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忱少,你在看電視嗎?”

話筒那邊傳來的聲音讓分神的沈忱想起自己正在和某人通電話:“在啊。”她懶懶的應了聲,調整了下坐姿,將雙腿綣到沙發上,滑低了身子,將重量都托付給扶手。

時間已過了21點,父母早就帶著小爬蟲上去休息了。偌大的客廳就隻有她一個人盤在沙發上,還有電視在直播著金蘋果造型大賽的決賽。

“你說阿隨有沒有勝算啊?”比賽接近尾聲了,就快要宣布獎項了,真是讓人心急啊。

“我怎麽知道。”她翻了個白眼。

“哎呀,你就不能猜猜?”

“老拐。”她語重心長,“你有這個時間和我說話,不如去拜拜神,你不是在西藏嗎,離神最近呢,你真的緊張他的話,還是和神去說比較好,你選擇獻身我也是不反對的。就這樣啊,再見。”

“喂喂喂喂喂……”話筒那邊的人連聲大叫,還是抵抗不了被直接掛斷的命運。

沈忱單手支著頭,抱著家中的黑貓,繼續看屏幕上光怪陸離似人似妖的模特走來走去。

電話鈴聲又響了。

她略略偏過頭,對著電話挑了挑眉,稍一考慮,還是在撥掉電話線和接電話之間選擇了後者。

“忱!”

電話那邊傳來好大的聲響。

她將話筒默默拿開了一些:“秦,你可以輕點說話。”

“我們這麽遠,我怕說輕了你聽不見。”秦寧嘿嘿的笑著,轉而問道,“有沒在看電視?”

“電視台給了你們什麽好處?你是今天第五個問的人了。”

“我們關心阿隨嘛。”這個時候他的電話是關的,隻能找和他最近的人關心下了,“忱,你看那個造型比賽怎麽樣?我看看覺得都好漂亮好棒哦,那些造型師都太強了。真的讓人好擔心呀,好緊張呀。”

“哦。”

“什麽?你隻有‘哦’?你一點都不緊張嗎?”

“緊張什麽?”

“沈忱!你這個沒心沒肺的!這個比賽對阿隨多重要啊!你都緊張嗎?”秦寧指責她的冷淡。

“阿舜呢?”沈忱忽然問道。

“幹嗎?”秦寧很警覺。

“我要告訴他,老婆過度關心其他男人是要出軌的前兆。”

“哼,無聊!不跟你說了。”秦寧很鄙視很酷的先掛了電話。

沈忱對著話筒失笑。

緊張什麽?擔心什麽?又什麽好緊張的呢?

不過是一場比賽。不過是一場對他很重要的比賽,不過是一場他盼贏了好多年的比賽,而已嘛……

“喵——”黑貓抗議的叫了一聲,掙脫過分收緊的懷抱,跳下了沙發。

當紅團體的一曲之後,男女主持拿著金色的信封走上台來。

“喝水。”忽然有些窒息,她深吸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清水成細絲,慢慢的從水壺口中滴出。

人在廚房中,耳朵卻留在了客廳一般,細微聲響都不放過。

最有創意獎,不是他。

最顛覆獎,不是他……

幾乎所有的獎項都頒完了,隻剩下最後的“金蘋果”了,她的水依然沒有倒滿,而他的名字依然沒被讀到。

“接下來,就是今晚最為大家期待的結果了,究竟今晚果落誰家——”

音效適時的加了幾個緊張的鼓點。

幾滴水倒在了杯外。

“那就是——SILENCE!恭喜他!”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結果究竟是如何,身體就先一步有了動作,雙腿幾乎是有自主意識的帶著沈忱跑到了客廳。

