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噩夢湧來

《奇門遁甲》開機了。

周德東更忙了,每天馬不停蹄。

好在那個李兀兀沒有音信了,周德東也漸漸淡忘了她。

早晨,周德東朝窗外看了看,天色昏黃,刮著大風,好在這一天沒有外景戲。他爬起來,洗漱,吃早點,然後出門。今天的拍攝場地是精神病院。

周德東正要走進電梯,短信響了,他掏出手機看了看,一下就停下了腳步——是李兀兀。

她說:周老師,我要見你。

周德東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想了想,回道:你要幹什麽?

過了半天,她的短信終於來了:我找你有事。

電梯來了,周德東沒有走進去,他在緊急地思考對策。他的眼前閃現出那顆大腦袋,那兩根又粗又短的羅圈腿,那噴湧而出的熱乎乎的血……忽然有一種要嘔吐的感覺。

電梯關上,下去了。

周德東壓製著火氣,回道:說吧,你是不是想要錢?

周德東不是一個大方的男人,但是,現在他寧願破財免災。

又過了好半天,她的短信才來:周老師,你誤會了。我找你有事。

周德東回道:我在外地拍戲!

這下她似乎卡殼了,過了好久也沒有再發短信來。

周德東鬆了一口氣,繼續按電梯。

電梯來了,他走進去,按了1層。

電梯正在下降,短信又響了,周德東打開一看,還是李兀兀!她說:周老師,我現在就在你家的樓下。我必須要見你。

周德東抬頭看了看,電梯已經到了12層,他手忙腳亂地按了幾下,終於,電梯在10層停了,他一步跳出去,像一隻受驚的鹿,從步行樓梯跑上17層,回到家中,反身把門鎖上了。

家裏靜靜的,隻有大風在使勁推著窗子。

他走到窗前,用落地窗簾擋著自己,賊溜溜朝下看去。

玻璃頂著他,看不到甬道的全貌。他打開窗子,大風衝進來,把落地窗簾高高地掀起。他一點點把腦袋伸出去,看到樓下有一個灰頭發的老太太,她挎著籃子去買菜。

他鬆了一口氣。

國展小區是北京最大的小區之一,人口20萬,簡直像個小城市。李兀兀深更半夜隻來過一次,天蒙蒙亮就離開了,怎麽可能在密密麻麻的樓群中找到他的家!而且,她是從哈爾濱來的,估計在北京都找不到東南西北。

很快,周德東又起疑了,再次探出腦袋,盯住了那個灰頭發的老太太——他懷疑這個老太太是李兀兀喬裝改扮的。就在他探出腦袋的一瞬間,那個老太太也抬頭看了一眼,他一驚,急忙縮回了腦袋。

過了會兒,周德東又朝下看,老太太已經不見了。地麵上塵土飛揚,動**不安。

他關上窗子,點上一根煙,在客廳裏不安地踱步,最後,他又出了門。

在他走向電梯的時候,短信又響起來。這次是許孛,她問:愛,你在哪兒啊?大家都等你呢。

他按了電梯之後,回道:你們先對對台詞,我馬上就到。

這條短信剛剛發出去,又來了一條短信,打開,又是李兀兀!她說:周老師,我在電梯上。我找你。

電梯已經上來了,周德東驚惶地後退幾步,跑到步行樓梯口,“噔噔噔”地朝下衝去。他跑下大約三四層的樣子,停下來,一邊喘息一邊給李兀兀回短信,寫了幾個字又放棄了,索性撥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李兀兀卻不接。

周德東繼續撥電話,這一刻他已經有點發狂了。外麵的風也發狂了。

短信響了,是李兀兀:周老師,我不敢接電話,我怕你不見我……

周德東罵了一句髒話,回道:你想幹什麽!接電話!!!然後他繼續撥。這一次響了很久,她終於接了。

“喂!”

“嗯……”

“我不是對你說了嗎,我在外地!”

“我找你有事。”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不在北京!”

