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再赴詭異之地

他們回到營地之後,已經很晚了。

三頂帳篷都是夏邦邦提供的,它不是普通帳篷,據說是從英國特種部隊的軍用品。質地堅厚,窗上鑲著兩層玻璃,類似東北雙層窗戶,隔音、隔風、隔寒,不知道玻璃什麽材質,目光穿過它望出去,一公裏猶如一百米那麽清晰。帳篷的固定繩自帶鑽頭,鑽入地下之後,自動橫向伸出錨爪,可抗9級烈風。

夏邦邦睡一個大帳篷,那算是個套房,夏邦邦睡在“主臥”,趙軍睡在“次臥”。“主臥”和“次臥”之間有道門,如果夏邦邦有了危險,他的保鏢可以立刻出現在他麵前。

其他人睡另外兩個大帳篷。

除了夏邦邦帶來了一張行軍床,其他人都睡睡袋。

幹戈、小題回歸之後,大家都聚在了帳篷外,夏邦邦說:“一會兒我們開個會,抱歉,你們先等我一下。”說完他就去了帳篷裏。

小題問:“他去幹嗎?”

幹戈說:“去吃奶。”

果然,夏邦邦去給他媽媽打電話了。每天晚上他們都要通一個鍾頭的電話,他們講的是上海話,沒人聽得懂,能看出來,夏邦邦很依賴母親。

今天不同,半個鍾頭之後夏邦邦就出來了。

徐則達很討好地看著夏邦邦,試探地說:“我來主持一下?”他越來越像夏邦邦的秘書了。

夏邦邦朝他點了點頭。

徐則達清了清嗓子,掛出了憨厚的笑容,開始發言:“啊,這個這個,我們進入羅布泊已經有幾天了,在這段時間裏,團隊成員始終和睦相處,團結一致,讓我們戰勝了諸多困難……”

幹戈打斷了他:“太囉嗦了!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我的車丟了,暗處他媽有人!”

徐則達並不尷尬,他接著說:“是啊,幹戈的吉普車被人偷了,這說明什麽?我們麵臨的處境更嚴峻了!我們必須看清形勢,然後商討出具體的應對辦法……”

小題笑起來。

大家都看她,她說:“我特喜歡聽徐鎮長發言。”

徐則達看著小題,說:“小題同誌,那你就先說說吧。”

小題愣了愣:“我說什麽?”

徐則達說:“吉普車被盜這件事,你怎麽看呢?”

小題說:“說不定是個魔術師。”

徐則達等了等,小題並沒有下文,他趕緊總結道:“嗯,我們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然後他把腦袋轉向鍾離彩:“鍾離,你的觀點呢?”

鍾離彩看了看夏邦邦,聲音美美地說:“我想不出來。我隻想說,我很喜歡小題姐姐的性格,不過,我們現在在禁區,我希望小題姐姐不要再淘氣了,如果你不躲貓貓,幹戈的車就不會被人偷走……”

小題把臉仰起來,認真地看天。

徐則達讚許地點了點頭:“嗯,該活潑的時候活潑,該嚴肅的時候嚴肅。”接著,他又看了看穀未素:“穀未素,你有什麽看法?”

穀未素抱著雙腿看腳尖,頭也不抬地說:“不是人幹的。”

徐則達又點了點頭:“這個這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偷盜財物,道德淪喪,確實牲畜不如啊。”

穀未素明明不是這個意思,但她隻是乜斜了徐則達一眼,並不更正。

徐則達說:“Cassie呢?”

Cassie有些膽怯地看了看幹戈,說:“手法這麽利索,一定是個大盜……”

幹戈實在忍不住,接過了話頭:“又是四十大盜!”

Cassie朝他吐了吐舌頭。

徐則達繼續說:“幾個女同誌說得很好啊,我本人也很受啟發,現在——”

幹戈說:“徐領導,你不是團隊的宋押司,請你不要再打官腔了,好不好?大家都累。我的車不重要,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說完,他看了看樸詩玄:“金秀賢,你說話!”