開心的想尖叫,想高跳,可是理性在說這樣做實在太傻了。

她隻是含著唇幸福的笑。真希望這一刻有人在身旁分享她的喜悅。

鏡頭移到了歐陽隨的身上。

他穿著剪裁非常大方的白色襯衫,黑色的長褲,迷人的微笑著,他自若的走到台前,從大賽主席手中接過了那枚意味著美麗和勝利的金蘋果。

“恭喜你,Silence。”主席和他握了握手,然後做了一個請他說話的動作。

歐陽隨欠了欠身表示感謝,走到了話筒前。

他對著鏡頭抿唇淺笑,緩緩舉起了金蘋果,將性感的唇貼了上去,極致溫柔的吻著,象對待最深愛最珍視的情人一般。

那一種性感惑人的魅力感染了現象的所有女性同胞,響起了大片的抽氣聲。

這個死花花公子。沈忱在心裏笑罵著,卻不意外他會這樣做,要他和之前的人一樣隻是老老實實的發表得獎感言,他一定覺得生不如死。

終於,他停下了親吻的動作,回視鏡頭的眸子因為氤氳多了些魔力,他清了清嗓子:“感謝所有支持我和幫助過我的朋友。這一刻,我最想和一個人分享。好幾年前,在幾乎所有人對我放棄醫生這個專業不理解的時候,有一個人,在我當時租的隻有三平方的農民房裏對我說:‘人如果連自己喜歡做的事都不能做,還活著幹嗎?想飛就去飛吧!’”

他頓了頓,又輕啄了金蘋果一下,象親吻那個他想要感謝的人一般:“謝謝你。”

沈忱的喉嚨驀然幹涸,大步走進廚房,大口大口的囫圇吞下了大杯的水。

*** ***

床頭茶幾上的手機散出幽藍的光,不安分的跳動起來,伴著吵鬧的歌聲。

沈忱的頭依然埋著被中,閉著眼,手伸到茶幾上胡**索著,終於摸到手機的時候就一把抓到耳邊,推開了滑蓋。

“喂?”一個沒什麽印象的男人聲音傳來,襯著的背景是熙攘的人聲和此刻聽來一點都不覺得悠揚的輕音樂。

快要睡著的時候被電話吵醒是一件很鬱悶的事,接起電話從那邊傳來的是個陌生人的聲音就更鬱悶了。

好想罵人。

“哪位?”沈忱的聲音有些短促暴躁,帶著困意和不耐。

那邊的人似乎被嚇了一下,不大確定的緩聲道:“那個,請問,你是沈忱小姐嗎?”

知道她的名字,看來不是打錯電話的。

沈忱深吸口氣,張開了眼,打開了床邊的台燈,不善的語氣收斂了些:“我是。什麽事?”

那邊的人顯然鬆了口氣:“不好意思,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是M&W公司為今晚的金蘋果開的慶功PARTY……”

隱隱明白了是什麽事,沈忱不等那人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直截了當的問:“歐陽隨喝多了?”

“哈?”那邊的人楞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她問了什麽,連連點頭,“是的是的。”

“地址。”沈忱捏了捏眉心。

“啥?”那邊的人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不理解,問句脫口而出。

這一群人都喝多這一群人都喝多了……沈忱這樣催眠自己,總算催出了點耐心,放慢語速說明道:“我是問你們現在在哪裏,給我地址,我好有地方領人。”

“哦!”那邊的人恍然,劈哩啪啦的報出了一個酒店的名稱。她又重複了一遍,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好的。我馬上就到。”她將手機合上,快速的套上毛衣和褲子。

出了門到路邊等出租車的時候,沈忱抬手看了看表,11點剛過,這個家夥這次居然這麽早就把自己喝茫了,看來今天確實是太過興奮了。

這不是第一次她被挖起來了,不過之前都是歐陽隨自覺喝的有點多了就會知會她一聲,讓她去接他順便幫他把車開回去,而不象這次一樣,居然要通過別人打電話來通知。

“這個白癡。”還是氣不過的低低罵了一聲。

*** ***

“要發票嗎?”出租車司機邊找零邊問道。

“不用了。”沈忱抓回零錢也顧不得放回錢包中,隻胡亂的塞到大衣口袋中,就推門走了出去。

目的地是一個自帶花園的奢華酒店。花園中的主樓燈火通明,與光線昏暗的花園形成強烈的對比。

沈忱走進大門就聽見了隱隱綽綽的音樂聲。

慶功宴大概是沒有結束吧。

這樣猜測著,沈忱繞過花園中心的噴泉往主樓走去。

“沈小姐?”旁裏傳來一個輕微而遲疑的聲音。

她停下了腳步,往旁邊看去。

背著光,這樣的距離隻能看見一個人形立著,旁邊有一坨黑影,似乎是個人坐在通往噴泉的台階上的樣子。

又走了幾步,才終於看清了那兩個人的樣子。

“沈小姐,哈哈,真的是你。”站著的那個人見她走了過來,知道自己沒有認錯,很是欣慰,笑了兩聲。

“是啊。”她微笑著點了點頭,注意力卻全在那人旁邊的那一坨上。

是歐陽隨。

他很隨便的坐在地上,一腿平放著,一腿屈著,雙手在臀後支撐著身體的重量,略往後仰,臉上是不清醒的迷茫笑容,因為酒精而異常發亮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

