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煙花很美,你比它更美

01

今晚可能是麥萌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跨年夜,因為她、江珩、顧嬌嬌以及從圖書館接到消息趕來的張曉,四人正陪著王紅楠在教導處的空房間裏接受“審訊”。

興許是宿舍阿姨當時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真的誤認為發生了“火災”,所以第一時間給導員和相關領導打了電話,領導們一聽,當即趕了過來卻發現是個烏龍,臉色都難看得厲害。

王紅楠頭快垂到了胸口,自責懊悔的話早已說得語無倫次了,可教導處還是要給她記過處分,這讓麥萌和顧嬌嬌兩人很無奈。

麥萌下意識地看向江珩,很想開口求助,畢竟江珩的優秀是在學院裏出了名的,而且又是付教授的學生,學校的領導老師們可能會看在他的麵子上網開一麵。隻是話到喉嚨,她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犯了錯誤受到懲罰,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隻是讓江珩出麵,有些為難。

隻看麥萌這一眼望過來,江珩就能猜中她的想法。他看出了她眼神裏的猶豫,笑了笑,聲音淡淡:“主任,王紅楠同學在宿舍裏使用明火,違反了咱們的校規校紀,影響極為惡劣,勸退處分都不為過。”

兩撇胡的教導主任剛才聽多了替王紅楠說情的話,臉色緩和了許多,語氣欣慰:“嗯,還是江珩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麥萌一愣,顧嬌嬌則瞪著江珩,小聲不滿道:“怎麽還胳膊肘往外拐的?”

王紅楠氣得發抖,情緒崩潰:“江珩,我和你什麽仇什麽怨,你要這樣……”

麥萌一邊安慰王紅楠,一邊轉動著腦子,心想江珩一定是在用迂回路線。

果不其然,江珩接著繼續:“但是,咱有個成語叫‘將功抵過’。據我所知,王紅楠同學在大一時以個人名義獲得了市跆拳道比賽第一名的好成績,大二和大三又指導咱們學校的跆拳道社獲得省級榮譽,這些榮譽不隻是她個人的,也代表著學校。上次省評估,咱們學校還在這方麵得到了極高的評價。”

江珩的意思是,本來江河日下的跆拳道社能蒸蒸日上,學校能在省評估裏獲得讚譽,王紅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王紅楠這下聽懂江珩的話了,含淚感激地重重點頭。

教導主任眉頭微皺,跟坐在旁邊的小主任對視一眼,貌似覺得江珩說得也對,又看看導員。

王紅楠怎麽都是自己的學生,導員就是再生氣,也不忍心真把記過處分寫她檔案裏。見領導看自己,她試探開口:“要不就先留校警告處分?如果再犯,就直接開除,絕不姑息!”

“開除”兩個字有大義滅親的氣勢,王紅楠拍著胸脯再三保證,教導主任總算是鬆了口,采納了導員的建議。

“嘭嘭嘭!”在一行五人走出辦公室時,遠處的天空綻放出一大朵豔麗的煙花,裏圈是紅綠相間,外圈是紫黃色,像夜空裏的圈圈漣漪,散落時又如點點流星,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此情此景,令人心潮**漾。

麥萌抬手看了眼手腕,時針和秒針剛好重合指在十二點上,她左手攬著江珩,右手攬著王紅楠,忘記了身後走出來的老師們,大聲喊:“2019,永遠在一起!”

“2019,永遠在一起!”江珩彎了彎唇,轉頭凝視著麥萌,跟著大家一起對著那燦爛的天空喊出了對新一年的期待。

02

元旦後三四天,麥萌在日語班的兼職課也要馬上結束了。

最後一堂課,全員來齊。學生們此時一本正經地端坐著,靜靜地望著講台上的麥萌。

雖然在學校裏帶過留學生,但這次帶著十幾個學生的感覺與以往完全不一樣。高中生的青春洋溢、活潑張揚,總能讓她找尋到那段回不去的年少時光。這種單純的美好,讓她很不舍。

視線在座位上一一掃過,麥萌的眸光停留在付博文身上片刻,抿了抿唇。

自開學始,付博文就頂著奇怪的發型,以一副不良少年的姿態出現在了課堂上,然而今天他卻將頭發給梳平了,沒抹發膠的黑發軟軟地貼在額前,不戴耳釘,少了絲邪氣,看著很是乖巧清秀。

