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巴不得天天黏著你

(1)

“許稚,你還好吧?”

許稚正跟著胡淡淡試修改後的禮服,容茸打來電話沒頭沒尾地問了這話。

“怎麽了嗎?”

容茸倒吸了口涼氣:“你不會還不知道吧?”估計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她直接發了個鏈接給許稚,“你點開看看。”

許稚心跳得很快,第六感告訴她不太好,是個扒皮帖,帖子的標題是——學霸網紅隻隻真的是靠自己去的伯克利?解析女神真麵目!

最近爆紅的拿下頂級學霸超級富二代孟約的網紅隻隻,大家認識嗎?我今天閑得發慌,就翻了下這位號稱學霸網紅的履曆,發現了一絲奇怪的地方。她本科確實是讀的985重點大學,但比起菁華這種學校還是有一定差距的,但如果粉絲非要用專業來“挽尊”,那我也承認T大的計算機係排名確實不錯。但我看了下這位隻隻在校績點和文章發表情況,都極其一般。但就是這樣一般的成績,居然申請到了CS四大名校之一的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更讓人震驚的是,她的老師還是CV領域大牛Johnson教授。要知道這位隻隻是Johnson教授這兩年內收的唯一一個學生。神奇吧,這麽一個學術大牛居然收了個資質平平的學生,沒有後台和暗箱操作誰信啊?

既然說到後台,我們就來複盤下,隻隻本名許稚,高中在長榮就讀,大學在T大,但值得注意的是,她父母都是教授。母親是S大英語係教授,而父親是S大物理教授,標準的高知家庭。雖不知她父母在其中做了哪些操作,但給予的幫助一定是普通人所沒有的。再來談談這幾天轟動的孟約戀情,這位頂級富二代還是頂級學神,一直是萬千少女包括樓主在內心目中的男神,但居然選擇了一個靠著不正當手段上學的網紅。可見男人都是膚淺的動物。

這篇帖子的回複已經超過100頁,傳播還不止於此,微博已經有傳開,不一會兒就轉發過萬。

許稚指尖顫抖,臉色慘白,不敢看評論。

她自己問心無愧,可連自己的父母和孟約都被別人輕而易舉地猜測。

胡淡淡見她臉色不好,走過來,剛看了一眼就炸了:“有病吧,這種謠也能造。”

是啊,網紅、父母高知、世界名校,每個點都刺激著網友的神經。

如果處理不好,別說她了,就連她父母的工作都會受影響。許稚抿著唇,眼眶有些紅。

“樹大招風,孟約又這麽高調,你肯定要受影響。以前有過一些女生在網上對孟約表示好感,都被他的太太團撕到刪微博。”胡淡淡安慰了許稚幾句,覺得這發帖人也太瞎了,“這明裏暗裏踩T大幹嗎?你績點多少啊?”

“4.8。”

胡淡淡更氣:“4.8現在都算績點一般了?現在黑人連事實都不管了嗎?那你之前參加什麽ACM比賽他們怎麽不說了,被嫉妒蒙蔽的女人真可怕。”

許稚心煩意亂,關掉手機,看向胡淡淡:“試禮服吧,清者自清。”

快要結束的時候,孟約和沈嘉魚過來。胡淡淡還和之前那樣沒給沈嘉魚好臉色,意外的是連孟約都慘遭牽連……

孟約沒看胡淡淡,直接走向許稚,鉤著她的手:“臉怎麽這麽白?”

許稚搖搖頭,不想說網上的事情:“今晚你做飯好不好?”

孟約一愣,下一秒又看著她眼睛點點頭。

許稚也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孟約居然真的無比認真。

“我開玩笑的。”

孟約將許稚帶到超市,推著購物車,一副大采購的樣子,似乎要做滿漢全席。

剛剛沈嘉魚和胡淡淡聽說孟約要做菜,申請來吃,被孟約非常冷漠地拒絕了。

許稚想起沈嘉魚吃癟的樣子,就覺得好笑:“為什麽不給他們吃啊?”

他正在冰櫃旁挑選蟹腿,想都沒想直接說:“想得美。”

逛完生鮮區,孟約居然還去看起了零食。看著他拿著一包一包零食往購物車裏放,許稚奇怪:“你要吃這些嗎?”

他看了她一眼,理所當然:“不都是你喜歡吃的嗎?”

許稚一頓,這才發現,購物車裏所有的零食都是她喜歡的。可她從來都沒說過,他是怎麽知道的呢?

晚上小公寓的廚房裏,暖黃色的燈照著,孟約穿著柔軟的灰白條紋的短袖,皺著眉,正對著一堆食材發呆。

許稚偷偷拍了兩張照片,明明充滿生活氣息,但隻要這個人在,怎麽都像拍畫報一樣。

孟約把計量器翻出來,看他精益求精、嚴苛認真的模樣,好像在做什麽高端實驗。

許稚眼裏都是笑。她跑過去,從後麵抱住他,臉頰貼在他背上,來回輕輕蹭了蹭:“要不我做吧?”

“不行。”他終於看懂了蝦線要怎麽去,回頭,拍了下許稚的腦袋,大掌拿下來的時候,掐了下許稚的腰,“去等著,別待在這裏。”

“可是我想陪你。”她緊緊摟著他的腰,撒嬌得不像話。

孟約眉頭又皺了起來,回身猛地將她抱到懷裏,像抱小孩那樣,下一秒就將她放在大理石台麵上。他俯身靠近,她仰頭看著他,要親不親時最為磨人。她抓著他的手臂,眼眸裏都是他的倒影,粉唇輕啟:“你不想我陪你嗎?”

好吧。他掐著她下巴,咬了她一口,下一秒,又托起她的屁股,將她直接抱到客廳,放在沙發上。

他說:“再搗亂,就不吃飯改吃你。”

許稚臉一紅,連忙捂住岌岌可危已經露到大腿根的裙子:“不行。”

他挑了下眉,眸光微閃:“為什麽?”

她臉燙起來,小口地呼吸,目光不敢看他,繞了一圈發現他逼得更近,手溜進她的衣服。

許稚連忙拉住他的手,眼眸裏似乎含著水,鎖骨那還有一顆醒目的草莓,這模樣真的很像是被人狠狠欺負了。

孟約咬著舌尖,手掌力度不減,從腿根到細腰,還在掐她。

她語氣更嬌:“疼,好疼。”

小姑娘真的嬌氣,皮膚又嫩又嬌,隨便碰一下都能生出印子。孟約摩擦著,將她抱得更緊。

廚房的水龍頭已經開了很久,不知一會兒會不會將整個房子都泡了。

孟約向來冷靜的大腦卻無暇顧及,他貼在許稚的耳邊,親了下,然後萬分不要臉地問:“下次我輕點。”

小姑娘臉紅得都要滴血。

他卻低聲笑,唇時不時地擦到許稚的臉頰:“但要是這樣,隻隻不喜歡怎麽辦?”

