。

我有點眼暈,恍然以為他還沒有從我店裏離職,依然在這工作。然而他身上的西服襯衫和陰鬱的表情提醒我,來者不善。

然而再不善也得硬著頭皮上,我慢慢走過去,對他嗬嗬一笑:“在呢,今兒怎麽有空過來?”

肖鉉對我陰森森的回之一笑:“早上路過,準備買個三明治當早餐,剛進門被朗醫生逮著幫忙看店,他上班去了。”

我心裏咯噔一跳,急忙對他擠出喜氣洋洋地笑容:“哎呀,真是麻煩你了,那你今兒不上班?”

肖鉉說:“上,請假了。”

我說:“朗冶真是太不懂事了,店裏平時都是夏彌幫忙看著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經常往外跑,還專門為此請個假,太不劃算了。”

肖鉉站起身來往外走,路過我身邊的時候頓了一下,側過臉微笑:“晚上想請你吃個飯,賞臉嗎?”

我說:“啊?今晚?今晚可能……”

肖鉉恍若未聞地打斷我的話:“八點我來接你,記得打扮漂亮一點。”

然後推門就走了。

我到吧台裏給朗冶打電話,問他怎麽把肖鉉放店裏看家,朗冶那邊腳步聲匆匆,間或聽見金屬物品碰撞的聲音:“我這邊有台大手術,院長主刀,我是一助,今天過不去了,你晚上想住我那就住我那,記得把鑰匙放好。”

我忘了,這貨是一頭救死扶傷的醫生。

晚上八點的時候,肖鉉開了一輛鐳射灰的新車來接我,下車時看到他穿了一套很正規的西服,表明今天晚餐的地點可能會比較高大上,於是立刻回內室換了一條長裙出來,肖鉉看到,眼睛微微一亮,點頭讚許:“很漂亮。”

我抿著嘴微笑:“謝謝。”

他的目的地是雅德餐廳,中國內陸為數不多的米其林三星餐廳之一,我有點驚訝,每個能在米其林指南上評上星級的餐廳,必然都伴隨一個高昂的價格,據說他們做的不是菜,是藝術。

我有點猶豫,然而肖鉉卻不以為意:“我定好了位置,進去吧。”

這是一間裝飾雅致的西餐廳,原身是國民黨一位高級軍官的洋樓,設計師在洋樓的原有格局上做了改動,保留了原來的老舊榆木地板,沒有像一般的高檔餐廳一樣打磨的光可鑒人,反而有些微微的潮氣,似乎是曆史……在上麵流淌過的痕跡。

難怪收費那麽貴。

肖鉉很紳士地為我拉開座椅,他今日是花了心思收拾的,頭發、衣著和微笑俱都到位,再加上這樣昂貴又有情調的餐廳,流淌著的輕音樂和淡淡酒香,明暗度正好的燈光,插在桌上花瓶裏,一支完美綻放的白玫瑰。

讓人很難不猜到他如此行為的目的,因為這個目的,也更讓人如坐針氈。

他在我對麵坐下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構思怎麽樣才能委婉且不傷他心地,把這朵爛桃花給處理掉了。

其實平心而論,肖鉉是個很好的男人,他的脾氣性格,人品樣貌俱都上佳,如果我是個普通的凡世女子,能有這樣好的男人對我這樣上心,我一定二話不說直奔他的的懷抱。

可惜,可惜,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抵不過可惜兩個字。

侍者遞上菜單,點了菜,他雙手交握放在桌麵上,目光溫柔地注視我一會,忽而一笑:“我做的這麽明顯,你應該知道,我約你是幹嘛的吧。”

我抿了下嘴唇,正構思著合理的回答,忽然聽見背後一桌上,有個女人輕聲哼笑的聲音。

這聲音太熟悉了,上午的時候,她還在我耳邊巧笑倩兮,然後當著我的麵被一個男人拉跑了。

真是看不出啊,今天蘇謀開的那輛車不過是個十來萬二十萬的本田雅閣,居然還是個深藏不露的土豪,任夏果然有本事,初來乍到就勾搭一個金主。

然而此時此刻我卻沒有時間多想任夏那檔子破事,我麵前端端正正坐了一個活色生香的帥哥,正在情深意重地準備向我告白,而我必須回絕他。

我真是作死。

肖鉉道:“你拒絕我很多次,所以在準備這次晚餐之前,我想了很久,但我不甘心,我已經努力讓自己變得足夠好,所以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改變當初的主意?”