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臉究竟酡紅到什麽地步,但是光從這樣的距離就可以聞到酒味這點就可以判斷出他喝的絕對不少。

“剛剛我們都說讓Silence在裏麵等就好,可是他偏說要到外麵來等,說是沈小姐看見人多就頭暈,我們都說他胡說,哪有看見人多就頭暈的又不是搞計劃生育……”那人哇啦哇啦的說了一堆,就是不見沈忱接口,接著又被她涼涼的眼神看了一眼,忽然覺得尷尬了起來,摸了摸有些發麻的頭,硬著頭皮的拋下一句“那個……Silence就交給沈小姐了。”就跑回了主樓。

呃,沈忱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她沒睡醒的時候看上去很可怕嗎,不然那個人怎麽跑的好象有妖怪在追一樣?不管了,還是在眼前這個酒鬼弄回去重要。

“起來。”她就用腳踢了踢坐在地上的歐陽隨。

歐陽隨保持著方才沈忱看見他時的坐姿,帶些耍賴笑意的搖了搖頭。

“喂。”她扯了下褲管,在他麵前蹲下,“歐陽大公子,你打算坐到什麽時候?”

他笑的閑閑的,似醉非醉的迷蒙著眼:“天荒地老,好不好?”

“天你個頭。”她心漏跳了一拍,隨意回了句,伸出了手,“我可不想和你在這裏耗到天亮——手給我。”

“幹嗎?”他茫然的問,還是乖乖把手遞了過去。

“拉你起來。”隨著話音,她猛然站起,用瞬間的力將壯實的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己了不起,吐了下舌頭,“哇,我居然寶刀未老。”

但是沒高興多久,她的眉頭就又皺起來了:“喂,你行不行啊?”這個人怎麽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的?

“行!我當然行!”歐陽隨不容置疑的一擺手,為了要證明自己沒事似的疾走了幾步,馬上一個踉蹌就要跌倒的樣子,還嘿嘿直笑,“我身似浮柳……”

沈忱眼明手快的拉住了他:“還是我扶你走吧,太爺。”

歐陽隨也不客氣的將大半的重量壓到了她的身上,邊走S型邊繼續胡亂嚷著:“我身似浮柳,發若飛瀑……咦,飛瀑呢?”他摸著自己頭發很是奇怪。壓根就忘了自己把頭發剪了一般。

幹脆把這個人就這樣扔到路邊讓他自生自滅算了。

從噴泉到車庫,沈忱幾乎走到虛脫,幾次三番想扔掉他,但是在人道主義的引導下,最後還是扶著歐陽隨到了他自己的車前,一把將他推到了車門上,也不管他會不會摔,彎下腰大口的喘著氣。

歐陽隨重重的撞到了車門上,晃了晃,還是站住了,背靠著車門,半垂的眸子裏有止不住的笑意。

沈忱好不容易緩過氣來了,站直身到他麵前,惡狠狠的攤開手:“鑰匙。”

“這麽凶。”他抬眸看了看她,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帶些寵溺的指責。

哈,指望一個被從被窩裏挖起來又差點被壓死的人給他什麽好口氣?她拍開她的手:“鑰匙。”

他瞅著她,淺淺的勾起嘴角,近乎無賴的說:“在袋裏,可是我不想拿。”

“上麵還是下麵?”太想回去補眠,以至於沈忱忙於掃視他衣物,猜測鑰匙在哪,都沒注意到他說話的時眸中閃過的異樣光彩。

“下麵。”歐陽隨平舉起手,空出最方便伸進褲袋掏東西的空間,一付隻要你敢你就隨便拿的挑釁模樣。

沈忱忽然有些警覺的眯起眼,拿手背去探了探他的臉頰。

“你在吃我豆腐嗎?”他沙啞而迷離地低吟著。

燙的。酒精的溫度。所以他不是耍她了。

沈忱神色不變的收回手改往他的褲袋中摸去,口中反譏道:“我牙口沒那麽好,三十歲的老豆腐我還吞不下。”

