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撥動心弦的人
大一下學期。
裴今今搬回了寢室，三人重新住在了一塊，有說不完的話。
喬真帶了許多零食過來，旺旺雪餅、徐福記棒棒糖、樂事薯片、無窮雞腿、衛龍魔芋爽等，鋪了滿滿一地板。
“都是我年前買的，我爸怕我吃多了長蛀牙，全給我藏起來了，快開學才還給我，讓我分給你們吃。真是的，我都多大了！”
她一邊吐槽，一邊分了四分之一給裴今今，再分了四分之一給鄭文枝，還給自己留了四分之一，還剩一份，是給鬱持風帶的，她將其裝進了大大的禮物盒裏，想要找個機會給他。
同時，她琢磨著，想找個機會跟鬱持風正式表白。
晚上關燈睡覺，喬真翻來覆去老半天睡不著，她小聲地呼喚：“今今，文枝，你們睡了嗎？”
裴今今縮在被窩裏，在跟裴宵發消息。裴宵告訴她過幾天是楊愉的生日，楊愉想要邀請她們全寢參加，她回複說要問一問大家的意見。
聞言，她從被窩裏探出頭：“還沒呢。”
鄭文枝脫口而出的是英文：“I can't sleep！”
頓了頓，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剛剛在默背英語文章呢。”
她上學期過了英語四級，現在正在為六級做準備。
寢室臥談會正式開始。
喬真笑嘻嘻地開了鄭文枝幾句玩笑，然後才直入主題：“你們覺得，表白的時候送零食給鬱學長，他會不會覺得我幼稚啊？”
說起來，這是她第一次送鬱持風禮物。在她的印象裏，送給愛慕的人禮物，不應該是鮮花巧克力，名牌裝飾品之類的嗎？作為追星少女，她經常參與偶像生日應援，送的全是衣服、帽子、墨鏡等生活必需品。
她苦惱地問小姐妹們：“而且他在健身，給他送零食是不是不太好？”
“吃不吃是一回事，送不送是另一回事，這是你的心意。”裴今今安撫喬真，“你這麽可愛，他肯定不會覺得你幼稚的。”
喬真：“總感覺可愛是傻的意思……”
“當然不是了，可愛是誇人等級中最高級的詞匯。”裴今今解釋，“誇你可愛就是說你討人喜歡的意思。”
喬真問：“裴宵學長也誇過你可愛嗎？”
裴今今手一抖，手機差點砸到自己臉上。她印象中裴宵隻會嘲笑自己，說不出這麽肉麻的誇讚。
“那倒沒有。”
鄭文枝也說：“如果是我收到這麽多禮物，我一定會把它們全吃光的。”
喬真又問：“那我什麽時候送給鬱學長比較好？是不是選個良辰吉日比較好？”
裴今今說：“正好過幾天是楊愉學長的生日，楊愉邀請我們參加，鬱學長肯定也會去，你可以那個時候拿給他。”
“好主意！”
裴今今問鄭文枝：“文枝，你來嗎？楊愉學長的生日會。”
鄭文枝思忖了一陣：“來，當然要見證真真的這一重要時刻。”
喬真歡呼：“你們最好了！”
想了想，裴今今給裴宵發消息：“你記得我媽最好的朋友蘇阿姨嗎？她來我們家做過客的。那個時候我念小學六年級，正在為“六一”兒童節準備雙簧表演，本該和我一塊排練的女生臨時有事來不了，你答應幫我排練，我坐在前麵做動作，你躲在我身後說話。看到有客人來了，你故意搗亂，不按台本來，反而背起了課文，害得我出糗，氣得我不停追著你打……排練不順利，後來我的節目果然被刷下來了。”
要知道，節目表演的第一名可以獲得兩張水上樂園的月票，可吸引人了。
裴宵似乎在打遊戲，回過來的是語音，裴今今插上耳機聽他的聲音：“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裴今今拐彎抹角地問：“你還記得那天蘇阿姨是怎麽形容我的嗎？”
蘇阿姨是個藝術家，經常背著相機滿世界跑，性格高冷又古怪，那天卻被他們逗樂，說他們是一對活寶，還破天荒地誇她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小姑娘，她開心了好長一段時間。