電話一下就斷了。

過了一會兒短信又響了,還是李兀兀:周老師,對不起,電梯裏的信號不好。

這個侏儒雖然長得醜,但是給周德東留下的印象還算老實,現在,他卻明顯感覺到,這是女孩滿嘴謊言。一個人說謊是正常的,問題是,她的謊言很低劣,驢唇不對馬嘴,讓人感覺她不正常。

這時,周德東甚至想把手機摔得粉碎,讓她那噩夢一般的短信無處投遞!

他靠在樓梯扶手上,不知道該上去還是該下去。如果下樓,周德東真怕在樓門口撞上她。如果上樓,又怕在家門口撞上她。他隻有在步行樓梯上徘徊。

過了一會兒,短信又響了,還是李兀兀:周老師,我在你家門口站著。

周德東想了想,躡手躡腳地朝樓上走去。他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站在自己家門口。

爬上兩層樓,短信又響了,還是李兀兀:周老師,我下樓了,在外麵等你。我好冷!

周德東折回來,快步朝下走。

走到3層的時候,有一雙慢騰騰的腳步從樓下爬上來。周德東停在步行樓梯上,傻住了。這個人一閃身就出現在了周德東的麵前,原來是剛才那個灰頭發的老太太,她買完菜爬上樓來。

周德東緊緊盯著她。

這個老太太跟李兀兀還真像,矮個子,羅圈腿,大腦袋。如果說她是李兀兀的母親,肯定有人相信。

周德東又警覺起來,難道李兀兀從哈爾濱把她媽搬來了?

他想得出,李兀兀的母親是一個十分嚴厲的女人,盡管李兀兀已經22歲了,但是她對李兀兀還像對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樣管教著,這嚴重影響了李兀兀的心智發育,甚至有些古怪。

老太太慢慢走過周德東,爬到4層,拐出去了。

看來,她不是李兀兀的母親,也不是化了妝的李兀兀。周德東剛剛鬆口氣,正要繼續朝下走,短信又響了,還是李兀兀,這一次她說:周老師,外麵好冷,求求你讓我進屋。我找你有事。電梯裏信號不好,我現在從樓梯爬上來。

周德東慌亂地退到4層,倉皇地逃離步行樓梯,來到走廊裏。那個灰頭發的老太太正在掏鑰匙開門,她回頭看了周德東一眼,眼裏充滿了戒備。

周德東感到自己無處可藏了。

這幢樓總共17層,想來想去,他隻有躲到樓頂去了。

他按了按電梯,電梯上來了,1層,2層,3層……他忽然想到李兀兀也可能出現在電梯裏,急忙朝旁邊躲了躲。電梯開了,他試探著朝裏看了看,空無一人,這才跨進去。

周德東,《奇門遁甲》的大導演,費力地爬到樓頂,坐在一個避風的地方,抱著手機瑟瑟發抖,不知何去何從。

他知道,自己被這個侏儒糾纏上了。

短信在大風中又響起來。

周德東抖了一下,打開一看,是副導演發來的:周導,今天不拍了?

副導演雖然是助手,卻是投資方派來的人。周德東知道,電影停工一天要浪費多少錢。他馬上回道:路上出了點事故,馬上到。

看看時間,已經11點鍾了。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他憤怒起來,是死是活屌朝上,豁出去了!

他從樓頂爬下來,來到家門口,不見李兀兀的影子;從步行樓梯跑到1層,不見她的影子;走出樓,不見她的影子;乘電梯上到17層,還是不見她的影子……

被她玩了。

這時候,他已經累得氣喘籲籲。

他來到地下二層停車場,鑽進他那輛半舊的桑塔納轎車,離開國展小區,風忙火急朝精神病院趕去。

路上,短信又響了,還是李兀兀:周老師,我好冷!

他惡狠狠地把手機扔到一旁,罵道:“去死吧!”這時,一個白頭發的老太太正蹣跚地穿過馬路,他慌忙踩刹車,可是已經晚了,老太太被撞出了幾米遠。

周德東傻在座位上,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