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藏匿在漫長歲月裏的幸福
清閑的假日時光總是被溫柔的被窩束縛住，過了十點才睜開眼睛的兩姐弟商量後決定去林霍家蹭個午飯。商量好對策的兩姐弟簡單收拾後便去了超市，徘徊在中老年營養品區的諾一盯著貨架上的豆奶粉、芝麻糊發了愁。
從酒水區過來尋找弟弟的柚一在中老年營養品區發現埋頭琢磨的諾一，靜悄悄地走到他身後準備嚇他一跳。
“哎！”
諾一被嚇到的反應滿足了柚一惡作劇的心理，諾一轉過臉瞥了一眼柚一：“幼不幼稚，都多大了？”
“要是老林知道你把他當中老年人，看他不打死你。”
諾一絲毫不聽柚一的建議，拿著豆奶粉就扔進了購物車裏：“人不服老可不行，再怎麽說他已經到這個年紀了。”
“喲，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吧，薑諾一能說出這樣的話。”
“怎麽空氣裏有點酸味呢？”諾一接過柚一手裏的購物車，“老爹說讓我們晚上再過去，晚上要吃火鍋順便買點食材，他中午去聚餐。”
“啊？那我們就隻能喝西北風了，估計買完這些東西，我卡裏就沒錢了。”
“我會那麽笨嗎？老爹給我打了買菜的錢。”諾一晃著手機，一臉得意。
柚一勾唇壞笑：“不愧是我的親弟弟。”
“購物車裏這些可是你刷卡，隻有晚上的食材和午餐才能用老爹給的錢，不要本末倒置啊。”
“知道啊。”
林霍出手闊綽，從沒虧待過兩姐弟，自然也不會在食材這種小事上計較。姐弟兩個在零食區逛了一圈出來購物車裏已經是滿滿當當。
看著購物車裏的零食，柚一意識到午餐的事情立馬停住腳步倒退回去從購物車裏清了一些零食出來。
“你幹嗎呢？”抱著零食找過來的諾一看著柚一把購物車裏的零食送回去的舉動，感到詫異。
“老林看見我們買這麽多肯定會罵人的，不想挨罵就把你抱的零食送回去。”
“啊，真是的，好不容易放縱一次。”諾一疾走兩步把手裏的零食扔進購物車裏，“你看看你的親弟弟都瘦成什麽樣了，你忍心嗎？”
“嗯，挺忍心的。”
諾一綠著臉一句話不說，自己生悶氣。柚一暗暗心疼弟弟，還是在購物車裏留了幾袋零食：“給你買了，別喪著臉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幼稚鬼剛才嫌棄我幼稚？”
聽到柚一的嘮叨，諾一開始自言自語：“你再嘮叨下去就該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我才不會養你。”
“要不要喝飲料？”
忽然聽到柚一聲音的諾一明顯被嚇到，不自然地笑著點了點頭。
“這個是新上市的哎，之前都沒見到過，還有什麽抽獎活動？”
諾一接過柚一手裏的一提飲料，一臉鄙夷：“你沒有那個運氣的，你薑柚一哪有什麽運氣可言？”
“我運氣很差嗎？”
“你運氣哪次好過？你忘了小學的時候，你非要參加轉盤抽獎，想要什麽玩偶，玩偶是二等獎，你抽到的卻是五等獎的氣球，忽悠我交出零花錢去抽獎，結果還是五等獎的氣球。”
“好像有這麽一回事兒，哈哈哈……”
“別想著什麽中獎了，你沒有那個運氣的。”
柚一笑了一下，口腔裏彌漫著淡淡的苦味，咽不下吐不出。
“有糖嗎？”她問。
諾一從口袋裏拿出一盒薄荷糖在柚一麵前晃了晃：“喏，嚐嚐我新買的。”
“謝了。”
柚一伸出手接過兩顆糖，亮藍色的糖粒在掌心的溫度裏融化，含在嘴裏包裹著情緒被吞咽下去，薄荷的味道從口腔裏逐漸向下蔓延，熏得雙眸生疼。
“浦昭快走！”
節假日期間，玩具店和遊樂園都在搞打折活動，對於這些東西作為小孩子的嘟嘟當然是不會錯過的，一大早就把熟睡中的浦昭叫醒，目的就是為了搶購限量版的遊戲套組。