裴宵似乎在笑，他可能已經不記得了：“說你是個大傻子？”
裴今今憤憤：“你才是大傻子。算了，不跟你說了，我要睡了。”
等了一會兒，裴宵才不緊不慢地發過來一句語音，嗓音溫柔和緩：“好了，天底下最可愛的小姑娘，晚安。”
語音裏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楊愉憋屈的怒吼：“打遊戲呢，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中途停下來！求你了！嚶嚶嚶！”
裴今今心滿意足了。
她放下手機，閉上眼睛，和寢室裏的各位說：“明天還得早起上課，睡啦睡啦。”
鄭文枝翻了個身：“晚安。”
喬真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早已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周五下午最後一堂課前，曹麟抱著幾瓶飲料興奮地跑進教室，把自己得知的最新消息告訴大家。
“你們有聽說嗎？下個月學校要舉辦校園音樂節了。”
喬真頭也不抬，專心地跟手機裏的小遊戲“跳一跳”做鬥爭：“沒聽說。”
鄭文枝察覺到他的興奮：“你要參加？”
曹麟躍躍欲試：“到我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裴今今樂了：“你打算當眾展示你美妙的歌喉嗎？你確定不會把觀眾全嚇走？”
喬真這局輸了，抬頭接過裴今今的話茬：“還是說你要展示你動人的舞姿？音樂節光跳舞應該不行吧？”
曹麟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做文縐縐狀：“非也非也。”
鄭文枝：“說人話。”
曹麟卻故意賣關子：“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下午的課程結束，裴今今作別了小姐妹們，一個人往育英院的方向走。
她還有部分生活用品放在裴宵那兒，打算這個時候去取。
走出學校側門前，正好看到了幾個男生在宣傳欄上張貼音樂節的海報，她好奇地湊上去看了兩眼。
音樂節由校園電視台主辦，活動報名截止時間是月底。音樂節不限風格不限種類，隻要會一門樂器便能上台，由校園電視台評委和現場觀眾投出的前三名分別獲得最具人氣獎、最受歡迎獎和最受喜愛獎，獎項名稱雖然差不多，但獎品差距挺大。
裴今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裴宵，裴宵會彈奏低音提琴，如果他參賽的話，奪得最受喜愛獎肯定不是問題。
說起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裴宵彈奏低音提琴了。
走到門口便聞到一陣香味。
裴今今吸吸鼻子：“好香啊，你們在煮東西？”
開門的楊愉側身讓她進去，不忘推銷一句：“這可是我從家裏帶來的正宗四川火鍋底料，聞起來香，吃起來更香。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走過路過您可千萬不要錯過了！”
鬱持風把火鍋從廚房裏端出來：“我舅舅從內蒙給我寄了一大塊羊腿，所以今晚吃羊肉火鍋，你來得很巧。”
裴宵早早落座，分了一雙筷子給她：“趕緊坐過來吃。”
裴今今當然不客氣，道了一聲謝，接過筷子坐在了裴宵身旁。
她跟裴宵說起校園音樂節的事，裴宵卻說：“我不想參加。”
“為什麽？展示自己的大好機會。”
“我展示自己的機會夠多了。”頓了頓，裴宵慢悠悠地抬眼瞅她，“我這麽優秀，你是真不怕我多幾個追求者。”
