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500多種老鼠,都不是它
騷叔來到了通州的工作室。
騷叔的心裏裝不下什麽事,這是處女座的特征之一。
他打開電腦,在公共微信號上發出了那張照片,希望哪個高手讀者能幫他破解謎團。他特意注明了:在線等,挺急的。
很多讀者在微信公共號上給騷叔留言。
他挑出幾個新疆的讀者,和他們通取得了聯係。
結果,沒有一個人給那些腳印做出合理的解釋,倒是向他提供了一堆烏七八糟的信息。
騷叔在網上看過太多太多關於羅布泊的謠言,他很反感某些人編故事的時候,一臉的鄭重其事,比如有這麽一句話——大概是1957年到1962年之間,我國大西北地區發生了一些事情……
他避開那些論壇,專門搜新聞,發現很多正規報紙、雜誌、新聞網站也充滿了同樣性質的謠言,真假難辨。
作為一個老媒體人,他感到羞愧,不經核實,嘩眾取寵,追求獵奇,博取眼球——諸位曾經的同行,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職業操守呢?
漸漸的,騷叔總結出了一個規律——不管文章開頭怎麽不一樣,不管作者的姓名怎麽千變萬化,不管責任編輯怎麽換來換去,文章中幾乎都有這麽一句話——我國大西北地區發生了一些事情……
他的腦袋都大了。
原來,所有關於羅布泊和彭加木的說法,都出自一個人之手!或者說,素材都取自於同一篇文章!又可悲又可笑。
除了這句,還有一些“經典”謠言句式——
相關資料卻少之又少……
消息被封鎖……
然後文革爆發,國家行政機構實際處於癱瘓狀態,此事就擱置了……
很難形容這個設施……
主要成員是軍隊裏的一些人,還有很多方麵的專家,包括民間的專家,大家可以猜到是什麽人……
調查神秘事件的官方機構……
以後,你在網上看到包含這些句子的文章,千萬不要浪費時間了,四個字:純屬扯淡。
有個讀者xxx,自稱出生在羅布泊附近的“撮羅鎮”。騷叔和他通電話的時候,他的語氣顯得十分神秘,他說:“我們不叫羅布泊,而是叫它大淖子,還有個俗稱,叫——‘耙’(音)。老人常說,一三五七九不進‘耙’,二四六八十順著爬。就是說一三五七九不能進羅布泊,二四六八十可以……”
騷叔立即追問:“什麽叫一三五七九,什麽叫二四六八十?”
xxx說:“陰曆啊。”
騷叔又問:“順著爬是什麽意思?”
xxx說:“太古老了,我都不知道什麽意思。有一些盜獵者不聽,進去了,進去就死了。不過也有人活著走出來,他們還找到了一個神秘墓葬,裏麵有數不清的金銀財寶。我爺爺就親眼看見一個長著大胡子的人,從大淖子裏拉出了一隻金箱子!”
騷叔說:“阿凡提?”
xxx說:“騷叔,您別開玩笑。”
騷叔說:“你繼續。”
xxx說:“還有人說,大淖子下麵有個超大的湖。而且,那個湖的上方,有一條死人穀,穿過死人穀的人都活不了,隻有動物可以活下來,比如駱駝什麽的。死人穀在戈壁深處,裏麵卻是鳥語花香,到處是珍禽異獸……就像到了另一個世界。”
騷叔馬上說:“有坐標嗎?”
xxx尷尬地笑了:“我講的跟科學犯衝。”
騷叔說:“好吧。”
xxx又說:“對了,還有個說法——大淖子裏有個女人叫織娘,隻要一起風織娘就出來了,她會唱歌,誰聽見誰就會死。要是她看見你之後沒有唱歌,那她就會跟著你走出羅布泊……”
騷叔不想再聽他胡謅了,他打斷了對方,問:“你聽說過羅布泊裏有什麽奇怪的動物嗎?”
xxx說:“奇怪的動物?你是說那張照片上的腳印吧?騷叔,我說實話您別介意……”
騷叔說:“你說。”
xxx說:“那照片是PS的。”
騷叔說:“不可能。”
xxx說:“現在這個社會,連視頻都不靠譜,更別說照片了。你還記得2007年陝西那個叫周正龍的農民吧?他用一張年畫就攪得全國上下雞犬不寧……”
騷叔說:“質疑留給我吧,你作為當地人,隻需告訴我,有沒有聽過羅布泊裏有什麽奇怪的動物。”
xxx想了想才說:“我隻聽過沙民……”
騷叔不想再聊下去了,對方的說法還不如網上那篇謠言靠譜。他含蓄地說:“謝謝你,xxx,有什麽問題我會再聯係你。”
xxx說:“隨時恭候!騷叔啊,要是您再組織去羅布泊,一定叫上我啊,我給你們當向導!”
