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

??九十六章

九十六章

看過穿越小說的人,一般都知道,掉落山崖是推動劇情最主要的套路之一,主角們一般都會因禍得福,撿到什麽曠世神器,什麽武功秘籍,運氣好點,還能遇見一個世外高人,然後與高人相處幾天,便會受益匪淺。

但是小說隻是小說,事實上,真的掉落山崖而不死的,能有幾個?

朦朦朧朧間,若薇全身都痛的快要散掉了,連動一下都覺得困難,四周一片漆黑,星光月光全都被厚厚的參天古樹遮擋的嚴嚴實實,猶如煉獄最底層。

難道這就是命運麽?她注定要死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山崖下。隨心鈴不在身邊,這裏又那麽黑,如果遇見什麽猛獸,她毫無還手之力,除了等死,她別無選擇!

不,她還不能死?小河這麽多年來為她做了那麽多,她一句感激的話還未說,果果才叫她幾天娘親,她未曾做過一件小衣服給他,這些事都是等著她去做的,她怎麽能死呢?

強烈的求生欲令若薇咬緊牙關,明明已經痛的不能再痛了,她卻伸出手按壓自己的身體,她要粗略的檢查一下自己的身體。掉下來的時候隻要沒有壓碎內髒,腹腔內沒有淤血,她應該不會那麽快的死,如果運氣真的那麽糟,內髒出血,那就完了。

一番仔細的摸索,若薇並未覺得上半身有多痛,隻是後背摔得比較嚴重,回憶剛剛摔落時,她的身體被幾棵茂密的鬆樹承接,減少了墜落下來的速度,所以掉入山崖下,她除了後背傷的有些重之外,身體內髒並無淤血。

若薇長長的舒口氣,盡可能放鬆自己,她現在需要休息,不能讓體力消耗的太多。

疼痛伴著勞累令她昏昏欲睡。

當黎明撥開雲層,灑下一片柔美的光柱時,若薇醒了。

橘紅色的光芒還不至於多刺眼,可是不遠處的人卻刺眼至極。

段微撐著身體坐在那,鮮血在他銀白色的袖子口鑲了一道紅邊,膚色白的有些過分,想必是失血過多導致。

天亮了,他仿佛剛剛醒來,瞧他的樣子,受的傷不比她輕,甚至比她更重。

拴天鏈不在他身邊,想必是摔落下來掛在哪裏了。

若薇撐起身體,壓在身下的枯樹枝發出一陣碎裂聲,這聲音驚動了不遠處的段微。

段微側耳傾聽,清脆的嗓音依舊寒冰三尺:“若薇?”

她還沒死!

看著段微那狼狽的樣子,若薇回答道:“沒錯,是我!”

段微嗤笑:“你命可真大,這麽高的山崖都沒摔死你!”

聽他的口氣好像巴不得自己死一樣,若薇回以微笑:“這句話我也很想跟你說!”

段微不做聲了,他的手不斷的在四周摸索著,仿佛在找什麽東西。若薇知道他在找拴天鏈。

四周是一望無垠的雜草,被皚皚白雪覆蓋著,大地一片銀白。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

在這舉目無人的地方,若薇心底一片迷茫。

如果單憑她自己能走出去麽?暫且不說她是否受了傷,即便自己身體完好也不一定能活著出去。

“段微,我不想跟你打了!”若薇咬住牙根忍著疼痛看向他。

段微這個時候是看不見的,但是若薇的眼神依舊很真誠。若薇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再跟段微拚個你死我活,那無疑是最愚蠢的。現在她什麽都不想,隻想活著,她要去見自己的兒子!去找小河,然後帶著她們兩個過最好的生活!

帶著這個目標,若薇首次對段微服軟。

段微依舊麵無表情:“我將你拉下山崖,你不恨?”

“恨,但是我想活著,隻有活著才會有希望,相信你也一樣,不會輕易讓自己死去吧!”若薇淡淡的望著那片銀白,思緒惆悵,她後背的傷很重,現在半邊身體已經快要麻痹,再這樣耗下去,她怕自己會癱瘓。

那方段微凝眉深思,似乎在衡量若薇這句話中的誠意有多少,但不得不說,若薇剛剛那句話著實戳中了他的心事,他現在還不想死!

“你到底怎麽說?是繼續跟我拚個你死我活,還是相互扶持,走出這鬼地方!”若薇在旁催促道。

段微似笑非笑:“你說得對!”

“你答應了?”