楊愉嘻嘻笑：“說到追求者，大一那個溫盈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裴宵還沒開口，裴今今便皺起眉：“誰呀？”
楊愉興致勃勃地解釋給她聽：“溫盈，大一的，也是計算機係的，裴宵的追求者，挺漂亮一小姑娘，老跟在裴宵身後‘學長學長’地叫。”
溫盈，一聽名字就穩贏。
裴今今眉頭皺得更緊：“我怎麽沒見過？”
鬱持風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裴宵的表情，有意推波助瀾：“她知道我們的課表，一般是下課的時候來找裴宵，向他請教一些專業方麵的問題，你見不到也正常。”
楊愉越說越起勁：“那個小姑娘說是對裴宵一見鍾情，就去年運動會的時候，這半年來追得可猛了！”
裴今今臉色微變。
鬱持風笑了笑：“倒也沒有這麽誇張，裴宵從沒有過回應就是了。”
“可是……”楊愉還想再說。
裴宵夾了一筷子辣椒給楊愉，臉上沒什麽表情：“你怎麽話這麽多？”
楊愉隻好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嘴裏嘟嘟囔囔：“我這不是好奇嘛，誰讓你的感情生活神神秘秘的。”
裴宵夾了一大筷羊肉給裴今今，似乎並不想談溫盈這個人：“你不會又看上獎品了吧？”
裴今今在出神：“什麽？”
“音樂節的獎品，”裴宵睨她一眼，開玩笑說，“是不是它豐盛的獎品吸引了你？”
“才沒有。”裴今今沒什麽心思開玩笑，還在想剛才楊愉的話，她低頭將碗裏的羊肉搗碎，忽然覺得火辣的火鍋寡淡無味了，“我隻是覺得這個比賽挺適合你的。”
裴宵點了下頭，依然沒什麽興趣。
裴今今隻能表示可惜。
這不是她第一次知道裴宵有追求者。
從小到大裴宵的追求者多如牛毛數也數不清，尤其是高中的時候，她代吃的巧克力讓她胖了三斤。那個年紀的女孩春心萌動得快，消得也快。麵對找上門來的告白者，裴宵除了簡單回複一句“請以學業為重”外，從不給多餘的回應。
她們即便真心喜歡，也鮮會長久堅持。
所以裴今今從不放在心上。
隻有一個女生是不同的。
她是高二下學期轉學過來的，聽說她在原來的學校就是個“扛把子”，名聲不太好。因為一次偶然，碰到了來他們學校交流學習的裴宵，便吵著鬧著要轉過來。
女生的具體相貌在記憶中模糊了，裴今今隻依稀記得她姓黃。
那個時候每天的第八節課下課，校園廣播裏都會播放當下流行的小甜歌，不少人隱晦地借用歌曲表白。其中最火最常被點的是那首：“天空好想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
黃姓女生指名道姓地給裴宵點播了這首歌，還在廣播裏大喊：“裴宵，我好想住你隔壁！”
這首歌本是男生唱給女生的，由她說出口卻氣勢十足。
整個學校都聽到了，在教室裏偷偷看愛情小說的裴今今也聽到了黃姓女生的表白宣言。她默默想，自己沒有住裴宵隔壁，自己和他住在一個家裏。
她忽然很有危機感。
黃姓女生大張旗鼓的表白根本沒有被裴宵放在眼裏，如同石沉大海。
黃姓女生打聽到裴今今的存在，氣勢洶洶地來找她：“幫我告訴裴宵，我想和他做朋友。”
按平時，裴今今都是笑眯眯地接過信，然後說自己一定把話帶到。
可那天她不知道從哪兒吃了熊心豹子膽，對那個黃姓女生說：“裴宵不會給你回應的。”
黃姓女生臉一沉，手掌一抬似乎要打裴今今，嚇得裴今今閉上了眼睛。可她的手揚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她忍住了：“你是他妹妹，我不跟你計較。”
黃姓女生沒有機會和裴宵說話，一整天都在裴今今身邊徘徊，挽著她陪著她去小賣部。在通往衛生間的路上堵她，向她打聽裴宵的愛好，希望通過她讓裴宵了解自己的心意。
過度的熱情讓裴今今不堪其擾。
終於，在那天晚自習下課後，黃姓女生如願以償地見到了裴宵。
