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們明日就成親
一月後，靈九兒滿血複活了，她說要離開鬼界，竟也沒有一個鬼敢攔她，江陵還親自將她和小鹿妖送到山道觀裏。
離開前，他特意囑咐：“姐姐獨自守著道觀，若有什麽要幫忙的，可隨時叫我，我會時常來人間遊曆的。”
“你們真的不留我了？”靈九兒還有些不敢相信。
“姐姐既無心鬼界，我又何必強留。”
“……”靈九兒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問一問，“弟弟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左邊臉頰上戴著小小一塊蓮紋麵具的少年咧嘴一笑，隨後竟抬手摘下麵具，指著自己臉上的疤，笑道：“你看，我們鬼界的全都長得醜，有生之年從未見過姐姐這般貌美的姑娘，仰慕罷了。”
那叫人不宜察覺的一絲落寞像極了曾經漫天紅霞下坐在山崖邊的落寞背影，靈九兒記得那時少年曾眼中噙著光，看著她道：“姐姐，你可願意隨我在這鬼界轉轉？”
江陵是鬼王的幼子，將來鬼界的下一任王，從小受盡父兄寵愛，可他是個喜歡往外麵跑的孩子，人間的喧囂熱鬧、天上的雅正清風，他都喜歡，他希望鬼界也可以熱熱鬧鬧的。
他更希望姐姐隨他一起看看經他一手改造的鬼市後，能喜歡上那個地方，最好……也能順便喜歡上他。
可最終沒有，姐姐不曾喜歡。
靈九兒回到道觀後，立誌成為一個法術高強的女神官，還要擁有一個完美的仙生。畢竟小答應說得對，真正出事的時候，隻有靈力術法才是她作為神官的最大保護傘。
是以，她日日抱著法術秘籍苦心鑽研，道觀的香火一日更比一日差，她竟也無心關注。
直到香火錢少了，小妖怪們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這才有幾個膽大的，湊上前來問：“山主，山主，能否問問我們齊觀主去哪兒了啊？”
“死了。”靈九兒冷冷回了兩字。
“誰說我死了？”
師音披著他那一身神仙皮囊，對此表示反駁，可一眾小妖誰也不認識他，包括靈九兒。
隻見她抱著秘籍，小腰一扭，轉身就走。
之後，師音又陸續來過兩次，每次都吃了閉門羹。
回上清天之後，師音躺在榻上左思右想，想了許久，決定把被免職在家思過的織夢給尋來，訴苦道：“小九姑娘如今完全不搭理我了，我無心休養，每日都覺得胸口憋悶，難以呼吸，原本我心中自有計劃，能順利將她哄得開開心心地回來，不曾想你和武陽神君在中間一攪，計劃也攪亂了，我愁，很愁……”
其實就算他們不攪，師音也沒什麽辦法去補他挖下的這些坑。可巧就巧在，有一日他突然想起飛花，於是他去花萼樓一問，得知靈九兒竟去問過一個如此荒謬的問題。
鬧了半天，竟是小九姑娘將那一夜當成了夢。
於是，師音就尋思著，去寒泉將那個不小心弄掉的功德袋給撈了起來，找上了織夢，畢竟整個天界知道他和小九姑娘有過什麽的人，隻有她一個了。
織夢本就不傻，立馬應道：“帝尊想要我做點什麽？”
於是，織夢就揣著那個功德袋下凡去了。
見到自己曾經的上司，靈九兒還算恭敬，拿到那個丟失的功德袋時，她驚訝道：“咦，這怎麽在織夢神君手裏呀？”
“這個……”織夢小聲道，“是我手下的宮娥在打掃衛生時撿到的。”
“打掃哪裏的衛生啊？我這袋子丟了很久了。”