“哎，你慢點，等等我啊。”
拎著大包小包禮品袋的浦昭跟在嘟嘟身後，每一步都邁得格外艱難。
“你要是這樣的話，以後談戀愛逛街，你的女朋友可是會發脾氣的。”
“那就找一個不逛街的女朋友。”
“不逛街穿啥呀？”
“穿我的衣服，我可以不介意。”
嘟嘟瞥了一眼浦昭，咂咂嘴：“當你女朋友可真不容易，還好我是一個英明的男孩子。”
“不容易我又沒讓你當，你這個小屁孩！”
嘟嘟站在斑馬線上仰望著對麵KFC的玻璃窗，看了很久才十分肯定地喊出一句：“柚一姐姐！”
“大白天的你就開始做夢啊……柚一，是哪個柚一？”
浦昭嘀咕著，但很快就拋棄了這個想法，心想著世界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柚一姐姐在那裏，我們也去，快走！”
浦昭拉住嘟嘟的胳膊攔著他闖紅燈的舉動，等交通燈一變，嘟嘟就像脫了韁的野馬一般衝向對麵。
“嘟嘟，你不是才吃過兒童套餐嗎，又餓了啊？你這孩子不控製一下會變胖的。”
嘟嘟絲毫不理會身後的浦昭，一心隻想著他的柚一姐姐。穿過旋轉門，他小跑著撲向剛坐穩的柚一。
柚一見到嘟嘟，驚訝道：“你也在這裏呀，來吃東西嗎？”
“沒，我看見柚一姐姐在這裏就過來了，嘟嘟吃過午飯了。”
進了店的浦昭環視一周才找到蹦躂的嘟嘟，氣衝衝地跑過去想教訓他一頓：“馬澤童，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
“又見麵了……”
見到柚一，浦昭僵笑一下，他在心底呐喊怎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遇上了，他今天都沒有洗頭發！
處於尷尬中，浦昭下意識地將視線瞥向別處，看見諾一正盯著他打量，立馬收住了笑容，沉默了下來。
“嘟嘟，這位是……”
“我是他的小舅舅，他是我的外甥。”
坐在柚一對麵的諾一這才開口：“小舅舅？是挺小的。”
嘟嘟仰頭一看，這才發現柚一姐姐的對麵還坐著一個不認識的家夥，在心裏猜測著兩個人的關係。
“這個哥哥剛才就坐在這裏嗎？”
柚一點點頭：“對啊，他一直都在啊。”
“大概是柚一姐姐魅力太大了，我都沒有注意到。”
諾一咯咯地笑了起來：“你這小屁孩倒是會拍馬屁。”
嘟嘟不理諾一的話，麵向柚一說：“柚一姐姐陪我去點餐吧，我感覺有點餓了。”
“你剛才不是說你吃過午飯了嗎？”柚一瞥了一眼浦昭和諾一，又看了看晃著她手臂的嘟嘟，無奈道，“那走吧，我們去點餐。”
興高采烈的嘟嘟無視浦昭站在他身後發出的死亡光波，屁顛屁顛地跟在柚一姐姐身後，離開之前還不忘丟下一句：“浦昭你先坐，我去去就回。”
坐你個大頭鬼啊！
浦昭無奈地蹙眉，瞥到正望著他的薑諾一，僵硬的嘴角用力地揚了揚扯出一個笑容，不用想也知道比哭還醜。
他別扭地在諾一對麵坐了下來，視線卻從不敢停留在諾一身上，被動的局麵幾乎禁錮住了浦昭，諾一的目光像蜘蛛捕食獵物時吐絲緊緊纏住一般纏著他。
“不好意思，請問你的外套在哪裏買的啊？我好喜歡這個款式的衣服……”
浦昭低頭瞅了一眼身上的休閑款外套，仔細想了一會兒：“這個好像是上個月買的，這個牌子的衣服穿起來蠻舒服的。”
諾一看似在聽浦昭的話實則眼睛都長到了那件寶藍色的外套上，像個看到糖果的孩子眼裏發出星星般的光芒。簡單的兩句話在兩個人之間似乎起了化學反應，而這都要歸功於浦昭早上隨手拿的一件外套。
浦昭有些哭笑不得，但至少找到了彼此相似的地方不至於讓僵住的氣氛繼續凝結下去。
“在聊什麽？”
浦昭起身接住柚一手裏的餐盤：“聊點男孩子感興趣的話題。”
