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在鏢局吃了晌午,葉北枳正準備去池南葦那報個平安。才出了院門便被人攔住了,是宋管家。

“葉公子,吳老有請。”宋管家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客氣。

葉北枳想了想,點了點頭,決定從吳老那出來再去拜訪池南葦。

來到吳老爺子的小院,葉北枳推開門進去。

這次吳老並沒有坐在院裏石桌前,而是在正對著院門的大堂裏,正捧著一盞鐵觀音喝著。

宋管家掩上門悄悄的退了出去,大堂裏老人低下頭輕輕地吹著杯子裏的茶葉,表情在蒸騰的熱氣裏看不真切。

葉北枳邁進了大堂,吳老聽到腳步抬起頭來,放下了杯子,示意葉北枳坐在另一邊。

“老朽……在瀘州有一好友。”半晌,老人開口道。

葉北枳看向老人,等待著下文。

吳老吸溜了一口茶水,繼續說著:“……李沐閑你可聽說過?”

葉北枳想了想,搖著頭:“……不曾聽過。”

“哼,”吳老冷哼了一聲,“……孤陋寡聞。李沐閑李老,可是當世大儒,雖說未在朝堂為官,不過現在朝廷裏的文官,直接或間接受過他教導的也不在少數,你可想而知他門下學生是有多少了。”

葉北枳不以為意,隻是點了點頭。

吳老看葉北枳一臉淡然,知道他沒有在意這些,隻好繼續說著:“哼,對牛彈琴……罷了,這次這封信便是給他的……我與李老私交甚好,你見了人可莫要給我怠慢了才是真的。”

“……嗯。”葉北枳應下了。

“嗯……”老人端起茶杯,沉默了一下,“……把南葦帶去吧……她也有些時日沒出去玩過了,她應該會想出去走走的……她小時候也是見過李老幾麵的,這次去看望一下也好。”

葉北枳有些詫異,抬起頭看向老人,發現老人隻是盯著手中的茶杯,茶杯裏蒸汽繚繞。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誰也沒說話。

“明早就出發吧……”這時,老人突然從懷裏摸出一封用紅漆封好的信封遞了過去,看著葉北枳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著——

“大雪封山……道不好走,一路小心。”

從吳老爺子院子出來,葉北枳雖然有一肚子疑問,但是他一個也沒問,因為他知道吳老爺子如果真的想說的話那麽肯定會直接說出來的,沒有說,那一定有不能說的理由,問也是問不出來的。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池南葦住處。

葉北枳抬起頭,幾枝從小院裏探出頭來的梅花正在寒風中微微顫抖,樹枝上累積的薄薄一層積雪便簌簌地落了下來。

“錚——”一道深沉委婉的琴聲從小院裏傳來。

葉北枳就這樣靠著院牆外麵,側耳聽著,他記得這首曲子,似乎是叫《梅花引》。

琴聲由緩慢漸漸變得有些急促,由沉穩變得稍顯輕快;忽的又是一震,葉北枳眼前似乎看見一隻玉手在琴弦上一壓一撥,琴聲就變得高昂了起來,幾番起落以後才又漸漸變得輕柔平緩,如此反複三次,琴聲才又重歸了深沉委婉。

葉北枳推開小院虛掩的門,一進去就看到坐在屋簷下的池南葦,池南葦手指撥動了最後一個音節,餘音寥寥,不絕於耳。

坐在屋簷下的彈琴女子還未發現這位不速之客,隻見她一身雪白衣裳,腳邊擺著個燒著炭的碳爐,與漫天的大雪相得益彰,寒風微微吹動著她的秀發和披肩上的絨毛,似一支在雪中盈盈孑立的寒梅。

“……你會彈琴?”葉北枳站了許久終於說話了。

池南葦聽到聲音抬頭看去才發現葉北枳正站在院門旁:“嗯……你回來了?”

葉北枳點了點頭,走了過來,低頭看著麵前的這架琴。

“聽說城外亂得很……你沒事吧?”池南葦從凳子上站起來,偷眼看著葉北枳。

“沒事,”葉北枳搖了搖頭,手在琴弦上拂過,“……第一次見你彈琴……”

“啊……”池南葦俏臉飛上一朵紅雲,“彈得不,不怎麽好……”

“彈得好。”葉北枳轉過頭來看著她,然後想了想,似乎是回味了一下,又確定的說:“真的。”

池南葦被說得小臉緋紅,抱著琴轉身跑進了裏屋。

葉北枳站在裏屋門口,對著池南葦背影說:“……明天要去瀘州。”

抱著琴的背影停住了:“……瀘,瀘州?”

“嗯……吳老托我送信。”

“吳爺爺?”池南葦轉過身來,“可,可是這麽大的雪……”

“送信……不是走鏢。”葉北枳看著池南葦,他發現池南葦好像有些焦急,但不知道怎麽勸。

“可,可是……”

“你和我同去……”葉北枳突然打斷了池南葦,“……吳老安排的。”

“可是……誒?”池南葦一臉的詫異,指了指葉北枳又指了指自己,“你,我?同去?”

葉北枳認真地點了點頭:“吳老說……帶你散心。”

“哈哈——”池南葦高興地一蹦一跳的,束好的頭發都散開了。

葉北枳看著麵前開心的女孩,心裏想到的卻是吳老那句“路不好走”,既然“路不好走”,為何還要帶上她?

葉北枳想不通便把這些拋在了腦後,對池南葦說:“明早出發……別起晚了。”

池南葦卻似乎沒有聽葉北枳的囑咐,正用指甲劃著下巴考慮著自己要帶些什麽。

葉北枳站在原地看了會池南葦,不聲不響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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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爺子,吳長風此時正坐在大堂內,手邊的茶水早已經涼了許久。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斷斷續續的敲著,過了良久,吳老爺子從懷裏摸出了一張紙來展開, 赫然就是一張緝捕文書。

文書上的畫像是誰倒是不認識,隻知道是名男子樣貌,不過下麵寫的字卻能讓人大吃一驚——

朝廷欽犯,葉北枳,男,善使刀。嗜殺成性,十惡不赦。舉報或緝拿有功者,賞銀千兩。生死不論。

吳長風歎了口氣,點燃一支蠟燭,將文書放在火上點燃了。

文書漸漸被火吞噬,化為飛灰。

與此同時,整整一卷一模一樣的緝捕文書正躺在驛使的包內,隨著驛馬快馬加鞭地散布到了整個中原大地。

北風呼嘯,雪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