“我為什麽不答應?”段微反問,衣袖拂過的地方赫然出現一灘鮮紅的痕跡。他身體微微一頓,一絲鮮紅的**從他嘴角溢出來。

若薇倒抽一口氣,段微的傷比她想象中要嚴重的多。

段微淡然的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漬,語氣是一成不變的冷漠:“不過我現在身受重傷需要醫治,如果要走出去,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那怎麽辦?”

“不怎麽辦!”段微撇頭,伸手在自己腳踝處摸索了一陣,哢嚓,那是骨頭的摩擦聲,響亮而清脆,若薇吃驚的看著段微的動作,他臉上表情極其淡然,仿佛那條腿不是他的,而是別人的。他接骨的手法也很獨特,先是將骨頭拉開,然後再接上,這無疑將痛苦增強數倍。

若薇在段微的臉上看到了一個字——狠。

段微不僅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這樣的人,連自己都不在乎的人,還能指望他在乎什麽呢?

段微臉上的表情稍微鬆弛開來了,若薇知道他已經將錯位的骨頭接好了。

“你有哪裏受傷?”段微側頭問道。

麵對他的疑問,若薇有些受寵若驚,不過想下也沒什麽,要想離開這裏,他們兩個首先要做的就是恢複健康。

“我後背很痛!可能擦破皮了!”

段微手撐住地麵,動作矯健的從地上翻騰起來,走到若薇身邊。

“讓我看看!”

若薇遲疑了一下,卻還是選擇讓段微查看。

他的醫術得師傅親傳,不像她對藥理一無所知。讓他看看總比她自己胡亂猜要好。

段微的手伸過來。

若薇感覺到那雙手隔著衣服在自己背後來回摩挲著,從後頸到脊椎,段微摸的十分仔細,臉上卻沒有一絲褻瀆,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在摸一件物件。

“啊——痛!”段微的手按在了她的脊椎處。若薇痛的差點跳起來。

段微縮回手:“可能錯位了!”

“什麽叫可能?”若薇驚悚的望著他。他的樣子根本不像在說笑。這令她十分懼怕,在現代,脊椎錯位可是要癱瘓的。怪不得她站不起來,難道說,她以後要坐輪椅了?

在若薇糾結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段微的手居然從她脖子裏伸進去了。

冰涼的掌心與她後背細膩的肌膚相貼,若薇打了個寒顫:“你幹什麽?”

“不要動!”段微蹲在她背後,一直手按住她的肩膀上,語氣帶著警告。

若薇本想反抗,卻發現段微伸進她衣服裏是為了更清楚的了解她的病情,原本的抗拒心理漸漸消弭下去,她坐直身體任由他為所欲為。

“這裏疼?”段微按壓了一下。

若薇搖搖頭:“這裏不疼!”

“那就好!”

“我有什麽問題麽?”若薇忍不住問道。她還不想成為一個癱子。

“你脊椎有些錯位,還有些瘀傷,不過這沒有什麽!”段微抽回手,淡然道。

若薇長長的舒口氣,這恐怕是她聽到的最好消息了。

可隨即,段微掌心猛地一用力,若薇瞪大雙眼:“啊——”

劇烈的疼痛從後背傳來,仿佛像一根鋼針紮進骨髓裏,令人痛不欲生。

“閉嘴!我在幫你接骨!這點痛都受不了,你如何走得出這蒼月牙!”

“嗚嗚——”若薇狠狠的咬住自己的手臂,將痛苦咽回去。哢嚓,仿佛鎖鏈交錯一般,段微滿意的收回手,站起來居高臨下:“好了!”

若薇顫抖著唇,在雪地裏動了動,剛剛還痛的不得了的後背如今除了皮肉上的酸痛之外,她現在活動自如。

若薇感激的看向段微,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合作,猶然記得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宮中,他們有過一段愉快的相處經曆。在地宮的時候,段微也如現在這樣,盡心盡力的為她療傷——雖然他上去後第一件事便是要掐死她。

“你不用感激我,我這麽做是有目的的!”

他殘忍無情、他喪盡天良、他陰險狡詐、他泯滅人性……可是他從來不會欺騙。

這便是他大遼皇族長孫的驕傲。

他治好她並不存在什麽道義,隻是等下要用她罷了。

經過了之前的種種,若薇已經基本上接受了段微這種‘利用’心態,他現在治好她,必定有所圖謀。

“你要我做什麽?”若薇平靜問道。

“我要你幫我找幾味藥材!”段微麵無表情道。

“我對藥材一無所知,你知道的,師傅從未教過我識別藥材,萬一……”她不是不想幫忙,隻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幫。要是采錯了,他現在又看不見,那不是自找苦吃?