……

其實,隻隻什麽都喜歡的。

晚上十一點,許稚吃完飯先睡著了。

孟約正拿著筆記本電腦在看帖子,他臉色冷淡,眉眼間更是冰冷。

【沈fish:鬧得蠻大的,你打算怎麽弄?】

孟約沒回沈嘉魚,正好手機響了,他接通電話說了幾句話。

不一會兒……

【沈fish:牛!你居然能讓Johnson教授親自發澄清聲明。】

孟約冷笑一聲,敢黑他家小姑娘。

這件事真的鬧得很大,都掛上熱搜了。好在許稚人緣不錯,幾個長榮和T大的同學都出來為許稚說話。可就算這樣力證許稚是真才實學的學霸,都堵不住悠悠眾口。

直到——學術界德高望重的Johnson教授親自發了澄清聲明,還公開了一部分許稚的申請材料,才讓風向徹底扭轉。

孟約從頭到尾都沒轉發相關的內容,好像是不管許稚到底怎麽樣,他都認定了這個人。

【沈fish:對了,我後天結婚,你爸媽是不是也要來?】

【Yul:……】

孟約手指頓了下,眼眸微眯。

是時候讓小姑娘見公婆了,他得早一點兒得到法律保護。

(2)

“茸茸,你有沒有辦法查一下孟約他爹媽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啊?”

此刻已是深夜十二點,剛準備入睡的容茸收到了這條微信。她絲毫沒猶豫,直接撥了語音通話過去:“呀,你都要見家長了?”

許稚偷偷看了眼孟約,發現他正在專心打電話,她拿著手機走遠了一些:“也不是專門見,就是會在一個場合上遇見。”

容茸顯然還陷在激動裏:“天哪,天哪,天哪,你不會碩士沒畢業就已經二胎都生完了吧?”

“……”

“你這才去美國多久啊,就從暗戀七年求而不得發展到見家長的劇情了,你們美利堅過的是兩倍速吧?”

許稚開始後悔自己找錯人了:“你別感歎了,好嗎?”

容茸徹底沒了睡意,她翻著電腦:“我剛剛在工作群裏問了,大家紛紛表示孟家大佬低調成性,你說我要不要搶先發布個孟家兒媳大起底啊,說不定我就能留下來轉正了。”

許稚低著頭:“你就沒點內部消息?”

她沒注意孟約已經打完電話,正靠在牆上看她。他見她皺眉的模樣,真有種穿越到高中時代的感覺,仿佛又看到她麵對英語的著急模樣。該怎麽告訴她,他父母已經到了,從機場過來也就一個多小時,她會不會急得跳起來咬他?

孟約覺得自己有些惡劣,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還沒睜眼就往他懷裏拱,抱著他想親他。而他呢,將她擁在懷裏,親夠後,就扔下這麽個重磅消息。

許稚當時眼睛瞪得老大,足足愣了三十秒,才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然後就急躁得開始滿屋轉圈,剛剛好不容易趁他打電話去搬救兵。隻是,她什麽時候才能知道容茸真的隻是個狗頭軍師啊。

“許稚。”

許稚捂著電話回頭驚嚇地看他。

孟約看了看手表:“換衣服吧,他們馬上到了。我訂好餐廳了,我們先吃一頓飯。”

許稚回天無力:“好……”

她在衣櫃裏選了一件自認為最受家長們喜歡的淑女風針織裙,她在雜誌上見過孟約父母的模樣,好像……都是不苟言笑的人。

學校附近的餐館不多,孟家人不喜歡西餐,訂了一家粵式餐廳。

許稚局促不安地坐在包廂裏,孟約給她倒了一杯大麥茶,安撫地握住她的手:“我父母都很難相處。”

許稚不敢相信地抬頭看他,這種情況,一般不都是說自己父母很好相處嗎?

他輕輕捏著許稚的指腹,見她被嚇到,又寵愛地捏了下她下巴:“隻是讓你們認識一下,以後不需要相處,所以你不用太緊張。而且就算你不喜歡他們,也無所謂,反正也就走個形式,你喜歡我就行。”

他難道真的沒有說反嗎?

“那……如果他們不喜歡我,會不會給我一張支票讓我離開你呀?”許稚還發散性思維地想了下,如果這樣的話,她要填多少金額才好。

她一抬頭就跌進孟約的眼眸裏:“這麽想拿錢走人?”

許稚立馬認:“沒有,沒有。”

孟約卻來勁了:“不過你可以要要看。”

嗯?

他撐著下巴,目光緊緊盯著她:“我也想看看自己值多少錢。”

許稚感覺自己受到了暴擊,連忙說:“多少錢都不讓。”

他滿意地笑了,目光始終未移開,反而一點兒一點兒要將許稚吸引過去,她不設防地被他引誘,耳邊忽然聽見他聲音……

他說:“隻隻親親我。”

許稚心裏發癢,手心濕漉漉的,身體下意識地朝他靠近。

半米……十厘米……越來越近……

馬上就要親到……

包廂的門開了……

“咳,爸,媽。”孟約的聲音在許稚耳邊響起。

許稚條件反射地站起來,滿臉拘謹,該怎麽解釋,她剛剛要強吻他們兒子?

許稚連耳根都在燒:“叔叔、阿姨好。”

一頓飯吃得格外安靜,許稚摸不透這種大家族是不是都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最後居然把自己給吃撐了。

孟約摸著她的肚子在笑,她卻捧著臉在擔憂:“我是不是表現得不好啊?”

孟約沒說話,許稚急得咬了他一口:“你居然一點兒都不急。”

“我隻是在想,以後有孩子了,你是不是什麽事都會這麽擔心。”

許稚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居然就這一會兒他都想到這麽遠以後了?

(3)

胡淡淡和沈嘉魚的婚禮辦得很浪漫,許稚盡職地做完伴娘後,就躲在人群後麵,捧著香檳看著這幸福的一幕。孟約在不遠處打電話,眉頭一直皺著。許稚知道他能提早放假是因為課題不順,教授大手一揮讓他們散散心,回來再專心做研究。隻是這兩天他電話好像明顯多了起來。

沈嘉魚喝多了,搖搖晃晃地坐到許稚旁邊,目光掠過許稚看到了孟約:“你們總算是在一起了,我再也不用看這人自虐了。”

許稚愣住。

沈嘉魚笑了笑:“你不知道當年你把他拉黑了,他臉黑了一個月,我都不敢惹他。高三時搬去別的樓,他還會繞路去看你。我當時就在想,你到底有什麽魅力,能讓孟約這麽上心?後來他錯過高考,被家裏押去伯克利,你不知道他怎麽過的,酗酒抽煙同時可以做三個課題,我都以為他要疲勞過度猝死。”

沈嘉魚望向許稚:“聽說你見過他父母了?很不好相處吧?”

