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目標

從禁閉室出來的第四天,珞珈第二次找上了阿輝。

牢房裏飄出來的煎肉香氣,讓連續幾天都在清湯寡水吃些恢複性飲食的肉食動物忍不住咽口水,他身上帶著阿輝要的東西,有了資本,麵對保鏢喊著讓他滾的阻攔,也就十分不客氣,“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裏,是因為阿輝的麵子。”

他冷冷地瞥了保鏢一眼,話音未落揚手朝監舍裏丟了樣東西,不起眼的塑料鑰匙被打磨的非常精細,十分準確地落在阿輝麵前的桌上,讓坐在外間正在切牛排的男人停住了動作,拿著鑰匙端詳片刻,阿輝似乎反應過來什麽,三分愕然地挑挑眉,對保鏢揮揮手,“讓他進來。”

珞珈推開保鏢,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也不客氣,往阿輝對麵一座,他伸手把阿輝剛切了一半的牛排拿過來,當著阿輝的麵全無顧忌地抓著叉子餓狼似的戳了塊肉吞進肚,堪堪祭了叫囂的五髒廟,“餓了這麽多天,補充點營養。”

他是真餓,也是真饞肉了,從入獄到現在,先是沒得吃,能吃的時候嘴裏又淡出個鳥,這會兒煎的鮮嫩流油的大塊牛排擺在這兒,他就算不這麽大咧咧的做戲,其實也不太忍得住……

毫無根基可言的新囚犯一連串動作簡直大膽到放肆,阿輝由著他囫圇地大口吃肉,看著他滿足地把肉咽下去,不動聲色地把手裏的鑰匙往他麵前一扔,冷淡道:“這不是我要的東西。”

珞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從懷中掏出包裹,扔在桌上,並不言語,悶聲低頭自顧自地吃飯,包裹保持著他昨天從箱子裏拿出來時的樣子,仿佛那東西根本就不是他帶過來的,包裹裏麵放著的是什麽,他也半點不關心。

阿輝沉吟地眯眼打量著他,片刻後把包裹拿過來打開,看見裏麵的確是自己要找的東西後,目光微微一變,叫來保鏢把包裹重新弄包好藏進壁櫥。做好一切的保鏢又退出監舍後,阿輝起身親自去倒了杯酒,放在了吃肉吃得一臉滿足的男人麵前,垂著目光審視地打量著他,帶著點讚賞地微微笑了一下,“你這條命,的確比其他人要值錢一些。”

珞珈用豹的速度把一盤牛排叼完了,仰頭幹了酒,用手背在嘴上一抹,仰起頭的時候,帶了幾分江湖氣的野性,“我要做的事情做完了,該你了。”

阿輝眯著眼睛警告他:“你是個聰明人,膽子又很大,但我要提醒你,於永義現在是漩渦的中心,任何敢接近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有些事情,明知不得以而不得不為之。”珞珈無所謂地聳聳肩,吃飽喝足,從椅子上站起來,霎時間他跟阿輝的距離就拉得很近,彼此幾乎能在對方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影子。對視中,珞珈眨了眨眼,“你不會是想賴賬吧?”

“剛才隻是好意的勸告,既然你堅持,我自然會實現我的許諾。”阿輝哼了一聲,“你跟我來。”

“這座監獄裏關著的人,有絕大一部分都很難活著出去了,但是如果放棄希望,可能會死的更快一些。”阿輝帶著珞珈一路出了蜂巢,穿過放風區,一路上有些犯人被獄警臨時抓壯丁勒令去修剪草坪清潔放風區,看見阿輝過來,多數都帶著幾分討好和敬畏地跟他打招呼,阿輝沒什麽架子地點頭回應,一邊往監獄的更裏麵走,一邊低聲和珞珈交談,“所以你看,這就出現了很諷刺的局麵,這個國家中最讓人絕望的地方,卻充滿了最多的希望——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活的更久一點,仿佛誰活的久些,誰就贏了。”

他說著,忽然問珞珈:“你要找於永義,你知道他的背景嗎?”

珞珈被他問的一愣,“七星社的二把手?”