“哦……小心……你摸到不該摸的了……輕點……啊……”他驀然在她頭頂大聲呻吟起來。

把他敲暈扔進車裏然後引爆可不可以消滅一切證據?不對,不行,剛剛有人看見過她了,有人證她就沒不在場證據了。

可惜,隻能讓這個****男多活幾天了。

沈忱從他的褲袋中抽出車鑰匙,滴滴聲後,拉開了車門,將這個欠扁的男人狠狠塞了進去:“閉嘴。”

歐陽隨完全不顧自己被塞成違反人體力學的姿勢,揚聲嚷道:“溫柔點!我是第一次……”說到後來自己都大笑了起來,笑到岔了氣,大聲的咳嗽了起來。

沈忱坐進駕駛座,替他拍拍背順順氣,口裏卻涼涼的道:“報應啊。”

歐陽隨手微握拳擱在嘴前,皺著眉咳著,嘴角卻揚起了。

他的咳嗽聲漸漸小了,沈忱收回了手發動了車子。

大概是酒勁上來了,歐陽隨一反方才聒噪的樣子,雙手環著胸,斂下了眼瞼,默不出聲的象睡著了一樣。

沈忱看了他一眼,將甫打開的廣播的音調又旋低了一些。

車子裏靜靜的流瀉著FM96.3“透明城市”主持人唐唐銀一般無雜質的聲音。

她在念一篇很老很老的網文。

Ducky的《很愛很愛你》。

“……我聽說過一種說法,每個人都是一段弧,能剛好湊成一個圓圈的兩個人是一對。那時我特別相信這句話……”

“……現在回想起來,我們之間其實沒有牽涉過感情問題,因為我當時覺得好多事沒有說出來的必要,我認定了如果我喜歡他,那麽他肯定也喜歡我。這還用說嗎?我心裏清楚我走了早晚會回來,因為我找到了我的那半個圓圈。我以為這就是緣分,任誰也分不開,哪怕千回百轉……”

聲音戛然而止。

歐陽隨微微啟開眼瞼,:“怎麽關了?”

“多少年前的東西了。居然現在還在播。”沈忱聳了聳肩膀,輕描淡寫的答。

歐陽隨輕輕笑了笑,又閉上了眼,幾不可聞的逸出一句:“也許因為很多人還在找他們的另半個圓呢……”

“什麽?”沈忱沒聽見,微側頭又問了聲。

回答她的是他刻意加大的鼾聲。

沈忱將車子穩穩的停在地下車庫裏歐陽隨的車位上,解開安全帶,一轉身,歐陽隨毫不設防的睡顏就映入了眼簾。

她輕輕呼出了口氣,有些無力。

即便看了那麽多年了,沒心理準備的時候猛一看見,還是會覺得心醉神馳。這小子怎麽可以好看的這麽沒天理。

他不是那種中性的美麗,是純男性的,五官都不是頂級精致,好象是造物者漫不經心的擺上,偏偏眉目間就勾勒出蠱惑懾人的神韻。

“到了。起來。要睡回去睡。”晃晃頭,決定不讓自己再沉醉在這無邊男色裏,她伸手去搖醒他。

“唔?”他慢慢的張開眼,似有幾秒不知道此處是何處的茫然,然卻精準異常的握住她的手,“到哪裏了?”

沈忱拔下車鑰匙拋在他身上,抽出自己的手:“恭喜你,這裏是陰曹地府一日遊。”

他咧開嘴無聲的笑,卻在看見她欲推門離去的時候,皺起了眉,帶些埋怨意味的道:“女士,今天晚上對你的青梅竹馬來說意義非凡,你不覺得欠他一個擁抱嗎?”

“我——”沈忱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她當然要恭喜他,當然也很想要好好祝賀他,可是不是在這種她起床氣盛,而他也沒什麽思考能力沒什麽記憶能力的時刻。

她摸了摸鼻子,看著他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表情,還是決定做個識時務者,早早了解早早回家臥床。

她傾身過去,隔著排檔器,以極不方便的姿勢抱了抱他,拍了幾下:“恭喜你。”

大功告成!回家!