她點了點頭。

“沒事,他們現在拿孟約沒招了。你以為孟約真沒被逼著相親過啊?不過孟約態度強硬,而且他就算不要這家族產業也沒事。但他沒事,他爸就他這一個兒子能沒事嗎?小稚子,孟約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啊。”

許稚看著不遠處那個穿著休閑西裝的男人,他很高又瘦,不注意時會有些微駝,從少年時就有的氣場,這些年渲染得更甚。這段時間頭發長了些,風吹過時,會遮住眼睛,卻遮不住驚豔。

孟約幾乎沒和她說過這些年的事情,她偶爾會問他,難道他身邊真的沒有人嗎?

他總是笑得有些無奈,捏著她的臉頰:“有你一個都要死不活了。”

當時許稚不明白。

現在聽來卻要受不住。

可沈嘉魚卻沒有停止的打算,他作為和孟約一起長大一起求學的兄弟,這些年孟約經曆的所有,他都看在眼裏。

“孟約拒絕家裏的安排後,他家就斷了他的經濟來源。他也是狠,一邊上課還一邊兼職,居然文章研究都沒落下。你看,他現在雖然人在我的婚禮現場,但他的實驗室已經給他打了十幾通電話。你以為課題不順真能放假嗎?他前段時間壓榨自己,恨不得一天有48小時,把進度趕完才抽出這幾天時間。你信不信,他連聖誕都待不了,就要回去?”

孟約終於打完電話,沈嘉魚端起酒杯就找他拚酒,兩個人悶著頭誰都不讓誰,一直在喝。

胡淡淡忙完一圈過來驚了,拉不住,看到許稚居然就站在一邊放任他們,問:“你怎麽不勸勸?”

許稚眼圈有點紅,聲音啞啞的:“難得開心嘛。”

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被寵壞了,從來都站在自己的角度在思考問題,享受著寵愛。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孟約對她太好了。但她好像隻記得自己的付出和辛苦,忽略了孟約背後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淩晨三點。

公寓裏暖氣在吹。

窗簾緊閉,孟約酒精燒腦,頭疼地睜開眼。西海岸雨多,淅淅瀝瀝地下著綿綿冬雨。

他動了下,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抱住,看過去,果然是許稚。她穿的好像是他的短袖,頭埋在他懷裏,緊緊地抱著他。

孟約本來很渴,此刻突然不想喝水了。

小姑娘的臉白,皮膚也嫩,睫毛像小樹林一樣密密的,勾著他心癢。她高中時就好看,頂著校花的名號招搖過市,沒想到上大學了,長開了,更好看了,藏都藏不住,擁有百萬粉絲,一群人在後麵喊老婆。心裏醋意比較重,他搭在她屁股上的手用力拍了拍,小姑娘吃痛地哼唧出聲。

“怎麽了?”她困得睜不開眼,聲音都黏糊糊的。

孟約親了她一口:“沒事,睡吧。”

她蹭了蹭他的脖子,又睡過去了。

雨勢更大,夜裏氣溫也降了不少,房間裏是小姑娘精心挑選的海洋精油的味道。

他閉上眼,把許稚抱進懷裏,肌膚貼著,心跳忽然很快,他忽然明白了什麽是夢想。

小屋溫暖,美人在懷。

果然聖誕節前兩天,Joss給孟約發了十八封郵件,打了二十二通電話,讓他快點滾回匹茲堡,最後沒辦法居然都找到了許稚。

“你回去吧,我沒事的,我打算過兩天回國一趟。你這樣,我感覺自己好像耽誤了科學進步一樣。”

孟約低頭扣皮帶,不理她。

許稚覺得他在和自己撒嬌,心頭更軟,踮著腳,親了下他下巴:“約約乖。”

他猛地看她,眸子雪亮。許稚吃不住,耳根開始燒:“我會天天給你打電話,發短信,每天都努力喜歡你的。”

“不行。”

“啊?”

他忽然俯身抱住她,整個身體的重心都放在她身上:“你不能離開我。”

“我沒有離開你。”

“你不喜歡我。”

“我怎麽會不喜歡你呢?”

他歎了口氣,唇貼在她脖子上:“那你就不離開我。”

怎麽又繞回去了?

看到這樣撒嬌黏人的孟約,許稚哭笑不得:“約約聽話的話,我會給你大獎勵。”

他期待的表情,最多三歲。

許稚好不容易才將他哄上飛機,怎麽有種送不聽話黏人的兒子上學的感覺?

許稚拍了拍腦袋,對上對麵胡淡淡的目光。

胡淡淡準備去醫院做產檢,這些日子,她聽沈嘉魚說過不少孟約的事情。

“你也太幸福了吧。”胡淡淡又酸又嫉妒,“孟約居然是小奶狗類型。”

許稚:“……”

“對了,聖誕節我和沈嘉魚打算去布拉格玩,你去嗎?”

許稚搖搖頭,母親知道她已經放假後,已經催了幾次讓她回家。

隻是,布拉格啊,一定很浪漫,以後一定要和孟約一起去。

是許楚瑜到機場來接許稚的,孟約給她發了幾條短信問她到了沒,還確認了有沒有人來接她。明明隻出國了半年,又不是不認識,真是把她當小孩子了。

許楚瑜將她的行李箱放在車上,然後就八卦地問她:“我都看到了啊,怎麽妹夫沒跟你回來啊?你爸媽估計也知道了,畢竟是學術圈的事情。”

許稚心一跳,差點兒忘了……

“我看了照片才想起來這個孟約是和我同屆的那個孟約吧?也太帥了吧,我和你說,我公司的同事前一陣都花癡了好多天。”

許稚臉有點泛粉:“是很帥。”

許楚瑜一愣,笑得更大聲:“你還真是不謙虛啊。”

前兩年許稚家樓上的鄰居要賣房子,曹女士不知怎麽想的就和人家談了談把房子買了下來,還將上下打通。

房子大了,但許稚一直在外麵上學沒住幾天。

因為許稚回來,一大家人都過來吃飯,許稚心裏藏著事,一直用餘光偷瞄曹女士的表情。

許稚的父母哪是知道這麽簡單,曹女士差點兒把孟約的所有論文打印出來精讀一遍來了解這個人。

果然酒過半巡,曹女士喝了口茶,目光掃了過來:“你那個男朋友怎麽沒回來?”

