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六：新同事的故事（上）
周雷在沈東的辦公室裏，把最近打聽到的消息，以及去那個宅子的經過，全都詳細的跟沈東講了一遍。李晴晴在身後也全都聽了一遍。
聽完，李晴晴在後麵先說了句：“不可能啊。這個宅子早就沒人住了。”
周雷聽到李晴晴的話感到疑惑，轉過頭去看著李晴晴，問：“怎麽？你知道這兒？”
“啊。”李晴晴隻是輕聲隨意的應付的回答了一句，然後就沒再說什麽。
沈東不自覺的掏出煙來點燃了一支，凝著眉頭看著相機，思考了一會兒之後，站起身來一邊向外走著一邊說：“走。去看看。”
隨後，周雷和李晴晴也跟著走出去了。
外麵，王凱還在對著昨晚的監控錄像發呆，沈東路過他的身邊，拍了一下他，說：“跟我出去一趟。小孟呢？”
王凱趕緊站了起來，一邊跟著沈東走，一邊回答說：“哦。她暫時出去一下。幫我把我姐送去了醫院，一會兒就回來。她要一起嘛？我打電話叫她？”
沈東卻一揮手說：“算了，不用了。”
此時周雷走上前來，跟王凱詢問：“你姐怎麽了？沒什麽吧？”
王凱不耐煩的皺著眉看了周雷一眼，然後也沒回答他，隻是回過頭去問沈東：“頭兒！這家夥也去啊？”
沈東走到了車門前，停住，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周雷，猶豫了一下，說：“啊。去吧！”然後便開門坐進了車駕駛室裏。
李晴晴跟著坐到了副駕駛，剩下沈東雖然不情願但也隻能跟周雷一起坐在了車後座上。
車輛開出了警察局大院，開了不遠，在路邊沈東就看到正在向回走來的孟夢，於是沈東就按了兩下喇叭。
孟夢抬頭發現是沈東的車，就開門坐了進去。然後好奇的問：“去哪？”
沈東並沒有回答她，隻是默默開著車。
於是孟夢隻好尷尬的轉過頭去小聲的問坐在一旁的王凱：“去哪啊這是？”
王凱也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昨晚我們去的那個宅子。”周雷在一旁替沈東回答了起來，然後他又對沈東說：“不過，白天去應該什麽都發現不了。”
“你以為真有鬼呀？一定是人為的。”王凱不屑去看周雷，隻是冷冷的說了一句。
周雷點了點頭，說：“是。雖然我也這麽認為。但不管怎麽樣，我想他白天應該是不會出現的。”
王凱他們就沒再搭理周雷。
周雷安靜的坐在車上半天，發現還是有些不自在的尷尬，就還是開口嘮叨著說：“據我所知，那個宅子還是有主人的。那個男主人和兩個女孩都還活著呢。會不會是他們其中一個，心裏變態了做的。”
這個時候讓周雷感到莫名其妙的李晴晴卻發起了火來，說：“你才心裏變態呢！”
“啊？不是。我這就是……”李晴晴的態度讓周雷更加尷尬了起來，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也沒明白李晴晴到底為什麽發火。
當然，這個時候就連孟夢和王凱都感到疑惑的看著李晴晴。
孟夢愣了一會，笑了一聲，說：“嗬。新人的脾氣還不小。那你的高見是？”
“你們不知道這裏麵的故事。閉嘴吧！”開車的沈東對孟夢說。
聽完沈東的話，孟夢更加不明白是咋回事了，轉過頭去看了看王凱，王凱轉過頭去不去看孟夢，意思是：你別找我。我更不知道。
“其中一個女兒就是我。”李晴晴在一旁跟孟夢他們解釋了一句。
這話一出來，讓孟夢、王凱以及周雷全都愣住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甚至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空氣好像是凝固了一樣，大家都沉默了許久之後，還是周雷沒忍住，問了起來：“能不能給講講？我打算把這篇報道寫的深入一點。”