歐陽隨探過身去,一把拉回她才推開一條縫的車門。

“幹嗎?”她回過,皺起了眉。

他坐回自己的副駕駛座,側著頭笑,手伸進大衣口袋裏掏啊掏,掏出他的金蘋果獎座來,興致勃勃:“我決定賦予你親吻我勝利的權利。”

她深深吸了口氣,很想罵髒話,可是最後還是有些自我放棄的問:“大王還有什麽指示一次說完吧。”

“沒了。”

“真的沒了?”還是懷疑。

“沒了。”

她翻了翻白眼,湊過身去,快要碰到獎座的時候,反射性的閉上了眼,可唇才接觸到那片冰涼的金屬,就隻覺驀然一空,然後有溫熱柔軟的物體密實的貼上了她的唇,封住了她的訝異她的氣息……

她倏然瞠目,對上了他幽黑的眸。近在眼前,真正近在眼前。

幾乎是反射性的,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前,稍稍施力,拉開彼此的距離。

他不知何時平貼在她背心的手一收,輕易的便將她方拉開的微小差距變為了零,甚至是負數——比原先更貼合了幾分。

膠合的唇沒有片刻稍離。

她的瞳孔放大,清晰的看見他變黯的眼色裏充斥的堅持。

搞什麽嘛!

酒後要亂性也不要找她下手呀!

又掙紮了片刻,男女天生力道上的差距,讓她在近身肉博裏占不了絲毫優勢,難怪古代男女俠客對決都是刀來劍往而不是相撲柔道的……

不對,這種時候她不該想這個吧?

身體在他的蓄意挑逗下不可遏製的熱了起來。

她向來不壓抑自己的欲望的,怒氣夾雜隻欲念,一下衝動了起來。

算了!亂就亂!誰怕誰!喝醉的是他搞不清楚人選的是他,所以清醒後後悔的那個也會是他!

不是她!

幾度掙脫失敗,驟然而來的怒氣與欲望讓她幹脆放棄了反抗,抵在他胸前的手環到了他的頸後,整個人越過排擋器,爬到副駕駛座這邊,跨坐在了他的腿上,放縱蠻橫的回吻他,不容拒絕的。

她忽如其來的積極讓他愕然了一秒,馬上反應了過來,抵著她的唇氣息不穩的低低的笑。

他的忱嗬,他驕傲的忱,一旦迎戰,即便在床第也不願讓人半分……

“笑什麽?”她離開他的唇,輕喘著喝道。

他勾唇輕笑,看著她的目光熾烈。他可不想將這時間浪費在無聊的唇舌之爭上——唔,或許另一種唇舌之爭不會太無聊——他按回她的頭,沙啞的低喃:“再來……”

算食言嗎?

他曾經那樣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不要用過去的感情打擾她……

不算食言吧?

他又如何能預料自己會再愛上她一遍?

有些人的感情或許真的有個開關,告訴自己不能愛不能愛,便真的可以封凍。

可是在那天,她拍著他的心口,那樣火光四射的告訴他“你是一個好男人”的時候,那些隱藏在死灰底下的,零星的愛戀,便又燃起,一路燒著,燎亂了他整個的心原。

是想慢慢來的。

第一次就是因為順序錯了,然後什麽都錯了。在那個迷宮裏,他失去了她,也找不到出口。

是該慢慢來的。

表白,追求,牽手,接吻,**,結婚,或者,追求,結婚,牽手,接吻,**。

世事的順序規律總是有他的道理在。

可是,他怎麽又會讓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呢?

他也不清楚,隻知道在看見她閉上眼貼近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等自己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強自將她壓在懷中吻個痛快。

趁沒有亂的更離譜,停下來吧停下來吧——

該死。他停不下來。

他在她的頸間流連,啃咬吮吸出一個又一個印記,欲望來的如此猛烈,他緊錮住她的腰際,悍然挺身,隔著彼此的衣物頂出她的輕呼。

“瘋子。”她揪著他的肩膀,氤氳的眸子圓瞪。

他甘之若貽的一笑,又封住了她的唇,吻的更悍、更猛、更失控。

她不甘示弱的迎戰他的侵入,追逐著他的撩撥,勾引出他更多的熱情。

罷罷罷。迷亂之中,他隻能反應出這三個字。

亂就亂了,反正他們就要結婚了,情況不會更複雜。既然接下來的步驟又要錯了,那再錯幾步也就無所謂了,隻要結果是一樣的。

是怎麽從地下車庫上的樓?

