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決賽
程瑾靠在車椅上，筆直的長腿無處安放，就這麽隨意搭在旁邊的空位上，他曲著手臂覆上眼睛，嘴邊的笑越來越大，徐天朗一開車門，就看到他這副可以去當車模的誘人模樣。
“看樣子談得不錯？”印象裏，程瑾在熒幕下很少這樣笑過。
“嗯，確定了一些事情。”他調整靠背坐直了些，襯衣的領口敞開，露出這一個多月訓練與健身塑造出的完美胸膛，白人司機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轉頭用英語給徐天朗說：“這麽帥的男人，你們國家肯定有不少女孩兒迷戀他吧？”
英語是這位知名經紀人的短板，他隻聽懂了什麽handsome、girls之類的單詞，麵上還不能表現出不懂的樣子，一臉正常地笑著點點頭，做出附和的樣子，徐天朗心下決定回國之後一定要好好補一下英語！
程瑾想給沈嬌打電話，想聽她的聲音，後來又想到明天是決賽的日子，她可能早早休息了，於是發了條短信，約她明晚見麵。
他想起馮指導說的那番話：“如果沈嬌喜歡你，那你不會影響她，在乒乓球麵前，她能放下一切她喜歡的。如果她愛你，那你更不會影響她，就算有人反對你們，她也會像守住中國隊的榮譽那樣，不顧一切把你守住的。”
決賽之日。
中國隊在冠軍的問題上再一次陷入內戰，這對球迷們來說是個甜蜜的負擔，他們既想中國隊贏，又想自己支持的球員捧得獎杯。場外的兩位解說早已習慣這樣的局麵，女解說員笑了笑，問旁邊的解說嘉賓：“誌合你認為這場比賽，如果陳思樂繼續保持上一局進攻的狀態，有沒有機會贏下沈嬌？”
楊誌和冷靜分析：“陳思樂今天打法和平時不太一樣，開場就進攻，有可能是覺得麵對沈嬌要以快取勝，先贏兩局，從氣勢上把對方壓住，後麵打心理戰。”
“前兩局陳思樂贏了，但是差距不大，我大概算了下，陳思樂放的幾個高球，百分之八十吧，都被沈嬌破了，後麵有得看。”
女解說附和：“中遠台是陳思樂的強項，對方要是扛得住，陳思樂估計要想想戰術了。”，她話鋒一轉，趁雙方暫停時又聊起場外的事：“不過沈嬌心理素質是真的好，我那天還和李向洋聊，他還在說王憲一在這方麵都要跟沈嬌學學，比賽的時候心無旁騖，也不想輸贏，就想怎麽把現在的這個球打好。”
沈嬌叫了個暫停，隨意抬手就著衣服擦了擦額上的汗，象牙白的膚色泛起類似沐浴後的潮紅，她站在場邊喝水，慢慢平穩呼吸，看台上的球迷跟著她微微起伏的胸口繃緊了神經，不要輸啊沈嬌！
“陳思樂打得還挺猛啊，大比分都二比零了，沈嬌這局再不追上來估計就懸了。”一個穿灰色短袖上衣的男生正和旁邊的人分析，他正後方戴著咖啡色鴨舌帽的男人碰了碰身邊安靜看球的男人，場館聲音有些嘈雜，他摘下一半口罩問對方：“沈嬌會不會輸啊？”
他身邊的人從進場開始就保持緘默，聽到問話，他稍微偏了偏頭，望過來的眼神淡然深邃，宛如一口古井波瀾不驚。
徐天朗感覺自討沒趣，他甚至腦補了一下程瑾剛才的眼神，仿佛在說：
沈嬌會輸？Are you kidding？
“這個暫停叫得好。”就在他以為程瑾不打算打理自己的時候，對方低沉的聲音從口罩裏傳來，“暫停前陳思樂都準備發球了，沈嬌一喊暫停，陳思樂的節奏就亂了。”
“暫停結束，她要開始翻盤了。”
他的目光從未離開場中央的紅衣少女，程瑾坐在觀眾席上，耳邊是斷斷續續的加油聲，他突然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一如初見沈嬌那天，她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隊員，但是卻在大比分三比零的情況下反超，贏了當時退役不久的世界冠軍吳靜。
對他來說，沈嬌有種吸引人的魅力，這種魅力是他不斷努力也得不到的，一個頂尖球員的天賦。
看台上突然爆發出一陣興奮的喊聲，徐天朗頗感意外，也被場內的氣氛帶動起來，有些激動地說：“我靠，這麽快就贏下一局了！”
他前麵的灰色短袖男生轉過頭來，眼神中有絲不屑，“要反超起碼也還有兩局，別高興得太早了兄弟。”
徐天朗第一次遇到有人跟他嗆聲，心裏頭那股不服輸的勁就出來了，他抬抬下巴，“沈嬌必勝！”
那人露出關愛智障的眼光，無語地轉回去了，徐天朗氣得大吼：“沈嬌加油！我永遠支持你！為你打call！”
吼完他覺得心裏舒暢了些，徐天朗有些得意，混娛樂圈還是有好處的，比如為偶像加油從來不會輸。
程瑾似笑非笑的目光朝他看過來，“你再這樣，以後不帶你出來看球了。”
