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陳傑鬆——一個人心動

那天從酒吧散場之後,陳傑鬆自己一個人走回了家。

清河鎮淩晨時分的街道十分安靜,正月裏的年味依舊濃重,風吹起路燈下的紅色碎紙屑。寒風吹醒了他的醉意,他停下腳步,揉了揉眉心,繼續走。

神誌越清明,腦海裏那張略帶些羞澀的笑臉就越發清楚。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再相見,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再相見。

此時,他是孑然一身的陳傑鬆,而她是宋時的女朋友。

初升高的時候,開學第一天場麵很混亂。他坐在第一排無意看了看班級的成績排名單。他對單科成績的分數很敏感,這主要緣由是他想用單科的優秀成績來做對比。他一直都有平衡自己的各科成績,日後可以說服父母自己報文科的誌向。

就這樣一行一行地看過去,一個總分排名比較靠前的名次,可是英語單科成績卻是倒數的一欄吸引了他的視線。

手指在紙張上平行地滑過去,署名的一欄,寫著“許輕”兩個字。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頭在四周打量了一番,一張張燦爛的笑臉,他一個名字也叫不出來。

他轉回身,目光所及之處又是那個名字。他笑自己的無聊,便不再去想。

開學的前幾天都是各種的雜事,班主任劉佳忙完兩天的瑣事之後,在一個晚自習的時間,突然提議讓大家輪流進行一番自我介紹。

班級裏頓時一片小聲議論的嗡嗡聲,劉佳在台上用教案使勁拍了幾下講桌之後,才勉強鎮得住場麵。

自我介紹的常規內容不過就是姓名、來自何處、愛好,以及夢想。

男孩子趾高氣揚地說著自己的追求,女孩子侃侃而談自己的愛好,當輪到許輕的時候,她站起來先是想了想沒說話。就是這片刻的寂靜,陳傑鬆的目光就看了過去。

聲音清淡如流水,許輕坐在窗邊,傍晚橘紅色的餘暉在她身上打了個光圈,她的發絲都蘊藏著淡淡的光亮。

眼前本是一片溫暖的畫麵,卻在許輕開口的瞬間被覆上了一層冰。

“我叫許輕。”她言簡意賅,說完便坐下了。

同學們詫異,就連講台上的劉佳也詫異,她推著眼鏡說:“許輕同學,你說得太簡單了,這讓同學怎麽了解你?比如你可以說你喜歡什麽或者以後的夢想。”

女孩表情依舊冷淡,隨後再次站起來,目光垂下好似在思考什麽,再次冒出清淡的聲音:“我喜歡畫畫。”

沒有過多的詞語,總是那樣幹脆和簡練,是陳傑鬆對許輕的第一印象。

從最開始隻是簡單的好奇,陳傑鬆對著這個性格淡漠、英語不好的女生總是多留意幾眼。她幾乎沒有什麽朋友,也從不像其他女生一樣聚在一起聊八卦、說笑話。

他看過她笑,還是和程瑤在一起的時候。

一次午後放學,一堆人像餓狼一般衝出教室,人聲鼎沸的教室瞬間寂寞空曠,程瑤和許輕坐在一起耳語,許輕淡淡地笑開了。

陳傑鬆回過頭偷偷地看她,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就像在冰天雪地的湖海,一片茫茫寂寥、寒風刺骨,你行走在冰上,卻忽然駐足,看見有一朵美麗的霜花在冰層之上綻放。

讓人感歎的同時,也被深深吸引。

陳傑鬆不算是一個性格外向的男孩子,所以他一直隻是偷偷關注許輕,沒想到的是清河高中三十年校慶給了他與許輕正式接觸的機會。

許輕主動請纓接下班級板報的任務。

那天,陳傑鬆特意請了假沒去排練,隻身趕回教室。

班級裏很安靜,他透過後門的窗戶看到女生站在凳子上在黑板上畫畫的身影,校服襯得她整個人都很小,寬大的袖子垂下來,空****的,像極了古人的長袖。

陳傑鬆目不轉睛盯著女生的側臉,依舊是淡漠,沒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神中透著認真。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次自我介紹時她那番簡單的言論。

她說:“我喜歡畫畫。”

那語氣聽不出來一點真實,卻在背後藏著無比深刻的印記。

他推門而入,動作很輕,絲毫沒有影響到認真畫畫的人。

片刻,他做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對待異性的主動。

他說:“原來你畫畫這麽好看呢。”

許輕轉身,陳傑鬆在她眼裏看見了細碎的光芒,那個時候,他聽到自己心髒悸動的聲音。

不知從哪兒吹來一陣強烈的冷風打斷了陳傑鬆的回憶,他的酒意徹底被寒氣散盡。淩晨的冬夜到處是一股肅殺之意,濃稠的天色像是被覆上一層白茫茫的薄霧,看不清楚到底有幾顆閃亮的星。

街邊的馬路牙子上還有積雪,黑色的大衣上接住了片片雪花,陳傑鬆抬頭看了看,鏡片瞬間也被幾片雪花覆蓋。

這是新年的第一場雪,路燈下的雪越來越密集地往下降落,橘黃色的光透過雪花間的縫隙刺得人眼睛開始模糊。

他呼了一口白霧,隻身走進了更深的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