兩個人都沒什麽印象了,有意識的時候,已經糾纏在了門口。

幸而是半夜,才沒讓什麽人看了免費的戲碼。

他手伸進袋中摸鑰匙,扔戀戀不舍的輕啄著她的唇,一下,二下,三下……

“喂——”她有些懊惱的別開臉,“你到底要不要開門?”

他似想起什麽的抽出手,雙手平舉到耳邊做出投降的手勢:“或者還是你來?”

她斜睨他,一言不發的將手探入他的袋內。

他的忱,是不會在任何挑戰前退縮的……才剛剛為這樣的想法揚起嘴角,歐陽隨的眉頭就驀然一皺,倒吸了一口氣:“忱……”

她扯唇一笑,很無辜的挑眉:“沒有摸到不該摸的吧?”

他仰起頭閉上眼低低的喘氣,現出又痛苦又快樂的矛盾神情,忽又睜開眼,俯下身火熱的看她:“你一定要讓我發瘋是不是?”

她不說話,挑釁的看他,驟然加快手上的動作。

“夠了!”他低啞的吼著,扯出她不安分撩撥的手,以令人歎為觀止的速度掏出鑰匙打開門,將她扯進自己的臥房。

“別……”她的話才出口,人就已經被拋到了**。她撫額笑出聲,他扔人大概是習慣吧,她還沒來得及警告,便已經成了事實,“我該不該慶幸現在在我身下的是席夢思?”不然她的腰又會如17歲那年一樣痛上許久吧?

“什麽?”他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隻顧捏住她的下顎,輾轉的吻著她紅腫的唇,滾燙的氣息一交融,理智便似要融成糖漿一般。

他好象渴了許久,隻等著這一刻甘露的潤澤。

已經成為糖漿的理智在運轉了半晌之後,才終於將她的話拚湊成完整的信息——他又扔了她嗎?如此急迫如此不憐香惜玉的扔了她?

“抱歉。”他隻停了一秒,點火的手又在她身上周遊,一件件的扒去遮掩她身體的衣物。

她雙頰緋紅,雙目明亮,不甘隻在他身下呻吟的抬手褪去他的衣物。

他有多急切,她就有多快。

他的衣物少,須臾之後,她的手便攀附在他**的健壯肌肉上,能感覺到一顆一顆從滾燙的皮膚深處冒出的汗水。

“怎麽?”他感覺到她的出神,緩下動作,抬起身,汗濕的額頭抵著她的,柔聲問道。

她搖了搖頭,拉下他的身子,蠱惑出他更多的衝動。

隻是腦子裏卻不自覺的冒出兩個少年的身影——

“所以……來?”那樣遲疑羞澀尷尬又故作不在乎的聲音。

他的身體早已經脫了少年時的青澀,多了男人情欲的氣息。隻是為什麽在這時,偏偏就會記起那時候的他和自己呢?

那時候的,隻是稍微碰觸一下便激動羞澀不已的他和自己,究竟,是在什麽時候被粗心的她丟棄的呢?

那時候的他們上床,是好奇,是等價交換,是對成人世界不滿的叫囂,可是現在,他們又是怎麽會交纏在這張**?

原本已經迷糊的腦子更加混淆,身體在積極的動作著,意識卻不知道神遊到什麽地方去了。

直到他終於將她的衣服剝的清潔溜溜——

“嗨,又見麵了。”他捧著她的胸部親昵的打著招呼。

她終於從膠著的思維中暫時跳脫了出來,推了他一把:“神經。”

他不以為意,繼續皺著眉和小小可愛的胸部交談:“可是為什麽這麽多年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不是變在那裏。”

“那是哪裏?”他看向她,勾起挑釁的笑。

她頑皮一笑,翻身反將他壓在身下,在看見他期待的眼神之後,低下頭,以她稍嫌冰涼的唇和手在他身上玩起一種魔法。

她怎麽可以**的這麽無辜?

他混身戰栗了起來,因為情欲。

那樣的火燒的他快要瘋掉,他想要她啊!立刻!馬上!

他翻身將她壓進床的深處,拉開她不安分的手固定在頭頂,激狂的吞噬著她的甜蜜。

可那個跳進他混沌意識裏的場景是什麽?

那個和此刻低迷的溫度迥然不同的炎熱夏季,那個技巧生硬,隻知道以打人咬人來**的女孩子,那個才進入就萎靡掉的男孩子,都躲到哪裏去?

