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6 她心之所向
吃過晚飯後已是夜幕降臨時分，封定鈺開車載著顧盼回學校。
看到一派熟悉的街景，顧盼便知道此時已經接近校門口了，於是轉頭對封定鈺說：“等會兒把車放到校門口，我們走路回去吧。”
“為什麽？”
顧盼直截了當地開口：“你現在開著一輛豪車，我不想讓別人以為我被你包養了。現在的網絡暴力太可怕，你又那麽有名，我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封定鈺緊抿嘴唇想了一下，最後喃喃地嘀咕：“可是你本來就被我包養了呀。”
顧盼白了他一眼：“封定鈺，你什麽時候養過我？這麽多年了，到底是誰在後麵替你擦屁股？”
“擦屁股”三個字令純情封大少的俊顏一下子就紅了，他目視前方不敢看顧盼，支支吾吾道：“你你你……擦屁股那是小時候的事了，你能不能不要拿來說事？”
“……”敢情他們的用詞不在一個頻道上？
最後封大少還是沒有堅持用豪車將顧盼送到寢室樓下，而是把車停在自己的車位上便和顧盼一起肩並肩往校園裏走去。
半路上，顧盼想到機械學院和傳媒學院距離很遠，於是提議兩人各自回自己的寢室，可封定鈺堅持要送她回去。
顧盼雖然不想揭短卻還是忍不住說道：“隻怕等會兒到了我寢室你又不知道怎麽回去了。”說完還十分“友好”地微微一笑。
顧盼帶著嘲諷的笑容令封定鈺有些不悅，但他還是堅持道：“我手機有電！”
算了，顧盼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事情上跟他爭執。
到了女生寢室樓下時，顧盼剛想和封定鈺說再見，忽然看見宋頌扛著一口大箱子往這邊走來。她看得出來箱子很沉，宋頌扛得有些吃力。
見狀，她簡單與封定鈺說了聲“我先回去了”後便徑直朝宋頌走過去準備幫忙了。
宋頌看見顧盼向自己走過來，布滿汗水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顧盼走到宋頌麵前，隨意瞄了箱子一眼後問道：“什麽東西啊這麽沉？”
宋頌保持著笑容樂嗬嗬地說：“都是水果，我老媽給我寄過來的。”
顧盼正打算接過箱子的一端跟宋頌一起扛，宋頌卻彎下身把箱子放到了地上，然後起身整了整衣服，兩眼放光地看向顧盼的身後。
顧盼感覺有些奇怪，於是也順著宋頌目光的方向看了過去。
然後下一秒她便看見了封定鈺掛著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站在她身後，那豐神俊朗、遺世獨立的樣子，少了幾分在她麵前時的驕縱，卻多了幾分在外人麵前時的淡定，這無端給他添了幾分魅力。
這時她聽見宋頌特別激動又愉悅地喊了聲：“學弟！”
封定鈺微微頷首，淡定優雅地回了聲：“學姐。”
“學弟好！”宋頌又喊了一聲，舉起右手在胸前小幅度地搖晃，掛著花癡般的笑容跟封定鈺打招呼。
封定鈺保持淡淡的笑容再次點了點頭。
顧盼心裏“咯噔”一下，她怎麽感覺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怪異呢？
正當她想說什麽時，宋頌已經上前一步走到封定鈺麵前，主動友好地伸出了手：“學弟你好，我叫宋頌，姓是宋朝的宋，名是歌頌的頌。”
封定鈺目光深沉地看了顧盼一眼，這才伸手接過宋頌遞過來的橄欖枝：“封定鈺。”
兩人正式認識後，宋頌雙手合十置於下巴下，毫不掩飾自己的花癡：“學弟你好帥哦，可以留個聯係方式嗎？對了，我是盼盼的室友。”
封定鈺不傻，自然明白這女生的眼神中蘊含著什麽。從小到大，這種毫不掩飾對他的愛意的眼神實在太多太多了，上到七十歲老嫗，下至三歲小女孩。他就說嘛，人長得太帥也是有壓力的。哼，這麽多年若不是他一直為了顧盼潔身自好，而且又為了她裝作懶散紈絝的樣子，恐怕她早就被他的粉絲團給包圍了。
想到這裏，他覺得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正當他想開口說些什麽時，卻看見顧盼拽住宋頌的手腕，將宋頌拉到了一邊。