“什麽話題？我也要聽。”嘟嘟捧著大杯可樂坐上椅子，大眼睛裏滿是疑惑。
“沒事，喝你的吧。”浦昭摸了一把嘟嘟的頭，坐在了他的旁邊。
“不說就不說唄，我還不想聽呢，哼！”嘟嘟頭一撇轉向柚一，“柚一姐姐，你今天是出來約會嗎，連身上都是香噴噴的。”
浦昭聽到“約會”兩個字時猛地抬起頭瞪圓了眼睛，卻在兩秒後挪開視線低下了頭。他揉捏著吸管，心裏揪成一團，想知道答案又怕是個壞消息，假裝不在意卻豎起了耳朵。
“你這小豆丁懂的倒是不少，我隻是去超市買點東西而已。”
嘟嘟繼續說：“騙人的對吧，騙人的。柚一姐姐明明就是去約會的！頭發也是幹淨的，身上噴得香香的。”
“而且還是和男生一起出來的，這不就是約會嗎？”嘟嘟琥珀色的瞳孔閃動著水光，篤定的語氣像個深諳世事的大人。
“和男生一起出來就是約會，那你和他呢？”諾一指著身旁的浦昭問嘟嘟，“是不是也在約會啊？”
嘟嘟翻了一個白眼，解釋道：“約會，是指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男生和女生都會在約會那天精心打扮。我和浦昭都是男生，而且我們是舅舅和外甥的親屬關係，怎麽能算約會？”
“你這一通舅舅外甥的把我都繞蒙了，人不大，邏輯思維倒是很清楚嘛。”
嘟嘟捧著紙杯眼睛盯著諾一，嘴巴卻不忘嘬著杯子裏的可樂，盯了好一會兒才鬆開含在嘴裏的吸管，打了一個嗝：“哥哥，你是柚一姐姐的男朋友嗎？”
“咳……什麽東西？”被飲料嗆到的諾一驚恐地睜大眼睛。
“對吧，是男朋友吧？雖然柚一姐姐什麽都好，就是這個眼光差了一點。”
柚一強忍著笑遞給弟弟一遝紙巾。浦昭坐在中間有些難為情，一邊在心裏為嘟嘟的做法鼓掌，一邊又糾結著要不要出麵化解這場鬧劇。
“我長得這麽帥，當你柚一姐姐的男朋友，不覺得有點暴殄天物嗎？”諾一頭也不抬。
“哪有自己誇自己好看的，不要臉！”嘟嘟吐著舌頭做鬼臉。
“你都多大了還和小孩子吵架？”柚一微微蹙眉，瞪了一眼諾一，“就不能稍微讓一下他嗎？”
坐在一旁的浦昭開口替諾一辯解：“是嘟嘟過分了，不怪他。十分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諾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手擋在浦昭麵前：“不接受道歉！”
“你剛才不是問我是不是薑柚一的男朋友嗎？我現在回答你，我是！”諾一臉上掛著看戲的表情，“你再怎麽喜歡她也是我的，不是你的。”
嘟嘟委屈地吸了兩下鼻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浦昭抱起嘟嘟，拍著他的後背：“沒事兒啊，沒事兒了，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以因為小事就哭哦，不然你的柚一姐姐會笑你的。”
柚一拉著諾一道歉，臨走前還讓諾一給嘟嘟鞠了一躬，四個人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嘟嘟垂頭喪氣地趴在浦昭懷裏不肯抬頭，無論浦昭怎麽哄。
“這不是你平時的作風啊，平時你跟我吵架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今天怎麽氣勢上弱了這麽多？”
“……”
“嘟嘟？嘟嘟？”浦昭察覺到異樣想看嘟嘟在做什麽，但嘟嘟怎麽也不肯露出臉來。
嘟嘟的頭墊在浦昭的胳膊上，是浦昭的視野死角。他越是想知道嘟嘟在做什麽，嘟嘟越是向相反的方向扭頭。直到浦昭意識到不對勁揪著嘟嘟耳朵，才發現這孩子正在偷吃薯條，嘴角沾滿番茄醬，被發現後咧嘴一笑，門牙上還殘留著番茄醬。