他注視我,眼睛沉默而溫柔,聲音壓得低低,混在柔和的輕音樂裏,有一種名貴天鵝絨拂過皮膚的錯覺,柔軟而舒適。

“明珠,和我在一起好嗎?做我的未婚妻好嗎?讓我每天醒來,都能看到你好嗎?”

我看著他的臉,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朗冶,他現在應該在手術台上吧,一頭食肉的狼居然成了一名外科醫生,命運真是讓人沒有想法。

而麵前的肖鉉又問了一遍:“明珠,答應我好嗎?”

隔壁又響起一道大提琴似的男聲,模模糊糊的說了句什麽,緊接著是女人低低的笑聲,婉轉又撩人。我聽見任夏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摩動的聲音,金屬的刀叉與瓷盤碰撞的聲音,蘇謀起身握住她的手時,任夏抬頭回應的那道涼而**的眼神。

一個人正在一個嚴肅的環境向我告白,等著我拒絕他。

侍者來端上葡萄酒,勃良第出產的白葡萄酒帶來酸酸甜甜的口感,冰鎮過的**在杯子外壁上凝出一層細小的水珠,我垂著眼睛喝了一口,抬起臉來對他微笑:“你餓嗎?”

肖鉉被我這個文不對題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愣了一下才道:“還好。”

“我餓了,”我繼續微笑,“好好吃飯吧。”

他於是明白我的意思,眉間浮上一絲悵然若失,似乎還夾雜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求而不得的痛苦。這樣複雜的感情凝成將吐未吐的千言萬語,掛在眉梢眼角,最終說出口的,卻是一聲歎息:“那這頓晚餐,就當做是個踐行宴吧。”

他對我舉杯示意:“向曾經深愛你的那個我,告個別。”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弱弱表示:“那你是……想跟我絕交嗎?”

然而他跟著我笑了一下:“我們不能再見麵了,明珠,看著你在我眼前,卻並不屬於我,這對我來說事件十分難過的事情。而且我記得我對你說過,如果我不愛你,我們根本沒有辦法作為朋友相處。”

他的聲音依舊維持著原有的平靜,眼神卻蒼涼而歎息:“我其實很想知道,我在你身邊那麽多年,為什麽你還是不能習慣我存在在你的生命裏呢?”

我說:“其實我很習慣你在我左右,但這種習慣和愛情無關,肖鉉,你很好,很優秀,但是你並不適合我,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改變自己,更不會為了你改變我自己,所以還是維持在朋友這個距離上更好一些。”

“但同時我不想因為我的想法,而讓你陷入兩難的境地,你覺得今日之後我們不方便再見麵,可以,濱海這麽大,人海茫茫,如果可以想避開,我們自然能不再相見。”

他的表情有點歎息,伸過手來想摸摸我的臉,然而最終卻忍住,在半途便無力的收回:“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我們死生不複相見了吧,那樣對你好,對我也好。”

我覺得隻是告白被拒而已,應該不至於到這麽深仇大恨的地步,然而肖鉉的臉色的確是帶了破釜沉舟的心情,似乎真的已經打定主意再不回頭,既然這樣,我也不好繼續糾纏不休,隻能點頭,溫柔應答:“好。”

朗冶反複告誡我的話又浮在耳邊:離這個人遠一點,他不安全。

不管怎麽樣,今晚都是最後一次再見了,以後天涯海角,估計再碰麵都會裝作不認識的扭頭走開。

飯後,他把我送回店裏,九點半的中友燈影霓虹,廣場上遊人如織,看不出一點入夜的感覺。他站在中友最亮的霓虹燈裏,看著我拉開店門,扭頭向他告別的時候,他對我微微一笑:“再見,明珠。”

我滿麵笑容地向他點頭致意:“再見。”

鐳射灰的顏色在燈光裏一閃而過,就連穿透力極強的紅色尾燈都在整個城市的燈紅酒綠中,化作點點霓虹,再也看不見了。

我走進內室,沒有開燈,摸索著把身上的長裙換下來,手剛摸到家居服上,黑暗裏忽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哼笑,細細碎碎地,嫵媚又撩人。我被嚇了一跳,怒斥道:“任夏!”