避開了封定鈺，確保他聽不見她們的對話後，顧盼壓低聲音對宋頌說：“我說宋頌同學，怎麽說你也是學姐，犯花癡不要那麽明顯好嗎？”
宋頌側目，看向顧盼的眼神帶著深深的不解：“犯花癡不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嗎？我為什麽要掩飾我對小學弟的愛？”
你對他的愛？顧盼怎麽覺得這話好奇怪，聽著讓她這麽不舒服呢？
“盼盼，你別管了。”宋頌又開口，然後安撫地拍著顧盼的手背，“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小學弟追到手，不會再讓他來糾纏你的。”
“不是……”顧盼還想說什麽，宋頌已經掙脫了她，步伐歡快地走到封定鈺麵前，再次頂著花癡般的笑容對封定鈺笑得光彩迷人。
封定鈺眉毛緊蹙，顯然已經預感到了不妙。
“學姐，你……”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時，宋頌已經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加好友界麵後將手機遞在半空中。
宋頌幹脆利落地說：“學弟，加個微信。”
顧盼生無可戀地扶了扶額頭，表示不認識這個花癡女。
看到顧盼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封定鈺心情愉悅地勾起嘴角。他邁步走到她身邊，然後攬住了她的細腰。
顧盼與宋頌同時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封定鈺先是深情款款地看了看顧盼，而後才正視著宋頌說：“學姐剛才說的，我得問問我女朋友。畢竟，她不喜歡我和除了她以外的任何異性有所接觸。”
顧盼頓覺天雷滾滾。
不過她內心卻又不得不承認封定鈺說的是事實，她確實不想封定鈺和別的女生走得太近。
宋頌舉著手機僵在原地，嘴巴由於驚訝而微微張開。
愣怔過後是茫然，茫然過後是生氣。顧盼明明說不喜歡小學弟的，可是私底下早就跟學弟交往了。雖然她現在對學弟沒什麽感情，學弟的拒絕頂多讓她有些失落，但是對於顧盼的隱瞞和欺騙，她還是有些難過。
她們不是好朋友、好閨蜜嗎？怎麽盼盼交了男朋友都不告訴她？如果她知道顧盼和學弟在一起了，她也會為顧盼高興的呀。
宋頌收回手機，幹笑幾下極力掩飾自己的尷尬和失落。又看了顧盼一眼後，她說：“那你們好好聊，我先上樓去了。”說完便蹲下身扛起箱子，逃跑似的往寢室大廳走去了。
顧盼看著宋頌的背影，抿緊嘴唇，眉頭深蹙。
宋頌她……是不是生氣了？宋頌性子單純，一向大大咧咧的，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看她剛才的樣子……她是不是以為自己和封定鈺交往了卻沒告訴她？
顧盼正想快點追上宋頌跟她解釋清楚，封定鈺涼涼的聲音卻適時響起：“唉，長得太帥也是一種罪過，藍顏禍水啊。”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顧盼扭頭瞪他，眼裏放出無形的冷箭。
封定鈺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我可沒有胡說八道，連你室友都看上我了。不過胖胖，你得把我看緊看牢了，要不然哪天我被人搶走了，你都沒地兒哭去。”
“神經病！”顧盼這會兒根本不想跟他說話，果斷地轉身往寢室裏去了。
寢室裏隻有宋頌一個人在，大好的假期，其他兩個室友一個回家另一個旅遊去了。
宋頌低著頭在拆快遞，整個人悶悶不樂，低落的情緒顯而易見。
顧盼走進寢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她也蹲下來準備和宋頌一起拆快遞，宋頌卻冷漠地推開她：“不用你幫忙，我自己來。”
顧盼臉色一白，無措地蹲在原地不敢吱聲了。
