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考試前後

重壓之下,必有病夫,阮欣桐光榮地得了傷風感冒。

兩人並排著往外走,一出門,冷風撲麵而來,阮欣桐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發紅的鼻頭,韓劭捏著她的外套拉鏈,一直拉到最頂端,又掏出個淡藍色的一次性口罩,讓她戴上。

“吃藥了嗎?”

“沒,吃了會困,影響聽課。”

嗓音悶悶的,有點啞,從口罩邊沿模模糊糊地逸出來,似乎帶了一種毛茸茸的觸感。

韓劭開車鎖的動作微頓,眉頭皺了皺,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一觸即放,阮欣桐都沒回過神。

他抿著唇,把單車鎖回去,霸道地把阮欣桐的單車搶了過來,一抬腿跨上去。

阮欣桐茫然:“你幹嘛?”

“上來。”韓劭冷著臉,“你發燒了。”

阮欣桐明白過來,韓劭這是要載她回去,但是他的單車沒有後座。

她的確有些頭疼,手腳也沒力,於是沒再跟他客氣,慢吞吞地爬上後座。

其實坐在後麵也不舒服,又冷又硬,還怪硌得慌,她手指緊扣著後座邊緣,生怕自己被顛簸下去。

車輪咕嚕咕嚕地碾過地麵,她僵著身子坐了一會兒,幽幽地歎氣道:“唉,可真累。”

車子逆風而行,車座又矮,韓劭兩條長腿根本舒展不開,大冷天的,直累得出了一身汗,正艱難地朝前蹬著呢,就聽到後麵來了這麽一句,靜默三秒,他黑著臉道:“……我打你啊。”

“你不會的。”

清淺的笑意藏在聲音裏,模模糊糊的,伴著繾綣的風,自耳畔一勾而過。

車子一拐,進了另一條岔路。

“咦,你要去哪兒?”

“去掛點滴。”

“喂!我不去。”

她的臉幾乎貼在韓劭的後背上,少年人將迎麵而來的冷風全部給她擋掉,灼熱的體溫透過單薄的布料傳來,讓她也莫名覺得溫暖起來。

阮欣桐最終還是被韓劭拖去掛吊瓶了,隻可惜直到考試來臨,她都拖拖拉拉的沒好利索。

“你的身體素質很差勁你知道麽。”兩人的考場不在同一個教室,韓劭將她送到門口,毫不客氣地批評教育著,“等考完試就鍛煉起來吧,以後每天跑步半小時。”

這可真是要了命了,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運動。然而這幾天韓劭忍痛把籃球都戒掉了,隻要有時間就跟著她看書做題,狠狠地臨陣磨了一把槍,阮欣桐對他的表現還是挺滿意的,此刻不好一口回絕。

她笑起來,眼裏閃著狡黠的光:“如果你考好了,我就聽你的。”

至於怎麽才算是考好,嗯,反正她說了算。

韓劭看著她內心竊喜的樣子,也不戳穿,唇角勾了勾:“一言為定。”

考試鈴打響,試卷依次發到各人手上,韓劭的手指撫在卷麵上,有種久違的熟悉的感覺,他輕輕呼出一口氣,認認真真地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既然她想讓自己考好,那就好好考吧,關鍵是,再不證明一下,恐怕清白就沒了……

兩天的時間一晃而過,樹蔭下,走廊中,教室內,到處都是在談論考試的同窗,讓人忍不住想要湊上去聽,卻又不敢真的聽,生怕知道自己哪個題目做得不對,憑白傷了心肝。

陸林遠、隋亞楠這種尖子生則在心裏默默地估算著分數,麵上波瀾不驚,楊詩琪抱著同桌,大呼小叫著“天要亡我”,但真正沒考好的人,此刻都選擇了避而不談。

阮欣桐自覺沒發揮好,考英語的時候她突然咳嗽不止,頭腦發暈,後麵的閱讀理解隻草草瞄了幾眼,就飛快地填完交卷了。

她出來的時候發現韓劭已經在外麵了,不過她情緒低沉,也沒問他為什麽要提前交卷,韓劭也沒問她,隻是皺著眉頭仔細看了她一眼,輕聲問:“哪裏不舒服?”

阮欣桐突然就委屈了,鼻子一酸,開口時聲音沙啞沙啞的,帶著哭腔:“韓劭,我考砸了。”

小姑娘皮膚白皙細嫩,眼尾一抹濕潤的暈紅,仿若三月沾雨的桃花瓣,竟是平添了絲令人心悸的豔色。

她低著頭,發絲從耳側垂下來,單薄的肩頭微微聳動,拚命地想要把溢出喉嚨的抽噎聲壓回去,卻讓人看得更加心疼。

韓劭頭一次見她哭,心裏一下子就慌了,他彎下腰,降到跟她同樣的高度,放柔了語調輕哄著:“誒,你別哭啊,這不是生病了麽,下次就考好了。”

他根本沒哄過人,口拙得很,翻來覆去隻這一句,幹巴巴的。

花壇裏的洋繡球隨風搖曳,一團團一簇簇,五彩繽紛,阮欣桐無聲地抹著眼淚往前走,韓劭倒退著跟在她身邊,手臂擦過花枝。

一個足球不知從哪裏突然飛出來,帶著犀利強勁的風聲破碎虛空,直直地朝著兩人的方向砸過來,有人驚呼出聲,韓劭正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哄人,連個餘光都沒給,手臂迎著風聲揚起,嘭的一聲,直接反手將球拍了回去。

力道精準又強悍。

周圍靜了一瞬,遠遠地有人吹了個口哨,有人喊了聲“對不起”,韓劭誰都沒理。

阮欣桐神情怪異地看著他,眼角還掛著淚珠,他愣了下:“怎麽?”