許稚差點兒將嘴裏的魚刺吞下去:“課題進度太趕了,他還在實驗室。”

身為物理博導的老許非常感同身受,剛想發表意見,就被曹女士瞪了回去。

“我要不問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坦白了?”

許稚理虧。

“是不是那個人?”這是母女兩人的隱秘,許稚驚訝曹女士還記得,兩人目光對上,她又點了點頭。

曹女士難得不強勢起來,這麽多年了,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而且,她也了解了這個男生,確實是個很優秀的人。

“他家怕是不簡單,許稚,你得想好。”

許家比較簡單,最多算是高知中產家庭,和家業龐大的孟家比起來確實不值一提。許稚忽然想到孟約的眼睛,他總是盯著她,生怕她逃走。

“我想好了。”

(4)

晚上視頻,許稚見孟約還在學校的實驗室裏,眼睛紅得嚇人。她心疼地剛想說一些話,就聽見一個很響的聲音,再看過去,視頻通話已經被中斷。許稚心一急,連忙打過去,卻一直無法打通。

許稚急得團團轉,給Joss和樂音打電話都聯係不上。

難道發生什麽大事了?怎麽可能一個人都聯係不上?

終於……沈嘉魚接了電話。

“啊?我不知道啊,我本來打算在紐約玩幾天再去布拉格的,但是現在暴雪,機場關閉。會不會匹茲堡停電了啊,一停電網絡通信什麽的也都受影響,你再等等。”

許稚等不及,連忙查了下新聞。新聞上說匹茲堡最低氣溫已經跌破-20℃,風速高達每小時50英裏,積雪厚度達到20英寸,還說已經造成人員傷亡,匹茲堡大部分地區都處於電力中斷狀態。

暴風雪天氣還在繼續,沈嘉魚在電話那邊抱怨說已經取消了3000個航班。

那聲巨響太像爆炸,理智告訴她,孟約應該不會有事,但手上動作沒停還是訂了去匹茲堡的飛機。

曹女士見她慌慌張張的,剛到家又打包行李要走,難得沒多問,隻讓她自己注意安全。

在芝加哥轉機時等了四個小時,才有一班飛機不怕死地飛往匹茲堡。

雪勢本來已經小了下來,到賓州境內居然又瘋狂起來,安全降落時,飛機滑行到停機坪陷入雪堆中。未知的恐懼,讓整個機艙的人都焦慮不安。

許稚的手機突然響了,是樂音打來電話。

“學校一個實驗室在停電的瞬間炸了,孟約的實驗室剛好離得近,不過沒什麽事。”樂音聽到飛機的廣播聲,“我的天,你不會已經到匹茲堡了吧?”

許稚“嗯”了一聲,她心一直懸著,剛剛樂音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她驚到。

“孟約真的沒事嗎?”

“呃……”樂音停頓了下,“就破了點口子,然後有點輕微的腦震**,沒什麽。”

“這還沒什麽?”

樂音那邊好像有什麽事,沒說兩句就掛了,這邊飛機還陷在雪堆裏沒出來。

降雪還在持續,許稚看著機艙外的天,慢慢煩躁起來……

“許稚來了。”樂音看向綁著繃帶的Joss,“孟約就被玻璃刮了下,她不是回國了嗎?有必要飛來嗎?”

他們倆邊說邊走,看見孟約正在急診區縫針,他座位在窗邊,發生爆炸時,玻璃被震裂,正好劃到了他脖子,看上有些嚇人,其實傷得不深。

當時把Joss嚇死了,以為孟約課題進行不下去,趁機自殺……

給孟約縫針的醫生是個混血小姑娘,近距離看著他臉就紅了,拿著針的手顫顫巍巍。

“你去和孟約說。”樂音拉了下Joss。

Joss也不敢:“你去。”

樂音拿著車鑰匙:“那算了,我去接許稚吧。一會兒直接公寓見。”

樂音一走,Joss就跑過去,他沒敢說許稚來了,怕孟約針都不縫了直接去機場,隻好委婉地說:“你是不是沒和許稚說你受傷了?”

孟約皺眉:“告訴她幹嗎?”

Joss想,壞了。

大雪漫天,飛機經過兩個小時的清理,終於恢複正常。許稚從通道裏出來,就看見樂音。樂音裹著一件長款羽絨服,從頭到腳都包了起來。看見許稚,她一笑:“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接你的。”

許稚有些不好意思,還在擔心孟約,問了幾句。這時Joss的電話打來,樂音這才想起來,他們就開了一輛車。

樂音帶著許稚,又去醫院接Joss和孟約。

可能怕碰到傷口,孟約格子襯衫的扣子沒扣,外麵裹了件羽絨服。雪太大,從醫院門口到停車的地方就幾步路,都落得到處是雪。許稚著急下車去看孟約,兩人的距離隻有幾步的時候,孟約似乎不敢相信一樣,腳步頓住,眉頭狠狠地皺起。他本就發白的臉,更加蒼白。Joss努力降低存在感從他們身邊走過,爬上了車。

“Yul生氣的樣子太可怕了。”Joss瑟瑟發抖。

樂音看好戲地垂著頭:“別說,真養眼,像演偶像劇一樣。”

天真的太冷了,風呼嘯而過的聲音都可怕,孟約撈起許稚外套的帽子,給她戴上,抿著唇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車上那對白癡情侶,還貼心地將後座讓給他們。

許稚後知後覺地發現,孟約真的生氣了。

車廂狹小,雪花被暖氣吹化。許稚偷偷捏住孟約的手,卻被他躲開。她一下子愣住,眼圈開始紅起來。

似乎注意到了小姑娘的情緒,孟約歎了口氣,指尖終於碰到她。

在聖誕節來臨前的十六個小時。

樂音突然開口:“呃……我突然想起來導師找我們過去討論論文,你們先回去吧。”

Joss奇怪:“你導師嗎?什麽論文?”被樂音猛地一掐,他聲音都變了,“對對對,討論論文,暴雪天最有學術氛圍了。”

車門關上,許稚跟在孟約身後,他們倆誰都沒關心樂音一戳就破的借口。

電梯到七樓,進門前的那一秒,許稚忽然拉住孟約的衣角。

“你還在生氣嗎?”她聲音很軟,可能是因為長期飛行又加上被暴雪困得幾乎二十四小時沒睡了,還帶了幾分疲憊。

孟約低頭關門:“嗯。”

許稚有些急:“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傷得嚴重嗎?我好擔心,聽說是你辦公室隔壁的實驗室爆炸了,是化學實驗室嗎?還是什麽?有沒有有害物質啊?樂音說你還有輕微腦震**,你現在頭暈不暈?”