“我教你!”段微打斷她的話。

若薇瞪大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卻聽段微繼續道:“我的五髒六腑受損,現在積血難祛,需要用草藥醫治,加上內功逼出淤血!”

“可我沒有內功!”

“我也會教你!”

“你教我?”若薇吃驚的看著他。

段微神色淡漠的看著前方,沒有焦距的銀眸仿佛一顆閃亮的透明寶石,熠熠生輝。

若薇曉得,他眼睛白天看不見,采藥對他來說簡直如同登天,而晚上天氣寒冷,白霜降下,那些草藥又會被雪掩埋,根本尋不得,要想找到那些草藥,隻能趁著白天積雪融化時去采摘。

“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采藥之時,我會慢慢的跟你說!”段微吐出一口白氣,淡漠道。

“恩!”這也是若薇的想法。

山崖不比山上日照正常,如今在他們頭頂上懸浮著一團久聚不散的霧氣,那霧氣厚厚的一層,將陽光擋住,這裏到了下午便如同黃昏,等到了黃昏時分,這裏便漆黑一片了。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趁天黑之前找到一個安身之處,要不然,他們會被凍死。

兩人走了一路,眼前依舊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沒有,別說人家,就連山洞都沒有一個。若薇有些喪氣:“不行,再這麽走下去,我們會耗盡體力而死的!”

段微側了側頭:“你不走,那隻有等死!你不想看見你兒子了?”

若薇咬咬牙,他說的對,如果繼續走下去還可能有機會,如果不走了,那就隻能等死。

段微聽見若薇重新站起來的聲音之後,忽然伸手點住了身體上的幾個穴位,若薇愣住了,段微封死自己的穴道,不讓血液肆意流走,這樣能節省下不少力量,這就好比將一根水管用繩子紮起來用以減緩水的流通速度一樣。

“如果猜得沒錯,前麵應該有一個巨大的山洞!”段微舉目眺望。

若薇大吃一驚:“你能看見了?”

“你聽風聲,如果同你所述這裏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風吹來的時候是直接而淩厲並伴著嗚嗚聲。但是現在風雖然急,卻不利,說明前方有阻隔,有山必定會有水,有水定然有被水衝刷出來的岩洞!”

段微簡單的分析著,若薇在一旁有些呆滯。

“誰說有山的地方一定會有水?”若薇有些稚氣的跟他叫板。

“你有沒有聞見四周的味道帶著點魚腥味?”

若薇使勁的嗅了嗅,果然,清冽冰冷的空氣中卻是帶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真的哎!”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恨段微恨的要死,卻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是個鬼才。他敏銳的觀察力令人吃驚,他的分析永遠那麽獨特,仿佛隻要有一絲風吹草動都能給他帶來他想要的信息,現在身處逆境,他的思維依舊清晰果斷,絲毫沒有被周圍的環境所幹擾。

這樣的人,真的是很可怕。

“若猜的不錯,這山崖下曾經應該是一條湍急的大河,因為河水改道所以幹涸了。”

若薇眯起眼,十分狐疑的看著他:“你的眼睛好了?”

這一次段微沒有回答她,大步的走向前。

果真不出他所料,走了半個時辰之後,前麵真的有一個高高聳立的雪峰,雪峰下有好幾個被湖水衝刷出來的岩洞。

若薇大喜:“真的有哎!”

段微站在她身後,迎著漸漸淡下去的晚霞,他微微一笑,璀璨無比。

而下一秒,他身體一晃,毫無預警的栽倒。

雪花飛濺,他仿佛倒在了一層棉絮裏。

若薇嚇了一跳,連忙撲過去瞧。

他之前摔下山崖,五髒六腑皆受重傷,如今長途跋涉走了這麽遠的路,暈倒是正常的。

等將段微拖到了山洞內,若薇捧著段微的腦袋來回搖晃:“段微,段微,你醒醒,不要睡!聽見沒有,不要睡!”