喉頭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樣，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最後看宋頌忙活完了以後，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宋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宋頌身形一頓，最後麵露嘲諷地看向顧盼：“別跟我說這麽‘瑪麗蘇’的話，我可什麽都沒想，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跟學弟不是……”慌亂無措之下顧盼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最後隻能像狗血電視劇一樣說出了這句毫無說服力的話。
“顧盼！”宋頌突然疾言厲色地吼了起來，她冷笑著看著顧盼開口道，“你以為我在意的是你和學弟在一起嗎？你以為我是真的喜歡上了你的學弟嗎？你錯了，我在意的是你對我的虛偽和隱瞞！你明明私底下已經和學弟在一起了，麵上卻一再否認你們的關係，而且還告訴我隻是他一直在糾纏你，你對他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如果我知道他早就已經是你的男朋友，我絕對不會像個跳梁小醜一樣在你麵前鬧笑話。還有，這是現實，不是小說也不是電視劇，沒有那麽多搶閨蜜男朋友的戲碼！”說著她淒涼一笑，“也對，你根本沒把我當閨蜜，我一直是一廂情願。”
不是這樣的……
顧盼心下戚戚然，卻還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隻能低著頭不說話。
看顧盼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宋頌心裏更窩火了，她繼續道：“顧盼，同學們都喜歡你溫柔大方，可是你知道有時候我討厭你什麽嗎？我討厭你的膽小虛偽，明明喜歡卻總是否認，明明在意卻假裝不在乎，就為了維護你在我們心裏像是聖人一般的存在！”
“我沒有！”顧盼抬起頭，提高了聲音否認。
“你敢說你沒有嗎？上個學期去漢堡的交換生名額，你明明已經被選上了可以去的，可是最後為什麽放棄你心裏不清楚嗎？你很偉大地去成全別人，可是我看得出來你心裏是在意的，你隻是在扮演一個好人的角色。對於明嵐，你是心動的，可是你極力掩飾，最後反而越掩飾越深刻。之後學弟來了，他是你的竹馬，你舍不得不管他，於是你一直麻痹自己，一直告訴自己隻是因為他是你的弟弟你才會在意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一個人，怎麽會允許他在你身邊徘徊這麽久？你敢說自己對學弟沒有過一刻的心動嗎？”
宋頌的一番話像是一道驚雷在顧盼心裏炸開，她垂眸想了想，最後不得不承認宋頌說的是事實，她對封定鈺……確實有過不止一次的心動，隻是她都不敢承認抑或一直麻痹自己罷了。
“聽見自己的心聲了嗎？你隻不過一直都在否認罷了！”宋頌嘲諷地笑了起來。
顧盼的眼睛從頹敗一下子變得有神，她坦然地直視著宋頌說：“宋頌，對不起，我從沒有看你笑話的意思。如果……如果你非得問我和學弟是不是情侶，我隻能說……”她閉上眼睛深深地思考了一下，最後說，“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算了，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用告訴我。”宋頌打開衣櫃拿出了自己的睡衣，關上櫃子後又轉頭看著顧盼說，“放心，我是不會跟你搶男人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顧盼低垂著頭，聲音弱弱地說。
再深深地看了顧盼一眼，宋頌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轉身往浴室走去了。隻是剛走了沒幾步，她又頓住，回過身對顧盼說：“我那裏有水果，你吃點吧。”