付博文也在看著麥萌,少年的眸子不知何時早已褪去了年少輕狂的鋒芒,清澈平和,這樣的蛻變,有些突然。

察覺到麥萌眼神裏的疑問,付博文習慣性挑眉,聳聳肩,笑得依舊沒心沒肺。

江珩昨天告訴過麥萌,付博文已經決定了去日本回到媽媽的身邊。她壓抑著分別的情緒,在黑板上寫下一句瀟灑飄逸的日語,字正腔圓地念了出來:“最後の授業,別れる(最後的作業,離別)。”

她剛念完,學生們也跟著齊聲讀了一遍,聲音洪亮。

麥萌站得筆直,緊握著粉筆:“同學們,今天這節結業課,我們的主題是‘離別’。自古以來,文人墨客留下了很多分別詩。有‘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有‘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還有‘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分別的原因不同,表達愁緒的方式也不同。在日本文化裏,鞠躬送別或者是揮手道別至完全看不見對方為止是很常見的禮儀,因為在日本人的眼裏,每次見麵都應當被珍惜,所以離別在他們眼裏也是傷感的,長時間目送對方離開,能夠更好地表達尊重、不舍……”

以前麥萌講課時,語氣都是輕鬆自在的,而這次她的語調低沉了許多,語速也比平時慢了些。

大家從小到大上了不少補習班、興趣班,接觸過各種各樣的老師,但在他們心裏沒有哪個老師能像麥萌這樣獨特,她不僅能將枯燥乏味的知識講得那樣生動有趣,簡潔易懂,還能將中日文化聯係在一起進行對比。在有限的時間裏開闊了眼界,這一點是最難得的,因此大家對於這節課聽得全神貫注。

在講完相關習俗禮儀後,麥萌又在黑板上寫下一句“青春は散らない(青春不散場)”。沙沙的粉筆聲,像敲擊聲打在學生們的心上。

這時,不知有誰發現窗外飄起了雪花,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往外麵望去。

雪花像是誰站在頂樓上撕紙片揚下來似的,細細碎碎的,與這淡淡的離別氣氛很應景。

“成長就像是一列火車,你途中遇到的所有人都避免不了分別,像是風景一樣隨著你前行變成了過客,但隻要我們擁有過美好的記憶這就足夠了。跟你們在一起的幾個月,我很開心。我也很高興你們在日語培訓班結束後會開始新的旅程,青春不散場,夢想正啟航。”深吸一口氣,麥萌牽著嘴角,“在快下課之前,我給大家唱一首歌吧,《雪之花》。

“のびた人陰を舗道にならべ,夕暗のなかを君と歩いてる,手をつないでいつまでもずっと……(隨著不知不覺變長的身影,與你一起走在黃昏的黑暗中,我倆手牽著手一直到永遠……)”

輕柔的歌聲,低緩的旋律,讓室內的熱氣很快朦朧了窗戶,朦朧了外麵被雪覆蓋的光禿禿的樹枝,也朦朧了大家的眼眶。

一首歌唱完,下課鈴聲也響了,麥萌再次將每張小臉看了一遍,認真地說了句“下課”。

以前大家一聽到下課都歡快得沒了人影,可現在都坐著沒動。麥萌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開玩笑說自己馬上要下班了,多上一分鍾的課是要收費的,一個女孩子才哭哭啼啼地上來抱了抱麥萌離開了。之後,越來越多的人跟麥萌告別,隻剩下了付博文一個人坐在座位上。

因為太熟悉了,以至於麥萌懶得矯情,她直接丟了一個粉筆頭過去:“你終於換了你那個‘飛機頭’,舍得從良了?”

付博文輕而易舉地躲過粉筆頭,拎起背包,雙手插兜,酷酷地走過來:“麥萌,我要走了,你是不是該給我準備份禮物?”

“麥什麽萌,要走了還這麽沒大沒小。”麥萌用力拍了一下付博文的腦袋,收拾完東西,跟付博文往樓下走,“哪天的機票?”