織夢更小聲地道：“寒泉，帝尊替九尊主挨了三日雷刑地火後，曾去那裏療傷，九尊主若是空了，可以想想自己的功德袋如何會掉在寒泉裏呀？若是難以想起，我可以幫九尊主回憶回憶，這第二日，帝尊曾命我差宮娥去給你梳洗……”
“停！”
靈九兒小手一抖，立馬將織夢的話頭給打斷了。
虧得她沒有八尺大刀，幸得她有八尺巨勺。
靈九兒扛著小答應直奔虛吾大殿，一勺將那蓮池水砸得四處飛濺，讓無數小嫩蓮遭了殃。
在床榻上躺到腰疼的師音聽見動靜，心中一喜，姑娘上鉤了。
師音哄了半天，終於將靈九兒哄進屋裏，一邊關門一邊道：“小九姑娘，有什麽事呢咱們關起門來慢慢說，這天上喜歡湊熱鬧的神仙太多了，得躲著點。”
“你！”靈九兒怒衝衝地出口一個字，便沒了下文。
這種事情如何出口不說，主要是她也沒問啊。
算了，完美的仙生更重要，撒完氣就撤吧。
靈九兒收起勺子，轉身準備走，師音連忙拉住她：“小九姑娘不說點什麽了嗎？”
“我不說了。”靈九兒倨傲道。
師音拉著她，靠近幾分，輕聲道：“可我有話想對你說。”
“你……”靈九兒耳朵一紅，“你說什麽？”
一道低沉又輕柔的聲音響在耳邊：“小九姑娘，我想了許久，覺得對你是真心的，以前總聽你說喜歡，如今我也想說喜歡，我想娶你做夫人。”
他又道：“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同你說清楚。很多時候我是優柔寡斷的，在事情還沒發生之前就會考慮很多以後的事，這很不好，不好到麵對你的喜歡時，我竟然在退縮。如今我想明白了，就算你躲著我，你怕我那些前塵往事，我也要追著你，你大抵不知道，等了好長好長時間才終於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有多美妙，我不會再放你走的。”
靈九兒全身都麻了，隻剩眼珠子會動。
她急得眼珠亂竄：“誰說我怕你了？我那明明是覺得咱倆地位懸殊太大，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這才躲著你。”
“你真的不怕它們？”
“開玩笑，”靈九兒不屑道，“我什麽妖什麽鬼沒見過，我會怕他們？”
師音眉眼一彎：“那我們明日就成親，成了親，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了。”
“那……”靈九兒心一橫，下決心道，“你會剝我的皮，剔我的骨嗎？”
師音一愣，笑道：“我剝你的皮幹什麽？”
靈九兒一窘。
奈何在天界辦婚事實在太過煩瑣，師音那句“明日成親”隻當是空口白話了，光是婚宴的用品，織夢、靈文、破困三個大神官就足足操辦了整整半年，還是在大家都十分亢奮的情況下，進度還如此之慢。
還有請帖、喜服、大婚禮儀……
靈九兒煩不勝煩，一溜煙跑去凡間道觀裏躲著了。
見她偷懶，師音睜隻眼閉隻眼，笑笑就過了，直到這日選好了婚服，他拿下凡去讓她試試尺寸。
靈九兒穿上大紅的喜服，尺寸是合適的，就是頭頂的冠老是放不對位置，歪歪斜斜的。
見狀，師音笑了好一會兒，才道：“算了吧，改日去叫兩個宮娥給你戴。”
“不行，我肯定能戴好，隻是我不太方便弄。”
靈九兒尋思了一會兒，靈機一動，將師音按在**，非要拿他的頭來練手，這練著練著，兩人就鬧騰開了。
這時，有個小鬼跑進來，站在門外道：“山主，江陵小公子送來一包上好的山核桃，你現在要吃嗎？”
聞言，師音停下了動作。見他不躲閃了，靈九兒一雙手在他頭上撥弄，隨口應了一聲：“放著吧，我現在不想吃。”