顧盼一怔，旋即微微一笑，眼眶在一刹那變得紅紅的。
隔天封定鈺來接顧盼時，看到她一雙眸子暗淡無光，於是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滿心疑惑地問她：“怎麽了？有心事？”
顧盼掃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輕描淡寫道：“沒事。”
到外婆家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之所以在路上花了這麽長時間，是因為封定鈺這個路癡開車，偶爾會因為路況不對而停下來看一看導航。而顧盼明顯沒有心情替他指路，於是任由他一個勁兒瞎折騰去了。
導航顯示快到目的地時，封定鈺突然一臉羞澀地說：“好緊張哦。”
顧盼緩緩地側目望向他，不解地問：“你緊張什麽？”
封定鈺繼續保持含羞帶怯的神態：“你都帶我見家長了，我能不緊張嗎？雖然說咱們是青梅竹馬，可是你的外公外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
顧盼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她依舊語氣不善地說：“今天是你要跟我來的，不是我主動帶你來的。還有，今天是我自己來看外公外婆，不是帶你見家長的。你不要自作多情。”
“沒區別的。”封定鈺毫不在意地輕笑道，心裏那股因為見家長而緊張又愉悅的情緒怎麽也壓不下去。
見他這副樣子，顧盼更加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外婆家在郊區的富人區內，四周都是裝潢華麗的別墅，每一棟都有自己的裝飾風格。
顧盼的外公外婆年輕時都是市裏機關單位的高幹，幾年前在這個景色宜人的小區買了棟小別墅養老。她舅舅現在則是K省公安廳的廳長，不與兩位老人住在一起，隻是請了個保姆照顧兩位老人的生活。
按了三下鐵門的門鈴後，來開門的是外婆家的保姆阿玲。
阿玲一見到顧盼便樂不可支道：“表小姐你來了，明少爺也在我們家哦。”然後沒等顧盼反應過來，她便朝著屋裏大喊，“老先生，老太太，表小姐來看你們了！”
這時顧盼想說什麽阻止的話已來不及了，低低地歎了口氣後，她認命地帶著封定鈺往屋裏走去了。
這時封定鈺心裏蹦出了一萬點疑惑，剛才保姆說的明少爺是誰？
封定鈺心頭的疑惑很快就解開了，因為他們還沒走進屋裏，屋裏便同時走出了三個人，除卻兩位身形略微佝僂的老人家外，還有一張是他熟悉又厭惡的臉。
怎麽到哪裏都能遇見情敵？
“顧胖胖，明嵐怎麽在這兒？”封定鈺不滿意了，小聲嘀咕。
“我怎麽知道……他們家和外婆家是鄰居，可能沒事來串門吧……”顧盼隻得這麽解釋了。
兩位老人家麵帶微笑一邊走過來一邊說：“盼盼，你來了！”
顧盼將手中的物品悉數交給封定鈺，然後加快了步伐走到兩位老人麵前，握住他們的手說：“外公，外婆。”然後又帶著禮貌的笑容跟明嵐打了聲招呼。
明嵐微笑著點點頭，可是下一秒注意到封定鈺後，他的臉下意識地變黑了。
倒是封定鈺，抬起下巴趾高氣揚地回視明嵐，那挑釁的眼神很明顯是在說：看到了嗎？我和胖胖在一起了，她還帶我來見家長了。
寒暄一番後，外婆注意到了顧盼帶回來的男孩子，於是來回將封定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收回視線問顧盼：“盼盼，這位是……”
顧盼還沒來得及說話，封定鈺便已經上前一步，笑得像一朵花似的對兩位老人說：“外公外婆你們好，我是盼盼的男朋友——封定鈺，你們叫我小鈺就行。”
“……”明嵐和顧盼默然。
外公外婆了然地點點頭，那滿麵的笑容完全表現了他們對封定鈺的滿意。很快，他們又看著顧盼，嗔怪道：“要帶男朋友來看我們怎麽也不事先說一聲，好讓我們老兩口準備準備啊，你看家裏現在什麽都沒有。”
封定鈺很懂事地說：“外公外婆你們別太客氣了，都是一家人。”