“不是在哭嗎，怎麽還吃上了？”浦昭一笑，拿起紙擦了擦嘟嘟的小花臉，眉眼當中是揮之不去的溫柔。
“誰說我哭了？我隻是不想讓你繼續道歉罷了，明明不是我的錯，憑什麽你要道歉，我不準！”
浦昭將嘟嘟放在椅子上，清理了他臉上的食物殘渣一本正經地望著他，說：“嘟嘟，你要知道，一切因為你的言行影響到大家的關係，你都是需要和當事人道歉的，這是禮貌問題。嘟嘟很討厭沒有禮貌的人吧，所以，不要無緣無故給別人添麻煩知道嗎？”
“我知道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但我就是不想讓浦昭道歉，而且我又沒有讓他嗆到，他自己的問題又不怪我。”說著說著，小家夥的眼淚又湧出來了。
浦昭心疼地往懷裏摟了摟嘟嘟。
“嘟嘟呀，這裏人這麽多你確定要這麽哭下去嗎？”
“不——不想。”嘟嘟努力吸著鼻子。
浦昭揉了揉嘟嘟的頭發：“哎喲，這個小愛哭鬼！”
他單手抱起嘟嘟扛在肩頭：“走吧，我們去找點好玩的，怎麽樣？”
“去，去超市。”剛剛哭過的嗓子還有些哽咽，抓著浦昭脖子的小手還是滾燙的。
浦昭點頭應著，抱著一個小家夥，格外引人注目。
平日裏的浦昭出門前都要洗個澡，整理幹淨，格外注意形象，但偏偏今天在邋裏邋遢的時候遇上認識的人，還要在假日的街道上抱著縮成一團的嘟嘟。
把其中一件事單拿出來，都足夠他愁上一段時間，鬱悶一會兒。
可偏偏浦昭是個從來不會沉浸在不良情緒裏的聰明人，口中哼唱著嘟嘟喜歡的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嘟嘟的背，像在安慰一隻受驚的貓。嘟嘟整個人縮在浦昭懷裏，可以感受到聲帶振動的節奏。
他抬起小腦袋，在浦昭的脖子上蹭了蹭，倒真像是一隻貓在尋求安慰一般。
“嘟嘟，你是不是在往我衣服上蹭鼻涕？”
“你說有就有吧，放我下來！”嘟嘟不老實地晃著腿。
浦昭放下他。
“別亂跑！”放下嘟嘟後，浦昭身子輕快了不少，隱隱約約理解了十月懷胎的不易，這想法冒出來後他毫不留情地把它屏蔽掉，然後開始不斷思索著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
“嗡”的一聲，是手機在振動。他伸手去摸，打開後發現是柚一的語音消息。他猶豫著要回複什麽，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出來，最後決定不予回複，關上手機扔進口袋小跑著跟上嘟嘟。
“你怎麽這麽慢？”嘟嘟抱著零食仰起頭問浦昭。
浦昭搖頭接過嘟嘟懷裏的糖果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糖果，不許吃！膨化食品，不許吃！冰激淩，不許吃！”
“那我們還來超市幹什麽？”
浦昭聳聳肩：“買菜，買日常吃的東西，就是不許吃零食！”
“嗡——”的振動聲一陣接著一陣，嘟嘟聽了一會兒皺著眉頭指著浦昭的口袋，問：“浦昭你口袋裏藏炸彈了嗎？”
被忽然點名的浦昭僵了一下：“沒有啊，哪兒來的炸彈？”
他抿著唇挑著眉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手指飛快地撚來一個食品袋，把選好的青椒打包，扔進購物車裏。
“浦昭，我要喝這個！”嘟嘟費力地拖著一箱飲料出現在浦昭麵前。
“這麽多，你確定喝得完？”
嘟嘟一屁股坐在飲料箱上，一並被浦昭放進購物車裏。
“柚一姐姐買了好多這種飲料，我也要喝。”