付博文低著頭,眼睛被劉海擋住:“過幾天的,還沒訂票。”

麥萌歎了口氣,揉了揉他的腦袋:“你這日語水平吃喝拉撒勉強夠用,去了別打架,挨揍我可飛不過去救你。”

付博文扒拉開麥萌的手,“嘁”了聲,大步流星地擺擺手,出了校門。

興許是受付博文即將離開的影響,麥萌連吃晚飯時都有些鬱鬱寡歡。吃完後,江珩帶她去了一個地方。

麥萌站在一片荒蕪的廢墟前,一臉茫然。

四周靜悄悄的,方圓幾十裏放眼望去沒有一個人。冷風迎麵吹來,刮得人臉疼。要不是有江珩在旁邊,麥萌可能就被嚇死了。

再看江珩,他表情複雜,靜默不語地在原地站了快三分鍾了。清俊的臉部輪廓在這寂靜漆黑的夜裏,更顯分明。

麥萌提了提高領毛衣,往江珩身邊靠了靠:“江珩,這是哪兒啊?”

江珩一邊握著麥萌的手往前走,一邊開著手機的手電筒照著腳下的路,提醒她看腳下:“這裏是我小時候跟爺爺住的地方,前段時間拆遷了。”

能被江珩帶著來他成長的地方,這意味著麥萌在他的心裏有著不同的地位。她心裏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有點高興,有點意外,也有點小難過。

畢竟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地方,記錄著江珩的喜怒哀樂,現在變為了沙土石礫,他心裏應該沒有表麵上這般平靜。

地上凹凸不平,江珩牽著麥萌走了一段距離,停下:“我們家在四樓,我爸以前經常出野,我媽加班,我就跟我爺爺坐在這個窗口,他修複文物,我就在旁邊寫作業。

“有一次我好奇我爺爺剛修完的拓片,就拿著鉛筆在上麵畫畫,結果被他狠揍了一頓……”

江珩輕笑著給麥萌講過去有趣的事情,麥萌聽得認真。

最早還是江珩讓麥萌把鑰匙轉交給高麗,讓高麗早些回去給老爺子過生日,麥萌才知道江珩和高麗的關係,現在再聽他提到爺爺,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個古板嚴厲的老頭兒來。

出門沒戴耳套,麥萌摸了摸凍得快失去知覺的耳朵,不忍心打斷江珩。

看到麥萌的動作,江珩也意識到自己絮絮叨叨了太久,伸手捂在她的耳朵上,輕輕地揉搓著:“現在還因為博文去日本難過嗎?”

麥萌一愣,抬起頭看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江珩,他黑亮的眼睛在夜裏如倒映著明月,也**漾著她的模樣。

原來,他帶她來這裏,不是單純地回憶過去,而是想消散她的不開心。

他的兩手也不怎麽暖,但馬上暖意由她的耳朵傳遞到了她的臉頰,到她的心裏。可能是被風吹得太久,也可能是因為江珩這細致入微的貼心,她的眼睛有點發酸。

含著淚花,壓抑了一天的情緒終於繃不住了。她抱緊江珩,像隻小貓似的,聲音軟糯糯:“江珩,你為什麽這麽好!”

江珩摸了摸麥萌的頭,笑得寵溺:“傻子。”

“嘭!”遠處有人在放煙花,盡管沒有跨年夜那天盛大燦爛,但也能照亮這荒涼的地方。

麥萌從口袋裏掏出一麵小鏡子,放在江珩手心裏,調整好角度,小小的鏡麵上反射出來一朵朵煙花:“你看。”

江珩隻看了一眼鏡子,又繼續看麥萌,伸手給她擦了擦眼角:“以後別哭,會變醜的。”

麥萌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又讓江珩繼續看鏡子:“你看,不隻有煙花,還有我呢!”