小題低聲對樸詩玄嘀咕了一句什麽。

樸詩玄點點頭,說了很長一串韓語。

小題好像沒聽懂,看著樸詩玄一直在眨巴眼睛。

幹戈問小題:“他說什麽?”

小題這才猶猶豫豫地說:“他的意思是——既然140年前那個建築物在同樣的時間出現過,很可能說明這是它的規律,我們應該在明天它出現的時候,趕到那個地方……”

這天半夜,夏邦邦突然醒了,接著就睡不著了。

天很黑,看不見帳篷的窗戶在哪兒,整個天空好像被一個巨大的東西蒙住了,嚴嚴實實。

外麵刮著風,帳篷“啪啪”地響。固定帳篷的繩子變成了琴弦,在大風的彈奏下,發出奇怪的聲音。

在這樣的黑夜裏,就算有千軍萬馬接近營地,也沒人聽得見。

另一個帳篷裏,傳來粗壯的鼾聲,起起伏伏,那是徐則達。

夏邦邦翻了幾下身,還是睡不著,大腦裏一直浮現著他在百慕大三角經曆的那次神奇旅行……

他和趙軍之間的門簾掀開了一條縫兒,趙軍朝夏邦邦看過來。他拎著照明燈,穿戴整齊,雙眼炯炯閃光,好像壓根就沒有睡覺。

他低低地問:“你怎麽了?”

夏邦邦說:“我想出去……”

趙軍又問:“去廁所?”

夏邦邦搖搖頭,說:“我說我想離開羅布泊。”

趙軍想了想,說:“邦邦,你不要在夜裏做任何決定,因為夜裏是一個人意誌力最薄弱的時候。如果天亮之後你依然想離開,那才值得考慮。”

夏邦邦點點頭,說:“嗯,你去睡吧。”

上午,幹戈和夏邦邦商量了一下,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去樓蘭遺址,一路留守營地。

夏邦邦不像幹戈那麽逞強,對於害怕的事物,他坦誠地示弱。他明確地告訴幹戈,他不敢去麵對那個詭異的建築物。

於是,兩個人做了分工——由幹戈開著徐則達的越野車,前往樓蘭遺址;夏邦邦留在營地,通過航拍器給他指路。

夏邦邦建議,派趙軍和徐則達跟幹戈一起去。

從表麵看來,他把團隊主力都給了幹戈——趙軍能打,就算他不是武林高手,身體也是最棒的。徐則達雖然有點胖有點笨,但怎麽說也強於又瘦又高的樸詩玄。

但是,幹戈拒絕了,他提出要帶樸詩玄。

兩個男人都在爭小題——很明顯,沒人能聽懂樸詩玄的話,除了小題,帶著樸詩玄就必須帶著小題。

夏邦邦同意了。

幹戈前往樓蘭遺址,屬於第一線,營地必須無條件支持。

最後的決定是——幹戈隻帶兩個人,樸詩玄和小題。其他人留在夏邦邦身邊。

這一天,天氣晴朗。昨夜的大風似乎把天上的東西都刮走了,很幹淨。

羅布泊經常萬裏無雲,仔細想想,雲是水汽凝結而成,可是這片荒漠上,沒有一滴水。

中午的時候,大家煮了一鍋麵吃了,然後全部聚集在帳篷外,等待那個神秘時間的到來。

小題一個人來到很遠的沙坡上發呆。

夏邦邦走到她跟前,在她身旁坐下來。

一座座沙丘大起大伏,一直**漾到天邊,丘脊線平滑而流暢,向陽處明黃,背陽處暗黃,層次分明。

夏邦邦輕輕歎了一聲。

小題轉頭看了看他。

夏邦邦環視著四周,說:“這個環境太眼熟了。”

小題說:“什麽意思?”

夏邦邦說:“去年,我從百慕大三角迷失航向之後,就是來到了這個地方。一定是!”

