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那年那日
暑假結束後，C市一中操場終於修葺完工。
高二分班結束後，新的塑膠跑道迎來了新學期的第一次課間跑操。
負責跑操的體育老師今天沒來，代替他的是一個高三年級的男生。
裴今今的位置在方陣第一排最末尾一個，隔了老遠就注意到了男生。他個子很高留著寸頭，穿著黑色T恤，戴著紅袖章，站在1號出入口的位置一個個記錄班級和圈數，看起來陽光帥氣，裴今今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似乎注意到裴今今的視線，在裴今今即將跑過他身旁時，那個男生微微側頭，衝她揚唇一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燦爛的笑容一下子擊中了裴今今，她第一次體會到小說中形容的“小鹿亂撞”是什麽感覺。不，更準確一點說，她的心中不是“小鹿在亂撞”，而是“萬馬在奔騰”。
心動來得猝不及防。
回教室的途中，裴今今捂住自己的小心髒，一連感歎了無數句：“他好帥哦！”
和裴今今一塊同行的女生林巧和她是初中同學，聞言不禁點評：“帥嗎？很普通啊，你確定你的心跳過速不是長時間缺乏鍛煉引起的？我還是覺得你哥更好看一點。”
“你說裴宵？”
裴今今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秒他的臉，嫌惡地搖搖頭：“他就算了吧，你可別被他的外表給蒙騙了。”
林巧同學雙手合十滿臉憧憬：“你哥他氣質斯斯文文的，人也好相處，簡直就是完美的代言人！”
“就他？他哪有什麽氣質？”
裴今今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用了四個字總結裴宵：“斯文敗類！”
暗戀這種小心思怎麽也掩藏不住。
裴今今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通過各種途徑打聽到了那個男生的信息。
他名叫肖衡，是理科班的，雖然成績吊車尾，但人講義氣很有正義感，所以朋友兄弟一大群。聽說他上個學期因為見義勇為救出落水小孩，還被市裏表彰了。
越是打聽裴今今越是心生崇拜，同時忍不住在心裏嫌棄裴宵，換作是他，肯定做不來這樣無私的舉動。
可惜的是，她一直沒有機會認識肖衡。
直到某天的晚自習，才終於有了契機。
上課前，裴今今旁敲側擊地打聽到肖衡去醫務室吊水了，似乎是吃錯東西食物中毒了，估計整個晚自習都得耗在那兒。
林巧同學遞字條給裴今今出主意：“你要是真想認識肖衡，可以趁這個機會過去找他呀，送個水遞個零食，再說上幾句關心的話，他肯定會對你印象深刻的。”
裴今今沒有過主動搭訕的經驗，打算全權聽從林巧的指揮。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裴今今帶上早上出門時裴宵買給她的一盒草莓，匆匆往醫務室跑，打算借花獻佛。
醫務室裏人挺多，除了真正身體不舒服的外，還有好幾個翹了課死皮賴臉來這裏看電視、嗑瓜子、蹭空調的男生。
裴今今抱著那盒草莓往裏頭張望，很快找到了肖衡的身影，他一邊嗑瓜子，一邊和身旁同在吊水的男生說話。
裴今今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坐在肖衡旁邊的男生忽然轉過臉來。
那人唇邊那抹戲謔的笑，裴今今怎麽也不可能認錯——裴宵。
裴今今笑容頓時凝固，她深吸一口氣，轉頭就往外走，可裴宵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他喊她名字：“裴今今。”
他聲音不大，可整個醫務室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不少人好奇地朝門口望過來。
學校裏的男生大多不守規矩，不肯穿校服，整個醫務室裏除了她以外，隻有裴宵穿著白色的夏季校服，在一眾五顏六色的T恤裏與眾不同。
他微微抬眉，招手示意她過來。
裴今今腹誹他裝模作樣，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他跟前。