床頭燈啪一聲開了,照亮燈下斜倚床頭的美人:“我不在,你玩的開心麽?”

我謙虛的回嘴:“還行,沒你開心。”

任夏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裙子很漂亮嘛,可以當正裝穿了,看來今天出席的場合很不一般呀,名門夜宴麽?”

我思索了一下,決定跟她老實交代:“吃晚飯的時候,我就坐在你隔壁。”

任夏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你也在雅德吃的?可以呀明珠,魅力很大嘛,和哪個男人吃的?”

我說:“一個朋友,你不認識。對了,你怎麽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呢。”

任夏嫵媚的橫我一眼:“皮像上比較誘人的男人罷了,還達不到讓我和他一夜情的檔次。”

我大吃一驚:“難道這個檔次有人達到過?”

任夏笑出聲來,搖頭否定:“沒有,我怕我控製不住,把人給吸成骷髏。”

差點忘了,吸人元陽是狐妖修煉的一個捷徑,和貓食人心一樣,都屬於比較造孽的行為,任夏的自我控製能力比我強,她的靈力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地積攢起來,從沒有搞歪門邪道的經曆。

任夏繼續問我:“你呢,你今天和誰吃的飯呀?”

我想了一下,很中肯的總結了今晚晚餐的起因結果:“和一個追求者,我把他給拒絕了,還有那個勃良第的白葡萄酒真好喝啊。”

任夏撐著身子坐起來,倚在枕頭上問我:“為什麽拒絕了。”

我說:“和你不能結婚是一個道理。”

一人一妖的結合,違背天理,不應該得到任何祝福,所以任夏那麽期盼能有一個正常的家庭,也不能為這個夢想而做出絲毫努力。

她沉默了一陣,又問:“朗冶呢?”

我說:“上手術去了。”

她說:“真敬業。”

我“嗯”了一聲,又反過去打聽她和蘇謀的事情,任夏躺回枕頭上,漫不經心道:“沒什麽事情呀,他有那個想法,我暗裏拒絕了,他就沒再提,把我送過來了?”

我有點驚訝:“上千的晚餐都吃了,他舍得就這麽放過你?”

任夏不滿地瞪我:“你這是什麽意思?合著一頓幾千的晚餐就能換我一夜是吧?”

我急忙否認:“不是不是,我是比較好奇,男人這會一般不都得死纏爛打,非得的手才罷休麽?”

任夏輕笑了一聲:“你怎麽知道他罷休了呢?”

我:“……”

任夏道:“蘇謀那個人,絕對沒有他自己介紹的那麽簡單,他調情的手段一流,如果我是個胸大無腦的女人,估計早就被他拐到**去了,這樣的行為做派,不像是一個普通中薪階級的節目製作人能擁有的。”

我不恥下問道:“我覺得情場老手這個事情,和工作應該沒有很大的關係吧。”

任夏不屑地輕笑:“一個人待人接物的習慣,是由他的家庭和從小所受的教育決定的。我和他在一起玩了一下午,雖然他有意隱瞞,可付錢時的神情,審美的眼光都透露出,他一定出生在一個優渥的家庭環境裏,而且年紀輕輕身居高位,肯定身邊從來都是美女環繞,所以女人在他眼裏,不過是玩物的代名詞。”

我有點風中淩亂:“你你你,那你還和他在一起。”

任夏無辜的看著我:“在一起玩嘛,你還擔心我被他染指了?”

我不擔心他把你染指了,我擔心你把他染指了。

任夏又道:“我現在在濱海台,屬於空降兵的性質,台裏幾個獨當一麵的製片人,無一不是曆經千辛萬苦爬上來的,每個人都有一份金光閃閃的履曆。所以我的境地,其實挺尷尬,因而更需要一個可以一舉成名的節目,來證明我的才華足以支撐我對地位要求的野心。”

我綜合總結了一下,沒發現她的這個野心和蘇謀有個毛線關係。

任夏翻著白眼看我:“他是星航傳媒的人。”

我表示不知道星航傳媒是何方神聖。

任夏動了動身子,在**躺下來,發出一聲舒服的輕歎:“一個境外傳媒集團,引進了很多優秀影視劇和綜藝類節目,雖然在國內沒有直接的電視頻道,但星航策劃推出的節目版權,倒是個香餑餑,各家衛視都爭著要的。”

我恍然大悟:“你想跟他搞好關係然後買他家的版權?”