進了屋子以後，顧盼和明嵐兩人分別坐在兩端的沙發上，外公外婆則一直拉著封定鈺問東問西的，問題無外乎是兩人是怎麽認識的，封定鈺今年多大了，家裏都是幹什麽的。
當封定鈺說他和顧盼是青梅竹馬時，外婆板起臉假裝不悅地問顧盼：“盼盼你有這麽個小竹馬，怎麽以前都沒跟外婆說過啊？”
顧盼隨手拿起一個蘋果亂啃，飄忽的眼神往四處打轉，沒打算回答外婆的問題。
見狀，外婆也隻能作罷，於是繼續跟封定鈺談下一個問題。
當問到年齡時，知道封定鈺今年隻有十八歲，外婆的眉頭稍稍皺了一下。
外公看出外婆的心思，於是連忙說：“小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的，女大三抱金磚。”
“……”
一連串的“審訊”下來，外公外婆對封定鈺簡直滿意到了極點，不但對封定鈺誇讚連連，連顧盼都被他們誇眼光好。
顧盼越看心裏越是五味雜陳。
封定鈺這家夥，不管到哪裏都很懂得討長輩的歡心，收買她的父母也就算了，這不到半天的時間，居然把她外公外婆也收買了。
眼看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阿玲把飯菜全部擺在了桌子上。
這時外公外婆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有明嵐這一號人的存在，於是外公推了推老花鏡，慈祥地對明嵐說：“嵐嵐也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好。”明嵐沒拒絕。
這時，封定鈺陰惻惻地看了明嵐一眼，眼裏的挑釁意味十足。
吃飯時，外公外婆和封定鈺三人又漫無邊際地聊了起來，聊到天南地北，聊得忘乎所以，弄得吃一頓飯花了整整一個小時。
午飯後封定鈺陪著外公下象棋，他屢屢讓著外公，搞得外公自信地以為自己的棋藝又進步了。
傍晚外婆澆花時，封定鈺又主動打水幫外婆一起澆花，而且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居然破天荒地幫外婆除去了花圃的雜草！
顧盼驚愕，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從未認識過封定鈺。
逮著一個機會，顧盼不滿地瞪著封定鈺說：“封定鈺，你到底想幹嗎？”
清俊的眉毛皺了皺，封定鈺立刻擺出了在顧盼麵前才有的委屈與可憐的小表情，他鼓著腮幫子咕噥：“我這不是在討外公外婆歡心，好讓他們放心地把你交給我嗎？”
顧盼氣結，腦海裏頓時冒出了三個字：心機男！
下午的時候明嵐由於有事回家了一趟，晚飯也沒在外婆家吃。晚飯過後顧盼告訴封定鈺自己會在外婆家過夜，讓封定鈺先回他的公寓。
聽到顧盼和封定鈺的對話後，神助攻的外婆很及時很熱情地說：“家裏有客房，小鈺要是不嫌棄可以留下來過夜。”
“不嫌棄的。”封定鈺樂嗬嗬地說，完全想要賴著不走了。
顧盼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帶他一起來的……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回過頭麵帶微笑對外婆說：“外婆，他沒有帶衣服過來，您看現在天氣這麽熱，晚上不換衣服怎麽行呢？”
“也是哦。”外婆思考了片刻，突然福至心靈，“要是小鈺不嫌棄的話……”
“他嫌棄的！”顧盼迅速將外婆的話堵在了喉嚨，然後用帶著威脅的眼神望向封定鈺，手指也很不安分地掐了掐他。
封定鈺抿了抿唇，不客氣地回瞪了顧盼一眼，最後對外婆說：“外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看您和外公。”
外婆將小兩口的互動盡收眼底，於是笑眯眯地應聲道：“好，好。”
再看了顧盼一眼，封定鈺突然當著外婆的麵兒俯下身親了一下顧盼的臉蛋，然後在顧盼未反應過來之前溜了。
回到大廳後，外公依舊在專心致誌地研究棋局，一副老花鏡從鼻梁上滑下來又被他推了上去，滑下來又被他推了上去。