屋子裏沒光,他差點兒忘了,這一片是停電區域,電力公司說要一周才能恢複所有區域的供電。

所以供暖也沒了。

小姑娘想不了那麽多,全身心都在孟約身上。他卻不說話,抿著嘴角,就是不肯消氣。

許稚拉著他的手,靠得更近。

她逼近孟約,甜美的氣息也在侵占他。

“你說話呀!”

“沒事。”

“什麽沒事?你一條信息不給我發,也不回我電話。脖子上那麽大一條傷口,像蜈蚣一樣,還說沒事。”更可恨的是,她還不知道是什麽性質的爆炸,萬一有什麽有害氣體泄漏,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啊?

孟約終於低頭看她,瓷娃娃一樣的小姑娘,眼圈紅得嚇人,滿臉都是心疼和不滿。他忽然伸手,不客氣地掐了下她的臉:“你怎麽來的?”

“乘飛機呀,從海城飛到芝加哥,然後再到匹茲堡。”

他悶哼一聲:“暴雪停飛,你真不要命了。許稚,我真的很生氣。”他聲音很啞。其實爆炸發生前,他已經三天沒合眼,停電前的十分鍾,他才處理完數據。剛和她連上視頻,就停電了。停電的那瞬間,爆炸發生,連帶著他手機都報銷了,然後就一片混亂。

暴風雪、混亂的交通、混亂的人群,他混亂中被送來醫院。

新聞裏在報道又有幾人傷亡,請市民待在家不要外出,也不要掃雪。醫院的急診室很忙,多的是被暴雪襲擊的無辜市民。他傷得不算重,等了很久才輪到他。醫院的電視裏,在說有一架客機在降落時陷入雪堆,動彈不得。他一開始沒注意,現在回想,那不就是許稚所坐的航班嗎?

孟約可以想象,許稚是怎麽一個人跑去機場,一個人坐了十幾小時的飛機,在惡劣到極致的天氣裏前行。不是沒有人在這場暴風雪裏受傷甚至失去生命,飛機也不是一定安全,陷進雪堆那瞬間多絕望,他甚至都可以感受。

小姑娘又貼了過來,雪白的小臉冰涼涼地貼著他的手,本就好看的眼睛,像一塊美玉:“可是我擔心你。”不要命,還在撒嬌。

孟約頭疼,脖子也疼,不知道是不是腦震**的後遺症,眼前天旋地轉起來。

許稚湊了上來,在他唇上親了又親,然後抱怨:“你都好久好久沒親我了。就知道生氣,都不知道親我。你好壞,好壞。”

嗬。他在心底冷笑,她怕是還不知道什麽叫真的壞吧。

“對了,我和我爸媽提起你了,他們問我,你什麽時候回去見他們?”許稚小心地觀察著孟約的臉色,“他們還說,既然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的關係了,那什麽時候可以合法一下?”

氣氛仍是安靜。

孟約沒說話。

許稚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他看起來實在太生氣了,現在說這些是不是不太好?可是……到底要怎麽辦?親他都不理人。

哪有人這樣的?

突然,許稚被抱了起來。身上是厚重的棉衣,她怕他受傷,想掙紮又怕這樣會傷到他。

屋子裏真的超級冷,呼出的氣都能看見白霧,耳邊都是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許稚被他抱著,腦袋貼近他受傷的脖子。

孟約的脖頸線和喉結長得真的很性感,她曾經存了一張他喝水的側麵圖,甚至還做了很久的屏保。

現在他的脖子居然受傷了,還縫了十幾針,厚厚的紗布纏著,不知為何多了幾分病嬌美。

許稚沒忍住,唇貼在上麵,親了一口。

男人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許稚。”他聲音太啞了。

許稚低低地應了一聲。

“我生氣的後果很嚴重的。”

她腦子不清楚:“嗯?所以不能合法了嗎?”

他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喉結動了下。

就在這個瞬間,許稚貼上了他的喉結,牙齒細細地咬了一下……

孟約倒吸了口涼氣,又在叫她名字:“許稚。”

“你為什麽總叫我全名,人家都叫寶寶、寶貝的?”她對這個稱呼不滿很久了。

孟約寸步難行,他都在佩服自己,腦子居然還能運行:“寶寶,那我們要合法下嗎?”

許稚腦子一片空白,身下一片柔軟,才知道自己被扔到了**。她看著他,抓住他正在解皮帶的手:“你同意了嗎?”

他微笑著抓住她的手,帶到皮帶上,讓她來解。

許稚臉燒得通紅:“那你說的懲罰是什麽?”說完又想到什麽,“你受傷了,不能劇烈運動。”

他動作不變:“嗯,所以都交給你。”

啊?

沒有暖氣的屋子,衣服被脫掉時,皮膚被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萬分為難,什麽都不會,被他抱在懷裏,兩人毫無阻隔地貼著。被子裏都帶著冷氣,沒一會兒卻被他們弄得熱乎乎的。

許稚感覺呼吸艱難,被他騙得又趴在他身上,終於找回了些理智。

“你怎麽總想這些事?”

“不然想什麽?”他親著她後頸反問。

許稚全身都紅了,沒有手捂住他的嘴,隻能用自己的嘴巴將其堵住。

“我是個粗俗的男人,所以沒辦法……”

“什麽?”

“沒辦法,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不去親她……”

“……”

(5)

雪下了一周,他們就瘋了一周。從聖誕待到元旦,跨年的時候,容茸隔著時差打來電話。

“怎麽樣,新的一年能懷孕嗎?”

去醫院換藥時,順路買了個蛋糕,許稚一隻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拿著叉子正在逼孟約吃奶油。

他皺著眉,手還不老實,抓著她就往自己身上靠。許稚來不及避讓,奶油蹭了他一身。

“啊!”她起身找紙巾,可他抱著她不放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許稚下意識覺得不太好,連忙要跑,後腦勺就被他固住,居然直接將她唇按在了他粘著奶油的肌膚上……

容茸半天沒等到許稚回話:“我說你們那好像是大中午的,你們不會還在忙吧?”

許稚推了孟約一下,臉頰泛粉,小聲說:“容茸……”

孟約才不管,視線停留在她唇上:“舔掉。”

許稚氣得咬了他一口。

容茸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在電話那邊尖叫:“我要掛了!”