裴宵：“你怎麽過來了？”
身旁的肖衡好奇地打量裴今今。
計劃被打亂，裴今今憤憤地瞥裴宵一眼：“我還想問呢，你怎麽會在這裏？”
裴宵轉頭示意身旁的肖衡，沒好氣地說：“食物中毒。”
一旁的肖衡厚著臉皮咧嘴一笑。
裴今今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好不容易找著的暗戀對象和裴宵不僅認識，並且看起來關係很好。
裴宵牢牢盯住裴今今的表情，又重複：“你來做什麽？不舒服？”
“我……”
裴宵皺眉道：“哪裏不舒服？”
裴今今支吾了一陣，有一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
“我沒有哪裏不舒服……”
“過來。”
裴今今瞪他兩眼，老老實實地彎腰湊過去，嘴裏還在不滿地抱怨：“你又不是醫生，你又不會看病。”
裴宵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半秒後鬆開：“沒發燒。”
裴今今說：“我又沒說我生病了，我是來看望同學的。”
裴宵皺眉道：“看望同學？”
裴今今清了清嗓子，情不自禁地往肖衡的方向瞄了一眼。
裴宵頓時了然，他也不著痕跡地瞟了肖衡一眼，目光微微一沉。
肖衡是個聰明人，看看裴宵又望望裴今今，注意到他們倆之間詭異的氣氛，拎起自己的吊瓶起身：“你們先聊，我出去打個電話。”
裴宵的視線落到裴今今懷裏那盒草莓上，他臉色更加不對勁：“這是我給你買的吧？”
裴今今捂緊自己的草莓：“是又怎麽樣？你已經給我了，它現在是我的了。”
裴宵笑了一下，被她氣得頭疼。
見裴宵笑，裴今今更覺毛骨悚然，準備溜之大吉：“快上課了，我要回去了。”
“你等等。”
裴宵示意裴今今在原本肖衡坐著的椅子上坐下。
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和裴今今說清楚，在她坐下後，開門見山地問：“你喜歡肖衡？”
裴今今的臉瞬間漲紅了：“你胡說什麽呢，我才不喜歡他。”
裴宵徑直問：“你喜歡他什麽？”
知道自己瞞不過裴宵，裴今今隻好承認：“長得帥……”
裴宵的嘴角很輕地撇了一下，眼中嫌棄的情緒展露無遺：“膚淺。”
頓了兩秒，裴宵皺緊眉頭：“我不帥嗎？”
裴今今聞言抬眼心不在焉地打量他，答案很敷衍：“一般吧。”
裴宵又笑了一下，決定好好跟她講道理：“裴今今，你現在是高中生，應該把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
裴今今反駁：“我學習挺好的。”
“哦？不知道馮阿姨是不是這麽想的。”
這意味深長的話落在裴今今耳裏，分明就是在威脅。
“你要跟我媽告狀？”
裴宵沒否認也沒承認，不緊不慢地說：“看你表現了。”
裴今今在心裏默默地將裴宵罵了無數遍，憋著一股氣不甘心地答應：“知道了。”
看裴今今還是不時往肖衡離開的方向瞄，裴宵微抬下巴：“你知道他去跟誰打電話了嗎？”
“誰？”
裴宵徹底掐滅她的小心思：“和他的青梅竹馬。”
他彎唇一笑：“你就死心吧。”
上課鈴響起，裴今今懶得再跟裴宵多說，起身走人。
裴宵又喊住她：“等等。”
裴今今惱怒：“你還想說什麽？”
裴宵伸出沒打針的那隻手，微一挑眉：“那盒草莓，我沒收了。”
裴今今把草莓塞到他懷裏，氣衝衝地瞪他：“吃吃吃，撐死你！”
裴今今衝出醫務室的時候，肖衡正好打完電話走進來，差點被她撞倒。
肖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示意門外：“就是她？”
裴宵點了一下頭。
肖衡望向裴宵的目光多了一絲同情：“前路漫漫，你多珍重。”
他瞄中一顆水嫩多汁的草莓，剛要下手，裴宵一把拍開了他的爪子，冷冷地說了一句：“不許碰。”
肖衡嗤一聲，悻悻說：“真小氣。”
裴今今從後門溜進教室，所幸班主任還沒來。
過了幾分鍾，林巧的小字條遞了過來：
“怎麽樣？成功了嗎？草莓給他了？去了這麽久，看來有戲！”
裴今今給她回了五個字：
“徹底沒戲了。”
都怪裴宵，害她跟她的暗戀對象連話都沒說上一句。
裴宵真是……討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