外婆坐在沙發上對顧盼說：“隔壁的明嵐和你在同一所學校上大學，我原以為你們會是一對，沒想到你早有個青梅竹馬，而且那小夥子還不錯。”
錯愕過後，顧盼問：“外婆，您為什麽會覺得我和學長是一對？”
“自從去年暑假你來這邊以後，他幾乎天天往我們家跑，還時不時送東西給我們老兩口，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就像當年你外公看我，兩隻眼睛發光發亮。”
外公聽見了外婆說的話，不滿地看了外婆一眼，然後又繼續研究棋局去了。
顧盼斂眉思考。
學長，真的也喜歡她嗎？可是她為什麽從來沒見他表現出來過呢？
見顧盼做思考狀，外婆歎了口氣後繼續說：“其實明嵐那小子也不錯，但是你不喜歡，也沒辦法。”
一旁的外公突然涼涼地插了句嘴：“年輕人的事喲。”
接下來幾個人都不說話了，客廳裏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大約一分鍾後，明嵐低沉醇美的嗓音打破了這份寂靜：“學妹？”
幾個人同時循聲望去，原來是明嵐辦好事情之後又折了回來。
進入屋內，明嵐先是溫和有禮地向兩位長輩打了招呼，接著才轉頭對顧盼說：“學妹，一起出去散散步吧？”
直勾勾地對上明嵐的眼睛，顧盼生出了一種今晚一定會發生什麽事情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怪，她不知從何而來，但最後還是遵從本心跟明嵐走了出去。
可能是即將下雨的緣故，晚上的天色很黑，雖是陰曆月中卻看不見月亮。顧盼和明嵐兩人沿著護城河邊行走，一路上，似乎有著某種天然的默契，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靜得能聽聞彼此的呼吸。
屏住呼吸，顧盼時不時偷看一眼明嵐棱角分明的側顏，幾次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在她遐思之際，明嵐突然停下了腳步，開門見山地問她：“你和學弟在一起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絲毫掩飾都沒有。
嗯？顧盼也頓步，借著昏黃的路燈怔怔望著明嵐，眸中一片茫然。
見顧盼不說話，明嵐以為她是沒聽清自己的話，於是又將自己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但其實顧盼一開始便聽清楚了他的話，隻是保持著緘默不敢開口。
見狀，明嵐垂首低低一笑，自嘲道：“果然如此。”
顧盼愕然，學長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難不成真如外婆所說的——他喜歡她？
再次對上顧盼的視線，明嵐清亮的眼眸在一瞬間變得冰冷。他扣住顧盼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顧盼，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很久了。”
顧盼嘴巴微張，整張臉在一瞬間布滿了驚訝與無措。
學長喜歡她，這件事在今日外婆提起之前她是沒敢想過的，可是現在卻真真切切地發生了，而且學長現在在向她告白。
顧盼臉上的表情很精彩，可是明嵐猜不出她是什麽意思，隻能繼續滿含淒涼道：“是我晚了一步嗎？是我一直不敢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你，所以你要跟學弟在一起是嗎？是這樣嗎？”
顧盼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不敢再看明嵐那熾熱無比的眼神，停頓了幾秒，她聽見自己的嘴巴蹦出了一句：“學長，對不起。”
自己暗戀已久的男生也喜歡著自己，這無疑是讓她高興的，可是這份愉悅在心裏僅持續了一瞬，隨之而來的是她麵對這份感情的恐懼。如果這些話學長能夠在幾個月之前說，或許她會高興得一夜睡不著覺，她或許會欣然接受他的心意與他在一起。可是現在封定鈺來了，一切都不同了。