沈東和李晴晴都同時轉頭稍微看了一眼周雷，然後都回過頭去繼續看前方。
周雷又補充說：“知道詳細故事的話，也算是尊重親身經曆者。對吧？”
王凱似乎也來了興趣的問：“頭兒！就是你二十年前的那個案子吧？我看你時不時就盯著那個嫌犯的照片發呆。”
“奧~~我想起來了！”一旁的孟夢突然大聲的說著。
王凱轉頭看向她，問：“想起來啥了？”
“那天！就那天！咱倆去網吧找馬大寶，遇到那個女網管！”孟夢情緒激動的說著。
王凱還是有些不明白的問：“那個女孩咋了？”
孟夢拍了一把王凱的胳膊說：“我說怎麽那麽麵熟呢。我在咱們隊長的手機裏看過她的照片。”然後孟夢探著身子湊過去問李晴晴：“哎？那個是你姐姐吧？別說，你倆長的還真挺像。”
“網管？”沈東聽到孟夢的話轉過頭來問了一句。
孟夢點著頭說：“昂。上次我們去找那個馬大寶的時候遇到的。給我們帶了個路呢還。”
沈東一皺眉，不相信的說：“認錯人了吧？”
孟夢卻說：“不能吧。我後來一直在想到底在哪見過她。今天一說你二十年前的案子，我才想起來。上次我在你手機裏看過那照片。我還問過你來著。”
“不可能吧？我姐不是在一家大企業實習呢嗎？”李晴晴轉過頭來問著沈東。
沈東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可能她不喜歡那裏，自己先找了個別的活幹吧。最近太忙，我沒怎麽跟她溝通。”
“隊長！到底是咋回事？給我們講講吧！”孟夢對沈東說著，然後又轉過頭去跟李晴晴說：“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啊。我隻是想聽聽。”
李晴晴微笑的看著孟夢，伸手去跟孟夢握手說：“您好。前輩。還沒來得及認識。我叫李晴晴。”
孟夢稍微有些楞，握了手後才說：“我叫孟夢。”
李晴晴說完又轉頭去看王凱。
王凱才尷尬的說：“額。王凱！”
一旁的周雷卻笑了起來，說：“新同事啊？你好，我叫周雷。我是個記者。”
周雷說完，就看到了王凱斜過頭來瞪自己的眼神，隨後他就收起了笑容。
隨後李晴晴轉過頭去對沈東說：“講講吧。我倒是也想聽聽你的版本的關於我姐姐的故事。”
沈東一邊開著車，一邊斜了一眼李晴晴，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然後他打開了駕駛座旁邊的車窗，點了根煙。沉默了許久後才開口講了起來。
“距離今天，再過幾天就正好二十年了。那個時候，我跟你們一樣。剛入隊沒多久。還是個新手。有一天，我記得是個陰天。我正式的接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個案子。但是沒成想這個案子卻始終是我最大的遺憾。”沈東說著向車窗外彈了彈煙灰，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然後繼續說：“案發地點就是榆北村，在山間的小河裏麵，我們打撈出來了一具女性屍體。是被淹死的，她被一塊石頭壓住了胸口。報警的是當時的村長，他說是一個村民在山坡上看到了一個哭著找媽媽的小女孩，詢問過後才知道她媽媽被人推下了河。”
沈東在講述的時候，車裏的氣氛很嚴肅。李晴晴更是表情有些沉重。
“那個小女孩就是你的姐姐，李媛媛。當時她隻有六歲多。用兩個小蝴蝶結的頭繩紮了兩個小辮子。把她帶到警局的時候，她已經幾乎哭幹了淚水，隻是還在不停的抽泣。她隻知道自己遠遠的看到自己的媽媽被一個男人推下了河。”
“但她並不認識那個男人是誰。後來，我們就去調查走訪了你家裏的情況。村裏人隻知道你的父親是個商人，母親是個作家。他們回憶，當初你的父親風風火火的來到這麽偏遠的地方，蓋了個那麽好的大院子給自己的妻子，供她寫作。當時家裏隻有一個女兒，隔年才生下了第二個小女兒。村裏人都羨慕不已。”
