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街

夜裏,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在城裏跑出租車,天是黑色的,連星星月亮都沒有。路邊有一個女人在攔車,穿著紅衣服,後來才發現,她是穿著白衣服,是被血染紅的。

她的臉被頭發遮住了,上麵看得出來也全都是血,腦袋上塌下去一半,眼睛裏看不到眼白,隻剩下黑黝黝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我看。

我嚇了一跳,一腳油門踩著就跑,可無論怎麽開,女人永遠都在前麵攔車。

我有些怕了,一圈一圈的開著,油表也不動,隻能無限的循環。

“我曹!”我一腳踩下刹車,那個女人站在路中間了,差一點兒就撞上。

見我停下,女人走到副駕駛把門拉開,眼睛始終盯著我,身子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卡在座椅上麵。就像……就像出車禍,人的身體被卡住了一樣,弓成一團。

我隻感覺熱血上湧,脊背發涼,心髒砰砰直跳,渾身都在抖。這個女人,不就是我在林晴晴門外的電梯裏,看到的那個女人嗎?

我不敢轉頭去看她,但我能感覺到她一直在盯著我看,我的手心裏全都是汗,方向盤都差點握不住了。

擦了一遍又一遍,手上越來越話黏膩濕滑,低頭一看,險些把車撞上路邊的馬路牙子。我的手上,方向盤上,還有擦手用的毛巾上,全都是鮮紅的血。

轉頭一看,那個女人正流著血淚,衝著我咯咯咯的笑,讓我一陣毛骨悚然,汗毛倒豎。

“我曹!”我本能的想要打開車門跳車逃走,可車門怎麽也打不開,那個女人也不動手,就是一直盯著我笑。

“我草你媽的!”我心裏也發了狠,既然逃不了,那就拚個魚死網破!

我抄起駕駛後座上麵的一根鐵管,對著女人的腦袋就砸下去了,出乎我的意料,她身子竟然晃了晃,一頭栽到。

我有些慌了,再定睛一看,哪裏是什麽女鬼,在我旁邊坐著的就是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女大學生,腦袋上被我砸了一個口子,咕嘟咕嘟的冒血呢。

我頓時慌了神,用手去探了探鼻息,她還有氣。我什麽也不顧了,隻想著趕緊送她去醫院,我還年輕,這要是犯了罪,後半輩子就毀了,隻能在監獄裏度過。

一腳油門踩下去,我朝著市區開,路上連一個路燈也沒有,更不要說行人了。

我也不管超速不超速,油門踩到了底,眼前燈光一晃,我看到了一個街道的牌子:“朝陽街。”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忽然想到經理和老李和我說過,千萬不要開車進朝陽街裏。

與此同時,一陣棲棲索索的聲音從副駕駛的方向傳出來,一雙黏糊糊的冰冷的手捏住了我的手腕,上麵全都是血。

轉過頭,正好對上那個女人黑黝黝的眼睛,她咧開嘴喉嚨中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在黑夜裏無比的滲人。

我啊的一聲,猛地踩下刹車,女人紋絲不動,朝著我身上爬過來。

“別過來,別過來!”我用力推著女人,她身上冰冷的嚇人,血順著她的腦袋流到臉上,再滴到我的臉上,那種滑膩的感覺,以及不斷鑽到鼻腔裏的血腥味,讓我這輩子也忘不掉。

女人的力氣非常大,我根本掙脫不開,眼看著她那張染血的臉就要湊到我的麵前,我忽然感覺到臉上一痛,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明亮的燈光刺的眼球發痛,林晴晴站在一邊,麵色冷若冰霜。

“跟我走!”不由分說的,林晴晴拉住我的手就往外走,沒有任何給我解釋的意思。

“我們去哪,發生什麽事了?”剛剛醒過來,我的腦袋還有些發脹,心髒砰砰直跳,沒有從剛剛夢境中的恐懼中緩過來。

我四處查看,發現自己是在林晴晴的家裏,這才鬆了口氣,剛剛隻是一個噩夢。

林晴晴停下來,轉過頭,盯著我說道:“去找我師父,你可能今晚都挺不過去!”