那個幼稚的大男孩，會很強勢地抱著她的手臂不讓她走；會在看到她與其他異性接近時不顧自己是個已經成年的男生，厚著臉皮哭給她看；會凶巴巴地威脅她，她絕對不可以喜歡別人，和別人在一起。她真的相信，如果她跟別人在一起了，他會難過得要死，他會把這天兒給掀了。
她不想讓他難過，這似乎已經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習慣，冥冥之中也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她這輩子注定是要與封定鈺糾纏不清的，他們是分不開的。
看著顧盼充滿愧疚的表情，明嵐終於不得不承認，今天不是封定鈺在胡說八道，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
他的手在一瞬間變得無力，表情也頹敗了下來。最後，他還是不甘心地問：“你喜歡他嗎？還是說，還是說……因為他隻是你的竹馬，你習慣了跟他在一起？”
明嵐的話讓顧盼再次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封定鈺，但是這段時間，她無法否認自己對封定鈺有過幾次心動。而且她也必須可恥地承認，如同封定鈺不喜歡她與其他異性走得太近一般，她同樣不喜歡封定鈺與其他異性走得太近，上回宋頌說要追他時她不止一次地產生了危機感。
想到這裏，她毫不躲避地對上明嵐的眼睛，異常堅定地說：“不是這樣，我是喜歡他的。”隻不過這份感情太過細水長流，以前由於缺少一個觸發點她沒意識到罷了，現在她承認，她與封定鈺都離不開彼此。
明嵐的手終於緩緩地從她肩頭落了下去，他喃喃道：“好，好。我明白了。”
他明白是自己的膽怯葬送了這份感情，今天，他原本也隻是想將自己的心裏話說出口而已，從未想過其他的。
縱使再喜歡一個人，他也有自己的高貴與自尊，絕不會死纏爛打去追著一個已經有主的人跑，這並非他不肯去努力，而是因為他明白……如果明知別人的感情你擠不進去，再繼續錯誤地掙紮，不僅打擾了別人，也作踐了自己。
回程時兩人依舊沉默，隻不過氣氛沒有原先那般凝重了。
快到外婆家門口時，顧盼遠遠便看見一輛乳白色的跑車停在那裏。再走近一點，她看清楚了車牌號，於是登時便知曉這是封定鈺的車，封定鈺又回來了？
“學妹？”明嵐突然開口喚她，她帶著些許疑惑看向明嵐，卻發現明嵐的視線並未停留在自己身上，而是直直地看著某個地方。
她順著明嵐目光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看見了封定鈺麵色陰沉地站在車旁。
今晚天色極暗，而穿著一身黑的男生與濃濃的夜色融為一體，所以她剛才沒有注意到他。
“封定鈺？”顧盼眸光一亮，剛想上前幾步走到他身邊，男生卻重重地冷哼一聲，然後快速鑽入車裏驅車離開了。
“封定鈺！”顧盼知道那個玻璃心的家夥肯定是誤會了，於是忙不迭想要跑過去追上他的車子，明嵐卻及時用力將她拉住。
“學妹，你幹什麽去？”明嵐麵色不悅地問。
“我去追他呀。”顧盼著急地說，“那家夥一定是誤會了。”
話音剛落，黑壓壓的天空突然劈開了一道閃電，黑暗的大地有一瞬間變得亮如白晝，很快一道驚雷也隨之響起。
明嵐說：“你什麽時候這麽不理智了？兩條腿的你能追上四個輪子的跑車嗎？”
“可是你沒看到他生氣了嗎？”顧盼皺緊眉頭，聲音依舊很著急。
看到顧盼如此在乎封定鈺的感受，明嵐更是覺得心下戚戚然。他想，可能顧盼一直都沒意識到自己如此在意封定鈺吧？
“如果連這點小事他都不信任你，隨便懷疑你，那你跟他在一起又有什麽意義？”明嵐抬頭看了一眼黑壓壓的天空，然後放緩了聲音，“好了，這天很快就要下大雨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明嵐突然壞心眼地想，雖然不能夠跟顧盼在一起，但是讓封定鈺誤會一下他們，讓那小子心裏難受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