騷叔說:“衷心感謝。”
掛了電話,他再次審視夏邦邦發來的那張照片,越看頭越疼。
他曾想象——未來的科學發達了,可以根據現代人類的身體熱量,活動軌跡,複現現代人類的日常生活,對於未來人類來說,就是複現古人的日常生活,類似那種全息影像。這種想法未來能不能成真呢?不好說,一百年之後?一百年不行的話,一千年之後?一千年不行的話,一萬年之後?終於有一天會成真吧?每次這麽想,騷叔都有點緊張。他是騷叔,欲望旺盛,身邊沒有女人的時候,每天都要打飛機……某一天要是被一個女人看到,那可就把臉丟到未來了。換個角度說,現代人類偶爾會感覺身邊有雙眼睛存在,但又沒有人,會不會是未來的人正在觀看我們的全息影像呢?
又掉進了神秘的時間悖論中,趕緊跳開。
騷叔看著夏邦邦發來的照片,想,要是掌握那種先進的科技手段就好了,根據這個不明活物的熱量,把它複現出來……
它到底會是個什麽樣子呢?
很快,有個農大生物科學的碩士聯係了騷叔。這個人的微信名字很長,那些字也沒什麽邏輯,我們就叫他xxxxxxx吧。
騷叔和xxxxxxx通了電話。
這個人好像有交談障礙,講話結結巴巴。後來騷叔跟他改成了微信語音聊天,這下他就變得侃侃而談了,無比順暢。
他給騷叔提供了很多關於老鼠的信息。
英國廣播公司(BBC)一個攝製組在太平洋島國的一個死火山口,發現過一種巨型老鼠,據稱是目前世界上體型最大的老鼠,體長82厘米,體重1.5公斤,不過那也就跟家貓差不多一般大。
國內最大的老鼠,應該是秦嶺野生動物園從廣州引進的一隻 “老鼠王”了,不過,它的體長也隻有100厘米,體重不過8公斤……
還有一種美洲的負鼠,體重達到10公斤!它屬於小型獸類,葷素通吃。不過它們前肢和後肢都是5個腳趾。排除。
美國有個人,他在家裏養了一個水豚,水豚是世界上最大的齧齒類動物,和老鼠的血統極為接近,重達45公斤,不過,水豚前肢有4個腳趾,後肢有3個腳趾……
騷叔試探地問:“會不會是……袋鼠呢?”
xxxxxxx回道:“騷叔,老鼠是鼠科,袋鼠是袋鼠科,它們沒有親緣關係。你那張照片上也不是袋鼠的腳印。”
騷叔說:“那你認為它是什麽東西?”
xxxxxxx回道:“我能想到的,隻有2億年前的鼠龍了……”
騷叔的精神一下集中了:“鼠龍?”
xxxxxxx回道:“1979年,科學家在阿根廷發現了一種動物的化石,它們生於三疊紀,隻有20厘米長,屬於世界上最小的恐龍,所以叫它們鼠龍了。不過,那隻是幼龍的化石,科學家推測,成年的鼠龍可以達到5米長,120公斤重。”
騷叔說:“難道它們像《侏羅紀公園》一樣複活了?”
xxxxxxx回道:“那是科幻電影,騷叔。”
騷叔說:“你覺得照片上的腳印是鼠龍的可能性有多大?”
xxxxxxx回道:“億分之一?”
老實說,騷叔和xxxxxxx的交流也沒有實質性收獲,他依然不知道照片上是什麽動物。
它在騷叔的微信公共號上掛著,就像一個無解的謎麵。
本來,探險團隊準備天亮就繼續開拔的。再往前走,應該就到了原子彈試驗核心區的邊緣了。
大家起床之後,洗漱,做早餐。天陰乎乎的,沒風,羅布泊麵色陰鬱,從四麵八方注視著這群闖入者。
吃飯的時候,幹戈時不時地看一眼夏邦邦,他感覺夏邦邦有心事。
他走到夏邦邦旁邊,低聲問:“昨天被老媽罵了?”
