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爺爺
爺爺住在城北，這一片都是老房子。差不多是80年代建成的，沒有具體的小區名字，當地人都習慣稱這地方叫老建工宿舍。顧名思義，這裏住的大多都是老一輩的建設工人。
說起來我這一家三代都是做建設行業的。爺爺早年是建設工人，我爹媽是修鐵路的，而到了我這裏，又是橋梁工程監理。
我的童年，基本上是在老建工宿舍這一片過的。主要是我父母職業的緣故，常年在外，家裏沒人。前幾年響應號召，跑去非洲那邊修鐵路了。除了每隔一周能通一次電話之外，很久才能見一次麵。
我從小就跟著爺爺奶奶過。從小學，一直到初中。後來高中上了寄宿學校，大學又沒在本地。隻有寒暑假的時候，才回來一趟。
雖說這幾年不常回來，但這裏的一草一木我還是格外熟悉。這不，剛開到地方，還沒下車，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梧桐樹下麵，倆老頭在下棋。
其中一位，正是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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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
車還未完全停穩，我就急不可耐的跳下車，喊出聲來。
爺爺聽到聲音一愣，然後朝我這邊看來，發現真的是我之後，臉上露出高興的表情：“喲，是我大孫子回來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是啊，想你和奶奶了，就回來看看你們。”
我說著，又朝與爺爺對弈的老頭喊道：“葉老爺子好。”
“好，好。”葉老爺子抬頭朝我看了過來。這葉老爺子住在一樓，即是我們的鄰居，也是我爺爺的好友。這位老人家身材很高，站起來恐怕有一米九以上，七十多歲了身體還十分硬朗，腰不彎背不駝，所以即使是現在坐著，感覺也像和我平視一樣。
而且這老頭有個特點，眼睛很亮，仿佛什麽人隻要被他看上一眼，就會洞悉對方心裏的秘密。
葉老爺子注意力原本在棋盤上，聽到我的招呼，很隨意的掃了我一眼。但看到我之後，突然“咦”了一聲，眼神就再也沒有從我身上挪開過，目光逐漸變得犀利起來，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我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實話實說，我從小在這一片長大，地盤都踩熟了，小時候淘氣誰都不怕，連爺爺奶奶都不怕，但唯獨怕這葉老爺子。葉老爺子膝下也有一個孫兒，年紀要比我大幾歲，情況和我差不多，也是跟著爺爺奶奶過。
小時候我很喜歡跟在葉家哥哥屁股後麵跑，兩人成天搗蛋，沒少挨訓。這葉老爺子在訓他孫子的時候，順帶著也把我給搭上了。一想到他那具有壓迫力的身高，和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我打心眼裏就犯怵。
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現在，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童年陰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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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沉默，葉老爺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我，而我就好像犯了錯的孩子，站在原地靜若寒蟬。這時候，好在有爺爺幫我解了圍。隻見他用手一撥棋子，大大咧咧地說道：“老葉啊，今天我大孫子回來看我了，這盤算咱們和棋。”
葉老爺子這才把目光，從我的身上，轉移到棋盤上。看著棋盤上被我爺爺撥得亂七八糟的棋子，葉老爺子一臉的無奈：“咱們下了那麽多年的棋，我說你能不能別偷奸耍滑，真真正正地認輸一次？我這就差兩步就能將軍了。”
爺爺耍賴道：“這不是還沒將軍嗎。差兩步也是差，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後手。反正棋子都亂了，你不想和棋也沒用。”
“你啊……幾十年都這樣。”葉老爺子搖搖頭，默默地收拾好棋盤棋子起身回屋了。
看著葉老爺子“蕭瑟”的背影，我忍不住勸說道：“爺爺，你看你把人給氣得。你就和他好好下一場嘛。”
爺爺連連搖頭：“這可不行，我下棋有多少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不想點辦法，還不得被姓葉的血虐啊。這次差點就輸了，好在你來得及時，真是我親孫子啊。沒白疼你那麽多年！”
“嗬嗬，是啊，沒白疼。”
雖然他是我爺爺，但我也不得不說，我爺爺這事做得不地道。而且相比起一身正氣的葉老爺子，他不隻沒有長輩的威嚴，有時候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不過怪就怪在，明知道我爺爺要耍賴，葉老爺子卻唯獨隻找我爺爺下棋。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方式吧。
要說起來，這葉老爺子也不容易。葉家奶奶走得早，兒子媳婦雖然在本地，但早年間和兒子有過矛盾，平時少有來往。主要是這老頭性子倔，他兒子延續了他的倔脾氣，雙方都不肯先開口認輸，於是就一直這麽僵著。
至於比我大點的那位葉家哥哥，據說大學畢業後在外麵工作，也很少回來。這些年葉老爺子一直一個人獨居，想想也挺孤獨的。平日裏沒事，便和我爺爺這個老朋友下下棋，抖抖咳嗽，也算是生活中的一些調劑。
反正啊，大家都不容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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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高大帥停完車過來，我把他拉過來介紹道：“爺爺，這是高大帥，是我的同事好哥們。”
“爺爺好，叫我小高就行。”
爺爺打量了他一陣，砸吧著嘴道：“你這朋友倒是長得挺有特點。”
“額……”
爺爺這話，不知道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高大帥回應也不是，不回應也不是，隻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別再這裏杵著了，咱們上樓再說，你奶奶昨天還念叨你呢。”爺爺丟下這一句話，便背著手上樓去了。
爺爺丟下我們先離開了，我見高大帥表情有點呆滯，隻能一臉尷尬的安慰道：“那個，高大帥啊，我爺爺喜歡開玩笑，你別放在心上啊。”
“不不，沒有介意。我隻是……隻是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你爺爺。”高大帥歪著頭，一臉的疑惑。
我一愣：“你來過三江市？”
“沒有，這是第一次來。”
“那你可能記錯了，老年人都長得差不多。走走，上去再說。”我也沒多想，拉著高大帥進了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