任夏轉過頭,用充血的瞳孔瞪視我:“你還有什麽不切實際的猜測,一起說了吧,我看看你的想象力能浩瀚到什麽程度。”

我雙手一攤:“你剛說衛視都搶著買星航的版權嘛。”

任夏道:“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濱海台?”

我說:“你能直接給解釋麽?我又不是你們電視傳媒係統的,你們業內的那些事情,我怎麽會知道。”

任夏哼了一聲:“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本來還想培養一下你,免得守著你那一堆破古董坐吃山空。星航和台裏要合作一個新節目,版權歸雙方共同所有,他是作為星航的負責人參與的,這就說明,他在星航肯定舉足輕重,現在台裏還沒有定下來這邊的負責人,我想讓蘇謀代表星航,直接定人。”

我說:“定你?”

任夏繼續瞥我:“不然定你?”

我想了一下,摳著下巴道:“你和蘇謀這麽曖昧不已地勾搭,然後他又指明要和你合作,被你們台裏的人知道,難道不會戳脊梁骨麽?”

任夏彎起眼睛,做了個笑的模樣,一半真心一半做作,那虛偽和假笑就明明白白的浮在臉上,卻絲毫不讓人覺得惡心,反而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吸引人去了解她虛偽背後的真實。

我半晌無言,最後摸摸她的頭,以資鼓勵。

任夏笑容一收,把頭撐起來,問我:“現在還不到關門的時候吧,你不出去盯著生意?”

我懶散的換下長裙,在她身邊躺下來,合上眼睛:“有什麽好盯的,而且夏彌正看著呢,我店裏生意不多,她又不會忙不過來。”

任夏伸手戳我:“哎,你有什麽打算沒有?難道一輩子守著這個蛋糕店混吃等死?”

我說:“我的一輩子可能很快就到頭了,不混吃等死還能幹嘛。”

任夏皺眉:“那個長生劫,你都不準備打聽一下的麽?參考成功案例也算有個準備吧,你現在這個狀態,簡直就像期末去裸考一樣。”

“差遠了,”我說:“期末掛了還有補考,我掛了可就直接重修了。而且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上哪找成功案例去,每隻妖的長生劫都是量身定做的,況且我這樣造過孽的妖,如果長生劫沒死,簡直就是人品大爆發。”

任夏道:“你說的太讓人絕望了,我還沒過長生劫呢,聽你這麽悲觀的看法,我現在就得去自殺。”

我哼笑一聲:“你還有一百多年好活呢,自殺個毛線。”

任夏問我:“除了混吃等死,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我睜開眼睛,翻了個身麵向她:“有啊,有個修道者告訴我,如果我能在渡劫前順利找到長生果並服用,就能直接化掉劫難,平安渡劫。”

任夏一臉驚訝:“我靠,你進步不小呀鬱小喵,居然敢跟修道者搭話了,而那個修道者居然沒有屠了你,很給力呀,你是不是把他色誘來修妖道了?那他算是什麽妖?難道是人妖?”

我忍不住掛下三條黑線:“你才是人妖呢,隻是個修道的人,不是道士,他看破我的真身,也沒想著要殺我,而且長生果的事情,也是他主動告訴我的。”

任夏呼一下坐起來,麵色嚴肅地點頭:“絕對是看上你沒跑了,不然怎麽會這麽積極,哎小喵我跟你說,其實你嫁給道士……啊呸,嫁給修道者也不錯,起碼以後應該不會有那麽多道士來追殺你了,那小夥子長得怎麽樣?”

我情深意重地翻了個白眼:“那樣的話估計來追殺我的會更多,搞不好因為我故意引誘修道者墮落,罪加一等。”

任夏不滿道:“怎麽就是故意了,明明是有意的。”

我:“……”

任夏又問:“那個長生果,你現在有什麽線索沒有?”