容茸冷哼一聲:“你放心,我肯定會回去的。程錦和他們球隊過年那會兒有個明星賽就在奧體打,我打算去看。”

許稚有些驚訝:“他現在是不是在CBA打球?你居然和他還有聯係?”

“廢話,多參加同學會還是有好處的,好嗎?”

許稚笑了下,看見孟約從**起身,湊過來親了她一下,然後撈過一件衛衣套上。

他貼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去做飯。”

許稚拉住他手,仰頭看他:“我做吧。我都沒正經做過。”

孟約笑著搖頭:“不行,你得養足精神吃飽喝足,然後才能喂飽我。”

許稚:“……”

容茸:“我真的掛了!”

許稚紅著臉,連忙推開他。

“我說你們真的夠了,能不能可憐下我這個單身狗,我隻是拜個年而已,都要被迫吃這種跨國狗糧。”

許稚“嗯”了兩聲,好不容易才把話題岔開。

“前幾天顧一翎還聯係我了呢,估計也是看到你被黑,特意問我要不要幫你辟謠。我說萬一他還喜歡你怎麽辦?”

許稚輕輕吸了口氣:“不會的,我之前還去看他演唱會了,他的人氣超級高。不過真的好奇妙哦,他居然都成大明星了。”

“你不會後悔了吧?”容茸打趣。

“才不會。”許稚停頓了兩秒,“容茸,我現在已經夢想成真的。”

容茸聲音輕了一些:“我知道。許稚,我真的佩服你,喜歡一個人能堅持這麽久,而且可以為了能和他在一起那麽努力。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她們又聊了一些老同學的近況,好像他們那一屆大家都挺不錯的。當年的班長譚修菁華大學保研現在物理研究生在讀,程錦和是CBA的明星球員,桑柔聽說成了律師,而沈嘉魚居然是第一個結婚的。

許稚掛了電話,跑到廚房,孟約在煮意麵。前天電力恢複,冷冰冰的公寓,終於溫暖起來。許稚忍不住盯著他看,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居然已經習慣了,孟約在廚房做菜的樣子。

“你過年回去嗎?”

孟約點了下頭:“總得回去拜見準嶽父嶽母吧。”

許稚硬是待到了1月9號孟約的生日過完才走,直到她走的前一天,Joss才過來。

“孟約說我要找他的話,bug(漏洞)就自己找,簡直太狠了。”

許稚被Joss鬧紅了臉,低著頭整理行李。

孟約倒是雲淡風輕,拉著她的手:“隨便帶幾件衣服就好了,不夠我回去給你買。”

“那放在這兒也不行啊。”許稚想都沒想就回。

沒想到他語出驚人:“我睹物思人不行嗎?”

行行行。

機票訂的是第二天下午三點的飛機,沒有直飛的,回到家得後天晚上十點多。

“許稚,爺爺住院了,快回來。”短短的一句話,卻傳達著巨大的信息。

許稚的爺爺今年九十歲,平時身體硬朗,就在剛剛突然腦梗送醫院急救。老人年紀大了,一點兒小病小痛都經不起,許稚小時候是在他身邊長大的,這通電話一打,她眼睛就紅了,連聲說好,可也不是說走就能走。

孟約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去臥室拿了件外套:“走吧。”

許稚沒反應過來。

他拿起車鑰匙:“我們開車去費城。家裏正好有產業在那邊,申請航線的話,我們開車過去就差不多了。順利的話,明天中午就能到了。”

許稚還沒理清楚,就被他一手拉著一手拖著行李箱帶進車裏。

所以……

他家有私人飛機的傳聞也是真的?

上飛機的時候,許稚腦子還是蒙的,她看孟約也跟著上來:“你也去嗎?”

他理所當然地看了她一眼:“嗯。”他伸手揉了下她眼角,“睡一覺,別擔心,睡醒就到了。”

真的比想象中還要順利,第二天中午就到了,下了飛機就往醫院趕去。

曹女士在電話裏說:“沒事沒事,就是腦子不清楚了,真的年紀大了。你到哪兒了?”

許稚看著導航,孟約提醒:“半小時。”

“半小時?”

曹女士驚訝:“這麽快?”

許稚心稍稍放下,是啊,她也很驚訝。

趕到醫院時,爺爺已經清醒過來,隻是說話還不清楚,但已經有行為能力。醫生說是輕微腦梗,沒什麽大礙。但許稚眼睛還是紅了,她不想讓老人看見她哭,偷偷將眼淚擦掉。

病房裏有不少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許稚的身後。

雖然連夜趕來很是狼狽,衣服沒換澡也沒洗,但孟約還是和一般人有差別。

許楚瑜第一個發現了孟約,她拉了下自己老媽的手,她媽又給曹女士使眼色。

孟約居然把自己與生俱來的冷漠和高冷收了起來,對著一屋的老老小小露出了很和善溫柔的笑容。

他看著曹女士,十分有禮貌地喊:“阿姨好。”

許楚瑜的媽媽拉著曹女士的手,激動得差點兒藏不住表情。還是曹女士見過大世麵,非常得體地回:“孟約嗎?”

“嗯,許稚的男朋友。”

許楚瑜的媽媽終於忍不住了:“小夥子長得真好啊!聽說是搞計算機。哎呀,許稚真的有福氣,找了個這麽優秀的男朋友。”

許稚終於清醒過來,小臉一紅。她對上大家的目光,悄悄拉了下孟約的衣服,將他帶到爺爺麵前。

“爺爺,這是我男朋友孟約。”

老人家顯然很高興,許稚是許家老幺,從小就聽話乖巧,最受老人疼,現在有了男朋友,老人打心眼裏開心。

曹女士將許稚拉到病房外,她不是許稚這種小女生,見過不少人,但孟約這種對待老人的態度,讓她很滿意。

“不是說今天三點的飛機,怎麽提前了這麽多回來了?”