江珩盯著她跟剛被露水打濕過一樣亮晶晶的眼睛,又在心裏歎了句“傻子”。

煙花很美,你比它更美。

03

付博文的飛機票其實早就訂好了,隻不過時間剛好是麥萌期末考試的前一天。因為他知道依著麥萌的性子,她必定會在送他的時候矯情,所以他才謊稱沒訂機票,並囑咐江珩不要告訴她。隻是江珩想來想去,還是在送付博文去機場之前,給麥萌發了信息。

當時麥萌正在自習室外麵的走廊上大聲背書,看到信息後,生氣地罵了付博文一句“小沒良心”的,抓起外套就打車往機場衝。

付博文是八點半的飛機,從學校趕去機場要將近四十分鍾,不知是老天爺順遂付博文的心願不想讓麥萌送行,還是今天去機場的人太多,總之往機場去的方向堵車堵得厲害。

坐在後座上,麥萌張望著前麵排起來跟長龍一樣的車輛,急得抓耳撓腮。司機叔叔見狀,安慰她:“姑娘,這還得再等會兒,少安毋躁。”

眼見馬上就要八點了,麥萌哪能等得了,她給江珩打電話:“喂,江珩,付博文這個死孩子安檢了沒?好,你讓他先給我等著,我馬上就到了!一定要等我!”粗暴地掛斷電話,她掏出錢包,一臉豁出去的表情,“叔叔,你看看還有哪條道能最快到達機場,我給你加錢!”

“好嘞!”司機叔叔是老手,對於周邊的大街小巷熟悉得很。他爽快地應了聲,然後單手快速地打著方向盤,在右側方的車剛往前麵挪了半米,就以極快的速度見縫插針拐了過去,再打半圈方向盤,直衝進小巷子裏去了。七拐八扭,車子又不知道躥哪條路上了。

這條路上沒紅綠燈,車子開得飛快,麥萌兩手把著座椅,身子由於慣性來回直晃,一顆心七上八下。

與此同時,機場的廣播開始提醒旅客們進行安檢了。

付博文全部家當隻有一個黑色的行李箱,付教授夫婦依依不舍地站在一旁,念叨個不停:“博文啊,你去了之後一定要聽……”

“哎呀,爺爺,我都知道了,去了聽我媽的話,每天打個電話回來,按時吃飯,好好學習,這些話你昨晚上就說過了!”付博文誇張地捂住耳朵,扭頭,瞥向大廳門口。見麥萌還沒來,他的眼神有點失望。

江珩剛才連句話都沒插上,麥萌就把電話給掛了。在聽到廣播後,他也有點著急了,低頭給麥萌發信息。

又過了五分鍾,麥萌還沒來,信息也沒回,而廣播已經響了三遍了。

等不來麥萌,付教授拉起付博文的行李箱,提醒道:“博文,時間不早了,該進去了。”

付博文回頭又在人群裏尋了一眼,故作無所謂地笑笑,拖著行李箱往安檢區域走去。

“付博文!”麥萌的聲音很大,加上她上氣不接下氣,以至於聽起來很突兀,丸子頭因為跑得太急也散了。

付博文下意識地回頭,臉上的笑才算是真的開懷:“傻萌萌,你要來就早點,來晚了多沒誠意?”

麥萌撫著胸口,大口地喘著氣,不滿道:“你走都不告訴我一聲,還嫌棄我沒誠意?我告訴你,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去了那邊也不準忘記我!”

“終身為父?那你得先變性才行。”付博文輕哼,伸出手,“我的禮物呢?”

“少不了你的。”麥萌拍了一下付博文的手,從包裏拿出一個掌心大小的藕色荷包來。

荷包上麵繡著翠綠色的竹子,打開後是一個胖胖可愛的小玉佛,玉佛的肚子中間有一抹翠綠色。

不等付博文反應過來,麥萌已經把玉佛掛在了他脖子上:“這個玉佛是爸爸給我求的,保平安用的。繩子是我自己新編的,就當禮物送你了。”

“我不要……”這份禮物太有意義,付博文當即就要摘下來。

麥萌話鋒一轉:“好啦,我騙你的。這玉佛是我昨兒從古玩市場淘的贗品,不過繩子確實是我自己換的,反正不值幾個錢,你就收著吧。”

醞釀不到三秒的感動因為麥萌這句話瞬間**然無存,付博文翻了個白眼。把玉佛塞進了衣領裏後,他拖著箱子,一邊倒著往後跑,一邊用比麥萌剛才還要大的聲音喊道:“麥萌,私はあなたを覚えます(我會記得你的)!”