南方的冬天是濕冷的，一旦穿少了衣服便刺骨地冷。裴今今出教室出得匆忙，忘了戴圍巾，果不其然，被站在校門口等待的裴宵數落了一頓。
好不容易見到裴宵，黃姓女生覺得大有希望，甩開裴今今的手臂，主動上前自我介紹：“裴宵，你還記得我嗎？上學期的時候，你去我們學校演講，還是我給你獻的花……”
優等生裴宵極少會對人冷臉，可那天蕭瑟的寒風都沒他看她的眼神涼。
隻淡淡瞥了一眼，他目光便重新落在裴今今身上：“她騷擾你了？”
黃姓女生一愣，覺得他不像自己印象中那個溫柔和煦又耐心的少年，她替自己辯解：“我找不著你，所以才……”
裴宵微皺著眉問裴今今：“就是她打了你？”
裴今今搖搖頭，不知道他從哪裏聽來的傳聞。
“她沒有打我。”
黃姓女生急急地說：“我沒有打她，她是你妹妹，我怎麽可能打她呢？”
裴宵點了下頭，把自己的圍巾拆下來給裴今今係上，語氣如常地叮囑她：“以後不要和陌生人玩。”
公交車到站，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
他完全把她當成了透明人。
黃姓女生沉默了。
裴宵一共說了三句話。
沒有一句是對她說的，可句句都是在推開她、拒絕她。
那個時候黃姓女生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裴宵態度會這麽冷淡？直到很久之後她才想通，裴今今是他的底線，是他的逆鱗，碰不得摸不得。
上了公交車，裴今今扭頭透過玻璃窗看黃姓女生，卻見她還站在原地，眼神仍然固執地落在裴宵的背影上。
裴今今忽然覺得她有點兒可憐。
喜歡是沒有錯的，不喜歡也沒有錯。
音樂節報名的最後一天正好就是楊愉的生日。
曹麟給自己報了名，在小姐妹的逼問下，才承認自己小學的時候開始學琵琶，差一點就走藝術生路線了，一直沒有機會在大家麵前展示出來。
曹麟揚揚得意：“我可是音樂全能型人才，不然當初周斐能找我加入T5？在大家的印象裏，琵琶是女生彈奏的樂器，我偏要扭轉這種刻板印象。”
裴今今給他鼓掌：“行啊你，深藏不露。”
曹麟說：“大一開學的時候，我本想加入社團的，可學校有小提琴社、鋼琴社、古琴社，甚至二胡社都有，就是沒有琵琶社，這不是欺負人嗎？”
喬真給他提意見：“你大二的時候可以創立一個琵琶社。”
曹麟眼睛一亮：“還有這種操作？”
裴今今說：“你可以去問問楊愉學長，讓他給你指點迷津，他們‘黑客帝國’有的是經驗。”
鄭文枝接話：“就他們社團的成員人數來看，恐怕有的不是經驗，而是教訓。”
幾個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夜晚降臨前，他們四個合夥買了個蛋糕，一齊去往楊愉說的地址。
人家過生日都是吃飯唱K一條龍服務，楊愉倒好，請大家蒸桑拿。
到了地方，四人順著指引找到休息區，大家都在。
他們幾個一個接一個地祝楊愉生日快樂，曹麟作為代表，給楊愉送上蛋糕。楊愉接過蛋糕，嘴上卻假客氣：“讓你們破費了，這多不好意思啊。”
裴宵拆台：“他的意思是你們送得不合他心意，讓你們拿去退了。”
楊愉一把抱住蛋糕盒子：“送得好，誰說不合心意了？我就愛吃蛋糕，誰敢退我跟誰急。”
大家都笑了。
蛋糕不好拿進桑拿房，幹脆吃完再進去。
吹滅蠟燭許完願後，楊愉把切蛋糕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了他最信賴最崇拜的裴宵。
裴今今在一旁幫著把熄滅的蠟燭取出來。
她把曹麟參賽的事情告訴了裴宵，再次試探裴宵的態度。
裴宵挑眉：“裴今今，你知道把低音提琴從家裏運過來有多不容易嗎？”
“可以向樂器行借呀。”
裴宵很傲嬌：“我隻用得慣自己的。”
“那好吧……”
裴宵切好蛋糕，饒有興致地抬眸看她：“你為什麽這麽希望我參賽？”
“倒不是希望你參賽……”裴今今停頓兩秒，幫著把盤子遞給裴宵，“隻是，我好久好久沒聽過你彈琴了。”