許稚看了眼病房裏的孟約,又看向自己老媽。她在考慮要不要說私人飛機這件事,她怕老媽嚇到。她隻好含糊其辭詞:“改簽了,孟約想的辦法。”

曹女士也沒多想:“一起回來了也好,正好一起過年。”

許楚瑜的媽媽從裏麵出來:“許稚啊,你男朋友還有什麽哥哥弟弟嗎?給你姐也介紹一個。”

許楚瑜頭大:“媽,你別想了,孟少爺是獨子。”

她媽不肯放棄:“堂兄、表兄什麽的也都可以啊。”

許楚瑜無語地看了媽媽一眼,拿出手機,開始給她科普孟約的家族。

許稚突然覺得找個名氣大的男朋友也不錯,最起碼祖宗十八代都能從百度百科查到。

(6)

老人家沒什麽事,在醫院住了沒幾天,就出院了。春節前,容茸從京城回來,她們倆吃了一頓飯,就去看程錦和的全明星賽。

體育館也不知怎麽搞的暖氣都沒開,許稚凍得鼻尖都紅了。球場上兩個隊打得難分難解,她好奇地看了眼容茸,發現容茸十分緊張。

可能是全明星賽,大家都以娛樂為主,但有個裁判也不知怎麽回事,好像故意和程錦和作對一樣,幾分鍾都吹了三次哨了。

容茸氣得跺腳,但她又不太看球賽,不明白籃球的這些規則:“許稚,那裁判不會收錢了吧?”

許稚咬在奶茶吸管,笑道:“沒,是吹得嚴了點,但程錦和也不委屈。”

容茸一聽,立馬瞪了許稚一眼。過了幾分鍾,她托著下巴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沒?”

程錦和隻打了上半場,狀態不錯,拿下了12分。他眼尖地在觀眾席看到了她倆。下半場打到一半時,他已經換好衣服,戴著鴨舌帽,偷偷摸摸地坐到她們邊上的空位上。

容茸激動,死死地拽著許稚的衣服。程錦和是那種標準的運動大男孩,一米九幾的身高,來之前剛剛衝了澡,身上還有沐浴露的味道。他露出虎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向許稚:“孟約參加晚上的同學會嗎?”說完,他撓了下頭,“他是我們俱樂部大老板的兒子,之前也見過幾次。”

許稚笑著點了點頭,容茸興奮地在她耳邊壓著嗓子叫:“我的後半生幸福就指望你了!”

“你還迷他啊?”許稚好奇。高三畢業後,程錦和就去打球了,她也沒在容茸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容茸花癡上頭:“廢話,我這叫舊情複燃。快讓你家孟約過來,老板發話,他還能不從了我?”

孟約在電話那頭笑:“現在不流行包辦婚姻了。”

許稚被容茸盯得毛骨悚然:“反正你想想辦法。”

她說完,容茸還不放心,搶過手機,大叫:“孟約,你要是不幫我,我今晚就不讓你老婆回家了。”

許稚搶過電話,就聽見孟約嚴肅的聲音:“這個不行。”

她臉突然燙起來,她知道孟約說這話是認真的。因為今天是她和孟約初見的日子,他能放她來陪容茸看球賽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她們和程錦和怕球賽結束時被球迷撞到,提前坐車走了。

長榮同學會訂在本地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她們到的時候,已經有大部分人到了。許稚剛下車就看見孟約和幾個人站在酒店門口。今天風大,他穿著黑色羽絨服,頭發被吹得有些亂,見她來了,笑了笑,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冷不冷?”他問。

許稚搖搖頭,忽然想到什麽,她拉了他一下:“這是容茸和程錦和。”

容茸好多年沒見孟約了,整個人很沒出息地愣在那兒。許稚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人太多,容茸估計能尖叫出聲。

許稚在心裏笑,餘光忍不住又瞥向孟約。他微微點了下頭,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不鹹不淡地回:“孟約。”真的是太普通的問候了,可他做起來好像就自帶“蘇點”一樣。

孟約注意到許稚的目光,低頭摸了下她腦袋:“進去吧。”

她的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在這麽多人麵前表現得這麽親昵,拉著身後的容茸就往裏麵跑。

走了幾步遠,容茸才緩過來:“孟約真的是一年比一年妖孽啊,真的太帥。”

許稚沒接話。

容茸拉了許稚一下,下一秒,忽然抱住許稚。她們認識多年,做了這麽多年的閨蜜,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得到幸福,比自己幸福還要開心。

“我要抱抱你,沾沾喜氣。”

許稚笑著讓容茸抱,包廂裏的老同學出來看到這一幕,看她倆的目光都奇奇怪怪的。

來的人不少,一個包廂三張桌子都坐滿了。在讀書的是少數人,大多數已經工作了。大家都在交流著近況,許稚捧著水杯和容茸坐在一旁,偶爾有人來打趣她。

過了五分鍾,孟約他們才進來,居然連顧一翎都來了。

容茸主動將身邊的位置空出來,跑到程錦和旁邊坐著。於是,許稚左邊坐著孟約,右邊坐著顧一翎。

……

孟約一隻手在餐桌下握著許稚的手,另一隻手端著茶杯在喝水。有人遞煙來,他搖搖頭,然後目光看向許稚。對方立馬領會意思,老婆逼著戒煙,理解理解。

許稚:“……”

本來孟約在這裏就奇怪,他和他們不是一屆。

許稚當初沒細想,現在想來,孟約難道是作為她家屬來的。她被自己這想法嚇一跳,差點兒將手抽回來。

“噗……”許稚差點兒把嘴裏的水吐出來,“請的。”

顧一翎冷哼一聲,瞥了眼孟約:“你眼光還是差,你看看你被吃得死死的。”

他話音剛落,孟約就叫了一聲許稚。許稚看過去,原來是在倒酒。

孟約一臉為難地看著她,當著一包廂三十幾人的麵問她:“我可以喝酒嗎?”

倒酒的大兄弟愣住,也看向許稚——咋的,煙不讓抽,難道酒也不許喝嗎?

許稚被眾人看得臉紅,連忙硬著頭皮點頭。誰知孟約繼續說:“那少倒點吧,我都很久沒喝酒了。要是喝多了,她又要生氣不理我了。”

在座所有人:“……”

顧一翎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看向許稚:“是我錯了,沒想到被吃得死死的人是孟約。”

許稚:“……”

一頓飯吃到十點多還不肯散場,一群人嚷著要去下半場。孟約摟著許稚,看向眾人:“酒店裏有娛樂設施,你們隨便玩,今晚都算我的。”

這時候大家才想起來,這是孟約啊,這是蘇城啊,孟家的老巢啊,這酒店就是他們家的產業吧?

安撫好眾人,孟約拉著許稚往外走,晚上飄起雪來。

他喝了點酒,動作都變得慢起來。許稚被他摟在懷裏,就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旁邊有路人行色匆匆地在討論:“這是初雪。”

許稚聽到後,往天上看了看。元旦剛過去沒多久,路燈還掛著紅色的小燈籠,整條街都喜洋洋的。江南的雪總下不大,許稚忽然想起剛見孟約那天,他全身冰冷帶著冰雪氣息。

“孟約,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孟約握著她的手,藏到口袋裏。他笑了笑,酒氣比剛剛淡了些:“你好看。”

許稚愣住。

他還在笑:“說得文藝點就是一見鍾情。”

許稚燒得臉紅:“那你沒見過更好看的嗎?”