“但是大家都想不到的是，這麽恩愛的小兩口，沒過多久之後就變的天天吵架，然後你的父親帶著小女兒，也就是你，離開了這個家。離婚是在所難免的了。你的母親帶著大女兒，也就是你姐姐李媛媛，仍然留在村裏生活。沒有人知道你的父母當初是為什麽變的婚姻破裂。”
“我們找到了你的父親，你父親當時不僅情場失意，生意也是慘敗，幾乎狼狽不堪，他還需要償還很多債務。雖然聽到你母親的死訊還是很難過，但他也顧不上有太多時間去打理後事。隻是簡單草率的將你母親的骨灰按照你姐姐的心願，埋在了那個山坡上。”
“你姐姐說，那裏不止是你媽媽死去的地方，還是她經常會帶著你們姐妹去玩耍的地方。她記憶裏最美的畫麵就是，你躺在嬰兒車裏，姐姐在旁邊玩耍，你的母親坐在那裏靜靜的寫作。”
車內氣氛仍舊很是嚴肅，周雷很是認真的在聽，同時還在思考和構思著沈東所講述的那種畫麵感。
沈東接著說：“你父親說，當時是因為出現了第三者，才破壞了他和你母親的感情。”
此時李晴晴插嘴進來，說：“來這兒之前。我爸囑咐了我許多，並且又跟我回憶了一下當年他的事情。他說，我母親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非常容易動情。這也是她當作家的優勢之一。”
“我父親當時隻是個小生意人，並沒有太多的錢。全靠家裏我的爺爺奶奶資助才做的生意。可是他當時年輕衝動，為了追求母親，下了很多心思，也下了血本。甚至不顧我爺爺奶奶的反對，堅持的自作主張跟我母親結婚了。也因此得罪了我的爺爺奶奶，關係一度僵持到了要斷絕父子關係。結婚之後，先生了我的姐姐。母親說想遠離城市裏的喧囂，去安靜的地方專心帶孩子創作。我父親為了滿足我母親的這個想要在世外桃源創作的夢想，又出重資選擇了一個安靜的村子為她建了個漂亮的城堡。”
“我爸說，可能當時母親是突然之間當了媽媽，她很難進行轉變。在有了孩子之前，她每天的生活很是自在散淡，但是有了孩子之後她少了很多自由。”
“所以，我的父親當時借著錢蓋了那所大宅子。可是就在宅子蓋完的第二年，也就是我出生的那年。我父親的生意突然麵臨了危機，很多業務都癱瘓了，而且巨額的債務讓他喘不過氣。所以那段期間，他自己頂著壓力一直在城裏麵照看生意，而且並沒有太多跟我母親分享這些壓力，很少回家。同時巨額的債務，讓他不得不又低頭去求助我的爺爺奶奶。可是我的爺爺奶奶並不因為他們兩個已經有了孩子而接受這段婚姻，況且我爺爺很保守、固執，甚至重男輕女，他才不喜歡什麽小孫女。我也是直到我我父親和我現在的後媽生了兒子之後，才開始見到我的爺爺。”
“但是，當時，也就是在那一年，天生多愁善感的我母親喜歡上了別的男人。當有一天我爸回家發現了些蛛絲馬跡之後，他心都要碎了。他努力的想不去在乎，或者挽救。但是怎麽也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兒。”
“我父親說他當時認為自己為了她付出了全部，而卻遭到了這樣的背叛。他當時的他發現他做不到原諒，甚至恨到根深蒂固。加上事業的糟心事，我父親的憤怒止不住的上湧。在大吵了很多次之後，我父親選擇了離婚，原本他連我的撫養權都不想要，是他最後的憐憫，認為我母親自己帶兩個孩子可能確實困難，才勉強把我接受了。我當時隻有一歲，什麽都不知道。而且我姐姐死活不願離開母親。所以，我的父親才帶著我自己回到了城裏生活。”
李晴晴的話說完了，就停了下來，打算讓沈東繼續說。孟夢和王凱他們聽完李晴晴的話點了點頭。
沈東看到李晴晴不再說下去了，而且孟夢他們把期待的目光轉向了自己，緩了一會就接著說：“沒有人知道你母親的那個情人到底是誰。你姐姐雖然模糊的描繪了那個男人的麵貌，但是她也沒看的太清楚。”