裴宵幾乎是全能的，他專業成績突出，運動細胞發達，聽楊愉說過，遊戲打得也很不錯。
每個他都很優秀，可她最想看到的，是那個在舞台上發光發亮的他。
喬真找到鬱持風，在他旁邊的空椅上坐下，她把一直提在手裏的另一個禮盒遞給他。
“鬱學長，這是我送給你的。”
鬱持風怔了怔：“給我的？”
喬真把禮盒蓋打開，一一展示給他看：“這是我最愛吃的仙貝和QQ糖，QQ糖是我最愛的菠蘿味。這個飲料是日本進口的，水蜜桃味的特別好喝……不知道你愛吃什麽，所以給你帶的全是我喜歡的口味。”她把禮物盒一推，全部塞到他懷裏，“你挑喜歡的吃吧。”
鬱持風有些驚訝，半晌，他彎唇：“謝謝你。”
喬真臉頰微紅：“不用跟我客氣，吃了我的零食，你就是我的人了。”
看她期待的模樣，鬱持風笑意忽然斂了斂，表情微微嚴肅，語氣中也帶了點歉意：“謝謝你真真，零食我收下了，以後你可以不用再送了。”
喬真微微睜大眼睛：“為什麽啊？”
鬱持風卻沒有直言，他移開目光：“我已經收到你的心意了，我很感謝。”
喬真撇撇嘴：“我知道了。”
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人家已經委婉拒絕了，她準備好的表白自然無從開口。
楊愉注意到他們那邊的動靜，卻沒聽見他們的對話，不滿地指出：“到底是持風生日，還是我生日啊？為什麽他額外收到了禮物？我呢？”
曹麟趁機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到他的臉上：“在這兒呢！”
楊愉反應過來，口中罵罵咧咧的，順手也抓了一把奶油，轉頭去抓曹麟報仇。
還擊的過程中殃及了不少無辜，最後幹脆來了一場奶油大戰。喬真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大家的情緒，強打精神加入大戰。
直到晚上回了寢室，她才大哭了一場，覺得自己向往已久的愛情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後來她才從楊愉口中聽說，因為上一段戀情無疾而終，鬱持風隱隱有些抗拒主動向他示好的女生。他不止拒絕了她，還拒絕了所有主動向他靠近的人。
所有她以為的好感其實隻是他的溫柔罷了，是他不想傷害她。
她想，或許隻是她一廂情願。
為期三天的校園音樂節在萬眾期待中如火如荼地展開。
地點設在南操場，四麵都是看台，場麵堪比演唱會。
有獎就是比賽，有獎就有競爭，參賽的每個人都鉚足了勁。曹麟是最後一天上台表演，他彈奏了一曲《十麵埋伏》，贏得滿堂喝彩，裴今今等人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下一個節目是搖滾表演，主持人報了幾個名字後，四個男生和一個女生拿著樂器依次走上台來。
裴今今覺得其中一個名字耳熟，仔細一想，意識到那個名字前段時間自己聽到過。
溫盈，裴宵的追求者。
溫盈組了一支樂隊，擔任主唱。她笑起來臉上有酒窩，甜甜的。她穿著吊帶和熱褲，身材很好，打扮得很時尚，活得多姿多彩。
裴今今頓時生出挫敗感來。
如果她是裴宵，她大概會對溫盈動心。
全部表演結束時已經接近晚上八點了，獎項次日才會公布。
投完票後，喬真和鄭文枝似乎在密謀著什麽，找借口先走了。裴宵提前約了裴今今，說有事找她，此時正在外頭等她。
從出入口出來，裴今今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麵前。
冬末春初，溫度在漸漸提升，不少愛美的女生早早換上了短衣短裙。裴今今怕冷，寧可熱著也不願意凍著，仍然穿著溫暖舒服的毛衣。
她注意到，今晚的裴宵居然穿了一件白色襯衣，配上黑色西褲，打扮得很正式，帥氣的模樣讓不少人注目。