小題說:“老實說,我一直不怎麽相信,我覺得那次經曆很可能是你的幻覺。再說了,就算你穿越了,看到了一片沙漠,也不一定就是這裏啊,城市和城市都那麽像,何況沙漠了。”

夏邦邦堅定地搖了搖頭:“那絕對不是幻覺。”

小題說:“其實也不奇怪,我也經常有這種感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感覺很熟悉,好像來過,而且是很多次。”

夏邦邦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了,他輕輕地說:“你看,這沙漠多像女體啊。”

“女體”這個詞很不口語化,小題疑惑地問了一句:“女……體?什麽叫女體?”

夏邦邦說:“女人的身體啊。太美了,令人不忍去踩踏。”

小題說:“你想鍾離了吧?”

夏邦邦轉頭看著小題,說:“一會兒,你要去找那個入口,我很擔心。幹戈的車不見了,毫無疑問,樓蘭遺址那個地方有問題。”

小題說:“別整的跟生離死別似的啊,不吉利。”

夏邦邦沉思了一下,又說:“想來想去,我覺得我應該陪在你身邊。”

小題說:“你也去?”

夏邦邦點了點頭。

小題說:“好啊,有悍馬坐了!昨天把我顛的,到現在屁股還疼呢!”

這時候,鍾離彩出現了,她在遠處喊道:“小題姐姐,你們該走啦!”

小題和夏邦邦回到營地,大家都在等著。

幹戈已經發動著了車。那是徐則達的越野車,窗前插著一個明顯的標誌——兩麵紅色小旗,左麵是國旗,右麵是黨旗。

夏邦邦走到車前,對幹戈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大家都愣了。

幹戈說:“你不在家玩遙控飛機了?”

夏邦邦說:“要是那個建築出現了,我們自然看得見。要是它不出現,航拍器也找不到那個入口。”

幹戈對小題喊道:“小題,照顧好你的人!”

小題站在不遠處,朝幹戈揮了揮拳頭。

夏邦邦回過頭,好像在對著荒漠說:“趙軍,我們走。”

趙軍並不在人群裏,他一下就冒了出來,無聲地走向了悍馬。

鍾離彩看了看大家,很委屈地問:“夏哥哥,你也去啊?那我呢?”

夏邦邦說:“你留在家裏。”接著他對徐則達說:“徐鎮長,你照顧好她們三個女孩。拜托了。”

徐則達的臉上一直掛著笑,不過現在他笑得頗為尷尬。

本來,他留在家裏是一種逃避。現在,男的都走了,隻把鍾離彩、穀未素和Cassie三個女的留給了他,顯然,家裏才是不安全的。他表麵上在憨笑,心裏卻在快速尋找著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同時,他在等待誰提出不同意見。

果然,鍾離彩又說了:“夏哥哥,我也要跟你去!”

夏邦邦說:“女孩留在家裏。”

鍾離彩很做作地跺了跺腳,說:“不公平!為什麽小題姐姐就可以去?”

夏邦邦說:“她是翻譯啊。”

鍾離彩說:“你就當我是你的翻譯唄!”

小題學著鍾離彩的腔調,說:“夏哥哥,是啊,沒有鍾離,誰能懂你那顆多愁善感的心呢!”

夏邦邦朝鍾離彩揮了揮手,說:“走吧走吧。”

鍾離彩朝小題做了個鬼臉,輕柔地說:“謝謝小題姐姐。”然後幾步就跑到悍馬前,一屁股坐在了副駕位子上。

小題看在眼裏,並沒有走過去,而是上了幹戈的越野車。

徐則達說話了:“這個這個,既然夏隊長這麽決定了,那我們就不要搞分裂了,應該集體行動,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Cassie跳起來:“太好啦,我也去!這個鬼地方連個朋友圈都刷不了,憋死我了!”

夏邦邦和幹戈對視了一眼。

幹戈說:“你給我帶來了一群尾巴……算了,都去吧!”

看來,不管出於什麽動機,大家都想一起去。就剩一個穀未素了,沒人谘詢她的意見,毫無疑問,她不可能一個人留在營地。

沒想到,一直緘默的穀未素說話了:“你們都去吧,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