他的手順著她的腰線滑到她的臀,然後是腿根,輕巧拉開,將自己的剛硬熾熱抵著她的甜膩潮濕。

可那個在他腦子裏亂跳的身影便是怎樣也揮不去。

她也一樣。

身體的灼熱和頭腦的清明成了極大的反差。

就隻差那臨門的一腳——

會不會又因為一時的逞欲讓事情愈加複雜,又往他不希望的方向發展?

莫名的念頭忽然冒了出來。

他險險頓下了身形,劇烈的喘息,麵孔因為忍耐著咬緊牙根而有些變形。他的前端抵著她的濕潤,隻需要一挺腰,隻需要一下,他就可以從地獄解脫……

怎麽又會讓事情發展到這樣呢,為什麽會又和他上床?

他的停頓讓她有了少許的思考能力。她輕喘著,用自己所有的自製去控製住那忍不住想環上他寬廣的背的手。指甲因為過於用力而陷入了掌心。

幾乎是同一刻,兩個人的都停了下來。視線交纏著。

萬籟懼靜。

隻聽見混亂劇烈的喘息。

直到彼此的欲望漸漸消退,理性一點一點的回到大腦。

是她先笑出來的吧,眸子裏還帶著剩餘的情欲,卻已可以正常打趣:“終於清醒了啊。”

“我一直很清醒。”他深深的看著她,要看入她眼眸深處去。

雖然都沒有明說過,但是彼此都對對方豐富的床史都心知肚明。

並不是有芥蒂,並不是會嫌棄,他自己都不幹淨,又怎麽可以要求她?

隻是有深深的悔意。

明明自己是第一個,為什麽沒有將她圈進羽翼,任她在外經曆那麽多的風雨?

“清醒了就不要壓著我。”她刻意用凶狠的語氣,想打破肢體動作的曖昧。

他翻開身,鬆開手讓她穿上了貼身的衣物,就又將她環進懷內。

“幹嗎?”她凶巴巴的低吼。

“很久沒一起睡了。”好懷念啊。那時候的她,挺著肚子,渾身暖暖的,不象現在一樣,涼涼的,怎麽搓都熱不起來。

“靜態還是動態?”看他的樣子是知道今天不會讓她回去了,而且方才都放過她了,他的個性不會再起色心,她也不再無謂抵抗,放軟了身子,隨口問道。

“靜態。”他低低的笑,振動從他的胸口透過她的背傳到她心口,他將下巴抵在她的肩窩,更摟緊了些,想將體溫傳給她,“我象不象暖寶寶?”

“暖寶寶有衣服。”她打了個嗬欠,身體暖起來了,困意也就上來,很快就沉沉的睡去。

沒有女人會象她這樣吧。

在差點擦槍走火之後,還可以和他聊的如此自然,即便泰山壓頂亦色不變。

他的忱啊,就是這樣的特別。

他支起頭,噙著笑看她的睡顏。

這一次,他會按正常的程序從頭走一遍。

而且要很快,因為他不確定自己身體的某部分是否有耐心進行漫長的等待。

是歐陽隨先醒過來的。在一片晨光裏。

窗簾大敞著。

要命。

他捂著額頭呻吟了聲。

昨天他根本分不出注意力給那該死的窗簾,幸而他的住房高,視野佳但給別人的視野並不佳,所以那些**該是沒燃燒到窗外去。

略一扭頭,便看見了枕著他的胳膊熟睡的沈忱。

他忽然有些好奇,普通女子在和自己的異性好友差點擦槍走火的翌日清晨會有怎樣的表現?

尷尬?

偷偷爬起然後逃離案發現場?

還是滿臉通紅的低著頭等待最後宣判?

他沒有這方麵經驗,唯一有的,隻是和他最親近的朋友分享了第一次,或者,用分擔會更適合些。

想了半天想不出結果,他決定放棄這個無聊的猜想。

她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嘟囔了一聲,往另一邊翻了翻,讓出他的手來。

他拍了拍有些發麻的胳膊,單手支到頰邊,側身看她。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細細的絨毛都被染成亮色,讓她看上去有幾分不真實,感覺似乎是一件上天送到他**的禮物,

忱長得,很清秀。

稱不上漂亮,但是清秀。不是那種很明亮陽光的幹淨,她的五官都是淡淡的,象是誰用水墨隨意的描了幾筆。

中學的時候,有一次她曾經在洗手間外邊洗手邊打量了下自己,說:“靠,總覺得多洗幾把臉我的五官就要被擦沒了。”好多人在一旁聽了悶笑了好久,一時盛傳,成了揚風的一句經典。

這樣粗粗一看,覺得她似乎許多年都沒有變過,隻除了那些細細條紋。

可是再多看一些,又有些恍惚了起來,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和記憶裏的那一個,很象,可是又有許多不象的地方。

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她了呢?還是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她?