他笑望著她：“音樂節好玩嗎？”
裴今今點點頭，然後又搖頭：“還行吧，曹麟的節目還不錯，其他人的馬馬虎虎吧。”一頓，她不甘心地說，“主要是沒你的節目。”
裴宵笑意加深。
她忍不住開口問：“你今天是有約會嗎？穿成這樣？”
裴宵居然承認了：“對啊。”
“和誰？”
裴宵的答案一如既往地不正經：“和很久不見的愛人。”
裴今今試探性地開口：“對了，我今天看到溫盈了。”
“誰？”他對這個名字並無印象。
裴今今補充：“溫盈，你的追求者呀，你不記得她的名字嗎？”
裴宵神色如常：“全校那麽多人，如果個個都要記，怎麽記得過來？”
裴今今提醒他：“就是上次，我們在你家煮火鍋的時候，楊愉學長提到的那個人。楊愉學長還說她經常跟在你身後‘學長學長’地叫，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你。”
裴宵似乎有了點印象：“好像是有這麽個人。”
“什麽叫好像啊……明明就是有這麽個人。”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語氣在微微泛酸，“她組建了一支樂隊，好像在學校裏挺出名的，她上場的時候，全場的歡呼聲最大，他們樂隊今天唱的歌也特別燃……”
她還要繼續說，裴宵卻笑了一下：“無關緊要的人有什麽好說的？”
裴今今微怔，果真閉口不再說溫盈。不是他不想談，而是真的沒放在心上，那她也無須在意。
裴宵拍拍她的頭，示意她跟上：“走了。”
跟著裴宵走到彩虹樓樓下，裴今今才後知後覺：“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麽？”
裴宵沒答話，領著她徑直往一樓的紫色劇場走。
這個時候樓裏沒人，到處空****的，風從某個沒關緊的窗戶裏溜進來，刮出奇異的聲響。
裴今今心中警惕：“你有沒有聽說過校園怪談？”
“什麽校園怪談？”裴宵側頭看她一眼。
“就是校園靈異事件，這種事件通常發生在晚上空**無人的大樓裏——比如這裏。”
裴宵被她逗樂，忍著笑安慰她：“放心，有我在，要是有鬼出現了，我就去撲他。”
推開紫色劇場的門，裴今今還在問：“我們來這裏做什麽？一個人也沒有……還是走吧。”
裴宵抬抬下巴，示意她轉頭：“你確定？”
裴今今轉過頭，這才看到紫色劇場舞台的正中央擺放著一架低音提琴。
身旁的裴宵輕輕歎氣：“我好不容易才讓我爸把琴寄過來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到這裏。”他看起來很苦惱，“有且僅有一次的表演賽，你確定不要賞臉嗎？”
裴今今短暫地愣怔後，揚起大大的笑臉，笑得見牙不見眼：“賞！當然要賞臉，如果彈得好聽，大大有賞！”
她坐在了觀眾席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上。
裴宵抬步邁上舞台，站定在低音提琴後頭。
似乎是有人在操控，全場的燈忽然熄滅，唯獨隻剩一束亮光，直直打落在裴宵身上。那束光照得他黑色的額發和白色的襯衣仿佛鍍上了一層金，照得飄浮在他身邊的塵埃也閃閃發亮。
他嘴角微微翹起，目光沉沉地落在裴今今身上，然後半闔著眼，左手扶琴身，右手拿琴弓。
琴音低沉柔和，宛如清風徐徐，在整個劇場回**。
她不知道裴宵彈奏的是什麽曲子，隻下意識地覺得他不是在撥動琴弦，而是在撥台下之人的心弦。
這場比賽，他是唯一的參賽者。
而她是唯一的評委和觀眾。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把最受喜愛獎、最受歡迎獎、最具人氣獎通通頒給他。
他永遠是她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