浦昭邊推著購物車走，邊數著擺放整齊的飲料瓶，念了句：“回去要是喝壞了肚子可不要找我啊，是你自己作的。”
“你不要和我搶就謝天謝地了。”嘟嘟蹲在購物車裏讀著飲料箱上的字，“即日起，全家三人遊抽獎憑借瓶蓋上的中獎字樣換取……”
“中獎？概率太低了不要妄想了。”
嘟嘟向後一仰坐在購物車裏和浦昭對視：“我又不是為了中獎才買的。”
“對對對，都是為了你的柚一姐姐。”
浦昭推著購物車，嘟嘟坐在購物車裏撐著下巴看他，過往的路人總是會停下腳步揣測一會兒兩人是父子還是兄弟。若是父子，女生們總是會感歎究竟是什麽樣的女人能夠嫁給浦昭這樣溫文爾雅的男人，生出一個顏值在線的兒子；若是兄弟，又免不了想要去看看是什麽樣的父母生出這麽好看的兩個孩子。
兩人就這樣在人們的注視當中氣定神閑地走出超市。回到家，嘟嘟就迫不及待地讓浦昭打開了飲料箱抱著一瓶捧著一瓶品嚐了起來。
他喝了一口後還吧嗒幾下嘴，感慨道：“果然是柚一姐姐喜歡的飲料，真的是太好喝了！”
浦昭搖頭咋舌，脫去外套開始把買來的蔬菜分類放進儲藏室。等他整理好出來，嘟嘟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低頭看著手裏拿的漢堡排輕歎了一口氣，本來想給嘟嘟做點好吃的，現在看來也不需要了。
給嘟嘟蓋好被子，他回到自己的臥室翻出一本年代久遠、書頁已經泛黃的書。他喜歡讀書的理由很簡單——能讓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放縱一會兒。他有一櫃子的書卻少有撼動他心靈的書籍，與其說他是個沉默的讀者，倒不如說他是吸收書中精華像海綿一樣活著的人。他纖長白皙的手指拿起一支鋼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麽，寫到關鍵的地方卻怎麽也落不下筆，打開手機想放一首歌來聽卻意外地發現頂著大紅點點的聊天軟件消息：
“嘟嘟還好嗎？今天真是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要不然我讓諾一再次道歉好了，嘟嘟是不是還在生氣啊？”
“你到家了嗎？”
……
寥寥幾行就足夠溫暖他的心頭，他的笑意從未消失在嘴角，暖意從心底一直蔓延到額頭。他想了一會兒回複柚一：“剛剛到家，嘟嘟已經睡下了，他累壞了。”
他剛剛回複過去，柚一的語音電話就撥了過來，他愣了一下接通。電話那邊的聲音還是熟悉的清冷：“沒有打擾到你吧？我剛才，剛才看到你的消息有些太激動了，嘟嘟怎麽樣？”
“小孩子的脾氣都是一陣一陣的，睡一覺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那就好，那就好。”她重複著，像是安撫著誰。
“你，吃過飯了嗎？”
“啊？哦，還沒，我們現在還在下棋，過一會兒才吃晚飯。”
浦昭扶額，問著自己，為什麽會問出吃沒吃飯這麽尷尬的問題，手指穿過頭發撥弄幾下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聊下去。
“沒什麽事我就先掛了，我正在和別人下棋。”柚一的話直白又傷人，但在浦昭眼裏這是屬於這個女孩子獨特的幽默。
“好，那你好好地分析棋局不要輸得太慘。”
“我這麽聰明怎麽會輸得很慘，不對，我根本就不會輸！”
柚一的聲音剛剛結束電話那邊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已經被將死了，乖乖認輸吧！”