場上的兩人已經來到決勝局，場上比分9:7，沈嬌領先，女解說聲音高昂：“陳思樂在大比分占優的情況下被沈嬌反超，這個球不拿下的話就要進入賽點了！”
“好球——”
“沈嬌反手側擰，吃下陳思樂的進攻！比分10:7！還有一個球！”
“沈嬌居然放高球了！中遠台是陳思樂的強項啊！哎？沈嬌突然近台？”女解說還沒來得及說下半截話，就聽到球迷們的慶祝聲，她趕緊讓導播切慢鏡頭，看到沈嬌突然左側方上前，幹脆利落地將陳思樂回過來的球打到了對麵的球台邊緣，陳思樂為了接高球站得有些遠，幾秒的時間，足夠乒乓球從球台上彈出落地。
“觀眾朋友們，您現在收看的乒乓球洛杉磯公開賽女子單打比賽剛剛結束了，中國隊的 沈嬌獲得此次公開賽的冠軍，亞軍同樣由中國隊的陳思樂摘得，恭喜沈嬌，恭喜陳思樂！”
場館中響起一片掌聲，徐天朗跟著眾人鼓掌，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看一場球賽，難免心潮起伏，身邊的人卻突然起身，他不解地看著程瑾：“還有頒獎典禮呢！”
“回去換衣服。”程瑾站在過道上，黑玉般的頭發有著淡淡的光澤，雖然戴著偌大的黑色口罩，但露出來的眉眼和半截高挺的鼻梁還是讓不少女孩兒頻頻回望。
徐天朗反應過來這位影帝今天的重頭戲馬上要開始了，他埋頭跟上去，搭上對方骨骼分明的肩膀，笑道：“看來表白這種事，放到每個人身上都緊張。”
他回頭看向通道口照進來的刺眼燈光，球迷們的歡呼和慶祝還在繼續，隔著寬厚的牆壁隱隱傳來，這些東西，是不是程瑾曾經憧憬過的未來？
程瑾走在前麵，背影漸漸籠罩在陰影裏。
徐天朗笑了笑，他現在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這種未來吧。
一連串的頒獎儀式和采訪結束，沈嬌放鬆下來，才感覺到有些疲憊。陳思樂脖子上掛著條毛巾走進來，清爽的短發被她揉得有些亂，她已經換了球衣，踩著雙人字拖撲到了沙發上，然後陷進去不動了。
隊員間的默契大概是在賽後不會再提輸贏，過了幾分鍾，陳思樂轉過半張臉，嘴巴被臉頰上的肉擠得凸出來一塊，配上她淡色的眉毛，看起有點可愛。
“馮指導說你晚上有事，不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她像是自言自語，“你在洛杉磯有什麽熟人呢？”
沈嬌輕輕動了動嘴唇，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她不知道該怎樣和隊友解釋，晚上約她的人是程瑾，其實連她自己也想不太明白。
或許像他那天發來的消息一樣，這隻是朋友之間的一場聚會？
她發覺自己好像越來越重視程瑾了，重視到連他現在發來的一句話都要做閱讀理解，這種狀態不知道是好是壞。
“一個很久不見的朋友，碰到了就聚一聚。”沈嬌笑了笑，她編成辮子的長發放了下來，帶著微微卷曲的弧度散在肩上，她伸手將一縷發絲勾到耳後，黑發貼著她柔順的臉頰線條，露出一股讓人心動的柔軟。
陳思樂看著此情此景，一股八卦的衝動湧了上來，隻是沈嬌的電話鈴聲響得太快，打斷了她接下來的發言。
“喂？”
“恭喜，又拿了一個冠軍。”電話那頭的人心情不錯。
沈嬌聽出來他的聲音，也帶了點笑，“你怎麽到這邊來了？”
“剛好有假期，出來散散心。”楚顏攪了攪麵前的咖啡，一雙桃花眼被氤氳的熱氣擋住，眼底的情緒似有似無，“我去看你比賽了，你沒看見我？”
沈嬌扶額，無奈地說：“場館那麽多人，你當我千裏眼嗎？”
楚顏低聲笑了笑，“不開玩笑了，晚上出來吃飯，冠軍給教練請個假，教練應該不會不通融吧。”
“我晚上約了人，回國我請你吃飯。”她看了下時間，準備掛電話，哪知楚顏語氣陡轉直下，生冷地問：“約了誰？程瑾？”
沈嬌一時僵在那裏，“你怎麽知道的？”
許是覺得自己剛才反應太大，楚顏輕咳了一聲，收起了語氣中的那些利刺，“今天在觀眾席上看到他了，他約你做什麽？單純吃飯？”
“應該吧……我要換衣服出門了，今天先掛了吧。”
“我送你過去，你一個人，英語那麽差，也不好打車。”他招來服務員準備買單，沈嬌又在電話那邊說了什麽，楚顏沒怎麽聽進去，嘴角勾起一個銳利的弧度，緩緩說：“那些想拍你的體育記者早就在外麵候著你了，你想過他們拍到你和程瑾會是什麽後果嗎？”
“或者說，娛記會非常高興看到你和程瑾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