“我們經過大範圍的排查縮小嫌疑對象。最終鎖定最有可能的兩個嫌疑人。一個是你母親的前男友，他確實還在糾纏你母親。不過最終確定他不具備作案時間。”
“另一個是你父親曾經生意上的客戶，他去過你家，迷戀上了你的母親，並且時長會騷擾你母親。但是這個人遠在他鄉出差，更不可能具備作案時間。因為除了你母親沒有人知道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當時我們的技術也比較落後，根本沒有什麽DNA之類的技術手段。所以案子也是拖了很久。”
說著，沈東將抽沒了的煙頭熄滅，然後又點燃了一支，吸了一口之後又繼續講：“我們去排查一切你母親可能接觸過的，並且能知道你們在鄉村大宅子的人。最終卻在為你們家建造那個宅子的工人中問到了些線索。有個工人回憶，當初他們一批人被你的父親從城裏請去建造那個江南風格的宅子。”
“這批人當中有三個屬於設計師式的頭頭，其中一個似乎總是跟你的母親走的很近。他的名字叫馮坤。也是大北省當地人。我們很快鎖定了這個人，發現這個人青少年時期就有過偷盜的案底。同時成年之後也有過賭博被捕的案底。”
“我們對他的生活鏈進行摸牌，發現這個人的妻子相貌有些不好，家裏有一個兒子先天性的患有兔唇。打聽發現當初馮坤是被父母指婚的，因為女方家庭條件很好。”
“馮坤也是靠著女方家裏的財富成功的改變了自己的人生，做了個建築設計師。但是似乎婚姻感情上一直冷淡有危機。所以，這個人很有可能是迷戀上了你母親的才華和容貌，跟你母親走到了一起。”
“但是這個人有一定的犯罪智商，他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我追蹤了他已經第二十個年頭了。還沒抓到他，是我覺得我對你姐姐最大的虧欠。她一直在期待那一刻。”
車子行駛的很快，不知不覺的沈東已經帶著李晴晴他們來到了榆北村裏。他對這裏很熟悉，都不用周雷指路，他就知道那個大宅子該怎麽走。
“這麽多年沒來了，這村子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沈東搖頭微笑著說。
很快，沈東的車子就來到了那個宅子的外麵，停了下來。
小王、小陳他們兩個的自行車還倒在不遠處的地上，昨晚下過雨，院子外麵沒有鋪過的泥土路麵有些泥濘。車印以及腳印，還有拖拽小王他們的痕跡也都清晰可見。
沈東觀察了一圈之後，帶領王凱他們來到了院子的大門口，推了推發現院門是鎖著的。
“昨晚這個門開了？”沈東轉頭問著周雷。
周雷點了點頭說：“啊。最後我是被放出來的。出來之後門就馬上好像是自動的關上了。”
李晴晴此時抬著頭，仔細的觀察著院子、大門、圍牆，以及一切宅子的全部。
“你不是白天來過嗎？從哪能進？”沈東又問周雷。
“這邊，隻能翻牆了。”周雷一邊說著一邊帶著路。
在周雷的帶領下，沈東他們跟著一起翻圍牆跳進了大院。
“跟著警察一起，就不算私闖民宅了吧？”周雷調侃的說了一句。
這又惹來旁邊的王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晴晴站在孟夢的身邊，她的眼睛認真的環視著院子裏的一切，輕聲感歎的說：“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怎麽？你沒回來過？”孟夢問著她。
李晴晴搖著頭說：“沒。我父親心裏大概恨死這個地方了。從來沒帶我回來過。而且我媽。我是說我現在的媽。她小心眼。不可能允許我父親想起從前的戀情。”
“走吧。進裏麵看看！”孟夢說著，拉著李晴晴向建築裏麵走去。
李晴晴的眼睛卻不願錯過這裏的每一個角落，一邊走一邊還在認真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