“又輸了，讓我三個，讓我三個！”柚一懇求的聲音傳進耳朵讓浦昭有些意外，他在心裏暗暗竊喜，原來她也有可愛柔軟的一麵。
氣急敗壞的柚一拿起手機抱怨：“都怪你，因為給你打電話，我都輸了！”
“不要那麽逞強，可能你不給我打電話也注定是輸的，怎麽能怪我？”浦昭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兒，“技不如人就要老老實實承認，薑選手。”
“嘖嘖嘖，真是個直男……我掛了，再見。”
掛了電話，柚一立馬發過去一個做鬼臉的表情。坐在另一邊的林霍催促道：“趕緊的，別玩手機了，再來一盤，再來一盤。”
柚一放下手機與林霍對視一眼：“我這次要認真了哦，我這次真的要認真了！”
“快點吧，你！”
棕色的木質棋盤上黑白棋子博弈，林霍的黑子不斷吃著柚一的白子，柚一連連求饒卻還是被林霍的白子淘汰。從柚一兩姐弟到來開始，林霍的笑容就沒停止過，林霍拉著柚一下圍棋，諾一坐在搖椅上抱著貓看著兩個人的戰況，時不時指點柚一的“江山”一番。
“啊，又輸了！”柚一哭喪著一張臉，“我太難了吧。”
“笨死了。”擼貓的諾一鄙夷著。
“薑諾一！”
諾一抱著貓往屋外走，腳下的步子急促，生怕下一秒便會被柚一按在地上揍一頓，抓緊時間溜之大吉。
“老爹，我餓了，可以做飯了嗎？”
“餓了啊，那我去做飯，柚一想吃點什麽？”
“不想吃，鬱悶！”柚一耷拉著腦袋趴在桌子上。
林霍笑著，眼尾卷著慈愛，說：“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輸，多吃點。”
“那我要吃肉，吃肉！”
諾一從門口探出半個腦袋：“豬肉現在這麽貴，把你賣了也買不了兩斤豬肉。我剛才看了冰箱裏有夠涮羊肉的食材，吃火鍋吧。”
林霍疑惑地看向諾一，家裏冰箱裏除了一些中藥什麽都沒有，哪裏來的火鍋食材。諾一低著頭擼貓，感覺到林霍的視線看了過去咧嘴一笑。
林霍挪著步子去廚房，菜板上已經擺滿掛著水珠的涮菜，年過中旬的他頓時有些傷感鼻腔酸澀。
“別哭哦，老林，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可是很威武很高大的，要保持住。”柚一抱著胳膊倚在門邊，上次意外闖進老林辦公室，在辦公室裏發現了老林最近在吃的心血管的藥物，她把事情告訴諾一，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出戲。
林霍雙手往後一背，睥睨著兩姐弟，冷哼：“我可不服老！”
“那怎麽還吃上中老年的保養品了呢？”諾一癟嘴，“真是死鴨子嘴硬！”
柚一打了個哈欠，淚在眼眶裏打轉：“老林，我想吃蛋炒飯！”
“我也要，我也要！”
諾一附和著柚一。
林霍做的飯在兩姐弟心中的地位一直很高，甚至連外麵飯店的廚師都趕不上。姐弟兩個最喜歡的就是林霍做的蛋炒飯，百吃不厭，若要問起蛋炒飯有何不同，誰也說不上來個緣由。
大概就是一種藏匿在漫長歲月裏的味道，是回憶，也是幸福。
“那我先去買幾個雞蛋，你們去玩一會兒，做好了叫你們。”
“好。”
目送著林霍出門，柚一凝視著客廳一整麵牆上的榮譽證書，湊近後心底翻騰醞釀著某種情緒。
“你那時候是不是比現在瘦？”諾一的胳膊搭在柚一的肩膀上，盯著牆上最近一次的獲獎照片。
“你管我！”
柚一甩開諾一的胳膊，折回書房。
“我要洗蘋果，你吃不吃？”
“隨便！”
無聊的柚一拾起林霍桌上的書本，坐在棋桌前細細地翻。
“怎麽把路都困死了？”拿著蘋果走過來的諾一看著棋局上的亂棋皺著眉頭。
從書本上移開視線的柚一瞥了一眼剛才和老林下的棋，胳膊立在棋桌上墊著下巴：“不堵死白棋，怎麽定輸贏？”