“不止,他還是七星社新社長鄭泰誠的把兄弟。”阿輝意味深長地看了珞珈一眼,“七星社當年是蘭庫帕最大的社團,他們最鼎盛的時候,勢力大到能夠影響選舉——隻是這些年生意逐漸往白道上轉,漸漸有了鼎盛合分庭抗禮,勢頭才漸漸弱了。七星社老社長一死,為了爭大哥的位置,他們內部折損不少,鄭泰誠雖然成功上位,卻也重傷住院,要沒於永義給他擋那麽一下子,他現在是死是活都兩說。”

他這番話讓珞珈摸不著重點,隻能順著往下隨口問了一句,“他犯了什麽事兒?既然是鄭泰誠的心腹,那為什麽鄭泰誠會讓他在這裏服刑,以鄭泰誠的手段,大可給他換一個更優渥的環境。”

“聽說是打殘了一個鼎盛合的人,被警察抓了個正著。按理說應該至少要判十年以上,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鄭泰誠付出的錢可不是小數目,現在刑期隻剩三個月了。”阿輝說:“我說過了,這裏對沒錢沒勢的人來說是地獄。你覺得鄭泰誠缺少這兩樣東西麽?於永義人還沒到這裏,鄭泰誠就已經上下打點好了,連我都拿了不少好處,都不好意思再給他安排做工的活兒。”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放風區的盡頭,阿輝領著珞珈從小路繞到後麵,路很窄,珞珈低著頭主意腳下,等停下來的時候,眼前竟是豁然開朗——

荒原上條件最艱苦惡劣的西帕監獄裏,竟然還藏著一處綠植掩映花草茂盛的小花園!

阿輝朝花園門口持槍守衛的兩名獄警的方向揚揚下巴,示意珞珈去看,“看見那兩個獄警了麽,其實就是專門派來保護於永義的。”他說著又用下巴點了點泳池邊躺椅上四仰八叉睡到打呼嚕的男人“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於永義背後靠著的是鄭泰誠、是七星社這棵大樹,不管你打的什麽主意,最好都小心點——那個就是你要找的於永義。”

一個身穿沙灘短褲,腳蹬拖鞋,臉上蓋著一本言情小說,阿輝要不說,珞珈都難以置信在監獄裏活得這樣恣意的人竟然是個囚犯。珞珈目光越過花花草草看著於永義這個讓他必須到這座監獄來的“理由”,想想自己為了見他一麵一路輾轉受的罪,不禁苦笑,“他還真是來度假的。”

阿輝問他:“你到底什麽打算?”

“我想和他聊一下。”

阿輝搖頭,“那個花園十米之內全是禁區,我們沒辦法靠近。”

珞珈挑挑眉,“如果讓他出來呢?”

“不可能,”這要求就有點超綱了,阿輝也無奈的苦笑一聲,“我可沒有這麽大的能力。”

沉吟間,珞珈眸光極亮地看向身邊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的一點弧度顯出意味深長的意思,“典獄長……也不行?”

阿輝愣了一下,眼神倏地淩厲,麵色逐漸陰沉下來——自己和典獄長的關係在整座西帕監獄都是極少有人知道的秘密,他珞珈一個剛進來沒半個月的新人,明明沒有任何仰仗倚靠,現在竟能張口就這麽篤定地把他和典獄長的關係拉到明麵上直接說出來……

阿輝冷笑一聲,氣壓一冷,語氣裏轉眼就帶了壓迫,“你的消息未免太靈通了。”

珞珈恍若未察,“隻是做了一些功課而已。如果沒有一個大人物罩著你,你怎麽可能一直在這裏當話事人。”

阿輝深深地看著他,半晌後,也不知是琢磨了些什麽,竟慢吞吞地點了頭,“好吧,我可以試試看,不過會有一筆不小的支出,要由你來承擔。”

珞珈露出一個特別懂事的笑容,“錢已經在你的賬戶了,你可以查一下。”

這是早就把棋路想好了,現在隻是照著預判把棋子一個個落下來呢……阿輝驚愕之餘倒是對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中國籍男人越來越有興趣了,“我越來越好奇,你究竟是什麽人。”

“隻是一個犯人而已,”珞珈看向於永義的方向,話卻是對阿輝說的,“以後還指著輝哥關照呢。”