“沒。”

許稚看著路燈下他們倆的影子,小聲反駁:“我才不信。”

“真沒有。”

他們倆坐在公交車站的長凳上,許稚覺得冷,又把手塞進他衣服裏。他被冰得眯了下眼睛,又將她拽了過來。

公交站不遠處是個中學,可能是高三學生還沒放假,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走過來,正好看到孟約和許稚。

“有人……”許稚想推開貼得很近的孟約。

他不管不顧地靠近,因為他剛才聽到一句——

“在初雪裏親吻好浪漫啊。”

孟約親了一會兒,終於放過許稚:“你為什麽喜歡我?”

許稚嘻嘻笑:“我不喜歡你。”

他不客氣地掐她,她覺得癢,連忙求饒:“我是愛你。”

末班車來了,幾個學生上了車,公交車站冷冷清清,隻剩下他們倆。

許稚靠在孟約身上,其實如果非要問她為什麽喜歡他,大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不然為什麽見過他後,千萬人裏再也裝不下其他。

兩年後,孟約在斯坦福大學進行博士論文公開答辯。

夜裏下過一場雨,早上的溫度比前幾日要低。許稚穿著淡粉色的裙子,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很安靜。

答辯還沒開始,觀眾席已經坐滿,孟約正在導PPT,他神情輕鬆,還和委員會的老師們在隨意聊天。

許稚很緊張,全身都緊繃著。

胡淡淡問她:“孟約的論文是哪方麵的?”

“CV吧。我具體也沒細看,他準備博士論文的時候,我在準備碩士論文。”

她想到這個就有點鬱悶,明明他隻比她大一兩歲,居然馬上就要拿到PhD學位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場大概有十幾個人答辯,在公開答辯前,他們已經閉門答辯過,所以一個人隻有45分鍾的陳述時間,然後就進行導師和觀眾提問。

許稚抬頭就看見孟約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可能是因為要答辯的關係,他穿著稍微正式一點的白襯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手臂,雙腿修長,黑發黑眸。

許稚握住孟約的手:“我手心都是汗。”

孟約笑了下,在她身邊坐下:“怕我畢不了業?”

許稚搖頭,她也不知怎麽描述心裏的這種情緒,她碩士論文答辯時都沒那麽緊張。

孟約捏了下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道:“放心,如果畢不了業,那就不娶你了。”

那豈不是她虧了嗎?許稚瞪大眼睛看向他,孟約眼裏都是笑意。

上午十點,答辯準時開始。

答辯委員會的教授們嚴肅地坐在第一排,台上苦讀多年的學生拿著翻頁筆正在陳述自己的學術報告。許稚認真地聽著他們每一個人的論點,終於到了孟約,她精神更集中了些,過了一會兒,發現自己胸口開始痛,才發覺自己緊張得忘了呼吸。

就在此時此刻,孟約已經陳述結束,教授們提問,他認真地回答,回答時自信又得體。

胡淡淡說孟約是天才,茫茫人海,多少人因為課業壓力像苦行僧一樣修行,而他在二十五時就能拿到名校的PhD。

這個圈子聰明的人、努力的人那麽多,可真正能讓世界知曉,成為金字塔頂尖的又有幾個?

許稚背脊發麻。毫不誇張,她全身都在微微戰栗,這是對學術多年來的尊敬和熱愛以及對孟約的崇拜。

講台上,孟約突然停頓了兩秒,目光越過重重疊疊的觀眾,找到了許稚。

“最後,在這裏我要感謝許稚對我的愛與支持。我在十七歲的時候遇見了許稚,從那以後她一直陪在我身邊。雖然她曾經不懂數學,不懂計算機,不懂AI,不懂CV,也不懂我,但沒有她,我就不會來到這裏,不會有現在的我。感謝她的存在同時也感謝她愛我。”

許稚聽著這段話,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處於真空之中,連心跳都感覺不到。

為什麽她可以一個人堅持這麽多年?因為她一直有信心,孟約遲早會成為她的。

台下掌聲雷動,答辯委員會成員離場去開會,孟約被圍在一群人中間。許稚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卻能清晰地看到孟約眼眸裏的溫柔。

半小時後,答辯委員們回到現場,主席在宣布結果。許稚看著孟約接過博士學位證書戴上博士帽,忽然笑了。

看,那是她的男人,多麽優秀!

“結束後的招待酒會,你去不去?”胡淡淡看了眼手機,等了幾秒,發現許稚沒回她,才看過去。

少女眼圈通紅,目光還在盯著那個穿著博士服和人合影的孟約。

“人都是你的了,還看不夠啊?”

許稚吸了下鼻子:“這麽帥怎麽看得夠?”

胡淡淡覺得也有道理:“那行,你繼續看,我回家帶孩子了。”說完,她拎著包就走了。

孟約沒過幾分鍾就走了過來,路過人群的時候,還有人拿著手機在詢問是否可以拍照,他笑著搖搖頭。

“走吧。”他握住許稚的手。

許稚被拉著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什麽仰起頭問他:“我和計算機你更喜歡哪個啊?”

這問題就與我和你媽同時掉到水裏你先救誰一樣幼稚。

孟約卻認真地看著她:“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而計算機隻是我的興趣和愛好。”

許稚低下頭,忍不住偷笑,手握得更緊了些。

孟約的手也好看,手指修長,指甲飽滿。她心裏熱乎乎的,感覺自己早在八百年前就戴上了專屬於孟約的濾鏡,覺得他無論什麽地方都超級完美。

但……為什麽還會有每一天都更愛他一點兒的感覺呢?

“孟約。”

他低頭看她,眼眸忽然眯了下,手指在她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上摩擦:“我想起一件事。”

“嗯?”

“你好像從來沒叫過我老公。”

許稚臉一紅,小聲嘟囔:“又沒辦儀式,還不算。”

他腳步停了一秒,眉頭微微皺起,看著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車子發動之前,許稚握著礦泉水瓶,突然看他,可能是目光太過熾熱,讓孟約也看了過來。

許稚紅著臉,下一秒,極快地吐出兩個字:“老公。”

“沒聽清,再叫一遍。”

許稚瞪了他一眼,才不信他的鬼話。可他越靠越近,白襯衫上被陽光照得幾乎透明,修長的脖頸,完美的下頜線,還有臉頰上的那顆痣……

“老……老公。”

他低頭貼上她的唇,溫柔地廝磨。

6月的風暖得恰到好處,遠處天藍海藍,陽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