師音愣了好一會兒，沉思後，才問道：“那個小少爺經常給你送東西？”
“對啊，”靈九兒還是隨口應道，“都是些好吃的。那個核桃殼薄仁厚，小答應不發力，都險些將它敲個粉碎。”
師音又沉思了半晌，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往鬼界送張婚帖的。
靈九兒在他頭上折騰了一會兒，玩累了才把鳳冠給摘下來，往身旁小桌上一放，神情一肅道：“師師，你真的不會剝我的皮，剔……”
“我不是說了嘛，”師音從身後將她抱住，兩個指頭有意無意地去扒拉她腰間的束帶，“你若不信，我現在做給你看？”
靈九兒捉住他的手，小歎一聲道：“你不知道《九骨書》嗎？”
“我知道啊。”
“先前在鬼界，鬼王就想困住我，抓去剝皮剔骨，他們想拿我的皮骨煉出那本上古遺書，然後再用書裏毀天滅地的秘籍掌控六界……”
靈九兒正說得自己都背脊發涼，師音卻用頭撞了她的腦袋一下，打斷道：“你這個小腦袋裏成天都裝著些什麽，這又是飛花的話本子裏讀到的？”
“不是。”靈九兒極其認真，“是在天上人間，兩個小道士同我說的，當時我害怕極了，感覺好像身邊所有人都想抓我去剝皮剔骨，再扔進丹爐煉化成書，我當下就跑了，還去蓮池拐走了彩燈。”
“不錯，很機靈。”師音將她轉過來，四目相對，“既然你那麽想知道那本書的秘密，我現在就告訴你，如何？”
靈九兒傻乎乎的，點頭如搗蒜：“好啊，最好能給我個合理解釋，你們天界為何不會抓我去煉書，否則這親我就不結了。”
“這書，隻有那些麵相不堪的人才想要……”
說著，師音攬著她的腰，一個橫壓，將靈九兒按在了**，隨即俯麵而下，唇齒碰撞於一處。
氣息纏綿間，靈九兒抽空不解道：“你不是要說秘密嗎？”
“別動，”師音單手擺正她的臉，“我正在取書呢。”說罷，又俯身下去了。
師音的手自她腰間盤桓而上，那根大紅的束帶不知何時便被解開了，那隻手遊走到她腋下，五指輕動，她身上的喜服便從肩頭滑落了一半。
靈九兒感覺臉很熱，眉間有一塊指尖大小的地方更熱，恍恍惚惚間，她瞥見師音從她眉心抽走了什麽，腦中頓時清醒了幾分。
“什麽東西？”她問。
師音停下來，將書舉在她眼前。
靈九兒定睛一看，那書的封皮很尋常，就和天書神官那裏的許多書一樣，綠皮封的。
見她愣著，師音笑道：“你說的能毀天滅地的《九骨書》，隻是一本美顏神書而已，是你的長輩們研製了數萬年才書寫出來的。當年美人骨滅族時，是你娘親將這本書封在你的靈識內，又設了個小禁製，隻有你的夫君能將這本書取出來，這世上有許多半吊子的修仙之人，不僅道聽途說，還喜歡添油加醋，這點我要警告你，從今往後，隻能聽我說的話，知道嗎？”
靈九兒跳過他的警告，心中大概……有一萬隻奇醜無比的小妖怪奔騰而過：“美顏神書？”
“不然……”師音放下書，又湊近她幾分，“你以為你腦袋裏那些美顏秘方是憑空出現的嗎？”
靈九兒此時隻想將那兩個不靠譜的小道拖出來暴打一頓。師音卻沒給她生氣的機會。
溫香纏綿間，那本綠皮封的書從床榻邊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封麵赫然三個大字：九骨書。
若再細看，那下方還有一排小字——你的美顏之路，從翻開這本書開始。
第二日，這本書便同一封婚帖一齊送往了鬼界，而那位天界萬年單身帝尊的大婚喜訊也由此在六界瘋狂傳播開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