“我也會記住你的!”麥萌用力地對付博文揮揮手,直至他完全沒了影子。

與麥萌一起站在落地窗前,仰頭看著付博文坐的那班飛機在藍天上劃過一條美麗的弧線的時候,江珩攬住了她的肩膀,也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不要難過,我會陪著你,陪你到白發暮年。”

04

身為大三生,雖然已經經曆了無數次考試,可從小就有考試恐懼症的麥萌,在考試前一天晚上又習慣性失眠了。

頂著大大的熊貓眼,她垮著小臉,跟著江珩一塊去食堂吃完了早飯,全程再無平時那般雀躍活潑。

第一場就是高麗老師的課,麥萌更是覺得壓力山大。江珩無奈,隻能親自將她送到考場門口,以示鼓勵。

走廊上還站著幾個背書的學生,麥萌趁著高麗老師來監考之前,伸出手來:“大神,我能不能最後再握一下你的手?”

江珩之所以能聞名於考古專業,除了他專業精通之外,再就是他每次考試都能取得專業第一的好成績,因此也被考古專業的學弟學妹們稱為“考神”。有很多上課睡覺或者是蹺課的學生,在考前都托關係找江珩畫重點,而江珩每次畫的重點十有八九命中,再往後老師就直接明令禁止江珩再給學弟學妹“走後門”了。

“幼稚。”嘴上這樣說著,江珩還是伸出了手。

好像革命時期被首長接見的小同誌一般,麥萌用力地握了一下,表情嚴肅恭敬:“大神,請賜予我力量吧!”

“快考試了,在門口做什麽?”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麥萌還沒沾完江珩的仙氣,高麗老師就抱著一遝試卷從樓梯口上來了。

麥萌一個激靈,“嗖”地抽回手,隻剩下江珩的手還尷尬地抬在半空中。

跟江珩相似的眸子犀利地在他們二人之間打量了一會兒,高麗老師麵上沒流露出什麽情緒。

可能是高麗老師的氣場太強大,於無形中同樣給人壓力。

大腦給麥萌下達的第一信號就是一溜煙地跑進考場去,可她猶豫了一秒,又站穩了腳根。

因為眼前的人不隻有高麗老師,還有她的兒子江珩。

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她既然認定了江珩,那高麗老師就是自己未來的婆婆,她得留個好印象才行。

麥萌咽了口唾沫,努力地扯著嘴角,費勁地擠出一句“高老師好”。

高麗老師“嗯”了聲,以眼神示意麥萌進考場。

麥萌走後,她才幽幽地對江珩開口:“論壇裏說的都是真的?你是真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

誰都沒想過在學生眼裏嚴厲刻板的高麗老師竟然還會關注學校的論壇。江珩沉吟片刻,神色坦然:“是,我很喜歡她。”

高麗老師很了解江珩,他既然能這麽說就代表是真的喜歡麥萌。在這一點上,江珩跟他的父親簡直是如出一轍。隻要是他們父子二人認定的東西,那就十有八九不會改變。

麥萌性格活潑單純,江珩則太悶無趣,這樣兩個人在一起剛好互補。她深深地盯著江珩看了好一會兒,半晌丟下句“別給我談砸了”就離開了。

江珩抽了抽嘴角,笑高麗還是一如既往地別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江珩關係的轉變而導致的緊張和心虛,麥萌在考試的時候總感覺站在前麵的高麗視線時不時地投射過來,她全程埋著頭,攥緊手裏的筆,腦袋間斷性卡殼。更為尷尬的是,每次她抬眼偷瞄高麗時,兩人的目光總能“默契”地交匯。

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麥萌把注意力放在試卷上,在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五分鍾前勉強答完卷子。見高麗把卷子收上去後看了幾眼,她放在桌下的手十指交握,默默祈禱“及格萬歲”。

接下來的考試,麥萌在摒棄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後,下筆如有神,答得很順利。

當最後一場考試鈴聲響起時,麥萌放下筆,舒了口氣。

窗外又下起了雪,這次的雪比上次還大,被風狂卷著密密麻麻,跟一張白色的大網一樣鋪天蓋地飄了下來。

在窗戶上哈了一口氣,麥萌望著冰天雪地的銀色世界,在窗戶上寫了“江珩”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