我搖頭:“你知道上一個得到長生果的人是誰麽?是天師張道陵!看看他再看看我。我覺得我要是有那個運氣得到長生果,分分鍾我就能羽化升仙,而且連我這樣造孽的貓妖都能位列仙班,那天下的妖怪都能升級換代了。”

任夏估計也覺得這件事沒什麽希望,於是安撫的拍拍我:“不怕啊,咱睡吧。”

我:“……”

夏彌已經很習慣我對店裏基本不上心的態度,但鑒於我給她開的薪水比同規模甜品店的薪水高了不少,而且平時對她屬於放任自流的管理態度,所以姑娘幹的還是蠻帶勁的。而且因為有我這麽一個不靠譜的老板,她反而養成了良好的主人翁精神,每次下班的時候,都自覺主動地做一次清掃,還細心地鎖好門窗。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睡眼朦朧嗬欠連天地起床開門做生意,剛開門就看見一道白色的玫瑰花瓣鋪成的地毯,從門口一直到正前方一輛黑色的本田雅閣後車座前,本田車主穿著藍色的休閑襯衫,鼻子上架了一副超大的墨鏡,手裏捧著一大束玫瑰,正像影視劇的男主角一樣,酷酷地靠在車邊,等他的女主角。

女主角還在**睡得七葷八素呢,我被眼前的景象激的徹底清醒過來,無語地對蘇謀豎了個大拇指,返身叫女主角起床去了。

任夏的起床氣非常大,大到喪心病狂,屬於情緒指使拔刀相向的那一種,所以她在工作日基本不睡覺,而到周末的時候,則是一次睡兩天。

我不知道她現在的生物鍾是屬於工作日還是周末,為了避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在臥室門口猶豫了一會,到雜貨間找了個魚竿出來,把伸縮杆抽出來,站的遠遠地,用魚竿顫巍巍的點了**的睡美人一下。

美人沒反應。

我加重了力道,又點了一下。

美人依然沒反應。

我準備點第三下的時候,肩上忽然被人拍了拍,緊接著便是蘇謀冷冰冰的聲音:“你在幹嘛?”

我把杆子舉在她身上三公分的地方,回答道:“叫她起床。”

蘇謀把墨鏡摘下來,掛在襯衣領口:“用魚竿叫她起床?”

我說:“她起床氣太大了,我怕被誤殺。”

蘇謀笑了一聲,推開我的魚竿,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將玫瑰花放在任夏枕邊,溫柔的俯下身。

我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就見蘇謀很霸氣的一低頭,直接含住了任夏嬌豔欲滴的紅唇。

我目瞪口呆,直接傻在當地。

睡美人在古堡中沉睡了整整一百年,等待她的王子披荊斬棘而來,用一個最溫柔的吻喚醒凝固的時間,任夏在蘇謀離開她嘴唇的一瞬間睜開眼,睡得微亂的頭發和懵懂搞不清狀況的眼神,卸去絕代風華的一瞬間,蘇謀唇角噙著微微的笑意,問道:“睡醒了嗎?我的美人。”

時間、表情、語氣、動作,一切都曖昧的剛剛好。

不愧是得狐狸精親口誇讚的調情高手。

狐狸精在調情高手溫柔含笑的眼睛裏清醒過來,白日裏的千般嫵媚萬種風華回到她身上,一顰一笑都勾魂攝魄,她喉間發出一個長長的“嗯”,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在蘇謀肩上推了一把:“早上好啊,蘇先生。”

“早上好,”蘇謀順勢直起腰,矮身在床邊坐下,玫瑰花就放在手邊,然而他絲毫不提,隻是問道:“睡得好嗎?”

“好,”任夏坐起身來,絲綢睡裙和柔潤的肌膚在晨光中交相輝映,然後她一扭頭,看到放在枕邊的那束玫瑰,愣了一愣,然後立刻微笑起來:“真幸福,能伴著花香清醒過來,今天肯定有一天的好運氣。”

“今天一天的好運氣都是我給你帶來的,”蘇謀的眼神劃過如玉的肌膚和嬌豔的花朵,定格在桃花人麵上,笑意深了深:“你打算怎麽謝我?”

任夏把那束花拿起來,捧在胸前,微微仰了仰頭,深深呼吸:“你想讓我怎麽謝你?”

“賞臉一起吃頓飯,怎麽樣?”他說。

任夏漫不經心地笑,放鬆身體靠在枕頭上,似乎是還沒有完全睡醒的樣子:“好呀,今天請你吃飯吧。”

我敢打包票蘇謀決定是第一次聽到女人跟他提這個要求,他眼睛裏閃過驚異的光,既而唇角一抿,挑出一個壞壞的笑容:“那我們還去雅德吃?”

“好呀,”任夏歪著頭看他,依然是漫不經心:“你說去哪就去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