“我的意思是白棋有辦法出來，你看我給你演示一下。”
諾一拿著白棋落在黑棋圍住的三子之中，處處直逼黑棋氣門，三顆白子便吃掉大片。柚一看得認真，思維跟著棋子跳動著。
“這樣，肯定就是白棋贏啊，怎麽就放棄了呢？”
怎麽就放棄了呢？
這句話既是在問白子對於當局的陣勢沉不住氣，也是在問柚一為什麽不多堅持一下。問的是圍棋，也是問她選擇的命運。
柚一笑而不語，拿起諾一給的蘋果狠狠咬了一口，滿口冰涼但酸甜多汁。
“咋還看上書了，寫了點啥？”
“不知道。”
“看半天不知道講的是什麽，那你是在數字數嗎？”
柚一剜了諾一一眼，諾一立馬變得乖巧起來。柚一翻著書，翻了幾頁後愣住又翻了回去，細細品著上麵的句子，與筆者站在了同一個角度。
“以為是無聊的文字，卻紮紮實實落在心裏。”
浦昭在日記本上寫下這樣一句話，室內隻開了一盞小燈，牆麵上映著他的影子。熟睡的孩子被燈光晃著眼睛，醒了。
“浦昭，我餓了……”嘟嘟的聲音有點小並沒有引起浦昭的注意，於是他掀開被子小跑過去，將臉貼在浦昭的背上。
“醒了啊？”
“我好餓啊。”
浦昭抱起嘟嘟放到沙發上，隨手打開燈囑咐道：“我去做飯，你自己坐一會兒。”
拿出一口平底鍋淋上一層油，轉身去拿漢堡排放進了鍋裏。醃製好的速凍食品浦昭是很少買來給嘟嘟吃的，今天他卻在冰櫃裏拿了好幾塊。
“是漢堡排嗎？好香呀。”嘟嘟跑進廚房看著鍋裏的肉排咽口水。
浦昭蹲下來捏嘟嘟的臉：“稍稍讓你放縱一下，這類食物對身體不好，所以不可以多吃知道嗎？”
“知道了。”
浦昭抱起嘟嘟讓他體驗一下做飯的感覺，嘟嘟半眯著眼睛不敢下手生怕油星濺到身上。
“糊了，糊了，要糊了。”
“不會的。”
“啊，救命啊。”
“哈哈哈哈哈……”
兩個人在廚房裏鬧得不亦樂乎，十分鍾就可以做好的飯愣是拖了半個小時才結束，浦昭端著兩塊火候明顯過老的漢堡排放在了桌上。
“來吧，今天的掌勺廚師是我們的嘟嘟，讓我們來品嚐一下吧！”
“一定很好吃的，因為超市的阿姨都會醃製很久，肉都超香的。”
浦昭拿起手機拍了一張嘟嘟和他作品的合影，手機的信息鈴聲響了一聲，是柚一的消息。圖片是煮得沸騰的火鍋和一碗蛋炒飯，令他在意的是鏡頭裏露出的那雙手，那是他見過的，手腕上還戴著白天的護腕。
不知怎的，他臉上的笑容斂了起來。
“怎麽了？”嘟嘟歪著頭看浦昭。
他立馬又露出笑容：“沒事，吃飯吧，嚐嚐我們嘟嘟大廚做的菜怎麽樣。”
嘟嘟咬了一大口，滿足地笑著。
浦昭看著嘟嘟的表情也跟著笑了起來，垂眼視線落在手機上表情又變得凝重起來。
“吃飯就吃飯，怎麽老盯著手機？”
林霍夾了塊羊肉放進柚一的碗裏，柚一抬頭一笑應了一聲：“好，不看了。”
“姐，你不吃——”諾一塞了一塊肉在嘴裏，“我替你吃。”
“放心好了，便宜不了你！”
諾一虎視眈眈地盯著柚一手邊的蛋炒飯，試探著問：“姐，蛋炒飯吃不了吧？我可以幫你。”
“吃不了也不給你！”
“怎麽能浪費糧食呢，對得起每天辛辛苦苦研究種糧食的袁爺爺嗎？”
柚一皺著眉頭在諾一的注視下捧著碗塞了一大口在嘴裏，放下碗挑著眉毛看他：“好吃！”
不等諾一反應，她轉頭給林霍夾菜：“老林，多吃些木耳、豆芽還有豆腐，這些都是對身體好的。”
“那是得多吃一些，我還等著你登上為國爭光的賽場呢。”
林霍的話讓柚一動作一頓，情緒沒有維持太久，轉瞬即逝，她又揚起一個笑容調侃林霍，坐在一旁的諾一將畫麵盡收眼底，心頭一揪。
“姐，分我一點蛋炒飯吧，就一點！”
“還給我，薑諾一！”
林霍笑眯眯地看著兩個孩子打鬧，感歎著時光流逝，轉眼的工夫，兩個孩子都已經長到了這麽大，這麽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