可是段微仿佛睡死了一樣,沒有任何反應。若薇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是比較有規律,這時,她發現段微手裏好像握著什麽,掰開來一看,發現是個藥瓶,塞子已經拔開了。

若薇端詳著藥瓶,再看黑暗中的那個人。

如果沒有猜錯,剛剛那個時候,他應該是想吃下這瓶藥的吧?雖然她不知道這瓶子裏到底裝了什麽藥,可從數量上看來,這種藥一定十分稀有,湊到鼻尖聞了聞,還有股淡淡的香氣。

若薇咬咬牙,從外麵弄了些積雪回來,用掌心將積雪融化,然後掰開他的嘴巴,將藥丸與雪水一起送進他口中。那藥丸做的十分精妙,遇水便化。

見段微吞下,若薇鬆口氣。

此時外麵的天已經黑了,洞內隻有他們兩個人,雖然山洞遮擋了外麵的寒風,但是冰冷的空氣還是令她冷的直打哆嗦。

若薇靠在段微身邊,她清晰的感覺到他的體溫越來越低,方才沒有發現,如今卻覺得躺在身邊的他好像死人一樣,若薇有些害怕,不斷的試探著他的鼻息。

這個時候,不管是仇人,還是敵人,在這無依無靠的荒原中,誰都不想一個人,段微無數次的害她,傷她,甚至想要殺她,但是此時,她卻一點不希望他死掉。

“段微,段微,你醒醒啊!”若薇不斷的用手拍打著他的臉,明明有呼吸,有心跳,卻跟死人一樣,這令她有些惶恐。

朦朦朧朧間,段微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一個七歲的孩子,他的父汗抱著他瘋狂的奔跑著,因為在他們身後是一群滅絕人性的大遼士兵,他們舉著刀,提著劍不顧一切的將他們逼上懸崖,帶頭的是他的大伯。

山崖盡頭,他的父汗無路可逃,隻得應戰。一個人的力量就算再怎麽強大,也無法抵禦數千人的刀刃。

僅僅七歲的男童親眼看著父汗被人一刀一刀的刺死,最後大伯手起刀落砍下父汗的頭顱,旁邊立刻有人用長矛將那顆頭顱刺穿高高的挑起。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呼嘯聲,一群人麵目猙獰的歡呼著,叫喊著。

而那個小男孩隻能呆呆的看著那死不瞑目的頭顱被人挑高,扔遠,終於,他不顧一切跑出草叢,去追趕那顆滾落的頭顱,然後寶貝似的緊緊抱在懷裏。

“大汗,小王子在這裏!”有人高叫。

立刻間有一群人朝他圍攏過來。

永遠不會忘記,當時那些人看他時,目光中交織的貪婪與淫邪。

小男孩的大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與他父汗如出一轍的容顏倒影著嗜血的殘忍。

“大汗,這小子長得如此細皮嫩肉,真想摸一把!”這句話說完,立刻引起大家猙獰的笑聲。

“你們跟我有功,這小子賞你們也無防!”

“太小怎麽玩?”人群中有人提出質疑。

“怎麽玩?哈哈,還用本汗教你麽?”

肮髒的器官在他麵前肆意的暴露著,淫邪的笑聲彼起彼伏,忽然,第一次嚐試滋味的士兵捂著下身,嚎叫起來:“他媽的,敢咬我!”

啪,一巴掌扇的小男孩在地上翻滾好幾圈。

新任遼國大汗低眉逼視著腳下的男童:“完顏段微,伺候好這些侍衛,本汗便把你父汗的頭顱還給你!”

……

“大汗,為何不殺了那小子?”

親眼目睹了剛剛明惠的一幕,大遼新任大汗揚起一抹冷笑:“本汗想知道,被這樣對待之後的人以後會有怎樣的作為!”

“大汗的意思……”

新任大汗輕蔑的看著躺在地上微弱喘息的孩童:“身為男子,被這麽多男人玩弄之後,還能指望他有什麽出息呢?”

“哈哈哈,大汗,幹脆將他賣入青樓,做個頭牌花郎也不錯,哈哈哈!如果完顏之都還活著,看見他兒子被人這麽對待,那該有多激動啊!哈哈哈!”

笑聲遠去,馬蹄聲遠去……一切的一切都已經遠去,小男孩默默的撐起身體,天空卻在此時下了瓢潑大雨,土地被雨水融化,小男孩麵無表情的挖開泥土,將那顆頭顱埋進去。

然後他默默的蹲在那個土堆旁邊,任由風吹雨打。

夢做到這裏,段微豁然坐起來。

冷汗順著額頭流下來,往日的屈辱席卷而來,曾經的一切曆曆在目……他永生永世都忘不了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麵孔。

------題外話------

這一章……我默默的上傳,然後再默默的走開……你們不要罵我!還有,今天我陪小喜到夫子廟玩,一下子忘了時間,所以傳晚了……親們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