夏邦邦說:“沒有啊。”
幹戈並不信任:“放鬆點兒,領導。”然後就走開了。
夏邦邦始終皺著眉頭,等大家都吃完之後,他說話了:“我必須告訴大家,昨天夜裏,我們營地附近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腳印……”
大家都安靜下來。
夏邦邦說:“走,大家都去看看。”
接著,他帶著大家來到了出現腳印的地方。附近都是鹽殼和石塊,天長日久被風沙磨礪,十分堅硬,就算卡車經過,也留不下什麽痕跡。隻有一塊平緩而細膩的沙窩,桌麵一樣大小,上麵留下了那個活物的證據。
大家圍著沙窩,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隻有幹戈始終低著頭,盯著那些腳印,一聲不吭。
小題說:“狗的?”
幹戈說:“虧你還養過兩條狗。”
小題說:“說不定這條狗的爪子畸形啊!昨天來的時候,我看見山頭上立著天線架子,那是通訊用的,附近肯定有礦場,說不定養著狗,追著我們跑進了羅布泊……如果不是狗,西薩·米蘭先生,你說是什麽?”
幹戈不再理她,繼續查看腳印。
夏邦邦說:“我給北京的騷叔打過電話了,讓他幫我們找人鑒定一下。不管它,今天我們繼續朝前走,不管它是什麽東西,肯定追不上我們車隊的。”
幹戈說:“就怕我們走不了。”
夏邦邦看了看他:“為什麽?”
幹戈說:“看看它損沒損壞什麽東西吧。”
夏邦邦的目光一下轉向了團隊的交通工具——車。
沒等他說什麽,趙軍已經快步走過去了。很快,他回來了,低低地說:“輪胎被咬了。”
此人說話太少了,幹戈都覺得他的聲音很陌生。
幹戈立即站起身跑了過去。他看了看他的輪子,完好無損。又看了看另外幾輛車的輪子,隻有徐則達的輪子有點癟,那是油桶壓的。都沒什麽問題。
趙軍並不說話,隻是拍了拍固定在悍馬尾部的備胎。
看起來,那隻備胎也是飽滿的,幹戈湊到跟前才看到咬痕,用手捶了捶它,明顯漏氣了。
大家都傻了。
夏邦邦問:“其他備胎有沒有問題?”
趙軍搖了搖頭。
幹戈自言自語地說:“這是個大家夥……”
是啊,小動物不可能把輪胎咬破。
2015年,在漢口解放大道二七紀念館旁邊,聽說有一條高大的狼狗,咬破過一輛警車的輪胎。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對峙,最終狼狗被警方“降伏”。同樣是2015年,坦桑尼亞動物園,一群獅子曾經咬破過遊客的輪胎……
小題說:”奇怪啊,這個東西為什麽不咬地麵上的輪胎,非要去咬懸在半空的備胎呢?”
夏邦邦說:“要是我們沒發現的話,那就麻煩了,這種地方到處都是石頭,很容易爆胎,那時候一切都晚了,沒了備胎,我們隻能被困。”
小題低低地說:“這個東西不但大,還長著人的大腦,太陰險了……”
夏邦邦說:“趙軍,麻煩你跑一趟吧,看看迪卡鄉有沒有補胎的。沒有備胎,我們寸步難行。”
趙軍說:“好的。”
小題說:“我們在這兒等?”
夏邦邦說:“隻能等了。”
小題說:“要是那個東西再來咬輪胎怎麽辦?”
幹戈冷笑道:“就怕它不來。隻要它還敢來,我會宰了它吃肉。”
小題說:“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啊,你就吃!”
幹戈說:“除了人肉,我都吃。”
趙軍看了看幹戈,表情有點怪。他隻是那麽看了一眼,然後就走向了悍馬車。
夏邦邦走過去,在車窗前和趙軍說了一會兒話,不知道是夏邦邦在叮囑趙軍,還是趙軍在叮囑夏邦邦,然後,夏邦邦後退了一步,悍馬車一腳油門,車輪在沙子上轉了半圈,接著就衝出去了,朝著吐魯番方向,一路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