是不是人越熟悉了,便越忘了好好看看對方?

她的眉毛,她的睫毛,她挺挺的鼻,她倔強的唇,一直、一直是長這個樣子的嗎?

他真的記不清楚了。

但是他清楚記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有著好多好多的麵貌。

她會用一臉很欠揍的表情對朋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痞痞的惹得舜他們經常摩拳擦掌的想拿麻袋套了她打了一頓。

在父母麵前,她又會變得很小很小,一直長不大一樣,逗他們開心歡笑。

而在工作的時候,她八麵玲瓏,圓滑的周旋在各個客戶前,讓所有工作夥伴都欣然認可她的雙贏意識。

當然,這些許多許多認識她的人都知道。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她並不喜歡交際,甚至,不愛說話。

是的,她牙尖嘴利,可以口若懸河,可是她不愛說話。

在沒人或者是隻有最熟悉的朋友的時候,她經常是一臉漠漠的表情,不大開口,除非朋友間的對話引起她的興趣。

並不是說冷血冷淡或是怎樣,而是因為,這個女人,完全是被懶散神所控製的。

引起她興趣的,她會全力以赴,其他方麵,都是能懶則懶。

說話是很累的事,做表情是很累的事,走路是很累的事……

“橘子不吃、桂圓不吃、荔枝不吃……”

“為什麽?”

“要剝皮的統統不吃。”

“那你也不吃蘋果什麽什麽的啊。”

“要咬,麻煩。”簡短四個字,表明她懶人的立場。

在記憶深處的對話驀然跳了出來,他輕笑出聲。

要命——

他又聽見了自己的呻吟,帶些無奈的,但是不痛苦。

喜歡的情緒來得如此凶猛,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徹底的淪陷。

也許一直就沒放棄過她,隻是感情被攔在厚厚的牆後,隻剩細孔潺潺流水,直到那天她的話,那番讓他看見希望的話,如炸彈投下,牆轟然倒塌的同時,感情也洶湧澎湃的撲了出來。

“亮。”沈忱微微動了動,沒有睜開眼,低低的吐出一個字。

“什麽?”他沒聽清,傾身靠了過去。

她翻過身子平躺,抬起手遮在眼上:“太亮。”甫睡醒的聲音低低啞啞的。

歐陽隨終於知道她在說什麽,輕輕笑了一笑,抓起床頭一件係繩的白色休閑褲隨便套上,走到床邊,刷的一聲拉上了窗簾:“女士,正常人在和好朋友上床之後都不會首先關注窗戶。”

“根據我的理論常識,正常人都應該先驚訝一下自己在哪裏,然後還要奇怪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他悠然走到床邊,單腳跪在**,另一腳仍然停在地上,微微前傾,雙手支在她的身旁,繼續逗她說話。

“我又沒失憶。”裝什麽都忘了有什麽意思?她淡淡開口,有些悻悻的拿開手。真是倒黴,先是光,然後是他,怎麽還睡的下去。

手一拿開,她就看見他了,他近在咫尺的俊顏,肌肉糾結的手臂,寬廣的肩,收斂而健韌的腰身,還有鬆鬆垮垮的休閑褲,和褲子沒有遮住的流線髖骨。

昨晚的火熱記憶忽然都湧了上來,她感覺到自己臉在發燙,昨天沒有發泄的殘餘的欲望也清醒了過來。

她清了清喉嚨,埋怨道:“一大清早的,你有必要把自己收拾的那麽誘人嗎?”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啟唇想說些什麽,她的手機偏偏選在此時尖叫了起來。

“喂?”她推開滑蓋,一手將不聽話的劉海往腦後一掠,在聽見話筒裏傳來的內容後,臉色越來越難看。

“怎麽?”他看見她重重的推下滑蓋,麵如死灰。

她給了他一個局促而無溫度的笑容,象是不相信方才自己所聽見的,又象是說服自己認命:“我想我們這次大概又不用進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