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超人傳說4

長劍的光芒映著莫裏多的臉。他的眼罩已經脫落，失明的那隻眼睛空洞洞的，然而，僅剩的那隻眼睛卻閃著溫和的神采。

莫裏多靜靜地望著那片仍然湛藍的天空，嘴裏喃喃地說了些什麽。

姚德仔細傾聽，卻發現他正在喃喃地吟誦一首古代詩人鄭愁予的詩。

“滑落過長空的下坡，我是熄了燈的流星

……生命如雨點，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霧

……生命如此的短，竟短得如此的華美……

……起落的拾指之間，反繡出我偏激的明暗……

生命如此之速，竟速得如此之寧……靜……”

在莫裏多的吟唱聲中，姚德將手上的長劍緩緩落下，身上的力場也逐次收起，不再現出強烈的光芒。

莫裏多的吟唱聲逐漸低了下來。

“好美……”他讚歎道，“地球……好美……”

但是，那一片湛藍的天空這時已經出現烏雲，遠方也出現鬼魅般的鞭狀雲氣。

聽了他的話，姚德忍不住低聲說道：“是很美。但是，親手將它毀滅的，卻也是你自己。”

莫裏多轉頭望他，眼神澄澈如鏡。

“我知道，但是，卻知道得太遲了。”

姚德點點頭。

“莫裏多長官，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是醒過來了，卻寧可自己沒有醒過來。因為醒過來之後，我會為自己犯下的罪過永遠追悔。”

姚德的身上，這時又出現了無比的劇痛，而且在劇痛下，他的力場又開始熾亮開來。一刹那間，他隻覺得自己的靈魂又要脫離軀殼，讓軀殼變得無法控製。

莫裏多緩緩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

“來，我來幫你。”

但是，莫裏多在重傷之下，力場顯然已經變弱，隻能勉強幫助姚德控製那亂竄的力場，偶爾放鬆一下，還會吐出強烈的光芒。

姚德重重地喘著大氣，望著躺在地上的莫裏多。

“莫裏多長官，是這樣嗎？你當初就是變成這樣的嗎？”

莫裏多點點頭。

“是，我是這樣。而你，雖然來得比我晚，但是總有一天，你也會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原本就不該存在於人間的變異族類，我們的能力已經逾越了人的範疇，所以，神才會要我們自相殘殺，直到我們全部毀滅。

“但是，即便有這樣的理由，對我的罪行來說，還是難辭其咎的。因為，雖然我癲狂的時候或許靈魂並不屬於自己，但我殺戮時，的確是有很大快感的，我也很享受那種感覺。那種暢快之感，現在想起來，仍然令我不住顫抖。

“如果你問我，如果再讓我麵對一次這樣的**，我會不會再度犯錯？我告訴你，姚德，我會，我一定還是會的！”

姚德身上的力場更加灼亮了，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我……我不要像你這樣。”

莫裏多微微一笑，用盡身上最後一絲力氣，挺身坐起，伸手握住姚德持劍的手臂，將劍尖往自己的胸膛猛力刺下。

就在這一刹那，姚德的腦海中突然一片清明，仿佛有許多汙穢一下流盡，那熾烈不受控製的光芒一吞一吐便整個黯淡下來。

而莫裏多身上的傷更重了，他一個脫力，整個人便倒了下去，但是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大氣層中，這時空氣已經開始抽離，整個空間突地變得陰暗，像是地獄一般。

“來吧！”莫裏多笑道，“是時候了，隻剩下我們，我們一死，這個世界才會有重生的希望。”

姚德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變得堅定。

“我知道了。”姚德爽朗地笑道，“我們黃泉路上見。”

“錚”的一聲，他將手上的長劍折成兩截，一截交給莫裏多，然後將他扶起來。

“莫裏多長官，這一生有你這樣的朋友、敵手，我姚德再無遺憾。”

莫裏多大笑。

“我也是。”

這兩名人類史上僅剩的超人戰士，此刻在空氣即將抽離的地球大氣層下巍巍站起，然後，各自舉起手上的斷劍，刺向對方。

那一刹那間的斷劍光芒，將兩個人的容顏留在永恒的一瞬間。

而姚德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仿佛還看見了許多人在永恒的甬道上對他微笑招手。

任傑夫和任青河……

歐德卡鈴公主……

水克斯和海誌耀……

盲眼的雷瑪師父……

當然，還有和他並肩離開人間的莫裏多……

然後，一切變成純白，化入深邃遙遠的永恒。

美利堅名城洛杉磯的廢墟中，坐著一隻髒髒的玩具熊，它定定地看著這個死寂的世界。這便是當年歐德卡鈴公主珍愛的那種“說話熊”。在最後一絲空氣抽離地球，大氣層內變成一片死寂前的一刹那，玩具熊“克”的一聲，體內的發聲裝置開始運作，唱起一首兒歌來。

“我要乘坐六月的風，來看可愛的你

你一定已經長大，變胖，又變高……

你可知道，池裏的荷葉變蓮蓬……”

那歌聲在大氣層中逐漸止息。經此慘烈一役，地球上的生物終於全部滅絕，在數十年的時間裏，整個地球的生物隻剩下南極圈中的少數地衣類植物。

這樣的沉寂持續了數十年，後來才有膽大的金星殖民地探險隊前來死寂的地球探險，發現這綿延數十億年的水藍星球，經過這場超人戰役後已經變成死寂一片。雖然日後人類重新在地球上建造了十三個大遮蔽幕，但是這個太陽係中最閃耀的水藍之星，從此走入了曆史的陳跡。

而流傳在人世間的，隻剩下這一段永遠為後人歎息、詠唱的“星際超人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