稀疏的風穿過劉海,阮欣桐收回視線。

沒什麽,忽然覺得你有點兒小帥。

被這麽一打斷,那點難過的情緒就被風吹了個七七八八,理智漸漸回籠,她不好意思地擦擦眼角:“沒怎麽。”

“不哭了?”

語氣竟然隱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小遺憾,幸虧阮欣桐沒聽出來:“你不用安慰我了,沒考好就是沒考好,生病也不是理由的。”

“哦。”韓劭順口就道,“那也要鍛煉起來,生病還是有些影響的。”

三句話不離鍛煉的事兒,阮欣桐瞪了他一眼,不過眼圈紅紅的,看著著實沒什麽震撼力。

“你怎麽這麽煩?”

“是嗎,我覺得還好啊。”

“……”

十幾歲無憂無慮的年紀,考試就是頂了天的大事兒了,不過阮欣桐哭也不是因為真的承受不住一次考試的失利,她隻是對這次考試抱的期待太大,準備了那麽久,努力了那麽久,心裏太過失落罷了。

不過等哭完情緒也就發泄出來了,她現在悶不吭聲地朝前走,是覺得自己剛剛的表現有些怪幼稚的,多大的人了,還為個考試哭鼻子。

韓劭卻還以為她情緒低沉,心裏琢磨著該怎麽開解才好,陪著她走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問道:“軟軟,明天出去玩麽?”

考完試正好是周末,可以休一天假,這大概是最值得學生們高興的事了。

阮欣桐想了想,還不等開口,韓劭又道:“明天丁潔生日,想要過來找我。”

韓劭跟丁潔之間的關係有些複雜,彼此相處原本挺溫馨和睦的,卻因為雙方父母的原因硬生生降到冰點,現在聽韓劭話裏的意思,似乎是態度開始緩和了?

如果隻放他們兩個在一起,場景似乎確實挺尷尬的,韓劭這是想讓她在場緩解氣氛麽?

阮欣桐這麽想著,點頭應下了。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疏朗,溫度適宜。

阮欣桐按時來到約定地點,卻詫異地發現被邀請的原來並不隻有自己,那個濃眉大眼,一身腱子肉的辛哲和長相過妖,能打能抗的周舟也在。

周舟正偏頭跟身邊的女生說話,不是藍曦,那女生個子挺高的,留著一頭短發,從頭到腳一身黑,連帽衫的帽子扣在頭頂上,看著挺有性格的。

丁潔似乎也認識他們,阮欣桐到的時候幾個人正在愉快的聊天,隔著老遠都能聽見辛哲粗獷的哈哈聲,韓劭則一臉漠然地抄手站在一旁,仿若事不關己。

情況似乎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樣呢,不過既然來都來了,阮欣桐索性大大方方地走過去,跟幾人打了招呼。

“小同學,咱們又見麵啦,還記得哥哥我嗎?”

辛哲顯得尤為熱情,從後麵躥過來,大黑掌眼看就要**上她的小肩膀,被韓劭搶先一步將人拉到了自己身邊,並低頭叮囑:“防著他點,下手沒個輕重。”

“嚶!阿劭你變心了嗎阿劭?我是苦守寒窯十八載的辛寶釧兒呀!”

他長得五大三粗,黑皮糙肉,故意扭捏著嗓子飛眉眼的模樣實在是……怎麽看怎麽猙獰。可他偏生是個戲精,阮欣桐初次見他時,還以為他是黑幫大佬,之後每次見他,他都在分裂中。

辛哲還在撕心裂肺地表演:“從來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我,嗷——”

周舟眼角抽搐,從後麵毫不留情地蹬了他一腳,韓劭也跟著踹了下,笑著罵道:“滾。”

“你居然叫我滾,我是你的釧兒啊!”

阮欣桐抿著唇看他們笑鬧了會兒,然後站去丁潔旁邊,把手裏包裝精致的紙袋遞過去,細眉彎彎,唇角噙著盈盈笑意,她輕聲祝福:“丁潔,生日快樂呀。”

時間仿佛被按了暫停鍵,四周霎時靜了一靜。

丁潔表情有些迷茫,下意識抬頭去看韓劭,韓劭臉上尷尬,他輕咳一聲,手插著褲兜粗聲粗氣道:“看我做什麽,給你的你就收下,謝謝人家。”

倒是一副教訓弟妹的兄長模樣,阮欣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韓劭把臉偏向一邊,臉色居然有點臭臭的,阮欣桐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不會是被騙了吧?!

丁潔得了指示,立刻回頭衝阮欣桐甜甜地道:“謝謝桐桐姐。”

阮欣桐僵硬道:“應該的,你喜歡就好。”

咳,這就升級變成姐了,感覺哪裏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