我一聽,聯想到剛剛做的那個夢,心裏愈發的慌了,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剛剛是不是夢到那個女人了,她是不是帶你去了一個地方?”林晴晴一邊拉著我走,一邊問我。

我點頭,應了一聲是。

“那就是了,那個女鬼已經在你身上留下印記了,不管你在哪她都能拉著你過去,除非你永遠也不睡覺,永遠也不走夜路。”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走夜路還好,不睡覺可是要死人的。

我任由林晴晴拉著走,沒有走電梯,我不時的朝著電梯那邊看,生怕電梯門打開,那個女人從裏麵走出來。

到了樓下,我抬頭望天,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伸手不見五指,和夢裏一模一樣。

“你師父是誰,在哪,我們現在不就是走夜路嗎?”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閉嘴,別說話,去開車!”林晴晴沒有回答我,帶著我往出租車那邊走。

“她現在不就在車裏嗎,我們要去送死?”我用力掙脫林晴晴的手,她畢竟隻是一個小女生,沒有我的力氣大。

林晴晴失去耐心了,轉頭冷冷的盯著我,問道:“你走還是不走,不走我不管了!”。

我有些急了,心裏很疑惑,難道說現在那個女鬼不在車裏?林晴晴也跟我去,她和我非親非故的,肯定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去去冒險救我。

這樣一想,我也不怕了,徑直上了車發動,林晴晴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去白街,四百四十四號。”林晴晴說出一個讓我怎麽也想不到的地址。

白街鄰近火葬場,是賣白事的東西的,四百四十四號,更是一個不吉利的數字,因為和死同音,她師傅怎麽會住在那種地方?

有了前車之鑒,我也不多問,發動車出發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車裏麵一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在我的旁邊,若有若無。

再看看林晴晴 ,她臉色發白,嘴唇殷紅如血,這樣一看徒增了幾抹恐怖之色。

我受不了這樣沉默的氣氛了,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隻是在積累善緣,希望自己下一世能投一個好胎。”林晴晴上車後就好像換了一個人,冷冰冰的回道。

我當然不信她說的,一句一句和她聊著,了解到她從小無父無母,是她的師傅帶她長大的。

聊天的時間過的很快,到了白街借口,幾家店鋪依舊開著門,屋簷下吊著紅色燈籠。

白街一直都是古建築,政府曾經想拆除,但遭到了白街所有商鋪的一直抵抗。據說後來還是一個風水先生出現,不知道和政府說了些什麽,拆遷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白街不允許開車進去,我在街口把車停下,和林晴晴一起走進去。

剛踏入借口,一股冷風迎麵吹過來,冷的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我若有所感的回頭,出租車裏麵坐著一個女人,嘴角掛著邪笑,冷冷的盯著我。

“別回頭!她不敢進來!”林晴晴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轉過頭,不再去看身後,但總覺得很不自在,好像有很多目光在暗處盯著我,可是看過去又不見了。

走了大約十幾分鍾,到了四百四十四號,是一間破的不能再破的屋子,門破舊的好像一推就會倒下。

門口的門檻已經被踩爛了,露出下麵埋著的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骨頭,地麵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灰,聞起來很嗆鼻子,隻能小口喘氣。

林晴晴似乎習以為常,沒有任何不適的表情,隻是囑咐我不要踩門檻了,帶著我走進去。

跨過門檻後,那種被監視的感覺瞬間消失不見了。這種感覺很奇妙,身子一輕,心裏懸著的一塊大石頭也同時落了地。

“師父,晴兒來了,有件事想請您幫忙。”林晴晴在客廳對著一條長廊恭敬的行了一禮,我也學著她的樣子彎下腰,拱手低頭。

那條長廊中很暗,隻能隱約看到一個影子坐在長廊盡頭,我不禁在心裏誹腹,難道她的師傅晚上都不睡覺的嗎?

過了一會兒,那個影子終於動了動,慢慢站起來,走出來了。

眼前的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胡子花白,拄著一根拐杖,後背有些駝,臉上布滿了皺紋,一雙死魚一樣的眼睛裏不時的閃著精光,打量著我。

“進來吧。”他的聲音很沙啞,風燭殘年,好像隨時會熄滅一般。

林晴晴把我的情況和她的師父說明了,說話的功夫,我們也穿過長廊,到了裏麵的堂屋。在屋子裏,堆放著許多紙紮人和紙紮花,在屋子的最中間橫放著一口黑棺,棺材蓋是打開的,隱約能看到裏麵放著一床被子。

“難道她師父晚上是睡在棺材裏?”我暗暗心驚,眼前的這個老人太奇怪了,要不是林晴晴領著我,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來這種地方。

林晴晴的師父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人老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一命嗚呼,提前準備好也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